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衣下山尋冤魂 搔首弄姿(1 / 1)

言塵和聞澈去了一家新開的茶肆,台上有一位說書先生唾沫橫飛,說到神仙過五關斬六將幫子民實現願望時引得客官拍案叫絕。

聞澈拍一下言塵肩膀,驚奇道:“言塵,世上有神嗎?”

“不知道。”言塵搖搖頭。

聞澈說:“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才不信求神可以實現願望呢,不然大家怎麼不去拜神,反而煞費心機苦苦修煉?我覺得那個老頭肯定在吹牛。”

言塵嗯一聲,對這句話深表讚同。

他對說書先生講的話毫無興致,隻得默默吃飯,這個時候,隔壁桌來了兩個人,一男一女相對而坐。

那個男人握著茶杯,臉色神秘,對旁邊的女人小聲說:“小佳,最近山下是不是不太平?”

女人抿口茶,道:“怎麼了?”

男人皺了皺眉:“我家的貓最近天天半夜嚎叫,還總是圍著一棵樹搖著尾巴亂轉,昨天一看,貓的肚子居然被利刃剖開,眼珠子凸出,你說嚇不嚇人?”

“彆自己嚇自己,肯定是哪家熊孩子搗鬼,”女人給自己倒杯茶,“我告訴你一件更嚇人的事,沈家前些日子失蹤不少人,其實不是失蹤,而是死了。”

男人一愣,不可思議道:“真的假的,沈家家大業大,哪個人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欺到他家頭上?”

女人鼓足眼睛:“不是人殺的,是惡鬼索命 。”

男人驚道:“鬼?”

女人嗯一聲:“前天晚上我去沈家送布匹,臨走時看見牆角亮起幾道光芒,我走進一瞧,居然看見一個吊著半截身子亂跑的瘋女人,看我的時候臉癟的和一張白紙似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差點嚇死我。”

男人愣的一動不動。

言塵來茶肆,主要目的是打聽消息,聞澈見人來了,忙放下筷子,圓潤的明眸看向女子,熟絡道:“漂亮姐姐,我也聽說山下鬨鬼,不過這件事真有你說的那麼邪?”

女人目光和聞澈撞在一起,笑言:“哪來的小郎君,嘴這麼甜?小心被妖怪抓了煉丹去。”

聞澈托著下巴,看著女子身懷六甲笑的露出八顆牙齒,“多謝姐姐擔心,但我不怕妖怪,反倒是姐姐,長得這麼漂亮,將來生的孩子肯定和姐姐一樣好看。”

“身為母親,隻盼著孩子平平安安就好。”女子笑著摸摸肚子。

聞澈從兜裡掏出一個粉色小罐,上麵畫著一朵百合花,做工精致,他大方送給女子,還不忘囑托幾句:“相見即有緣,這是上好的拂手香粉,姑娘塗在臉上不僅會潤澤肌膚,對寶寶身體也有好處。”

女子眼睛一亮,放在鼻尖嗅了嗅,果然氣息勝蘭,真是百聞不如一見的拂手香粉。。

聞澈含著笑意的聲音傳到言塵耳朵裡,言塵總覺得怪怪的,忍了忍,終於忍不住,隔著桌子一腳踹在聞澈的凳子上,力度不小,凳子差點被踹翻,聞澈嚇的啊一聲才坐穩。

言塵臉色不驚,淡淡道:“搔首弄姿。”

女子不明白兩人的暗潮洶湧,問了聲怎麼了,聞澈擺擺手示意沒事,他當然知道言塵可能誤會了,忙勾著唇笑了笑,湊近言塵耳旁小聲解釋:“彆生氣,我不是故意要搔首弄姿,你想想,咱和人家非親非故,要是不拿好處,人家憑什麼知無不言?我這叫投其所好,女孩子都喜歡這玩意兒,保證百試百靈。”

“投其所好?”言塵掃視他一眼笑開花的臉,“我看你這副樣子簡直快投入人家懷抱了。”

“胡說,”聞澈一本正經,“你也太冤枉我了,我可是有原則的男人,不好色,不喝酒,不打架 ,守清規,潔身自好,怎會見一個就抱一個?”

言塵低頭抿一口茶,氤氳水汽遮住他半張臉,讓人看不清情緒,說道:“有話就問,沒話就走。”

聞澈笑出聲,這才想起還有正事,轉頭問女子:“姑娘,在下有一事想不解,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當然方便 。”女子是個爽快性子。

聞澈滿臉堆著疑惑,不解道:“沈家是當地有名的富商,萬貫纏身,鐘鳴鼎食,家中死了這麼多人,怎麼現在才稟告仙門?”

女人嚴肅道:“因為沒人見過屍體。”

聞澈似乎很有興趣,“沒有身體,怎麼確定他們已經死了?”

女子眨了眨眼睛:“東家的二狗子一直在沈家當差,詭異的是他從上個月就消失了,起初,大家都說這小子可能惹事躲仇家去了,直到昨晚有人發現二狗子穿的衣裳染了一大堆血,旁邊還有一個比刀還鋒利的血手指印,二狗子肯定被鬼掐死了。”

她語氣很快,也很認真:“二狗子死後,沈家千金莫名中邪,沈夫人這才意識大事不妙,忙下令徹查,這才發現自己家居然失蹤幾十個人,難怪最近山下總是出現人骨、人血,這些人肯定已經被鬼吃了。”

聞澈更疑惑了:“死的全是沈家的人?”

女子點了點頭:“是啊,聽說他家的廚子、打掃房間的下人、管家還有好多人都死了。”

聞澈和女子閒聊一會兒,待她離開後,才拿起筷子,夾幾個蒸蟹放在碟子裡,用一堆工具輕輕剝著,邊剝邊說:“這位凶手究竟和沈家有多大仇恨,竟要如此報複。”

言塵說:“不一定是尋仇。”

聞澈抬頭,有些迷茫,“不尋仇,為何要煞費苦心害沈家的人?”

言塵反問:“害人就一定為了尋仇嗎?這其中的原因比較複雜,也許是彆人的過錯,也有可能是自身原因,嫉妒,不公,逆反,皆會成為害人之由,沈家,很蹊蹺。”

“首先,他們的身體不見了,卻留下血衣、人骨,這很奇怪,一般來說,殺人者為了掩瞞痕跡,偷走身體很正常,可為何會留下這麼多痕跡?明顯不符合常理。”

“其次,沈家位於天靈山腳下,街上時常出沒無門無派的散仙,一連失蹤幾十個人,如果說是鬼乾的,那這隻鬼的等級一定很高,縱使仙人再蠢,也不會沒有發覺,再者,失蹤的人太多,還很密集,傻子都知道隻殺同一個地方的人,會很快引起懷疑,可這隻鬼一點也不害怕暴露,反而很招搖,與其說是殺人,不如說……,”

聞澈打斷:“故意引起懷疑?”

“我不知道。”言塵大方承認,“我又沒去過他家,也不認識他家的人,怎會知他家事?”

“不著急,待會去看看再說,反正人就在那跑不了。”聞澈將剝好的蟹肉放在小蝶裡,推在言塵麵前,“你這幾天清瘦不少,多吃點,好好補補。”

言塵似乎沒料到他的舉止,撚了撚手中的筷子,他胃口一直不好,每次吃飯攏共吃不了幾口,任何菜他夾的次數都不會超過三筷子,可能前幾天吃飯夾了好幾次蟹,讓聞澈誤以為他喜歡吃。

其實他不愛吃,甚至是討厭,上次夾多了純粹是出神,他看著碟子裡飽滿的蟹肉,還有聞澈眼巴巴的眼神,勉強吃一點。

付賬的時候,聞澈完全撐的不想動,像大爺似的躺在椅子上揉揉肚子,“言塵,結賬。”

“嗯。”言塵掏出錢袋子,有點薄,主要是他平時吃喝玩樂都是聞澈付錢,所以言塵身上的銀子從不超過二兩。

第一次體會囊中羞澀,他知道錢不夠,索性將錢袋子全拋給小二,想著要是不夠就用值錢的玩意抵押。

他穿著矜貴,出手闊綽,這種人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貴公子。

小二自然也是這麼想的,迫不及待打開錢袋子,數完錢後頓時黑著臉,重重將錢往桌子上一拍,滿臉不高興,斥道:“小子,一共是一兩三錢,你這一兩都不夠,怎麼,有錢的人都不講理嗎?”

所有人都朝言塵怒目而視,這些年,言塵早就練出一副厚臉皮,不怕惹事,也不怕闖禍,他並不欠那幫人錢,於是他理直氣壯和他們對視,結果引得他們火冒三丈。

聞澈不是怕事的主,他打過惡徒攔過劫匪救過溺水的小孩還做過一堆亂七八糟的事,但他嫌麻煩,很多時候,能用錢解決就沒必要動手,他打算掏錢一次付清,手剛伸進兜裡,就看見小二抬手指著他和言塵,怒道:“看個屁的看,一幫窮鬼,當老子是施善的活菩薩嗎?沒錢?沒錢就爛在外麵彆進屋,也不去外麵打聽老子是誰?今日的賬,一分錢也不能少,否則,我一定將你剁碎了喂狗。”

說完,他怒目掃視一眼聞澈,指了指他的衣裳:“你身上的狐裘一定值不少錢,實在沒錢,就拿衣裳抵債。”

聞澈指了指自己,不確信道:“我?”

“不然呢?”小二語氣不善。

聞澈的狐裘價值百兩,他也聽出小二聲音帶著貪婪,挑著眉問:“敢問閣下,打算訛我多少錢?”

小二大罵:“王八蛋,欠債你還有理了?”

聞澈不悅道:“我有說不付錢嗎?反而是你,從剛才一直罵到現在。”

“你沒動,就是不願意付賬。”小二說。

聞澈笑道:“你天天吃魚嗎?這麼會挑刺?”

小二一骨碌抬拳往他臉上砸,言塵起身攥住他的胳膊將人推出三尺外,周圍人不知狀況,以為是兩位少年仗勢欺人,罵聲接二連三傳遍茶肆,越來越難聽,聞澈不怕被罵,但他忍不了言塵被罵,直接掏出腰間一片金葉子,拍在桌子上,對小二說:“不用找了,本公子告訴你我姓言名塵,三天內在此地用膳的客人 ,賬算我頭上。”

免費吃飯,誰不高興?

客人立刻鬨哄起來,由最初辱罵言塵,開始貶低小二魯莽不分青紅皂白口出惡言,局勢好像一下子顛倒了。

小二雖拿著錢,但被罵的抬不起頭,臉色一會青一會白。

言塵對他們的矛盾紛爭不予置理,他並不在乎旁人的看法,罵也好,誇也罷,反正過了兩天也沒人記得,都是一群湊熱鬨的人罷了。

走出茶肆的時候吹了一陣風,深秋的晨間還有點冷,風也涼,他將手收進寬大的袖袍中。

這片街很繁華,亭台樓榭,琉璃磚瓦,街道兩邊種著許多楓樹,如今開的正盛,楓葉似火,紅的奪目,風一吹,火紅的楓葉簌簌落在地上,言塵不喜歡紅色,連帶著不喜歡楓葉,所以他踩在葉子上用了點力發出咯吱咯吱聲。

他突然想起方才的一片金葉子,他不心疼錢,但也心知聞澈並非揮金如土的性子,疑惑道:“你為何請所有人用膳?怎麼,不想當修士,該當散財童子?”

聞澈與他並排而行,接起一片隨風飄落的楓葉捏碎,然後放飛,“你沒聽他們說你多麼小氣,折辱之話更是脫口而出,人心本就複雜,心口難測,百口不一,今日說吃飯不付錢,到了明日便傳成殺人放火的強盜,如此不分青紅皂白就出言附和,我以你的名義請他們吃飯,一是堵住芸芸眾口,二是博得一個好名聲。”

言塵有些心神不定,停下腳步偏頭看他:“名聲很重要?”

聞澈見他停下也跟著停止腳步,睜著烏黑的眼眸瞧著言塵,好笑道:“當然重要,這世上有哪個人不在乎名聲?”

言塵想起聞澈很多年前告訴他名聲如浮雲,不能當飯吃,說:“我覺得你不在乎。”

聞澈眨眨眼,忍不住說:“你在諷刺我不是人?”

言塵搖頭:“我沒。”

聞澈嘻嘻一笑:“其實你這麼想也沒問題,畢竟我是修真界出名的不學無術,沒靈力,沒武器,沒頭腦,簡稱三無。”

言塵笑一聲,一路寡言去沈府,偶爾聽見聞澈說笑話,他也會附和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