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笑碎心難斷癡情 我……喜歡你(1 / 1)

言塵臉色蒼白,低聲啜泣:“阿澈,我母神隕了,姑姑告訴我她隕了,我以後再也沒有母親了,你知道嗎?母神昨晚還哄我睡覺,給我上藥,今早還為我準備衣裳,可是我連母神最後一麵都沒見到,她就隕了。”

對他而言,喪母無疑是致命一擊,以至於他說出的字一個比一個顫抖,聞澈雙手垂在身側,漆黑的雙眸看不出情緒,他沒有碰言塵,也沒有替他擦淚,隻是任憑言塵抱住他哭,許久,言塵撒開聞澈看著他,眼前布滿水霧,嘴唇顫抖:“姑姑說,是你殺死了我母神,你告訴我,她在騙我。”

聞澈沉默不語,言塵慌亂,扯住聞澈袖子的手冰冷地冒虛汗,急忙說:“你快說,不是你乾的,我姑姑騙我,他們全都在騙我,你沒有殺我母神,對不對?”

他的聲音很大,在空蕩的殿中來回盤旋,好似隻要聞澈點頭,他就會信,聞澈對上他的眼睛,狠狠甩開言塵的手,冰冷吐字:“是我乾的。”

怕言塵沒聽清,他又重複一遍:“是我乾的,你母親,我殺的,就算你知道,你能怎樣?”

“胡說,不是你乾的為什麼要認罪?”言塵絕望地吼他,動作過大牽扯到傷口,他全然不在意,不斷地後退,低聲呢喃:“你說過會保護我,會喜歡我,你不會這麼做的,我已經沒有母親了,為什麼你也要拋棄我?”

聞澈攥緊拳頭,手指陷入肉裡,心臟似乎卡了一道刺,窒息的情緒湧上來,冷著臉對他說:“少自作多情,我從未說過喜歡你,也從未喜歡過你,半分也沒。”

“……阿澈,你說什麼?”言塵一臉茫然,他手腕有幾道刀痕,破了皮,血液順著白皙的皮膚流動,像盛開在雪山中的紅楓。

聞澈淺淺一笑,怕言塵聽不見,好心提高聲音說:“我不喜歡你,換句話說,我討厭你,煩你,厭惡你,恨你,你每次對我笑,我都覺得厭煩,你每次對我好,我都覺得你蠢的要命,我想不明白你究竟為何會認為我喜歡你,你隻會瘋玩,放風箏,蕩秋千,收集金箔,你全身上下,除了空有一副皮囊還有什麼?不愛念書,字寫的難看,劍拿不穩,修為最低,遇見事情隻會哭,你什麼都不會,你有什麼資格認為我會喜歡你?我不是傻子,也不會喜歡一個廢物 。”

看著言塵逐漸慘白麵容,聞澈嗤笑一聲,輕微扯了扯嘴角:“喜歡你?除非幽冥山崩,東海逆流。”

幽冥山是九重天最高最堅固的山,數年來彆說崩,連動都不曾動一下,東海地處東南,位置極佳,水流向來穩定。

言外之意,我不會喜歡你,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討厭我,不可能!”言塵眼睛浮現一層濕意,上前一步抱住聞澈,像個孩子似的趴在聞澈肩窩,滾燙淚水打濕他的脖頸,自顧自喃喃道:“你彆這樣說我,你要是覺得我不好,我可以拚命去學,我會好好念書,努力練劍,你要是不喜歡我玩,我現在就去把秋千拆了,風箏也燒了,好不好,你彆離開我,我求求你,彆這樣。”

聞澈沒什麼表情,猛然使力推開抱住他的言塵,狠心下令:“彆碰我,你每次觸碰都讓我反感。”

“為什麼?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言塵聲音染上哭腔,紅紅的眼睛看著他。

聞澈垂眸,唇角掛著淡淡的笑,眼睛卻冷的沒有半點溫度,對言塵說:“我知道你心裡很疑惑,為什麼以前疼你,保護你,那是因為你還有利用價值,你要明白,神界收複部族群落,靠的是強橫手段,外加垂憐施舍,至於同等實力並始終對立的魔界,單憑武力桎梏,隻會落到兩敗俱傷,常此對立,終有的民神公憤的那天,然而天下隻有一位王,沒有誰會主動向誰稱臣,我天生是魔,從出生那刻,便成為神界的眼中釘,肉中刺,為了求生,從誕生那刻我便選擇蟄伏,要怎麼掌控神界逃生呢?我想來想去,達到目的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利用你,從第一次見麵,我就知道你是太子,隻有靠近你,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不然你以為我怎麼輕而易舉闖入神界?因為非常了解你們,我甚至知道你們神界每一位神的弱點,從最小的小仙害怕貓,到天帝對湖水有陰影,每次看見湖表麵鎮定實則內心冰冷發怵,這些弱點,我全部了若指掌,所以我總能最輕鬆擊潰他們的防線,屠殺那麼多神,這麼說,你滿意嗎?”

言塵壓抑顫抖的肩膀,失了力跌在地上,止不住咳嗽,眼淚從眼角滑落,看向聞澈的眼神帶著無助:“你今天來就是想告訴我,你對我好,是有所貪圖,你殺我母神,是利用我?”

“可以這麼說。”聞澈依舊坦然,看他的眼神很平靜,像一片掀不起風浪的藍湖。

淚水成串地從言塵眼角滑落,兩隻眼睛腫的和核桃似的,他死命壓抑哭聲,聞澈神色沒有變化,讓人看不出情緒,反正該說的也說了,他選擇離開,腳步尚未跨出兩步,小腿被言塵摟住,無論怎麼掙脫,言塵死死趴在地上不撒手,淚水透過薄透的衣衫打在肌膚上,很熱,很痛。

聞澈轉身,垂首看著地上的少年,沒有尊嚴,沒有臉麵,言塵什麼也不要了,一個勁地求聞澈彆走,這樣的言塵讓聞澈有些不耐煩,吼道:“你到底要怎樣?”

言塵精神恍惚,手拽住聞澈袖子,順著他的腿爬起來,抱住他的肩膀,苦苦哀求:“你……不要走,我求求你,你不要離開我,我知道,這些事不是你乾的,你信我,我可以幫你,我是真心喜歡你的,你不喜歡我沒關係,一點關係都沒有,你想利用我就利用,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隻要你彆離開,怎樣都行。”

聞澈手僵持垂在半空中,過了一會兒甩開言塵,奈何推不開,言塵紅著眼不撒手,聞澈湊在他耳旁,像惡魔低語:“你有必要這麼犯賤嗎?如果我是你,絕對不會像你這樣低聲下氣搖尾乞憐。”

“隻要你……同意不走,隨便你罵,犯賤也好,打我也行,怎樣都行,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我……求求你,你彆走。”言塵泣不成聲,全身冰冷顫抖。

聞澈眸中閃過一絲不快,抽出腰間一把匕首,二話不說刺在言塵胸膛,那一刀很深,紮在言塵離心臟一寸的部位,言塵失了力,滑在地上,血順著衣衫不斷滴在冰冷的地上,彙聚成一片。

言塵任憑血液肆意流動,兩隻手死死抓住聞澈衣裳,慘白著臉看他:“你……若恨我,為何……不一刀殺了我?你心裡還是有我的,對不對?我……喜歡你,沒騙你,我好冷,你能不能再抱我一下,一次就行,算我求你。”

聞澈俯下身,隨著刀刃抽出血液噗呲濺出來,他轉了轉刀柄將劍抵在他心臟處,冷冽的眸子打量他:“我不殺你,是看在往日情分,你以後再敢說喜歡我,我會毫不猶豫殺了你。”

言塵瘋了,抓住抵在胸口的刀刃挺身往前湊,刀刃一點一點刺入體內,血液淚水混雜在一起,嗚嗚咽咽哭著。

……

頭腦眩暈,耳朵好像被水堵住,聞澈越來越聽不見聲音,隻感覺靈魂碎裂,心好痛,從來沒那麼痛過,仿佛被萬千刀刃撕碎,一半在羞辱言塵,另一半在抵抗自己的所作所為。

巨大的刺激襲來,聞澈猛然睜眼。

耳畔傳來嘶鳴聲,湖水拍打岸邊的嘩啦嘩啦聲,風漸漸從身邊掠過,衣裳獵獵作響,吹的身體發涼。

昏暗的燭光被滅幾盞,那尊冰冷又莊嚴神隱藏在黑暗中。

心酸一陣一陣從鼻子湧入胸腔,聞澈扶著牆滑落,他一拳砸在牆上,似覺得不夠,又砸了好幾拳,皮破了,血液絲絲滲出,血紅的雙手捂住雙眼,顫抖的淚水從指縫流出。

縱使是灑脫不羈的聞澈,也沒辦法一次接受那麼多經曆,那些記憶,是真嗎?如果是真的,他真想拿刀捅死自己,用自己的血去換取言塵的純真。

天色越來越暗,外麵大雨傾盆。

言塵曾經是天之驕子,愛笑,話多,就像天靈山最耀眼的紅玫瑰,後來,那朵玫瑰謝了,隻剩下帶刺的莖,讓人觸碰不得。

從小到大,聞澈感覺言塵是皎潔無暇的月亮,他是追逐月亮的星星,醉酒後,他終於鼓起勇氣告訴言塵喜歡他,他滿懷期待,心中忐忑無比,想聽言塵說我也喜歡你,然而言塵並沒說,他就繼續蠱惑言塵說,但言塵每次都想方設法拒絕,現在才發現,言塵不是沒說,而是很多年就告訴他了,卻被自己親口否定了,還換回來一句下賤和一柄刺向心臟的匕首。

言塵不愛笑,不愛說話,冷的就像一塊冰,聞澈想方設法去捂熱那塊冰,到頭來卻發現,讓他變成冰的,竟是自己。

說不出來什麼滋味,感覺心臟被剜了一個口子,悶悶地疼。

聞澈蜷縮身子蹲在地上,任由冷風肆意在臉上橫掃,燭火滅了一盞又一盞,等最後一盞滅了,洞口頓時黑的不見五指,沾染血的五官埋藏在黑暗中,狼狽又可悲。

許久後,他才顫顫巍巍離開洞口,捧起一把湖水往臉上潑,冰冷的水讓他撿回幾分神智,他也不知怎麼離開惡靈湖的,隻是下意識往外遊,外麵的雨停了,天漸漸黑了。

他想起言塵在亭子裡說他不喜歡雨,眼裡很悲傷,雖然他刻意隱藏情緒,不過那抹痛苦還是被聞澈精準捕捉到。

麵對詢問時,言塵並未說實話,換作平時,聞澈不會在意他回答的結果,如今他不敢想,他想起言塵母親隕落時,人間剛好下起大雨。

那麼言塵痛苦的是母親離世,還是他殺了言塵生母,恐怕二者都有。

聞澈不知他為何承認是他殺了言塵母親,假使不是他乾的,估計與他也脫不了乾係,他以為和言塵親密無間,現在才發現他和言塵隔著一道厚重的屏障。

心很煩,他拖著疲憊的身軀行屍走肉般瞎走,不知道去哪兒,也沒想好怎麼麵對言塵,走啊走,他竟走到玉瀟城中最繁華的街道,即便下了一場雨,街上人不少,應當是為了慶祝河鬼娶親結束,各處張燈結彩,連船隻上都掛著花燈、宮燈、紗燈……,明晃晃的光暈的人眼睛疼。

他搓了一把臉,想起言塵喝了迷.藥還沒醒,肯定很久沒吃飯了,打算先買點吃的回去做,然後再和言塵好好聊聊,言塵既然能瞞他這麼多年,對他還那麼好,事情應該沒他想的那麼糟糕。

正當他鬆口氣時,眉頭猛然突突跳,因為他腳底下是一片積水,很清很清,令他驚訝的是水中方才閃過幾抹倒影,如果聞澈沒看錯,應該是幾個男人躲在他身後跟蹤他。

他很快調整好狀態,假裝無所事事地往前走,他不知道這群人跟著他有何目的,反正他不能回家,言塵還在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