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兩側是酒館,茶肆,作坊,乍一看,人來人往,有雜耍賣藝的,有小販吆喝著賣油紙傘的、有騎馬趕路的……,
聞澈漫不經心走進一家首飾鋪子,店家是個胖胖的中年女人,看貴公子進來忙笑麵盈盈拿著一堆發簪銀釵介紹,甚至拿出鎮店之寶,說什麼天下僅此一個,姑娘戴上貌美如花,少年戴上矜雅尊貴……,聞澈聽也沒聽隨手挑了一個白玉發簪,悄悄告訴店家想借銅鏡一用,店家想也不想就給他了,聞澈借助銅鏡捯飭頭發,餘光看見店外有三四個可疑人,穿著便衣,腰上帶著佩刀,手指纏著牛皮筋,腳踩長皮靴,一看就是常年習武的人。
身高皆在八尺以上,有一個男人臉頰有一道長疤,從鼻尖斜到嘴邊,猙獰恐怖,眼眸狠厲,聞澈收起銅鏡笑著還給店家,讓店家包了幾支發簪才離開,他離開店後沒著急跑,反而在街邊買一些小玩意,骨哨、絲絨花、白玉……,好像他就是一位逛街的富家公子哥,而且步伐很慢,生怕後麵的人跟不上。
深秋的夜幕總要早些,還不到辰時,但天色已經暗沉,聞澈沿著街走到一片罕無人跡的樹林,枝杈粗壯高大,地上鋪滿一地落葉,踩在上麵咯吱咯吱響,但後麵依稀傳來翕微的聲音,很低,就像葉子落在地上,風兒撫過花葉。
聞澈站定身子,瞳孔一縮,身後的聲音漸漸消失了,他右手突然伸進腰間拔出金錯刀,足尖輕點,黑衣閃過,驟然落在一位刀疤臉身後,男人急促間意識到局勢,正要轉身,就被聞澈的金錯刀抵住脖子,隻聽耳旁傳來兩個字:“彆動。”
聲音帶著笑意,卻令人發指,刀疤臉渾身繃直,剩餘的人心知身份暴露,毫不猶豫從各個地方飛出來,眸色狠厲陰鷙,死死盯著聞澈,一共十三人,手中皆握一柄長刀,比月光還亮的刀刃。
“我與你們無冤無仇,閣下卻從惡靈湖一路跟蹤我來到此處?不解釋一下嗎?”聞澈笑著打量眼前的人,見對方無人開口,他加重力度,刀疤臉的脖子頓時被金錯刀劃出一道血痕。
為首的刀客身穿黑衣,麵色不善道:“死人,沒資格知道原因。”
“哦?”聞澈挑了挑眉,這群人讓他想到一支軍隊,千羽軍,此軍並非修士,也不歸修真界管轄,聽說他們有四位首領,神秘,強大,沒人知道他們來曆,隻知道短短幾年內,千羽軍就變成天下最大的殺手組織,隻要給錢,什麼都乾,不過千羽軍最大的優點是寧肯死,也不會吐露買家情報,一旦任務暴露,就會被殺,所以他們做事儘心儘力。
“你們知道我是誰?”聞澈保持著好脾氣。
刀客冷眼道:“修真界的少宗主,傳說少宗主沒有靈力,酷愛飲酒作樂,是世家公子中出名的廢柴,看樣子傳言並不真實。”
聞澈斂眸:“既然你知道我身份,還執意殺我,那你們隻好……”
“隻好?”刀客眉眼輕佻。
“隻好去死。”聞澈左手掐住刀疤臉後脖頸,右手加重力度,握著那柄金錯刀朝刀疤臉脖子刺,刀疤臉退避不及,手中銀光乍現,隻聽“錚”的一聲,一柄細小的扳指與聞澈的金錯刀撞在一起,發出一陣寒光。
聞澈捏著刀柄,看著沒用多大力,刀疤臉卻心中一驚,感覺身上的力量被逐漸吸食,雙臂僵直無法動彈,剛要開口呼救,卻感覺脖子一涼。
金錯刀在空中劃了一道優美的弧度,聞澈飛身而起,落在三尺之外,緊接著,一顆頭顱滾在地上,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剩餘的人顯然沒反應過來。
“下次殺人之前先擺清自己的位置,一群窮途末路的死囚,也敢和我作對,”聞澈將刀在手中轉了兩圈,對刀客說:“為何跟蹤我,要麼死,要麼說。”
“少廢話,上。”刀客大喝一聲,九個人蜂擁而上,兩個人握刀從正麵進攻聞澈的心臟,三個人從側方進攻他的側腰,三個人從背後進攻,最後一個人用的是三刀,從頂端進攻他的頭部,一瞬間將聞澈包圍在一個圓形陣中,聞澈無法硬抗,隻能躲避。
對方來勢洶洶,招招斃命,短小的金錯刀和幾百斤重的長刀撞擊在一起,聞澈手被震的發麻,好幾次刀鋒都是貼臉擦過,比月光還亮的巨刀在空中幻化為無數銀光,越來越亮,像一串綻放在空中的焰火,巨影術,幻空刀,全是頂級殺人招式,聞澈心知對方並非簡單的殺手,全是有備而來,他沒有靈力傍身,這麼打下去,自己占不了便宜。
聞澈一腳踹在飛身而上的大漢的脖子上,卡擦一聲,那人的脖子錯位但他忍耐力極強,愣是沒有發出一絲哀嚎,反而趁聞澈不注意帶上五指鋼釘,一拳砸在聞澈肩膀上,鋼釘沒入聞澈體內,他疼的吐出一絲鮮血,對方刹那間發出猛烈攻擊,一刀接一刀,聞澈應接不暇,雖然對方人被他打倒一片,但他的手腕被刺傷,迫使他扔下金錯刀,氣的“操”了一聲,大罵:“老子和你們有仇嗎?這麼針對老子,全他媽找死。”
刀客拿刀指著他:“刀都拿不穩,還有臉放大話。”
聞澈反而平靜下來,擦了擦身上的血,笑著朝他勾了勾手指:“過來。”
他的語氣太平穩,聲音太淡定,刀客竟愣了一下,下意識捏緊刀柄。
“區區一個刀客,也敢在我麵前放肆,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自作孽,不可活。”聞澈淡淡地說,看向他們的眼神卻帶著憤怒的殺意,手指倏忽按在腰間的百靈囊,一陣銀色光芒閃過,他手中多出一杆槍。
銀色長槍,千年銀石打造,通體散發冰冷氣息,這是言塵送他的,修真界的人都以為聞澈最擅長的是金錯刀,實際不然,聞澈自幼主修槍,論槍,他在同齡弟子乃至前輩皆遙遙領先,但他很少用槍,一是他享受安逸,每次遇見危險都有言塵替他擺平,二是金錯刀短小易攜帶,用起來既不引人注意也比較順手。
聞澈用槍尖指向刀客,不善道:“本公子自幼修身養性,從未用槍殺人,今天,我就用你的血,為它祭奠。”
不等刀客們反應,聞澈握緊槍杆,騰空而起,銀色的長槍掃在他們眼前,刀客這才知道害怕,心一慌完全看不見敵人在哪兒,感覺眼前有一陣風閃過,隻看見一團團光影,忽遠忽近,忽上忽下,像一團團,與月光傾灑的白光融為一體,還沒來得及出手,大部分人已經沒有意識了,七具屍體倒在地上,血液染紅了梔子花。
聞澈轉身收槍入囊,他隻留下三張活口,一個是黑衣刀客,還有兩個肥頭大耳的男人,聞澈扯掉他們腰帶,把三個人綁在樹上。
幾人咬緊牙關,毫無畏懼地和聞澈對視,全都一副不怕死的樣子。
聞澈撿起地上的金錯刀,一邊轉著刀柄,一邊朝刀客麵前走,蹙了蹙眉:“有件事我挺好奇,我是修真界的少宗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彆說是死,就算是失蹤,我爹也一定會踏平天下尋我,將害我的人扒皮抽筋,刖刑而死,但你明知我身份依舊接下這份任務,我倒想知道,他們究竟給了你多少銀子?讓你們鋌而走險殺我?”
刀客冷哼一聲:“要殺便殺,哪那麼多廢話。”
“不說?”聞澈輕聲一笑,笑的溫潤斯文,他掃了一眼另兩個人,笑著問:“你們呢,同樣說辭?”
兩人沒什麼情緒,身為千羽軍,暴露買家身份就會被處死,他們萬萬是不會開口的,聞澈轉頭,掐住刀客下頜,逼迫他看自己,一字一句告訴他:“我有很多辦法讓你求著告訴我。”
刀客眼露寒意,下一秒,他臉色蒼白,痛苦地“啊”一聲,隻見地上血跡一片,一柄金錯刀直直貫穿刀客手掌釘在地上,另兩個人慌忙掙了掙繩子,喊聲:“老大。”
聞澈抽出金錯刀,血液咕嚕咕嚕往外冒,很快便溢滿掌心,刀客深吸一口氣挺著,聞澈笑了一聲:“如果你不開口,或者撒謊騙我,那我便在你身上砍一刀,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的刀硬。”
說著,他的下一刀對準刀客的大腿,二話不說刺去,另一個刀客突然大聲說:“一萬兩。”
金錯刀驟然間停在半空中,三個刀客同時呼口氣,聞澈看他一眼,挑了挑眉角,輕聲說:“早說不就好了,非要我動武。”
一萬兩買一個人的命,僥幸成功,幾輩子衣食無憂,確實是令人飛蛾撲火的價格,聞澈突然明白他們為何這麼不怕死了,隻可惜,他們賭輸了。
“買我命的人是誰?”聞澈實在想不通,他平日喜歡溫柔處事,怎麼惹火上身?
刀客倒吸一口冷氣,搖了搖頭:“不知道,那天天色很晚,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他還蒙著臉,我隻能看清他是個身高八尺的男人,不過他說話時刻意壓低聲音,聽口音應該不是本地人。”
聞澈溫聲問:“他的目的是要我死?”
刀客點了點頭。
聞澈突然揚了揚唇,刀客被他笑的膽戰心驚,尚未辨清局勢,就被聞澈一刀狠狠刺在腰部,這一刀力度比剛才大很多,以至於刀客悶哼一聲鬢汗浸濕,疼的話都說不出口,隻能死死盯著聞澈,似乎在問為什麼。
“我方才說了,但凡你話中有假,我便會刺你一刀,”聞澈好心解釋,“惡靈湖人跡罕至,地勢陡峭,剛出湖水的我心不在焉,行屍走肉,如果你的目的是殺我,那個時候才是最佳時機,但你並未動手,而是一路跟著我。”
刀客臉色變了變,聞澈捏住刀柄,鋒利的刀刃在刀客臉上遊走,繼續道:“你跟蹤我,是因為你想通過我找某樣東西,或者某個人?”
他是詢問,但心中早就有了猜測,本以為刀客聽了會承認,但刀客緊抿著唇,任憑刀刃在臉上遊走。
聞澈不著急,視線在三人身上來回打量,他們眼眸深沉,帶著恨意,聞澈毫不在乎,慢悠悠說:“我曾經在一個人身上劃了一百零三刀,那人身上千瘡百孔,連指甲都被挑了,最終他的腿被削成一副骨頭架才肯說實話,我警告你們,趁本公子還有耐心,你們最好老實交代,否則我有千萬種方式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