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夜訴情緣債 你最棒(1 / 1)

天色更晚了,聞澈回到沈府後給言塵上好藥,心中氣悶壓抑,想起書中有句話叫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找人要一壺梨花白飛到屋頂上,就地坐下,他鮮少飲酒,酒量自然差到極致,為了以防喝酒誤事,便尋來一瓢涼水想兌在酒裡,轉眼想到喝酒壯膽,又將水移開酒口倒在地上。

“大晚上不睡覺,在這修煉參禪嗎?”言塵的聲音從聞澈身後響起。

“哼,你身上有傷,不在屋裡好好休息還跑出來吹風,被吹感冒了我可不管你。”聞澈頭也沒扭,伸個懶腰往旁邊一靠。

“小傷而已,”言塵靠他而坐,聞到淡淡的酒氣:“我還以為你在外麵乾什麼呢,居然是跑到這裡偷偷喝酒,真奇怪啊,你不是不愛飲酒嗎?”

聞澈指了指酒壺,大聲說:“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言塵笑笑:“像你這樣沒心沒肺的人還有煩心事,說來聽聽?”

聞澈睜大眼睛,疑惑地說道:“外麵流傳的血衣、貓眼,包括沈府樹上懸掛的紙人、螢火,你知道這些是誰乾的嗎?”

言塵並未有太大反應:“李婆婆。”

聞澈重重給了言塵一下子:“你知道怎麼不早說?”

言塵被錘的身子一斜,坐直道:“你真不會以為李婆婆出現在明姑娘門口燒紙是巧合吧,現在將近十月,天寒地凍,這麼冷的天氣會有成群的白鴿嗎?那天顯然不是明姑娘祭日。”

聞澈吵嚷著:“那你還騙我,我一直以為是那個半人半鬼的女人乾的,直到今天晚上去蘇府,蘇公子告訴我他確實和沈歌有婚約,但他從未見過沈歌,這場婚姻隻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罷了,我心有疑問去找李婆婆詢問情況,誰料到我趕到時李婆婆已經自殺了,屍體躺在淩亂的地上,她用剪刀刺穿自己心臟,身上沒有一片皮膚是完好的,血水旁有一封懺悔書,我從她屋子裡翻出一堆紙人血衣,這才明白,血衣上的人血是她從手腕上割的。”

言塵沒有多大反應,淡淡道:“她想重現明姑娘死後的詭異之事,以此讓我們調查明雪一案,但她這麼做,卻背叛了沈夫人對她的收留之恩,她既想為明姑娘申冤,卻必須借用沈夫人與她的恩情,她是一個忠實的奴仆,或許是內心的掙紮才讓她走向死亡。”

寂寞寒冷的夜,清冷的月光令言塵膚色更加蒼冷,聞澈仰頭喝一口酒,食指頓在白色酒壺上,陡然一轉問:“你從這往前,能看到什麼?”

順著他的視線穿過層層瓊樓玉宇,是十萬城郭,在夜的襯托下,顯得更繁華,更祥和。

言塵手指搭在石瓦上,聞澈黑色瞳孔帶著寒涼,天上的星星不及他半分:“從這往前,有十二萬三千戶人家,四十二萬子民,一千三百處叢林,七十二座高山,三十七處河流,為保護子民利益,守護子民平安,平衡人類鬼怪利益,周圍設有七家仙門,十二家宗門,他們生來居高台,如大鵬展翅,遮天蔽日,身為修士奉行的規訓之一是不畏懼強者,不欺辱弱者,卻不斷有人以自我為中心被蒙蔽雙眼,也正因為強大到無可逆轉的力量,他們可以逃離律法束縛,在無法申冤的弱者中肆無忌憚,明明近在遲尺,明明隻有一步之遙,卻不得不看著無辜的人漸漸走向死亡,聽著無數的冤魂埋在地底痛苦的哀嚎,沈府之事本不該越級交由天靈山,卻又因為鬨得人儘皆知不得不轉交給天靈山,倘若不能嚴懲,沈夫人日後必定更加逍遙法外,到時候沈歌怎麼辦,她也隻是一個不滿十七的女孩,被剜血、被毆打、被火燒、被弄瞎眼,她當時該多絕望、多痛苦啊,我三年前曾見過她,若那時早點發現不同,或許就能救她,或許一切都不會這樣。”

“不怪你,要怪就怪沈夫人。”言塵安慰他。

輕輕歎口氣,聞澈聲音如月光皎潔:“沈夫人有錢有勢,殺害自己親妹妹,虐待人家女兒,喂毒治他丈夫蠱毒,我知道一個人看到自己妹妹和丈夫私通會有怨恨 ,可是明姑娘也是無辜的女孩,這件事怨不得她,縱使沈夫人恨不得將妹妹千刀萬剮,也不能違背律法以滿足自己私欲。”

“世事無常,人心難測,他們在想什麼你永遠猜不透,他們下一步的行為你也永遠無法預及,”頓了頓,言塵說:“與其糾結,不如順其自然,你打算怎麼辦?”

聞澈回道:“沈歌常年遭受欺淩,光憑一個沈夫人是不可能瞞住的,我們來時整座沈府全部安靜異常,甚至連口供都如出一轍,沈夫人一定是主謀,其餘人肯定是同謀,我已經用書信將此事傳給戒律堂堂主了,怎麼判怎麼罰看他,包庇罪,同謀罪,她們都需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這一場審判,整個天靈山都在看,判輕了會接二連三發生此事,所以一定要嚴懲,希望公理之下,正義永存。”

言塵心有此意。

過了一會,聞澈不再說話,顧自仰頭灌一大口酒,言塵見聞澈喝酒,略顯擔憂地看著他:“你沒有什麼話想問我。”

聞澈擦了擦嘴,笑著看他:“你指哪件事?”

言塵問:“今日在城樓遇見的男子,你不想知道我們是什麼關係?”

“他啊,你不說我都快忘記還有這麼一個人,他就是一個瘋子,記他作甚?”聞澈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由於喝酒的緣故他麵頰染上淡淡的紅色,說話略帶幾分微醉:“人與人的關係,就如同一杯酒,有的濃稠自醉,有的清淡醇香,愛酒的,無論哪一種都愛,不愛酒的無論哪一種都棄。”

在確信聞澈沒有生氣後,言塵鬆口氣:“他是我很多年前打過一次照麵的人,沒想到今日會再次相見,所以我從未和你提起他的事。”

聞澈說道 :“你和我說這些乾嗎?”

言塵解釋道:“你從見他之後就怪怪的,回來後也沒有說幾句話,又破例喝酒,我以為你心裡不舒服,在生悶氣。”

“真笨啊,你腦子裡裝的是漿糊嗎?我以為我自己夠糊塗了,結果你比我還能瞎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心比天大,怎麼可能生你氣?”聞澈笑的合不攏嘴,隨後躺在屋頂上看月亮,“至於今天見到的人,他是誰,他來自哪裡,你們為何會交手,他又為何與我說一堆奇怪的話,你若真想告訴我,便不會等到今天,你既然沒有說,說明你有你的顧慮,我又不是那種非要揪著彆人秘密追問的不通情理之人,而且我的記憶真的有限,我也不想管那麼多啥啥啥之類的廢事,與其花費時間想不開心的事,還不如多想想明天吃什麼,糖醋排骨,紅燒肉,大五花……”

言塵說:“那你回來乾嘛一直悶悶的?像你這種成天沒正行的男人突然變得安靜異常真的很嚇人。”

聞澈一聽兩眼立刻直了,皺了皺眉毛:“我不說話是因為我有煩心事啊!”

“你煩什麼?”言塵聲音多些擔憂。

聞澈擺了擺手:“哎呀,你彆擔心,不是因為你啦。”

言塵不解:“那你因為什麼?”

聞澈坐起來,揉了揉腦袋,一臉迷惑:“我總覺得我的記憶好像有問題,要說我記憶不好吧,我能記住從小到大發生的任何事,包括我們幾歲相識,怎麼相識,小到雞毛蒜皮送禮的小事,我全都過不不忘,要說我記性好吧,我總感覺自己好像忘了很多事,而且是對我特彆重要的事,我的腦海也總浮現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當我努力去想時卻怎麼都想不起來,這種感覺就像……”

他頓了頓,細細思索一番後說:“就像行走在沙漠中看見一片海市蜃樓,你明明看清了它的樣子,但當你伸手觸碰它時,那座樓突然消失了,好像自己看見的一切全都是假的,你能感受到它存在,卻又無法確切地觸摸到它,這種感覺,怪哉怪哉!!”

言塵吃驚地看著聞澈,心中立刻想到聞澈早晚會想起來的,隻不過是時間問題,說實話,言塵既希望聞澈記起來又希望聞澈記不起來,終是無奈道:“總有一天,你會想明白的。”

“哎,都是無關緊要的事,無所謂啦,還是喝酒吧。”聞澈抿一口酒 ,辣得他眼淚直飛,他抓起酒壺,遞給言塵:“你喝你喝!!”

酒味飄得更近,言塵後退一步:“我滴酒不沾。”

“真是的,大男人怎麼不喝酒?”聞澈無奈地歎口氣,好像自己是一位身經百戰的“酒仙” 。

他盤腿而坐,將一壺酒喝的乾乾淨淨,酒不烈,卻足矣醉人,聞澈放下酒壺,站起身時左搖右晃,足底虛空,跌跌撞撞地要從屋頂走下去。

剛踏出一隻腳,言塵忙攥住他手腕將他拉回來,溫聲道:“沒看見自己是在屋頂上嗎?一兩就醉的酒量,非要灌一壺,我看你不是醉了,是瘋了。”

“你不要汙蔑我,我怎會瘋呢?我還沒成婚,還沒親過你,還沒和你上過床怎麼會瘋呢?就算我真的要瘋,在瘋的前一天也一定會把你.乾了。”聞澈從脖子到臉紅成一片,呼吸比往日急促,清澈的眼神變得迷離飄渺。

言塵沒喝酒,臉色也微微紅起來,慌忙說:“說什麼瘋言瘋語,你要再如此,以後再也不讓你碰酒了。”說罷抓住聞澈欲想下去。

“都說了我沒瘋,你怎麼就是不信我呢?哎呀,你彆碰我,我自己能站穩。”他伸手推開言塵,然而他力氣太小,推在言塵身上如同彈棉花似的。

一看便是醉得不成樣子,言塵還是撒開他,正想說話,聞澈卻壓根沒理他,似飛鳥展翅般跳下了屋頂,隻不過飛鳥是往上飛,聞澈像隻大笨貓直往下墜。

“阿澈!阿澈!!”言塵見勢不妙,連忙雙手運氣,足尖輕點,緊跟著聞澈跳下去,在半空中一隻手穿過聞澈膝蓋,另一隻手穿過聞澈脖頸,穩穩地抱住聞澈落在地上。

“阿澈,你到底搞什麼?”言塵剛說完一句話,聞澈聽也不聽,借助言塵肩膀跳在地上,呼出的氣息帶著濃重的酒氣,得意洋洋地看他:“怎麼樣?”

言塵被他說的摸不著頭腦:“什麼怎麼樣?”

聞澈眼珠子快要瞪出來,一臉怨氣:“你沒看見?”

言塵扶住他:“看見了,當然看見了。”

“看見什麼了?”聞澈狐疑地看他。

言塵誠意十足地說:“我看見你喝酒,說話,笑的挺開心,然後就從屋頂跳下去。”

聞澈不滿:“跳,你確定我是跳?”

“是啊,應該是……吧!”言塵越說越沒底氣。

“哼,笨蛋,這麼點東西你都看不清,真是笨笨笨,我再給你演示一遍,你看清楚。”聞澈氣的轉身離開,從角落搬來一個樓梯,順著階梯重新爬到屋頂上。

他雙眼一閉,二話不說又從屋頂跳下去,換做平時,言塵並不擔憂,畢竟聞澈習武,這麼高的地方算不上什麼,但他喝醉了,腳步中並未透漏半分內功,這麼一摔,不死也夠躺幾天。

言塵隻得飛身向前,再次接住他。

聞澈掙紮落地,滿臉期待地看言塵:“如何?”

“妙哉妙哉,你真棒。”言塵也不知他在問什麼,既然聞澈這麼問了,他也隨便選一個理由含糊其辭。

“我也覺得自己飛得很高,棒極了。”聞澈大聲說道,故意讓所有人都能聽到,可惜這裡隻有他和言塵。

言塵輕聲問:“飛?”

聞澈點了點頭:“是啊,你見過一個人可以飛這麼高,還這麼穩的嗎?我是不是第一個?”

“嗯嗯,飛的好高,飛得好穩,你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你是開山鼻祖,你是正道的光。”言塵無可奈何地應和著他,半哄半抱著拉他進房間

剛把聞澈扶在凳子上,聞澈肚子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他眼巴巴地望著言塵,揉了揉自己肚子:“我好餓。”

外麵天色已晚,店家早已關門打烊,言塵摸摸他的頭:“你好好待著,彆亂跑彆亂跳,我去給你煮碗粥,好不好?”

聞澈蔫啦吧唧靠在桌子上,點了點頭,言塵借用沈家廚房,其實他廚藝不好,畢竟他自幼錦衣玉食,從未進過廚房,所以他秉行著吃啥補啥,將一大堆食材全放裡麵了,差不多用半個時辰煮了一碗濃稠的粥和一碗醒酒湯。

見言塵端一碗粥走過來,聞澈坐直身子,張著嘴巴說:“啊啊啊,喂我喂我。”

言塵舀一勺湯吹溫,遞在聞澈嘴邊。

聞澈舌尖剛碰在粥上連忙將粥“呸”出來:“哇,這是什麼玩意?居然是給人吃的?怎麼那麼難喝,狗聞了都要搖搖尾巴,嚎兩嗓子。”

“怎麼,有那麼難吃嗎?不至於吧。”言塵嘗一口,還湊合。

“我還能騙你嗎?”聞澈指了指碗裡的不明物體:“你看看這個,米都沒熟,一粒一粒的硌嗓子,胡蘿卜沒有切成絲,肉太老,湯裡放的鹽太少,還有動物膝蓋以下的我不吃,內臟也不吃,水裡遊的我也不吃……”

“你怎麼那麼挑?”言塵為難地說,“可是我的廚藝頂多這樣,你要是不吃隻能撐到明天,要不你先睡覺,明早我出去買回來給你吃?”

聞澈顫顫巍巍地搖了搖頭:“我才不挑,我很好養的,而且我現在餓,為什麼要等到明天?”

“外麵太黑,真的已經沒店了,”言塵無奈地看著他,“要不我帶你回山上,到山上想吃什麼都行。”

聞澈哼一聲:“回山上還要花費好長時間,我不管,我不想動,我現在立刻、馬上就要吃。”

言塵真心覺得喝醉的聞澈脾氣夠刁鑽,嘴也挺叼,保持耐心看他:“你想怎樣?”

聞澈轉了轉眼珠子,:“現在已經很晚了是不是?我也非常餓了是不是?我一餓就睡不著是不是?”

“說重點。”言塵說。

聞澈迷離的眼眸閃過一絲清醒,湊近時撲得言塵一臉酒香:“我之前看見外麵有一片蓮花池,我想吃蓮子。”

言塵注意過那片蓮池,離城樓不遠:“行行行,你等著,我立刻、馬上去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