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竹林剖心覓佳音 我喜歡你,很多年前……(1 / 1)

第二天早上,言塵買了早膳後,就一直坐在床前看著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團的聞澈,縮在牆角像死人般一動不動,言塵苦口婆心勸了半個時辰,聞澈就是躲在被子裡不肯出來。

言塵伸手拍打厚重的被子:“酒醒了?知道為昨晚說的話害羞了?”

“我沒害羞,沒有沒有,你不要汙蔑我。”聞澈大聲抗議。

言塵像哄小孩似的扯了扯被子,試圖把人從被子裡拉出來:“不害羞乾嘛一直躲在被子裡,都半個時辰了,你不嫌悶我看著都累,快出來。”

聞澈死死拽著被角:“我就喜歡陰暗潮濕的地方不行嗎?你少管我,哎呀,我快困死了,你快出去。”

“你昨晚不是一直喊餓嗎?我剛才買了早點,全是你愛吃的,吃點再睡。”言塵耐心十足坐在榻角等他。

聞澈突然問:“除了這些,你沒有什麼要問我?”

“你想我問什麼?”言塵說。

過了一會,躲在被子裡的聞澈終於動了動,冒出兩隻帶著水霧的眼睛,一副不安地盯著言塵的臉,“那個……言塵啊,你昨晚是不是也喝醉了?是不是不記得我說的話了?”

“我滴酒不沾,當然記得你做了什麼,”言塵側躺他身旁,輕聲說:“我記得昨晚某人說自己是飛鳥,飛的又高又穩,還說自己是男人,沒辦法給我生孩子,你告訴我,這些話是誰說的?”

呼出的熱氣儘數噴灑在聞澈臉上,聞澈臉頰發燙,裝傻充愣道:“不知道,不知道,我什麼也不記得,反正不是我,我沒我沒,我怎麼可能想給你生孩子,不可能。”

言塵湊在他耳旁說:“好,那我再提醒提醒你,某人還說要親誰,打開誰的雙腿,還要乾誰……”

聞澈一把捂住他的嘴,實在聽不下去了,臉紅的似要滴血,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彆說了,是我是我,全是我說的,我全都記得,我就是覺得太丟人了,言塵,我求你了,你忘了吧,你知道的,我這人一喝酒就愛耍瘋,說的話沒有一句能當真,我沒有要親你,也沒有想乾你,我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膽子,我昨晚說的話你全當空氣,以後這些爛事咱都不提,好不好?”

言塵聽完,心中不爽,“那你昨晚做的事也全是違心之舉?”

聞澈心咯噔直跳,一想到他的手指進了言塵後門,忙嚇得重新躲回被子裡咬緊牙關,背對言塵,一句話也不肯說。

丟人,太丟人,實在是羞恥到無法言喻。

言塵自是看穿他的想法:“不用緊張,我知道你是無心之舉,我沒有怪你,也不會怪你,總之,你先起來吃飯,有什麼話,以後再說。”

聞澈搖了搖頭:“我不餓,不吃不吃就不吃。”

看他如此執拗,言塵心知軟的不行,隻能來硬的,他一把掀開被子,一隻胳膊將聞澈從床上抬起扛在肩上,這波操作很突然,顯然讓聞澈猝不及防,他嚇的慌忙勾住言塵脖子,將腿纏在言塵胯邊,大聲罵道:“你個敗類,假斯文,快放開我。”

“我要是敗類,你是什麼?”言塵問。

聞澈使勁拚命掙紮,雙腿亂撲騰,可是言塵的手就像一隻老虎鉗,鉗的他動彈不得,“我是正經人,你撒手。”

言塵另一隻手按住他雙腿,威脅道:“再動,我不介意將你昨晚做的事重複對你說一遍。”語氣不容置喙。

果然,聞澈一下子也不肯動了,乖乖趴在言塵肩膀上,方才沒留意,如今安靜下來才注意言塵脖頸處有好幾道吻痕,淺粉色,玫瑰色,桃紅色,有的很深,是牙齒一點一點啃出來的,好像是被人打下的專屬印記

聞澈臉色紅紅的,想到這些全是他乾的心中湧上一股詭異的興奮,但又為此感到羞恥,忙閉上眼睛不看痕跡,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不得不說,言塵身上真的很香,是一種混合的花香,聞澈自認為鼻子很靈,能辨彆大部分花,可是言塵身上的香味很奇怪,是他不曾聞到的香味,每次聞到時,都會讓他褪去疲勞和痛苦。

不知不覺,他的手撫摸在言塵烏色的頭發上,軟軟的,很舒服。

言塵沒多大反應,給他洗漱,穿衣,束發,然後抱著聞澈把他放在椅子上,又盛好飯推到他麵前,聞澈迷茫的眼神多了一絲清明。

桌子上有不少吃食,三拚鴛鴦炙,一份焙雞,燒鹿筋,糖醋排骨,雞元魚,四個糯米丸子,七八個小糖餅,一小盤蜜餞青梅,全是聞澈愛吃的。

聞澈低頭吃著米飯,一點菜也不夾。

言塵夾一筷子炙肉放聞澈碗裡,聞澈沒說話,用筷子戳了戳 ,把肉戳成十八個洞,一口也沒吃。

“怎麼了?胃口不好?要不你告訴我你想吃什麼,我重新去買。”言塵本來就不愛吃飯,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更是吃兩口就飽了。

聞澈連忙說:“沒有,挺好吃的。”

言塵放下筷子,雙手交叉放在桌上:“你平時吃八碗還喊餓,今天怎麼隻吃兩碗?”

聞澈嘟囔著:“我又不是豬,怎麼可能頓頓八碗飯。”

“對彆人來說很難,對你來說小菜一碟,”言塵考慮到昨晚的事,話鋒一轉,問他:“你是不是因為醉酒失言,覺得不好意思麵對我。”

“明知故問。”聞澈眼睛看著碗,不敢抬頭和言塵對視,許久,他支支吾吾說:“言塵,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過分,你對我那麼好,我還大晚上對你耍流氓,我明明知道你和我不一樣,我是斷袖,你不是,我卻對你做隻有親密人才能做的事,一直以來,我真的很想尊重你,可是到頭來我好像隻會給你添亂,惹你心煩,我……沒有想這樣,我該怎麼辦,該怎樣你才不會生氣?”

“沒有,你彆瞎想,你才沒有添亂,這天下再也找不出比你更乖的人了。”言塵固執地說,臉上映著陽光,看著很真誠。

聞澈抬頭看他,心中不安。

言塵笑了,笑到聞澈心田裡,“你方才說了,你是因為醉酒亂言,既是胡言亂語,自然並非你本心,對於違心之舉,我不會放在心上,你也不必當真,好好吃飯,待會還要趕路。”

“真的嗎?真的不生我氣?不氣我親你,還拿兄弟往你身上蹭。”聞澈聽到這句話緊緊抓住言塵手腕,如久旱遇見甘霖,沙漠遇見綠洲,唯恐言塵改口。

言塵滿意一笑:“不生你小兄弟的氣。”

見他如此坦誠,聞澈這才放下心來,馬上恢複昔日吊兒郎當的樣子,開口嗆他:“你才小,你全家都小,我雖然年紀比你小,我小兄弟才不比你小。”

言塵看著聞澈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樣子,無奈道:“行行行,你最大,現在可以吃飯了?”

“當然了,快餓死了。”聞澈說完,立刻大快朵頤起來,將桌上的食物一掃而空。

吃飽喝足後,聞澈趴在桌子上百無聊賴地磨墨,言塵坐在桌案前給仙尊寫一封信,大致內容是帶聞澈離開一段時間,他會好好照顧聞澈,請仙尊放心之類的。

聞澈看著他,高挺的鼻子,濃密的眉毛,漆黑的眼眸,看著很疏離,聞澈卻覺得言塵是一個很溫柔很好相處的少年,雖然言塵隻比他早出生一年,但言塵總像個大人保護他,無論遇見什麼危險,言塵都會挺身而出將他庇護在身後。

還記得數年前,聞澈偷跑出山買糕點,回山時下了一場暴風雪,最後還是五歲的言塵找了一天一夜把人從半山腰的雪地裡挖了出來,短胳膊短腿背著他搖搖晃晃爬了四千多台階,要怪就怪天靈山台階太多,一共一萬,象征萬裡歸一。

他們一起度過了那麼多歲月,還有快樂時光,留下兩人獨有的回憶。

說心裡話,聞澈不是天生的斷袖,而是遇見言塵後甘願當斷袖。

他對言塵的每一次試探,皆是出自真心,可惜言塵總以為是開玩笑。

言塵真是死腦子不拐彎。

親都親了,摸也摸了,正常人多少都會給點反應,言塵居然還能若無其事寫信,一想到這,聞澈就頭疼,雖然言塵嘴上說不喜歡女子,但也沒承認過喜歡男人,萬一以後言塵真的喜歡上女人,他該怎麼辦?

拱手相讓?看著倆人卿卿我我?再生一大堆孩子?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隻想言塵屬於他,依靠他。

言塵沒注意他反複變化的目光,正在糾結怎麼去玉瀟,尋常弟子一般禦劍而行,言塵不喜禦劍,他平日會禦世間萬物,小到飛毯、花草,大到船隻、房屋,不過最方便的還是禦風訣,傳送陣,一次可以傳送幾萬裡。

“阿澈,禦楓葉去玉瀟,怎麼樣?”言塵望向窗外如火的楓葉。

“好啊,”聞澈說道,突然想到楓葉很小,即便用法術變大,也隻能乘下兩個人,後麵的人肯定要緊緊抱住前麵的人,昨晚又剛發生那種事,聞澈又做出格行為,隨即轉口:“不了不了,我想騎馬。”

言塵隱隱約約察覺出聞澈的小心思,也沒拆穿他,徑直出去找小廝買兩匹駿馬。

茂林修竹中,刹那間疾馳而過兩匹駿馬,一匹小紅馬馱著白衣少年,另一匹小黑馬馱著黑衣少年。

早晨的微光透過枝婭的縫隙傾瀉下來,照在兩人身上,乘著風曬曬太陽,即便不說話,言塵也好多年沒有如此愜意了。

一路上,言塵說玉瀟有哪裡好玩的,好吃的,聞澈手握在韁繩上一言不發,愁眉苦臉地不知在想什麼。

“你發什麼呆?”言塵放慢速度,與聞澈並騎而行。

他的話拉回聞澈的神智,聞澈抬眸望著眼前俊秀的言塵,覺得言塵就像一朵出淤泥的白蓮花,聖潔高貴,他對言塵的想法就是沼澤裡不見天日的淤泥。

倘若有一天,言塵不喜歡他,他也不會拱手讓人,他會拉著言塵一同沉淪,哪怕黑暗,倆人也不能分開。

心中的想法愈發激烈。

聞澈突然拽緊韁繩,“籲”了一聲,馬兒仰起脖子停下來,他翻身下馬,言塵不明所以,也跟著下馬。

聞澈一落地就按住言塵肩膀,整個人忐忑不安,咬了咬下唇緊張說:“我有些話本想一直瞞著你,可是我剛才想了很多,我覺得還是應該和你坦白。”

言塵察覺出他的不對勁,柔聲說:“你說。”

聞澈嘴唇顫抖,捏了捏手指,似是下了很大決心 :“我……昨天晚上喝了很多酒,也說了很多瘋言瘋語,但是喜歡你,這句話不是醉後失言,是我的真心話,其實我很小就喜歡你了,久到我也記不清多少年了。”

金色的晨光落在他臉上,令他的眼眸如水般清澈。

或許是萬事開頭難,聞澈表情比方才平靜許多,目光深情,輕聲說:“我看見你和彆人在一起,我會不舒服,看見你受傷,我更希望替你疼的那個人是我,我不喜歡你皺眉,不喜歡你哭,我喜歡看你笑,每次你笑時,我都會開心一整天,這些情感是我對任何人不曾有過的,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喜歡,我想,應該是吧,畢竟喜歡一個人是義無反顧,是嘗試著體會他所有的喜怒哀樂,我朋友很多,但你是唯一一個肯讓我費儘心機去了解的人。”

言塵一時失神,周圍紛雜的聲音好似全消失了,耳畔隻有聞澈不斷呢喃的聲音。

聞澈繼續說:“我真的很想一直和你在一起,我曾無數次幻想過我們的未來,春天賞百花齊放,夏天去冰山解暑,秋天掃落葉飄零,冬天看漫天飛雪,不過你是大俠客,如果你不喜歡平靜的日子,我也會陪你下山曆練,陪你習武修行,總之,你做什麼我都會陪你,等你過夠了打打殺殺行俠仗義的日子,那就一起攜手遊遍大好山河,我會彈琴,在閒暇之時我可以為你撫琴,我也會寫歌,雖然被稱為黃曲的祖師爺,但是我真的會寫很多正經歌曲,你要是喜歡,我可以唱給你,我還會畫畫,我可以畫你的肖像掛著屋子裡,我會對你好,你想要的我都給你。”

“雖說年少時的喜歡是最懵懂、最無利可圖的,可我還是想把我所擁有的一切全都給你,當然,你是天靈山首席弟子,金銀珠寶、聲名地位這些你並不需要,我們也認識十幾年了,很多東西早已在默默無聲中分享給了彼此,對你來說,我可能是你至交好友,我也不太懂怎麼將一份友情怎麼變為愛情,不過應該不會太難吧,我不會逼你,我會一直愛你,尊你敬你,萬事以你為先。”

聞澈靜靜望著言塵,他知道自己說的話並不會讓言塵全部相信,畢竟口頭說幾句好聽的,誰不會說呢?

好可惜,聞澈並沒有從言塵眼睛裡看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言塵看起來好像不太開心,整個人筆直站在陰影下,沒有笑,突然問:“對你來說,喜歡是什麼?”

聞澈說:“從初遇,走到生命的儘頭,途中的每一天,每一刻都不想分離,哪怕是死亡,都要埋在一塊。”

言塵道:“你還小,太單純了。”

聞澈一臉固執:“不,我已經長大了。”

言塵道:“我們兩個都是男人,沒辦法成婚。”

聞澈道:“你若不在意世俗眼光,明媒正娶,送你,你若在意世俗眼光,我會用一輩子的時間去愛你。”

一輩子的保證,太難,也太痛苦。

他不希望聞澈活在保證中。

言塵突然想起什麼,好像清醒了,整個人略顯癲狂,斥責道:“世俗的眼光和我有半分錢關係嗎?你要明白,這個世上,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人生,沒有誰一定要陪另一個人走一輩子,一生一世的保證是活在童話裡小孩,你以後會遇見更多的人,比我好、比我優秀的人有很多,你沒必要把心思全放在我這兒。”

“可是那些人都不是你啊!我想要的隻是一個你啊!”聞澈突然抱住言塵,隻覺得現在的言塵很陌生,他害怕言塵逃離,雙手禁錮住言塵的腰,越來越緊,目光如同凝聚一團火,炙熱明亮,璀璨照人,“我不知道你信不信前世緣,今生定,有些人從第一眼看見,便注定了一生的羈絆,從遇見你的那一刻起,對我來說,你就是人間驚鴻,以後遇見的人,無論多麼優秀,與你相比,也會顯得黯淡無光,我喜歡你,一輩子隻喜歡你,隻愛你一人。”

說完,聞澈鬆開言塵,他笑了,不是因為言塵接受他,而是袒露心扉後的暢然,輕聲道:“你不喜歡我沒關係啊,我喜歡你就夠了,你放心啦,我不會做勉強你的事,你隻需要和我保持從前的關係就行,在你想清楚之前,我不會逼你。 ”

言塵深吸一口氣,忍了忍,“我……會好好想的。”

“好啊,我等你。”聞澈嘻嘻一笑,大步走到小紅馬前,翻身而上,大喊一聲“駕”,馬兒便朝著玉瀟跑了。

言塵望著那抹身影,他料到會有這麼一天,為什麼偏偏是現在?

他不愛聞澈嗎?不是,言塵比聞澈的感情更深。

無數次夜不能寐,無數次死裡逃生,無數次在屍骸山中滾爬,支撐言塵活下去的一直都是聞澈的名字,好多次快死的時候,言塵覺得這個世間真的好不公平。

聞澈忘了,所有事情忘得一乾二淨,言塵卻記憶猶新,母後怎麼死的,言塵不知道,神明怎麼隕的,言塵也不知道,他隻知道不該和聞澈見麵,隻有不見麵,隻有讓聞澈永生忘了他,聞澈才會有更好的未來,可言塵不甘心,若讓他看著聞澈在凡間和陌生人成婚,他寧願去死,所以他最終違背神戒,入了凡塵。

四歲時仙尊撿了一個小孩,對聞澈來說是初見,對言塵而言,是他花了五千年步步為營的重逢。

言塵確實喜歡聞澈,不過他更想讓聞澈接受完全的他,真正的他,而不是如今聞澈眼中片麵的他。

如果靠一個假的身份,去接受聞澈完全的愛意,這對聞澈並不公平,也不是言塵想看的結果。

“喂,你快點。”聽見竹林中的喊叫聲,言塵久遠的思緒被拉了回來,頭腦嗡嗡直響,僵硬上馬,一路尋思著怎麼和聞澈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