五月份團建的時候,我叫上那五個鐵子一起去歡樂穀玩,順便過我29歲生日。
一切安排妥當後,我提議帶上林生。這是之前沒有過的事,讓一個普通員工,加入我們老六人的行列。
他們不會不同意,但都顯得有點驚訝。張大誌笑道:“呦謔,你很喜歡他嘛!”
成傑更正道:“這是器重。”
張大誌更樂了:“韓總欽點!這不一般啊,小林生有兩把刷子!”
陳暉比較懂我:“你問他了嗎?”
我搖搖頭,說:“還沒。”
琴琴說:“快問啊程哥,這都該出發了。”
我語塞:“反正是我包團……他隻要有空就行,他放不放假還不是我說了算嗎。”
琴琴急道:“哎呀,那不是!人家還行不樂意去玩這個的地兒呢,再說,就算去,你也得讓人家準備啊!”
我一拍腦門,趕緊給林生打了電話。
電話接通後,“韓總。”林生的聲音像是在睡覺,有點迷糊。
我看了一眼表,下午四點。
果不其然,說明來意後,林生下意識拒絕我。
我施展一係列軟磨硬泡,推心置腹,情真意切,魔法攻擊,以我的三寸不爛之舌,終是“逼”這個年輕人低了頭。
出發那天早晨,我留意夾道兩旁的梧桐樹上已經抽出了掌形樹葉向陽生長。
林生是最早到約定地點的,一身很乾淨利落的黑色,衣服不大,但穿在他身上顯得寬鬆。
他仍對我那天邀請他時說的話心有餘悸,一見到我就笑著說:“韓總,你那天也太熱情了,我真沒想到你是會這麼說話的人。”
大家都笑了,數張大誌笑得最歡,指著我手指都發顫:“哈哈哈哈哈老韓,我就說你得把人家嚇著!!”
成傑拍了拍林生的肩膀,忍俊不禁說,“你還是太不了解你韓總,他老這樣!”
於若嘻和琴琴捂著肚子直不起腰來,就連一向頗為正經的陳暉都笑了。
我說啥了我?死去的記憶突然開始攻擊我,一想到那天我在電話裡和林生說的話,我竟覺得有點羞恥。
沒辦法,咱就是一個包袱說丟就丟的瀟灑男子。
為了不讓林生有所負擔,我和老五人心領神會地隱瞞了我過生日一事,我親愛的父母哥姐也懂事地沒有給我發來生日賀電。
於若嘻問林生喜歡玩什麼,林生搖頭說他沒去過這種遊樂場。
“真沒去過?”琴琴於若嘻大為震驚。
“嗨沒事兒!以後跟著哥哥們吃香的喝辣的——”張大誌攬住了林生的脖子,“玩好的!”
我又看到了林生的小兔牙。
一到歡樂穀,琴琴和於若嘻倆人就互相拽著開始瘋跑,人菜癮大,隨便一個刺激點的項目都能聽到他倆尖叫。
“哦,我的騎士,and騎士的兄弟,快和本公主一起排那個跳樓機。”琴琴不由分說拉著於若嘻和林生向前衝。
張大誌有他自己的興趣愛好,他喜歡cs,不一會兒,他就在競技場那邊又交了一個不認識的人做煙友。
我最不理解成傑和陳暉這倆老胳膊老腿兒的,竟待在那個旋轉咖啡杯上不下來,不過也好,那裡壓根就沒人排隊,我就看他們一圈一圈地轉,好生愜意。
成傑不忘刺弄我道,“誒呀,怎麼沒人理理我們韓少爺呢,看來韓少爺不合群。”
我罵他:“轉你的吧!”
咖啡杯轉了個兒,正好把成傑笑嘻嘻的臉轉過去了。
“傑哥,你這不行你挑撥離間!”於若嘻來找我,說:“公主說衝猛了,把尊貴的韓少整丟了。”
我哼一聲,趾高氣揚跟著於若嘻踱步過去。
說實話,我不敢坐跳樓機。但看著林生懵懂的眼神充滿了涉世未深的好奇,我決定犧牲自己保護小同誌。
全程我都嚇得沒睜眼,後背在下墜的時候瘋狂冒汗,又在上升的時候被風吹乾,反反複複,我感覺靈魂已經飄離了□□。
下來後我強裝鎮定,奈何腿軟,被一秒戳穿。
林生蹲在地上笑,雙手掩住臉。
琴琴推開於若嘻的攙扶,三連問他:“刺激不?笑啥捏?不害怕?”
林生搖搖頭,笑得肩膀一抖一抖地,勉強憋住說:“程哥掐我大腿。”
琴琴於若嘻直接旋轉翻折爆笑。
“程哥,程哥……”於若嘻笑得該斷氣了,“我程哥那是嚇得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由得老臉一紅。
後來幾個項目下來,我發現林生這小子膽大得很,尤其能玩那種高空項目。
我當然是不敢再坐了,就說:“你們玩,我歇會兒,在底下看著你們。”
琴琴和於若嘻默契地滴溜滴溜轉眼睛。
我加入了旋轉咖啡杯的行列。
過山車升到最高處的那幾秒,我飛快鎖定了林生的位置——他還挺有辨識度的,長頭發在後腦束成一個圓圓的髻。
雖然離他很遠,但我莫名感覺,在最驚險刺激的時刻,他其實是很安靜的。
林生就那樣靜靜看著大地,像是宇宙對人類的事漠不關心。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這種性子就很吸引我。
成傑是我從光屁溜兒開始的好兄弟,他知道我的心思。
“嘿,彆莽撞,人家不一定能接受得了你這個。”成傑說。
我點點頭說:“知道,我有分寸。”
夜色不知不覺籠罩了下來,深藍混勻了白晝的天蓋。
天氣不錯,零星幾顆星子肉眼可見,有一顆在北方,特彆閃。
晚上10點有煙花表演,我們掐好時間坐上摩天輪。
砰——一顆絢麗的煙花短暫綻放到極致又緩緩歸埃,它在摩天輪最頂尖的位置炸開。
而我們就恰好在它花兒心口處,鎏金一樣的光明淌在臉上,使人要沉醉於這如夢似幻的童話鎮。
“太美了……”琴琴喃喃,轉身與於若嘻熱烈相擁。
“得賞此景實屬天時地利人和嗬——”張大誌忘我地耍了一段戲腔。
我關注著林生,煙花光彩動人的一霎那,他的身體分明從頭到尾骨戰栗了一下,但沒有彆人發現。
光暗了下去,他依然是輕輕倚在窗口向外看,很安靜,隻是眼睫向下垂去。
他沒有在看煙花,他在看煙花照亮的那個世界,那個渺小又廣闊,存在妄想又無比現實的容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