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澈臉皮不薄,坐起來接過古琴架在雙腿兩側,問他:“想聽什麼?”
言塵靠在他旁邊,眨了眨眼睛,“你唱的,我都喜歡。”
其實聞澈也會唱很多曲子,一時間還真不知道挑哪首,可是當修長的手指觸碰到琴弦時,腦海中忽然湧入幾句話,就順口唱了出來。
手指輕輕在琴弦上撫動,在靜謐的夜晚發出清脆的聲音,安靜,祥和。
輪回幾世,遇你
傾儘一槍,護你
破千刃,阻萬難
跌落九京踏雲河
言不可口的澀然
塵逆光飛入雲端
我願化為人間青煙
喜踏紅塵撫星離雨散
愛白花藏匿記憶深處
你提丹墨難繪舊容顏
歲月更迭,百轉誓言勞刻心尖
看漫天螢火隨風轉,看風雪歸途萬裡飄渺
……
言塵坐在石頭上靜靜聽著,他的嗓音很婉轉,很好聽,似潺潺流水,不知不覺,他就聽入迷了。
聞澈望向言塵,言塵的眼睛很漂亮,有星星,他好想抓住那顆星星,又怕力氣太大會碾碎它,說起來,他度過許多日子,可他覺得他會一輩子記住這一天,涼涼的晚風,芬芳的玫瑰,沒有煩惱,沒有殺戮,那麼美好,那麼祥和,恍惚地像一場夢。
一曲結束,言塵拍拍手,讚歎道:“好聽好聽。”
“你要是想聽,以後隨時唱給你。”聞澈手指停在琴弦上,說到以後,聞澈眼神變得和言塵一樣明亮,他突然問言塵:“你以後想乾什麼?”
言塵坐姿不雅,一隻腳踩在石頭上,晃蕩著玩,“我生性隨意,不求修為多精儘,知識多淵博,隻願行雲流水、一川風月度此生,你呢?”
聞澈眸中凝聚一團火,那團火都快要將言塵燙著,語氣堅定:“你喜歡安逸,那我以後努力修煉,成為天下最強的仙人,保護你。”
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何那麼說,隻不過言塵是他見過最乾淨的少年,他想守護住翩翩紅衣少年郎,守護住言塵的純淨,守護天空中最皎潔的星星。
如果言塵是一汪波濤洶湧的湖水,他是一隻被打翻的帆船,隨著湖水不斷下沉,不斷下沉,哪怕溺死其中,他也是無怨的。
言塵點點頭:“好啊。”
他的臉色很紅,和鳳凰袍似的,聞澈起初沒察覺,後來手搭在他額頭上,又摸摸自己的,這才發現言塵發燒了。
也是,大病初愈,跑了那麼久,又摔下山坡傷了胳膊,還坐在這裡吹風,不發燒才怪,聞澈打算背言塵回去,許是第一次得了趣,言塵二話沒說就爬上聞澈的背。
發了燒的言塵不老實,兩隻手摟住聞澈脖子,呼哧呼哧往聞澈脖子裡吹氣,說道:“阿澈,我好熱,你熱嗎?我給你吹吹。”
聞澈被他吹的渾身難受,手指掐了一把言塵,叮囑道:“彆動。”
“哦。”言塵鬆開一隻手,也不聽他話,閒著的一隻手在兜裡瞎倒騰。
聞澈怕摔傷他,把腰彎得更深,眼前突然閃出一道銀色光芒,他刹那間頓住了。
仔細一瞧,原來是兩條銀色手鏈,各墜著一顆紅寶石,周圍還纏繞一圈紅絲帶,不解道:“這是什麼?”
言塵將一串掛在自己手腕上,另一串舉在聞澈眼前,耐心解釋:“這叫同心鏈,一個給我,一個給你,戴上它,以後可是要陪我一生一世的,誰要是違背誓言,同心鏈會自動斷裂。”
聞澈心酸酸的,胸腔好像被一堆東西填滿,餘光瞥見銀鏈內側有一塊指甲蓋大的貝殼,上麵畫著歪歪扭扭的東西,他努力看了很久也看不懂畫的什麼,最終忍不住問:“言塵,這是你畫的嗎?畫的什麼?”
言塵把兩條手鏈湊在聞澈眼前,讓他看得更清楚,仔細道:“這不是畫,是字,我的貝殼寫的是聞澈,你的貝殼寫的言塵,阿澈,你不認識字嗎?。”
一個貝殼是紅色,另一個貝殼是黑色,小巧精致,應當是精挑細選的,除了上麵的字大煞風景,聞澈笑一聲,“認識字,隻不過不認識你寫的字。”
“為什麼?”言塵說。
聞澈坦白道:“因為你寫的字,真是人畜莫辯,我努力看那麼久,寧肯相信它是一幅四不像的畫,都沒想到它是四個字。”
言塵惱得薅一把聞澈頭發,氣息灑在他脖頸上,“我才剛學會寫字,這是司珩君教我的,他說寫的已經很棒了。”
“嗯,你寫的都很漂亮。”聞澈說話的同時,也把人抱的更緊了。
其實他不喜歡在身上帶亂七八糟的東西,所以他的頭飾很簡單,要麼是發帶玉簪,頂多會帶個冠,手上也不喜歡帶裝飾品,雖然不沉,但也不希望掛個累贅。
當言塵要幫他帶上時,他任由言塵將那條手鏈綁在他手腕上,冰冰涼涼,好像也沒那麼不舒服。
聞澈眉眼含笑,輕輕背言塵回太子殿,路不寬,沿途的微光將影子拉的很長,他們好像行走在一條沒有儘頭的長河,時光漫長,有你有我,不知不覺,言塵趴在聞澈背上睡著了,微弱的呼吸聲在靜謐的夜裡響起,宛若一首直擊心靈的樂章。
回到太子殿,言塵嘴唇蒼白,臉色發紅,看樣子燒的很厲害,聞澈把言塵放在床上,趕忙去煎一份藥,本來準備喊醒言塵起床喝藥,可是無論聞澈怎麼喊,言塵頂多迷迷糊糊嗯幾聲,就是不肯睜眼。
無奈之下,聞澈從背後抱住言塵讓他靠在自己懷裡,拿一個小勺子舀一口湯藥往言塵嘴邊喂。
言塵應當很怕苦,嘴唇剛碰到藥下意識睜眼,苦澀的藥味在鼻尖蔓延,他嫌棄地撇過頭,抬手擦掉唇邊的湯,虛弱道:“好苦,怎會比司珩的丹藥還苦,我才不要喝。”
“良藥苦口。”聞澈握住勺子放在言塵唇下。
言塵漆黑的眸子望著他,僵持不下,終是抵不過聞澈固執,他勉強喝一口,皺著眉頭喊苦,然後怎麼都不肯喝藥。
聞澈長這麼打,就沒見過這麼怕苦的男生,若要慣下去,恐怕明日也不會喝藥,他挑起一邊眉,湊近言塵說:“你確定不喝?”
言塵說:“要喝你自己喝,反正我不喝。”
聞澈放下碗,勺子往碗裡一丟,骨節分明的手指掰過言塵下巴,以一種掌控者的姿態彎下身子吻住言塵。
四片唇瓣相貼的瞬間,言塵渾身僵硬,手指伸在半空中,兩隻眼睛怔愣地看著聞澈。
言塵身上有淡淡的花香味,很好聞,聞澈平日裡愛吃糖,嘴裡也夾雜糖的氣息,甜絲絲的氣味包裹在身旁,簡直快把他倆溺死。
儘管聞澈的動作很溫柔,但言塵沒有接過吻,很快便呼吸不上來,聞澈察覺到他情緒不對勁,這才撒手放開他,問他:“甜嗎?”
言塵垂首沒回答,他的臉色越來越紅,從手臂到臉頰紅成一片,無論如何就是不肯看聞澈,在聞澈將要說話時,他慌忙掀開被子包住自己,咕嚕咕嚕滾到牆角絲毫不動,任憑聞澈喊他,他就是不出來。
聞澈以為他在生氣,心中多出自責,也怪自己玩過頭了,大晚上對他耍什麼流氓。
“言塵,對不起啊,你彆生氣,你要是不喜歡這樣,我以後再也不會親你,好不好?”
“言塵,你一直待在被子裡,不悶嗎?”
……
正當他絞儘腦汁時,言塵緩緩從被窩鑽出來大口喘氣,他試探性靠近聞澈,有些羞赧,支支吾吾說:“我沒有生氣,那個,那個,你剛剛是想讓我喝藥,對不對?”
聞澈不敢說其它的,語氣並不確定:“算是吧。”
言塵不好意思說:“那……你再剛才……那一下,我就喝一口。”
聞澈以為他說的是拿湯勺喂他,重新端起碗舀一口遞在他唇邊:“喝吧。”
言塵彆開頭,急忙道:“不對!”
“哪裡不對?”聞澈皺了皺眉頭。
言塵結巴說:“不是喝藥,就……那樣那樣。”他說不出口,不得已之下抬手指了指自己嘴巴。
聞澈頓時理解他的意思,心中覺得言塵挺好玩,故意問他:“你知道親吻是什麼意思嗎?”
言塵理直氣壯說:“當然知道。”
聞澈打趣道:“那你告訴我,是什麼意思?”
言塵搖頭,一臉倔強:“我知道,我就不說。”
聞澈激他:“不說就代表你不知道,沒想到堂堂的太子殿下,是個無知的小孩子。”
言塵瞪著他,氣的差點咬住舌頭,怒道:“你胡說八道,我都說了我知道,你若還看不起我,我真要生氣了。”
看他真急了,聞澈懂得適可而止,他沒有繼續問言塵,其實言塵不說,他也明白,這個時候的言塵從不會將親吻和愛聯想在一起,他遇見漂亮的小花,若是喜歡,也會彎下腰親一口。
他對喜歡的定義,很簡單,也很青澀。
天色已晚,言塵摟住聞澈親一小會兒,甜甜的味道溢滿口腔,親一口,喝一口,一碗藥,硬生生喝了半個時辰,聞澈並不著急,任由他亂來,他發現言塵真的很磨嘰,也很喜歡膩膩歪歪。
膩歪到睡覺也要抱著聞澈,腦袋埋在聞澈肩窩裡,將自己蜷縮成小小的一團,是嬰兒的姿勢,也是一種很放鬆很信任的睡姿,聞澈很困,下巴搭在言塵頭頂上睡著了。
後半夜,聞澈睡得迷迷糊糊,感覺有什麼東西扯他袖子,睡眼惺忪睜開眼,看見言塵趴在他耳邊吹了吹,問他:“怎麼了?”
言塵捂住肚子,臉色憋的通紅:“我想尿尿。”
聞澈困得不行,隨口說:“那你去啊,難不成要我給你扶著?”
言塵小聲說:“不是,我有點怕黑,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
聽完,聞澈恍惚回神,抓起一件外袍往言塵身上披,拉著他出去讓他撒尿。
言塵像木頭似地杵著,站半天也不脫衣裳。
聞澈當然知道他在彆扭什麼,假裝無辜,不解道:“你不是要尿尿嗎?不解束帶嗎?”
言塵手指摳著衣裳縫兒,對聞澈說:“你轉過去。”
聞澈噗嗤一笑,離他更近了,笑言:“又不是沒看過,還不好意思啊,你快點脫,尿完趕緊回去睡覺。”
言塵一動不動,聞澈不強迫他,悠哉悠哉在旁邊吹“噓”,他太了解言塵,果然,言塵很快就憋不住了,慌慌忙忙解束帶,越忙越慌,束帶被他打成死結,怎麼都解不開。
聞澈看不下去了,從身後攬住他,手貼在束帶上,小心解開,對他說:“尿吧。”
言塵被他扶著更是尿不出來,盯著盯著,反而用胳膊肘搗一下聞澈,問了一句:“我大不大。”
聞澈督一言他的小豆芽菜,現在的言塵發育一般,不過攀比是男生的本性,聞澈再傻,也不會當他麵說。
言塵似乎很執拗這個問題,再次重複:“阿澈,我大不大。”
聞澈違心道:“大大大,祖宗,你快點尿,行不行?”
過了一會兒,言塵看一眼聞澈,說:“我好像不想尿了,剛才一緊張憋回去了。”
聞澈沒辦法,他感覺這輩子的耐心全用他身上了,不能打,不能罵,當然,他也舍不得說言塵,看他委屈的樣子,隻好拉他回去重新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