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靈巧庇鬼冤情2 世上真的存在神嗎(1 / 1)

“外麵這麼黑,”聞澈聲音帶著些許迷茫,“她一個無依無靠又身負重傷的姑娘會去哪兒?”

言塵道:“她並非無依無靠。”

聞澈疑惑地看著他:“你又不認識她,為何這麼說?”

言塵想起李婆子的話反複思量後說:“李婆子曾說沈歌有一位情投意合的人,是蘇府長子,兩家本想在本月完婚,卻因沈歌重病迫不得已延遲婚期。”

聞澈認識蘇公子,溫潤爾雅,飽讀詩書,頓時來了興趣:“你的意思是沈歌很有可能被蘇公子收留?”

言塵“嗯”一聲,補充道:“即便蘇公子不知道,相必也了解沈歌的去向。”

聞澈拉住言塵衣袖試圖往外走:“那我們快去查清,我打賭沈歌絕對有事隱瞞。”

“等一下。”言塵一把揪住他。

聞澈愣了好半天,看言塵吞吞吐吐才反應過來,忍不住說:“小祖宗,你就不能一口氣說完,一會兒這個,一會兒那個,你什麼時候變得和我爹一樣磨唧?”

言塵理了理肩上衣裳:“沈歌常年遭受虐待,剛曆經中邪,又被養母趕出家門,對於這種心思敏感內心抑鬱的人,她萬一做傻事呢?萬一我們沒趕到,她已經死了呢?”

聞澈愣了一下:“尋短見?”

言塵望了眼天色:“分頭行動,你去蘇府找蘇公子打聽沈歌平日愛去之處,沈歌有傷跑不遠,我先在附近找找。”

聞澈點點頭,說:“你小心點。”

說完,他陰險一笑,還沒等言塵反應,聞澈突然迎麵朝言塵壓下去,一隻手伸到言塵後麵拍拍他的屁股,拍得言塵全身一僵硬,隻能從牙縫擠出一個字:“你……”

“你什麼你,大晚上把我指揮的像一條狗,這算給我的酬勞,回去等我好消息。”聞澈朝他輕佻地笑,不給人反應時間,一溜煙跑了。

言塵理了理衣裳,望著那抹逐漸與黑夜融為一體的身影,平淡如水的眼眸倏變,好像一團燃燒的熱火,似溫柔,似克製,那股隱忍似要將黑夜燒穿,

待黑影不見後,他的目光才移到南方的城牆上,那裡的城樓掛著各種各樣的花燈,即便是晚上也散發熒熒之光,是文人墨客喜愛之地,當然,由於城高,站在上麵亦可將十裡城郭、煙波浩渺儘收眼底。

蘇府離沈府並不遠,以聞澈的速度不超半個時辰便會趕到此處,言塵要趁聞澈離開抓緊時間。

他運用輕功,一路疾飛朝與聞澈相反的方向趕去。

剛到城樓上,不出所料,言塵看見沈歌,她蜷縮著身子,坐在城樓前,一直盯著角落裡破敗的白色鳶尾花,花蔫好幾天了,她還在看,好像一個沒有思想的瓷娃娃。

沈歌看見言塵並不驚訝,隻是掀起眼皮淡淡掃他一眼:“你怎麼知道我在此處?”

“恰好路過。”言塵其實早就發現她在看鳶尾花,伸手在上麵輕輕一揮,淡淡的光芒逐漸閃過,那朵竟重新開放,語氣平淡道:“白色鳶尾花的花語是光明,自由,你應該很喜歡這種花,我看見你家花園裡有一片鳶尾花。”

沈歌沒說話,就那麼呆呆地坐著,言塵不在乎她是否在聽,靠在牆邊坐下,漫不經心道:“你不喜歡和熟人說話,不喜歡被解讀,是害怕她們知道你的內心,但我是陌生人,還是一個不會將彆人的事當做笑料的陌生人,以後更不會和你的生活有半分交集,你若信得過,可以告訴我,若是不願,我不強求。”

說完,他目光轉向四周,專心致誌地欣賞夜景,好像一點也不在乎沈歌是否開口。

秋日晚夜漸涼,風吹在皮膚上,刺的發疼。

他的話,對沈歌來說是一種誘惑,就像深淵看見了光。

許久後,沈歌垂眸,睫毛抖了抖,身子也在發抖,嘴裡呢喃著:“為什麼?”

她抱住自己身體蜷縮著,她好瘦,皮包骨,簡直可以用瘦骨嶙峋來形容,以至於稍微彎腰言塵能透過她領口看見她的背脊處有無數交錯的鞭痕,下手的人一定很重,所以傷口一個月也沒痊愈,言塵心下了然,還是問了句:“什麼為什麼?”

沈歌說:“他們都欺負我,故意讓我疼,不讓我出門,每天關著我,想看我難受。”

聲音哽咽,她儘量壓抑哭泣,“可是我想不明白,我沒有招惹他們,他們為何還這麼壞。”

“他們是誰?”言塵知道她說的沈府的人。

沈歌說:“賭博的,酗酒的,□□的,很多人,記不清了。”

言塵問:“你沒有想過逃跑嗎?”

沈歌抬頭,目光看著漆黑的夜幕,緩緩地說:“想過,第一次逃跑,被廢了一隻手,第二次逃跑,被打斷一條腿,後來學乖了,跑沒有用,還不如學會順從,她們好過分,我不喜歡吃辣的,她每次都強迫我吃很多,拚命讓我喝酒,她還喜歡把我關進籠子裡,把我當狗豢養,她不願把我當人,可我不是狗,我有思想,會疼,會難受。”

她心裡難過,但表情很平淡,眉眼低垂,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致,言塵不會安慰人,很多時候,他更喜歡當一個傾聽者。

兩人沉默著,一時沒說話,風獵獵地吹,沈歌輕聲說:“我上次站著這,是兩個月前,有那麼一瞬間,我想跳下去,可是我遇見了杳杳,她讓我活下去,她死後,我已經沒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她的目光變得柔和,像水一樣,對言塵說:“對了,杳杳就是那個被稱為作惡多端的鬼,你和她交過手,其實她不是鬼,是人,但我不在乎她是鬼還是人,有些人,比鬼要可怕的多。”

“第一次見你,我就知道她是人。”言塵說。

沈歌有些疑惑:“那你為何不抓她?”

言塵說:“修士有自己的原則,並非作亂的人鬼都會被抓,你覺得她性格如何?”

“她很好。”沈歌自顧自說著,眼眸閃了閃,似是覺得不夠,繼續說:“真的很好。”

言塵繼續問:“那你們怎麼認識的?”

沈歌認真地想了想,開口說:“兩個月前,弟弟偷跑到我房間,失手打翻火燭,那場火燒的很厲害,沈夫人以為是我乾的,用鞭子抽我一頓,然後拿火燒傷我的腿,被冤枉,很疼,被打,很疼,尊嚴被踐踏,很熱,我不想待在那裡,趁她不留神跑到這裡,本想跳下去,可是我遇見了杳杳,那個時候她還不是瞎子,話少,不愛笑,也沒有問我為何受傷,隻是沉默著幫我上藥,慢慢地,我們成為朋友,沈夫人不讓我白天出去,所以我隻能晚上偷偷溜走,杳杳會帶我去湖邊玩,會請我喝白粥,雖然最便宜,但很好喝,她還告訴我遙遠的北方有一座雪山,那裡盛開最漂亮的雪蓮,在逃跑的那一天,沈夫人發現她的存在,她覺得杳杳想帶我逃出去就挖了她的眼,然後把我關在房中,杳杳去山上找修士救命,但是沒人理會,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可是最後,我活著,她死了。”

“是我對不起她,她不該被牽扯進來,我每天行屍走肉,像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自己早已深陷泥潭無法自拔,為何還要拖進來另一個人?如果她不認識我,就不會死”

言塵看著她埋下頭,聽見她說:“我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剛才有很多時刻想跳下去,可是心裡好疼,大哥哥,你有痛苦的時候嗎?”

他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猶豫一會兒,如實告訴她:“痛苦過,掙紮過,絕望過,無助過,卻從未想過自殺。”

沈歌抬眸:“為什麼?”

言塵目光柔和不少:“因為我有一位想守護的人,在他安全之前,我不能死。”

沈歌並不意外:“是聞澈哥哥?”

言塵眸中流露幾分驚訝,他和聞澈來沈府從未透漏名字,也沒有見過她,不解道:“你認識他?”

沈歌點頭,說道:“四年前,我在街上被一群小混混打,有一個黑衣少年路過,手裡轉動一柄刀刃踩在石頭上嚇唬那群人,我聽見有個人喊他聞澈,後來,他問我有沒有事,我說沒有,我當時很害怕,卻裝的很淡定,可能他察覺到我不對勁,事後請我去望月樓吃飯,付賬的時候他發現自己錢被那群混混偷了,最後還是我付的賬,他臨走時給我幾顆糖,說吃點甜的會開心,我本想謝謝他的,但是他已經走了。”

言塵說:“阿澈向來如此,他欠的錢,我會還你。”

沈歌並不介意:“不用,是我欠他人情。”

說完,她保持沉默,眼神黯淡,平靜,好像一隻斷翅的蝴蝶,隨時會跌落城樓。

天空愈發黑暗,吹的身體發涼,言塵突然說:“沈歌,抬頭。”

沈歌不知其意,還是仰頭。

言塵問:“能看到什麼?”

沈歌如實回答:“星星,月亮,黑幕。”

言塵抬頭看向那片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有人告訴我,雲層之上,或許有神,假如世上存在神明,你有什麼心願嗎?”

沈歌可能不信神,畢竟神明從未眷顧過她,不過她的神色依舊誠懇:“若世上存在神明,我想祈求至高無上的神啊,可以庇佑杳杳來世平安喜樂,不要這麼苦。”

言塵告訴她:“會實現的。”

沈歌淺淺一笑,被吹紅的臉頰上露出兩個小酒窩,很靦腆。

言塵思緒轉了轉,對上沈歌明淨的眼睛說:“你方才說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這個問題 ,我沒辦法回答你。”

頓了頓,他繼續道:“我隻知道,世上確實有一座很高的雪山,那裡盛開雪蓮,白色的,很純潔,白狐喜歡吃,可以延年益壽;南海的花生長在湖麵上,每逢春夏,整座湖盛開各種顏色的花,和天空一樣的顏色,很漂亮,每年有很多人看;北島是火的都城,燦爛,熱烈;你年紀小,未來會遇見更多的人。”

沈歌愣了一瞬,最終點了點頭。

兩人已經坐在城樓上很久了,沈歌的情緒稍微好轉,言塵問:“我有一件事問你,關於杳杳。”

沈歌並不反感他的問題,“你說。”

言塵問:“杳杳來自哪裡?”

沈歌挺意外,“玉瀟城,怎麼了?”

“沒什麼,”言塵蹙了蹙眉,“她有沒有交給你什麼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沈歌呢喃著,想了一會從兜裡摸出一塊石頭,“這個算嗎?”

言塵眉心緊皺,緊緊盯著那顆被雕成眼睛形狀的石頭,這是水神的眼睛,但是水神在千年前已經隕了,所以幫杳杳的肯定不是水神。

那麼杳杳怎麼憑借人體操控怨靈的?

言塵說:“我看一下。”

沈歌將石頭遞給言塵,修長的手指剛碰到石頭,便感覺無數怨靈像滔滔江水湧入他的腦海,他似乎聽不清周圍的聲音。

仿佛浸入地獄般痛苦,渾身發冷,四肢僵硬無法動彈,周圍是無數血海屍體,血腥味彌漫天空。

“殺了邪魔,以正天道。”

“聞桉山專養邪物,殺了他,殺了他!”

“薄情寡義,有悖天道。”

……

“以後這柄劍便叫忘塵,忘前塵,從今往後,隻當我沒來過世間,我忘了你,你也忘了我!”

啪!

言塵驟然回神,這塊石頭,存在聞澈記憶以及部分靈力,難怪他在第一次看見沈歌會感覺很熟悉。

他之前懷疑那隻看似鬼的人為何會操控怨靈,如今想來,應該是聞澈碎掉的潛意識庇護她一命。

可是言塵還是想不通水神的眼睛為何會湧出聞澈的記憶。

唰地一聲,一道充滿靈力的光襲來,攻勢很強,那速度快的連言塵都吃了一驚,若非他躲避及時,那快石頭已經被搶了。

一個身穿天藍色狐裘、黑發束劍的男人落在城牆邊,眼尾低垂,薄嘴唇輕挑,渾身上下帶著勾人的意味,他捋了捋頭發,笑著看言塵,好像看一位久彆的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