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靈巧庇鬼冤情 與鬼簽訂契約(1 / 1)

子時,夜色越來越黑,兩人殺了女鬼後並未回房間睡覺,而是來到明雪門前,明雪死亡將近十年,四周布滿妖異之氣,即便站在門口也感覺背脊發涼。

聞澈笑:“大晚上不睡覺,來這乾嗎?”

言塵伸手摸了摸門鎖:“沈歌和她弟弟長得不像,感覺不是一個娘生的。”

聞澈眼睛睜大:“你該不會懷疑沈歌是沈老爺和明姑娘的私生女吧,哇,沈歌上輩子是挖了你家祖墳還是刨了你家幾畝地,竟被你空口無憑造謠身世,我若是她,立刻拔了你舌頭拖出去喂鳥。”他雙手抱臂,一副打抱不平的樣子。

“阿澈,彆鬨了,”言塵說,“你難道沒往這方麵想? ”

聞澈食指輕微摩擦下巴:“當然想過,沈夫人不喜歡沈歌是人儘皆知的事,方才打鬥時,我看見沈歌身上布滿傷口,顯然早年經過非人的虐待,縱使沈夫人重男輕女,也不必如此絕情,更何況沈夫人格外注重顏麵,所以她經常開倉濟糧,發放寒衣,欺負自己女兒無異於自斷前路,這很矛盾,而且明雪是十七年前死的,沈歌恰好十七歲,這太巧了,假如沈歌並非沈夫人所生,而是明雪所生,一切便可說通,沈夫人留沈歌一命是為了給沈老爺取血,卻礙於沈歌出身,她恨沈歌,所以一邊收養她,一邊折辱她,不過這些全是憑空猜測,並無證據。”

言塵莞爾一笑,指了指屋子:“裡麵有。”

“所見略同,”聞澈尾音微微上挑,手指勾了勾言塵的袖角,語氣帶著調侃:“言塵,你說我們算不算心有靈犀?”

言塵勉強點了點頭:“先將門打開。”

聞澈笑著哦一聲。

門口緊閉,冷鐵鎖布滿灰塵,聞澈轉了轉手腕,往後退幾步,隨後一腳踹在大門上,霎時空中震耳欲聾,灰塵漫天飛舞,嗆得兩人直咳嗽,大門來回搖擺卻依舊禁閉。

聞澈用手扇了扇眼前的飛塵,目光堅定地落在鐵鎖上,縱使是很堅硬的門,也抵不住一個修士幾腳踹,他正想再踹一次時,卻被言塵攔住。

“粗魯,沒禮貌。”言塵一副看傻子似地看聞澈。

聞澈瞳孔驀縮,辯駁道:“是你讓我踹門,怎倒反成我的不是?”

言塵說:“我是讓你開門,不是讓你踹門。”

“那怎麼開?”聞澈看了眼門。

言塵身體不由自主地向聞澈靠近,抬手拔掉聞澈頭上的銀簪,失去桎梏的頭發即刻隨風飄搖,聞澈壓了壓頭發,左右思量後為自己踹門時的魯莽感到“抱歉”。

銀簪很細,言塵握住簪子頭,將尖銳的尾部對準鎖孔,手腕輕輕一擰,隻聽鎖中傳來“哢嚓”一聲,一把鎖輕易落在言塵手中。

動作之熟練,行為之淡定,不禁令聞澈瞠目結舌,他忍不住說:“言塵,你平時沒少乾偷雞摸狗的事吧。”

言塵將銀簪遞給聞澈:“你以為我是你?”

聞澈戴好銀簪,“我怎麼了?”

言塵說:“你爹常用一個詞形容你。”

“什麼?”聞澈感到好奇。

言塵一字一句道:“斯文敗類。”

聞澈嘿嘿一笑,毫不覺得難為情:“我爹挺了解我。”

言塵蹙眉:“非也。”

聞澈看他一本嚴肅、浸於思考的樣子,興奮道:“嗯?你覺得我不是斯文敗類,而是翩翩君子?言塵,還是你有眼光,比我家老爺子強多了。”

言塵搖了搖頭,淡淡道:“你爹高估你了,我覺得你隻敗類,不斯文。”

聞澈頓斂笑容,一拳打在言塵肩膀上,力道不足,沒好氣道:“幼稚,沒品,無聊,本公子風華絕代,萬裡挑一,你少拐彎抹角罵我。”

“行行行,沒罵你沒罵你,我在誇你。”言塵順著他的脾氣說,一邊說一邊推門,聞澈哼一聲跟著他走進去。

屋裡比外麵黑多了,言塵點燃一根蠟燭,這才看清這種一座怎樣的屋子。

很風雅,很精致,寢屋窗戶是雙層,裡麵的一層由木板構成,外麵一層是可以支起來的方形木板,中央貼著韌皮窗戶紙,當下暴雨時,可以憑此攔住風中的濕氣。

雖耐用,卻不易打開。

聞澈從大門走到寢屋,心覺不對,對言塵說:“李婆子說沈夫人是突然闖進門看見男人從窗戶翻走,但是房門離床如此近,若是普通窗戶倒也罷了,偏偏是雙層窗,若是男人當真翻窗而逃,根本來不及,沈夫人也不可能沒看清男人長相。”

言塵拉開幾個抽屜,裡麵放著一件用金絲鑲邊寶石點綴的少年錦緞袍,一大堆藥物,幾炷香,還有幾件幼兒衣裳。

衣裳疊的整整齊齊,藥物苦澀難聞,是修真界常見的慢性毒藥,名為“安樂死”,倘若明雪當真服用此藥,說明她已無心而活,那麼明雪究竟是怎麼死的?

溺死?還是自殺?

沈夫人和李婆子各執其詞,如果她二人有一人撒謊,言塵寧願相信李婆子。

聞澈拉開椅子,秉行著能坐著絕不站著的原則,歪斜躺著:“沈夫人雖然不對,但明雪也有錯,她是沈夫人妹妹,既然進了沈府,就要恪守本分,不要做逾矩之事,倘若忘記這點,她便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無論是被溺死,還是被打的雙腿不能動,又或者更糟糕的情況,都要選擇承受。”

言塵道:“她並非自願,而是被侵犯。”

聞澈聽完言塵的話,表情略顯嚴肅,眼神如冰:“侵犯?”

言塵將手中衣裳遞給聞澈:“這件衣裳做工精細,袖子還有一個‘阮’字,而且明姑娘房中有不少少年所用之物,包括玉佩、香囊,皆是定情之物,很明顯,明姑娘的心上人姓阮。”

說完,他神色平穩從容,將一柱香遞給聞澈:“聞聞?”

香是罕見的紅香,聞澈放在鼻尖嗅嗅,驚歎道:“好清香,有蘭花,鬆柏,翠竹,雪蓮,穀草,還有一味很奇怪,聞不出來。”

言塵接道:“麝香。”

若起初是猜測,如今已有半分證據證實,聞澈不確信問:“沈歌當真是明姑娘之女?”

言塵點點頭:“傳言,沈歌出生當天,落地之際啼哭不已,婉轉的聲音引得無數百靈鳥繞梁而歌,所以她名叫沈歌,但是你相信此等異象嗎?”

聞澈認真端詳著言塵,慢吞吞說:“也不能完全不信啊,沈歌吸引百靈鳥,你吸引邪祟,尤其是廢棄停屍地的邪祟專愛找你。”

“彆鬨,”言塵柔聲說,餘光掃視一眼香,回歸正題道:“這株香添加不少麝香,由於加入其餘香料混合,所以尋常人乃至經驗豐富的修士,也不一定能分辨出來,但也因為香味太濃,才引來成群的百靈鳥,而明姑娘,因吸入過多麝香,難產而亡,之後才被沉河,偽裝成溺死。”

聞澈漆黑著眸子道:“沈夫人是故意害死明姑娘,好趁機奪走她腹中胎兒給沈老爺煉藥,而明姑娘死前因通情早已聲名狼藉,即便死了也不會有人在意她。”

說完,他聲音如冰渣子冷淡,繼續道:“如果當真是沈夫人害死明雪,她為何不把作案之物銷毀?”

言塵看著擺放整齊的物品,大部分都在顯眼位置:“害死明雪的東西是她自己放的。”

聞澈麵露疑惑:“她不是死了嗎?”

“是啊,確實死了,”言塵點點頭,“但你彆忘了,這座房間因何而封?”

聞澈瞳孔放大:“鬨鬼。”

言塵說:“一個被姐夫侵犯又懷上姐夫孩子的閨閣女子,無異於成為眾人口中的笑柄,姐姐恨她入骨,下人也可以隨意打罵她,她的聲名更是如同草芥一般不值錢,這種女子,活著比死亡更痛苦,偏偏在生產時又發現姐姐欲想殺她,對將死的她來說,人比鬼更可怕,所以她在臨死前選擇和鬼做一筆交易,奉獻軀體,永生不如輪回,換取七天當鬼的日子。”

聞澈想起沈歌不免擔憂道:“如今沈府再次鬨鬼,我猜是沈歌受了極大虐待,絕望之中步入明姑娘後塵,倘若她也和鬼做了交易,她是不是也會死?”

言塵搖了搖頭:“沈歌比明雪幸運。”

聞澈問:“嗯?”

言塵說:“明雪與鬼簽訂死亡契約,屬於交易,沈歌與鬼則是合作,她隻是將身體借給女鬼,並不需要付出生命如此慘重的代價。”

“為什麼?”聞澈想不明白。

言塵耐心解釋:“你在與女鬼打鬥時,目睹過女鬼是斷一根手指的瞎子,若她完全控製沈歌,沈歌於她而言隻是一具軀殼,沒有行動能力與思想,但為何女鬼附身在沈歌身上時卻能視物,隻能說明沈歌並非為她所控,而是甘願當她的眼。”

頓了頓,言塵凝神細想後繼續說:“我有一事想不明白,沈歌內心恨沈府,所以選擇抓傷害過她的幾十人作為報複,但那隻鬼的目的又是什麼?”

“我知道,叫聲哥,哥告訴你原因。”聞澈一副嘚瑟的樣子。

言塵盯著他沉默不語,他這輩子真沒喊過一聲哥。

聞澈勾肩搭背道:“兩個走投無路的人,最容易產生共情,人和鬼亦是如此。”

他沒見過女鬼,言塵心中起疑:“你知道鬼的來曆?”

聞澈說:“說來也奇怪,我好像能感受到那隻鬼的內心世界,在靠近她時,即便她沒開口,我耳中卻響起奇奇怪怪的聲音,通過這些聲音我能察覺出她恐懼,害怕,厭世,雖然我不知道她的情緒來自何處,但這種抵觸絕非來自於我,而且我沒想殺她,我當時隻想壓製她將她帶回山上,卻沒想到她竟自己往我刀刃上撞。”

言塵心下了然:“你聽到什麼?”

聞澈想了想:“好像是什麼水神,聞桉山養出一個小邪物,誰殺了誰,還有啥啥啥,我覺得她在胡扯便沒留意,畢竟她說的話都是我沒聽過的,我覺得她肯定是常年受折辱腦子出問題了。”

言塵聽完他說的話仿佛沉入一片冰水中,四肢冰冷僵硬,如同被利刃剜肉。

女鬼內心所想皆是天界存在之物,難道她碰了聞澈的記憶?

眼下了解大致經過的隻有沈歌。

言塵起身,理了理衣裳:“去找沈歌。”

聞澈笑了笑:“舍命陪君子。”

兩人到沈歌房間時並未看見沈歌,聽下人說,沈夫人嫌她晦氣招惹鬼祟,已經下令將她趕出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