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屁孩,再不起開連同你一起扒了衣裳扔出去。”那幾個男人諷刺般大笑,有一個人抬手想再次甩在男孩臉上,言塵伸手重重拍在桌子上,還沒等店裡的人反應過來,隻見桌子上的竹筒被震的晃了晃,一支筷子從言塵手中飛出。
正當男人的手離男孩一寸時,刹那間,一支筷子略過,將男人的手狠狠釘在樹上,血液飛了一路,空氣中傳來“啊啊”的殺豬聲。
“哪個不要臉的小人,淨躲在陰溝裡害人,給老子滾出來。”另一個穿著華貴的男人臉色倏變,拔劍四望。
見他如此不堪一擊,聞澈笑了笑,朝他揮揮手,說道:“小哥,你眼神好像不太好,這麼大的兩個人坐你麵前你看不到嗎?”
男人看見店裡悠閒喝茶的兩位少年,二話不說走過來,一堆人烏泱泱闖進來,渾身帶著雨水濕氣和怒氣,男人指著他:“就憑你也敢管老子的閒事,知道老子是誰嗎?”
聞澈故意認真打量他,忽而歎口氣說:“不知道,我隻知道你是一個仗勢欺人的狗官,而我,是專門斃狗官的大善人。”
男人氣惱:“老子可是蘇宗主的兒子,得罪了我,你休想活著走出玉瀟。”他“唰”地拔劍對準聞澈。
蘇家是鎮守玉瀟城的仙門,傳聞蘇宗主其有一子,荒淫無度,殘暴不仁。
聞澈麵色淡然,指尖微微觸碰在劍刃上,輕輕一折,想不到一柄劍直接斷裂,男人一愣,意識到眼前的少年不是尋常人物,卻也仗著人多依舊昂首挺胸。
不過下一秒,他的腰就挺不起來了,聞澈掏出腰間令牌,讓男人看一眼。
令牌刻有流水卷雲,還有一支盛開的白色海棠花,這是仙尊獨有的令牌,普天之下,除了仙尊獨子,不可能有第二人持 有此令牌。
男人一看見令牌,忙換了一副麵孔,彎下身子迎了上去:“哎呀,原來是少宗主大駕光臨,真是有失遠迎,都怪在下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少宗主。”
“哪裡哪裡,”聞澈看著這臉說翻就翻的男人,說道:“我記得誰要殺我呢?”
男人尷尬一笑:“不敢不敢,在下隻是開個玩笑,不曾想少宗主當真了,我認錯,我給您道歉還不行嘛!”
聞澈哼一聲,“少和我客套,老實交代,剛才怎麼回事?”
“人渣,這女人就是一個人渣,一直給人陪睡的人渣。”男人看向女子和男孩時眼神惡劣。
原來女孩叫祈安,男孩叫祈樂,是一對親姐弟,由於父母雙亡,祈安從七歲便帶著三歲的弟弟生活,不料弟弟生了一場大病,需要很多錢,姐姐無法維持生計便去了青樓,男人需要欲望,她需要錢,這是一場平等的交換,後來,弟弟病好了,姐姐已經習慣了沼澤的生活,還是會和男人上床,有時是在青樓,有時是在自己家裡,各種各樣的人都有,隻要給錢,怎樣都行。
祈安從不在乎外人的看法,人渣也好,婊子也罷,反正她就那麼活著,每個人活著都需要一個理由,她也要給自己一個濠頭,她需要錢,需要很多很多錢,供弟弟念書,而陪男人睡覺是來錢最快的方式。
前幾年,玉瀟再次爆發火瘡,來了一個天師,自此有了河鬼娶親。
所謂河鬼娶親,是當地詭異的習俗。
在大部分人眼中,鬼是惡的象征,它會帶來災難,但在玉瀟,鬼是神聖的,它會幫他們帶走火瘡,可惜這需要付出代價。
河鬼每年都需要選中一個女子作為祭祀禮,這一個女子,身上會出現象征河鬼身份的特殊標記,而祈安,手腕上恰好有一個赤色鬼麵的標記。
言塵也從當地人口中得知一件怪事,曆代祭祀品,都有一個共同點,舉目無親,生活潦倒,子民以為河鬼娶這樣一位孤苦無依的女子,是想帶她永登極樂。
慢慢地,子民覺得祭祀品是唯一一個可以近距離接觸河鬼的人,隻要將內心的痛苦帶給女子,當她隨河鬼永登極時,這些痛苦也會隨之消散。
因此每一年,祭祀品會遭受全城人的“洗禮”,比如李二斷了一條腿,她也會打斷祭祀品一條腿,王二得了無法醫治的疾病,她也會想方設法令祭祀品得病……
誰要是出手相助,則會被歸為異類,立刻遭受全城人歧視。
言塵隻覺得荒謬,這些人完全是披上冠冕堂皇的外衣,為自己陰暗的心靈尋找宣泄的出口,他突然對男人說:“我看一下傷口。”
男人一聽,即便心中不情願,也不得不恭敬地掀開袖角,隻見手腕上七寸有一個手掌大小的黑色傷痕,肉已經腐爛,骨頭也暴露在空氣中,散發淡淡的惡臭。
店中的其餘人見狀,也紛紛掀開衣裳,有的人是腿上被少一塊肉,有的人是胸口處少一塊肉,全都可見白森森的骨頭。
男子不屑地看向雨中的祈安,“她是鬼神選中的祭祀品,能得到全城的洗禮是她的殊榮,我隻不過是助她三天後永登極樂罷了,算起來,她還要感謝我呢。”
“感謝?”聞澈冷笑一聲,一語道破:“獻祭?虐打?你們究竟是幫她,還是幫你們自己。”
他的話說的很直白,店裡有一個吃麵的老頭重重放下碗,怒了:“喂,你們是不是專門來找茬的?不要仗著你爹是仙尊,就要毀壞我們的習俗,今天你若想救她,便是整座玉瀟的敵人。”
“虧你們還是天靈山的弟子,不想著幫子民解除困惑,還想讓我們飽受疾病而死。”
“來人,轟出去。”
“我們並不想殺人,隻是好奇問問,”言塵往椅子上一坐,神色坦然,右手握住聞澈的左手,示意他坐下。
此情此景,不宜硬碰硬
言塵沒有什麼情緒:“既然你們不想死,那我也不想眼睜睜看著你們殺死這個叫祈安的小姑娘。”
一個叫王二的人氣的從椅子上跳起,指著言塵說:“保護賤人乾嗎?你還不是想殺死我們?哦,我懂了,祈安是我們這最浪的婊子,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年輕貌美,意想納為妾室?”
聞澈冷冷看著他,“唰”地抽出金錯刀,架在王二脖子上:“你嘴巴放乾淨點,否則,我現在就送你見閻王。”
王二也不怕,立刻躺在地上,擠眉弄眼說:“哎喲,惱羞成怒了,殺人了,仙尊獨子仗勢殺人了。”
“你……”聞澈氣的語無倫次。
言塵站起身,讓聞澈收起刀,聞澈的暴脾氣也被慢慢消磨掉,對王二哼一聲便不再看他。
其實言塵早就料到這種情況了,犧牲一個沒用的女子救一座城,換作任何人都很難不心動。
可惜了,這並非河鬼娶親那麼簡單,河鬼真的存在嗎?還是有些人故弄玄虛?
言塵再次看向男子:“我方才說了,我不想殺人,既然你們是因為火瘡而選擇獻祭祈安,那你們給我三天時間,我幫你們醫治。”
男人疑惑地看著他:“什麼辦法?”
言塵掃他一眼:“我沒必要告訴你。”
男人腦筋一轉 :“三天後便是鬼神娶親,你若是醫治不好我們呢?”
“到時候你們再殺她也不遲。”言塵語氣依舊淡淡的。
“好,那就給你三天時間,”男人說,忽而喝了一聲:“來人,將祈安關進大牢,不準讓她逃跑,也不準任何人動她。”
隻見他身邊的一個小廝走過去,將祈安從地上拖起來,她弟弟在後麵跟著,一群人大喇喇離開了。
雨停後,言塵和聞澈也離開住店,聞澈不知道言塵怎麼醫治火瘡,不過言塵說三天,那三天後他肯定能醫好。
言塵踩在漉漉的地麵上,望著烏雲密布的天空,呢喃著:“雨真奇怪,可以救人,也可以殺人。”
“什麼意思?雨怎麼可能殺人呢?”聞澈也抬頭,學著言塵的樣子看天,除了烏雲,還是烏雲。
言塵低下頭,繼續走路:“沒什麼,隻是有點乏了,想回天靈山睡覺。”
他討厭雪,討厭雨,黏膩,不舒服,每當雨雪天氣,他的情緒會隨著消沉,低迷,若無正事,就會睡一天。
聞澈提醒道:“還有心思睡呢?你彆忘了,三天後,你若醫治不好他們,看見怎麼交代。你答應他們三天要醫治他們,要是治不好,看你到時候怎麼交代。”
言塵說:“三天,治不好,起碼要四天。”
聞澈更疑惑了:“那你乾嘛要說三天?”
言塵直言:“因為三天是河鬼給的時間,不是我給的時間,他們的病,我也無能為力。”
過了一會兒,聞澈漆黑圓潤的眼眸閃了閃,“其實要幫他們也不難,這場災難是因為河鬼娶親,我才不信世上存在河鬼,我覺得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搗鬼,方才的人也說了,是天師提起的河鬼娶親,我估計這個天師肯定是妖言惑眾的罪魁禍首。”
言塵笑了,抬起手,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腦袋:“看來你也不是那麼笨嘛!”
“我一向很聰明的,”聞澈一被誇就嘚瑟的不行,頂著腦袋往言塵手中送,笑著問:“要不,你親我兩下,我腦子肯定會變得更聰明。”
言塵心一頓,音色略顯急促:“大街上親什麼親?”
聞澈曲折其意,捏住言塵淡紅的耳尖吹了吹,“你的意思是不準在大街上親,那我們可以回去親,對嗎?”
言塵站的筆直,沒承認也沒否決,拍掉耳尖上的手,徑直走了。
見言塵如此不留情麵,眼中沒有一絲不舍,聞澈開始鬨小脾氣,剛跨出的一隻腿收回來,像塊木頭立在原地,“我不管,你親我一下,你不親,我不走。”
他想試探言塵,他想知道言塵對他的無理取鬨究竟可以容忍到哪種程度。
言塵眉心重重一跳,頓住腳步,僵硬地扭頭,恰好對上聞澈貪戀執迷的眼神。
他本想說你愛走不走,又或者假裝沒聽到一走了之,可是種種假設,都會讓聞澈露出失望的眼神,
言塵不想看到受傷的他,也拒絕不了他。
剛下過雨,街上並沒有人,而且這個位置偏僻,言塵慢慢挪過去,捏住聞澈下巴,輕輕吻上去,很溫柔,很純潔,是不摻雜任何欲望的吻,隻是唇貼著唇,並不做什麼。
聞澈愣住了,他想過言塵會生氣,會千方百計拒絕他,再不濟大發慈悲親他一下臉。
從未奢望言塵會和他接吻,因為言塵曾經說過接吻隻能發生在愛人之間,如果說上次醉酒是意亂情迷,那這次呢?
言塵在清醒時吻他,是否說明言塵內心深處也愛著他呢?還是僅僅因為深重的情誼對他的縱容。
一吻即將分離,就在言塵站直時,聞澈興奮地揚起嘴角,一隻手將言塵反按在牆上,手指摳開言塵領口,身子貼上去蹭了蹭。
“乾嗎?”言塵聲線平穩,他覺得聞澈就像一隻發.情期的貓,隨時隨地都會發.情,而且,聞澈也不會隱藏自己對言塵的欲望,看他的眼神永遠夾雜貪戀。
“不乾嘛,就想摸你。”聞澈手指撫上言塵的側臉,像小時候那樣問他,“可以嗎?”
“不行。”言塵垂眸,睫毛也在抖。
聞澈表情喪喪的,像一隻受傷的小獸,正要將手抽回去,被言塵一把撈住按在胸前,他沉默一會,艱難吐出幾個字:“隻準這一次,下不為例。”
聞澈有些驚訝,舉止也更加大膽,撲在言塵肩膀上,左手按住言塵脖頸,右手肆意遊走,他身上涼,唯有指尖帶點溫度,觸碰在言塵身上,好像在描繪一副纏綿的畫冊。
起初言塵覺得自己不會有反應,可是聞澈溫熱的指尖好像燃了一把火,燒的言塵渾身悶熱,他已經這樣了,聞澈也好不到哪兒去。
偏偏聞澈不死心,伸著舌頭在言塵嘴角剮蹭,勾引著說:“言塵,你舔舔我。”
言塵望著放大的眉眼,桃花眼中已經漸漸染上一抹緋紅,呼吸捎頓,聽話地勾住舌尖吮吸,伸手去撩聞澈的頭發。
聞澈像一匹等待獵物的的狼,狠狠咬了一口,疼的言塵悶哼一聲,聞澈頭腦發瘋,長驅直入胡亂闖蕩,仰起脖子,含糊不清說:“我想乾你。”
言塵驟然清醒,聞澈瘋,他怎麼也跟著瘋起來了,抵住聞澈肩膀推開他,吐出舌頭,冷聲道:“不行。”
聞澈唇角勾了勾,緩緩吐了一口氣,笑著說:“你乾我也行。”
言塵睜大了眼睛,被聞澈厚臉皮驚呆了。
聞澈的手還在煽風點火,他的呼吸亂了,言塵的呼吸也亂了,熾熱的呼吸交錯著,言塵一直在控製,假裝感受不到,可是心跳和身體無法說謊。
“我是真心的,我真的想一輩子和你在一起。”聞澈固執地說。
一輩子太長,也太珍重。
言塵猛然恢複理智,推開他,擦了擦嘴角的銀絲。
聞澈沒有強迫他繼續,他已經感受到言塵情動了,言塵喜歡這樣,隻是不願意承認,一想到這,聞澈心止不住狂跳,他感覺撕開了言塵心中隱藏的情緒,言塵並不是對他沒有絲毫想法。
對付言塵,需要慢慢來,他晃晃悠悠吹著口哨跟著言塵。
言塵走幾步,他走幾步,言塵慢下來,他也慢下來,言塵腦仁有點疼,他自認為對欲望沒多大渴,可是每次看到聞澈,一句話,一次撩撥,都會讓他體內湧出一股烈火,燒得五臟六腑理智清醒全都灰飛煙滅。
“聞澈。”聲音仿佛淬了一層冰,顯然,言塵真生氣了。
聞澈眨了眨睫毛,一臉無辜:“怎麼了?”
言塵沉下臉,望著他:“以後不準勾引我。”
聞澈回望他,無所謂地笑了笑:“分明是你按耐不住,自己起反應,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怎麼還怪人家勾引呢?”
“你……”言塵說不過聞澈,氣的扭頭就走。
聞澈一想到言塵眉眼下沉渾身不可靠近的樣子,居然沒心沒肺地笑出聲,趕忙追上他,左手伸到言塵袖子裡,和他的手十指相扣,“好了好了,彆氣了,我下次不會在大街上勾引你了,再說了,有反應是很正常的事,你不用覺得丟人,我倒覺得這是好事,起碼證明你不是不舉,對不對?”
不說還好,一說言塵更氣了,本來還讓他牽手,如今手也不讓牽,“先忙正事。”
聞澈覺得鬨脾氣的言塵很可愛,一路悶笑跟著他。
他們要去神機堂,它是玉瀟城唯一一個供奉水神的地方,傳說,神機堂是人間的極樂之地,隻要進去許願,它可以滿足人類任何願望。
而天師正是神機堂的堂主,言塵倒想會會這個想出河鬼娶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