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白?”言塵看著站在月光下的男人,他右手持一柄薄如蟬翼的長劍,在月光的照射下,那柄劍竟比月光還冷上幾分。
廣白握住劍柄將長劍轉幾圈,笑笑:“殿下,你的記性真不錯,千年前見過一麵,如今竟能一眼認出我。”
“若不是你作祟,聞澈也不會死,你以為我能忘了你?”言塵冷冷看他一眼,那人是魔族最大的魔頭,身份不詳,年紀不詳,來曆不詳,心機頗深,修為高到出神入化,即便是如今的言塵,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戰勝他。
廣白又是溫柔一笑:“彆這麼說啊,聞澈是死在你手中,這件事怎麼也怨我啊,其實我來人間並非要與你爭辯,隻不過恰好遇見你了,我們魔族有個規矩,凡是知道我身份的都必須死,正好,今天可以一並了結。”
“千年我見過你,你卻沒能殺死我,如今,我更不會死。”言塵聲音依舊冷淡。
“那是因為那場交戰有聞澈出手救你,不然以你當時的實力根本接不住我一招,”廣白突然歎口氣,說道:“聞澈是魔族,我也是魔族,算起來也算同類,我已經很多年沒見他了,怪想念的,不如今天見見?喝幾杯酒敘敘舊? ”
他看看四周,城樓邊除了一個顫抖的小姑娘,再無他人,廣白皺了皺眉頭:“聞澈沒和你在一起?這不可能吧!”
言塵道:“關你何事?”
廣白一拍腦門:“哦,我懂了,肯定是你想法子把他支開了,哎,聞澈這小子是修仙的好苗子,可惜傻傻的,腦子不太夠用,我估計他哪天被人殺了還不知道原因呢。”
言塵冷聲道:“你若膽敢動他一分,無論是神界,還是魔界,更或者人間,我一定會讓你血債血償。”
“年紀不大,口氣不小,”廣白臉色變得比翻書還快,低頭看方才的沈歌,冷笑一聲:“喂,你好像聽到了不該聽的話,哎,算了,我今天懶得殺你,不過我若在外麵聽到什麼流言蜚語,小心我拔了你舌頭,讓你一輩子也無法開口。”
沈歌嚇得捂住嘴巴,言塵心知他絕不玩笑,朝沈歌使了一個眼色,說:“這裡和你無關,你先離開。”
沈歌心中雖擔憂,但她人微言輕,沒有法術,留下也是累贅,索性按照言塵說的話做,從離廣白十步之遙的小樓梯走。
正當她快離開時,廣白突然說:“本大爺今天心情不錯,給你一個警戒,信神信佛不如信己,彆老想著用自殺解決事兒,又膽小又惹人煩,真的很沒意思。”
他聲音很輕,好似真的是好意提醒,沈歌卻如同插上翅膀恨不得立刻飛走。
見她走遠,廣白嘻嘻一笑:“我最討厭話多的人。”
言塵攥緊手指:“你自己話真不少。”
“說得挺對,但我不愛聽。”廣白懶得廢話,握緊長劍,冷冽的光芒朝言塵刺去,已經來到言塵胸前,言塵手指幻化出一柄銀針,與那柄長劍擊打時發出“砰”的一聲,銀針太小,離得近幾乎都看不見,唯有那一束閃動的銀光,在月光照射下仿佛從天而降的一顆流星。
言塵想試試廣白真正的實力,躲開劍後立刻凝結法術,用五六成功力打出一掌。
從剛才一招,廣白便發現千年後的言塵修為大增,這一掌他不能硬接,後退幾步 ,他輕身一躍,藍衣一閃,穩穩地落在言塵身後,挑眉問:“你明明主修的劍,為何不用劍與我相鬥?說來也奇怪,除了上次見麵,我再也沒見你用劍,為什麼啊!”
“你不配。”言塵使出天庭七十二勢中的飛龍乘雲,這一招專門對付有武器之人,雖是赤手空拳,卻拳若鋼鐵,破堅摧剛。
“嗬嗬,是不配還是不敢,”廣白收劍入鞘,兩肘向前微動,左手束起右手成拳,一橫一豎,一下子抵住言塵劈頭而來的拳頭,這一招是最強得的防禦,兩人打得不可開交,不分上下。
“既然你不用武器,那我也不用,省的天庭的小神說我勝之不武,以大欺小。”廣白變化姿勢,卷起旁邊廢棄的拂塵往言塵身上甩,拂塵長長的尾巴纏在言塵腿腕上令其動彈不得。
而後藍衣微微晃動,一下子幻化出好幾件藍衣,一個在空中雙掌向前,一個在城牆上手握匕首,另一個在身後直擊,言塵毫不慌張,一眼找出本身,居高而下,如同猛虎向前似地將廣白推到在地,兩人雙雙向後混在石頭上,石頭被砸得粉碎,言塵一拳狠狠落在廣白太陽穴上,骨骼“哢擦”一聲,廣白被砸得眼冒金星,刹那間火冒三丈,趁言塵不注意,一巴掌劈在在言塵胸口,用聽不懂的語言唾罵一句。
言塵後退幾步,被震得快要吐出血,他擦擦嘴 ,厲聲質問:“你去玉瀟乾嗎?為何要搶這塊石頭?”
廣白扭扭手腕,笑的非常開心:“你不也知道這是聞澈的部分記憶嗎?你想要的,我自然也想要,隻可惜如今的聞澈已經失去全部神識,若有一天他恢複神識,會不會因為殺了你母親而再被你誅一次呢?”
“撒謊,我母後不是聞澈殺的,他根本沒有理由這麼做。”言塵眼色如寒冰,近乎是咆哮出來的,他一腿掃向廣白,在廣白後退時緊接著一胳膊肘砸向肩膀上,寒光一閃,廣白腹部被劃一條巨深的口子,原來言塵袖口藏有一片薄刃,很小,很鋒利,廣白沒留意,被薄刃劃到時血汩汩而流。
“確實是聞澈殺的啊,”廣白說,言塵聽完微微一愣,廣白抓緊時機,身影一閃,在距離言塵一寸時倏忽再次召喚配劍,言塵退而不及,一劍刺中他肩膀,廣白說:“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不可能!!”言塵仿佛感受不到疼,空手劈開長劍,帶出一串血珠子,兩人雙雙倒在地上,四目相對。
廣白莞爾一笑,笑得彬彬有禮,聲音如同惡魔在言塵耳畔低語:“不要狡辯,如果你真的不信是聞澈殺你母親,那你為何要親手殺他?因為你內心深處也相信就是聞澈殺了你母親,但你無法坦然麵對這樣不完美的自己,所以你寧肯選擇遺忘真相,也不肯相信自己所作所為,我說的對不對?
言塵一胳膊打在他傷口上,冷聲道:“我沒你那麼卑鄙無恥,我從未想過要殺他,反倒是你,處處害他。”
廣白勾唇一笑:“你真誤會我了,聞澈是我同族,我殺他對我有何好處?”
言塵絲毫不信:“那你為何泄露他不死之身的秘密,讓他成為整個上天庭的眼中釘,肉中刺?”
廣白一愣,不確信地指向自己:“我?你說是我……泄露秘密?拜托你不要冤枉我好不好。”
言塵見廣白愣愣的,便說:“聞澈是不死之身,除了他自己,便隻有你我知道,不是你說的難不成是他自己犯蠢往外說?”
聽完,廣白突然哈哈大笑:“當然不是他說的,是你說出去的啊,要不是因為你,聞澈不死之身不會暴露 ,也不會陷入眾矢之地,說起來,你還真是天界的大功臣呢,一共殺了聞澈兩次。”
頭部傳來一陣劇痛,言塵手指僵硬,呼吸一窒,廣白性格極端,要麼行事低調至極,要麼張狂到天下皆知,看他樣子顯然不像撒謊,但言塵搜遍腦中全部記憶,卻並不記得自己哪裡說錯過話,更不記得哪裡背叛過聞澈。
他敢肯定,一定不是自己說的,讓聞澈陷入水火中的事,他從未做過。
廣白趁他發愣,不顧腹部流淌的血飛身而上,寒光乍現,那柄劍徑直朝言塵心臟刺去,力量迅猛,靈力鋪天蓋地,待言塵反應過來時,那柄劍已經離他不足一尺,對言塵而言,這個距離想躲開並不難。
正當他想飛身避開時,一柄金錯刀乍現,和冷冽的長劍撞在一起,沒有靈力,卻詭異至極。
平時喜歡把金錯刀當玩物的除了聞澈還有誰?
廣白看見從天而降的聞澈並未感到詫異,腳步依舊穩若泰山,劍得攻擊更加強勢,聞澈心一驚,第一次遇見如此強大的力量,自己的手臂被震得發麻,靈魂差點被擊飛,顯然打不過對方,不過聞澈常年混跡於三道九流,打架喜歡耍詐,尤愛攻擊彆人下三路,忽而抬起膝蓋,猛地擊中廣白命/根處。
聞澈是一個常年習武的男人,這一踢直接是致命傷,廣白頓時彎下身子,疼得冷汗之下,不僅沒氣,反而輕聲一笑:“好久不見。”
聞澈將帶著一絲血的刀轉了轉,一臉不善地盯著廣白,罵道:“見你媽,少和老子攀親戚,老子從小到大壓根沒見過你,要是眼瞎趕緊去治病,少在這裡礙眼,操,傻逼一個。”
廣白悠悠地笑著:“我剛才和你交手僅用半成功力,如果我真的要殺你,即便是頂峰時期的你,也攔不住我。”
聞澈回笑:“哦?那你為何不殺我?”
廣白聳聳肩:“自然是看著往日交情上嘍。”
聞澈炸毛:“我能和你有什麼交情?你這人是不是有毛病,總說一堆糊裡糊塗的話,我見過的人難道還能不記得?都說了沒見過你,沒見過就是沒見過,你這人怎會如此自作多情亂認人,真的很惹人煞。”
廣白臉色依舊溫潤祥和,聞澈才懶得顧及他的臉色,看言塵肩膀有傷慌忙扶他一把,立馬換了一副客氣的神色:“言塵,你和他有什麼貓膩,剛才明明能躲開乾嘛不躲?等著他殺你嗎?”
言塵說:“本想躲,看見你來了便不想躲了。”
“哼,我還以為你不想殺他呢,下次不準這樣,對付卑鄙小人就該殺掉以絕後患。”聞澈說。
廣白驟然出聲道:“哇,你下手沒必要這麼狠吧!”
聞澈站起身,戒備十足地打量廣白。
廣白彎了彎唇:“你至於用這種防狼的眼神看我嗎?遇見我,可是你三生修來的福氣。”
聞澈更加怒了:“福你媽的氣,明明是幾世修來的怨氣。”
廣白笑的很溫和:“福氣也好,怨氣也罷,怎麼說都算有緣人,小孩,要不要交個朋友?”
聞澈拔刀對準廣白,冷聲道:“你方才傷了言塵,便是我聞澈生死之敵,要打便打,要殺便殺。”
“哎呀,算啦算啦,我懶得和小孩子計較。”廣白輕聲一笑,往城樓一躍,便不見了。
聞澈心存疑惑,從剛才交手時他便發現這個男人修為很高,卻為何避而不戰,倘若打下去自己一定不會占上風。
言塵拍他一下後腦勺,聞澈被拍的“哎呦”一聲:“你怎麼會來?”
聞澈腦袋一歪,指了指自己耳朵:“我又不是聾子,怎會聽不到這麼大動靜?”
言塵突然問了句:“你……心裡疼嗎?”
聞澈頂著他奇怪的眼光,直截了當說:“我又沒受傷,怎會……”說到一半,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立刻聲音軟弱幾分:“疼啊,疼啊,看見你受傷當然疼的要命,來來來,你摸摸,心差點不跳了。”他抓住言塵的手從衣裳裡鑽進去貼在胸膛上。
言塵雖然不怎麼和人接觸,卻也知這是調戲,心裡好像躥進一隻小白兔,撞得他不知所措,臉紅著抽開手:“少來。”
“行行行,你喜歡的事我都陪你,你不喜歡的事我也不逼你,不過有句話我還是要提醒你,”聞澈臉色慍怒,湊近言塵眼前一字一句道:“你下次再敢以命相博,我真的會生氣。”
“放心,不會。”言塵扭頭看著廣白遠去的身影,隱隱約約覺得很快便會再相見。
“那就好,”聞澈蹙著眉看言塵,殷紅的血順著白衣流下,看著挺觸目驚心,“你肩膀上有傷,我背你回去吧。”
言塵眼睜睜看著聞澈彎下身子,辯解道:“我是肩膀被刺傷,腿又沒斷,乾嘛要用背的?”
聞澈不死心:“牽一發而動全身,現在無礙,萬一多走幾步引起傷口加重,到時候肯定會特彆疼,你快上來,反正背幾次也不丟人,我又不會說出去。”
過了一會,言塵正想著怎麼擺脫,聞澈看言塵像木頭似地杵著,直接一隻手抬起言塵的手臂放在他脖頸上,一蹲一彎,強硬地背起言塵。
“喂,有你這樣的嗎?”雖然不是第一次被背,言塵還是被他嚇一跳。
聞澈一點也不嫌他沉,穩穩走下樓梯:“大爺,我可是出於好心,你再猶豫不決,天都要亮了。”
已經發展成這樣了,言塵也不掙紮,老老實實地靠在聞澈背上,兩雙手就像燙手的山芋,放在哪兒都覺得奇怪,隻得百無聊賴地一輕一重地叩擊聞澈的脖頸。
這是他一貫作風,每次感到緊張不好意思時便會下意識用手指敲東西玩,言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這個習慣。
聞澈垂眸望著頸側一上一下敲擊的食指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