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野終於明白為什麼要特意給未經感染的病毒另起一個名字,這種東西根本就像一個個獨立生物!
踩在流體上每一步都要費平時的幾倍力氣。
細膩的觸感從腳底蔓延到全身,細小觸手在腳步稍停的間隙攀援而上,江平野一槍打掉腳上的東西,身後的黑影已經追了上來,觸手像鞭子一樣打出破空聲,可以想象被抽中之後整個人能飛出去多遠。
江平野向後一仰險險避開,後麵一槍打穿扇過來的另一條觸手,沈擢攬著他退後幾步:“後悔跟過來了嗎?”
江平野有點,但他不承認,扭頭就往圈子裡鑽,踩著塌了一半的牆往高處爬,在房頂打碎幾個跟過去的魘獸,然後順著房頂跳下去,跟在沈擢旁邊。
“我厲害嗎?”江平野摸了摸鼻子。
平心而論,江平野確實讓人出乎意料。初級感染區危險較小,沈擢原意是讓他跟出來熟悉熟悉工作環境,能跟在自己身後不拖後腿就不錯了。
他帶的新人不少,大多在得知有生命危險後表現出抗拒和回避,即便在經過係統訓練後,也需要一段時間適應各種任務,但這才是符合社會心理學的正常狀態。
而江平野,僅僅在獲知了少量信息後就表現出巨大的興趣,他對不合常理的東西接受的飛快,出任務前甚至沒有經過係統的訓練。
天生的守夜人……或者中二晚期。
沈擢拉著他躲過背後撲過來的黑色長刺:“厲害,小勇士,看著點背後。”
江平野被這聲勇士誇的不好意思,又問:“清掃之後感染區就會恢複原狀嗎?”
“不會,目前還沒有發現一勞永逸的驅除辦法,所有區域一經感染隻能封鎖,六部會派人定期清理,防止感染區擴大。”
“魘獸可以無限再生?”
“不確定,六部手裡掌握的資料很少,我們的調查工作才展開半年,其他感染區正在接受觀察。唯一的好消息是這些東西白天近乎失活,即使附著在人身上的感染者也難以反抗,我們尚且不用全天無休的處理這東西,尚有時間喘息。”
這也是魘獸被如此重視的原因,不管是無限再生還是有儘頭,魘獸一直在擠占人類的生存空間,如果無法找出徹底擺脫魘獸的方法,長此以往,人類的歸宿就是病毒載體。
江平野也想到了這一點,但他關注點清奇:“我們是救世主啊,這不得加工資?”
“言之有理。”
出來共四個人,江平野跟著沈擢從一邊進去,另外兩個默契的從反向奔去,小半個晚上過去,遠遠能看見兩個白色人影從漆黑中時不時露出來。
就在沈擢打了個手勢計劃加快進度時,一圈黑色忽然凹陷下去。
這片凹陷有一人高,波及範圍足有一間老房子大,悄無聲息的凹下又凸起,如果不是處在凹陷邊緣,在一片分不清方位的黑色中很容易忽略。
沈擢臉色一變,把江平野擋在身後地聲道:“今天就到這裡,去外麵等我。”
江平野看他嚴肅的樣子就知道不好,聽話的向封鎖區外跑去,沒幾步就被層層包圍攔在路上,隻好轉頭回去。
沈擢向後看了一眼,江平野蔫噠噠的抱著槍:“是不是要刷BOSS了?”
居然現在才後知後覺,沈擢在這種緊迫的境地裡忽然覺得好笑:“對,新手村闖入終極BOSS。”
“你也打不過?”
沈擢沉痛的宣布:“沒錯。”
情況緊迫,江平野考慮要不要掏出手機給沈女士和幾個親戚朋友群發最後一條信息:我愛你們!來生再見!
他入職六部這事還沒來得及告訴沈女士,希望他媽接到消息不要當成詐騙短信。
“回神。”沈擢把江平野攔在身後。
“彆怕,沒事,打得過。”沈擢語氣平靜,手裡的長刺卻飛快,一隻手按了按食指上的戒指,在衝出去的一刹開口:“編號A9感染區報錯,危險係數增加,出現大型,”
戒指亮起瑩瑩白光,照亮了沈擢的下巴,機械音響起:“收到報錯,是否需要支援,五秒內無應答自動申請支援。”
巨大的黑影蓋下來,沈擢語速飛快:“不需要。”
這隻巨大的魘獸渾身都是可以不斷伸縮的觸手,可以想象被這些觸手貫穿後。
長刺狠狠刺進巨大的魘獸身體,隨著沈擢的移動喇出長長一道口子,紫黑色的黏液噴湧而出,落到地上又生出幾個小魘獸。
江平野站在屋頂上瞄準朝沈擢甩過去的巨大觸手,在觸手落下的一刹那開槍,黑紫色的黏液在空中炸開,很快又生出一條新的。
光子槍是專程針對魘獸的特性製作的,魘獸被擊中後會在一瞬間分散成細密的水霧,短時間內無法再次凝聚,但這隻大的好像不受影響。
兩個白色的人影加入戰局,對麵二人看見這邊的東西就趕過來,沈擢打了個手勢,三人把這隻龐大的魘獸的活動限製在一定範圍內,各種彈藥光束看的江平野眼花繚亂。
獸倒如樓傾,江平野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這東西倒在地上發出嗚嗚的嘶鳴。
傻了嗎?不會躲?沈擢皺眉看著懷裡被擋的嚴嚴實實的江平野,背上全是魘獸倒下時朝這邊飛濺的血液。
江平野被這一擋擋的忘了準備說什麼,半天才想起來。
“我剛……好像看到個披著黑色鬥篷的人。”江平野仔細回想,但那人影一閃而過,渾身都罩的嚴嚴實實,在黑暗中本來就難以辨認,江平野懷疑自己看錯了。
沈擢皺起眉:“哪個方向?”
“右邊山丘頂上。”
“我知道了。”
薑頌也反映過這個問題,看錯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他們的防護服上都有一個微型攝像頭,所有畫麵會同步回六部基地。
多次出現在影子病毒事件中的黑色鬥篷,沈擢直覺這是個重要的突破點。
“去收集一點魘獸的血。”沈擢拿出幾個玻璃試管。
“要做實驗嗎?”
“對。”
地麵一片狼藉,但因為顏色一致的緣故看起來詭異的和諧。
江平野收集完一管,忽然想到每天晚上定時播放的廣播,一時間頗為感慨:怪不得說為了您的身心健康晚上請不要外出,有這種東西在確實是不要外出的好。
天色蒙蒙亮起一道白,這會剛過六點半,路上稀稀拉拉的身影大多穿著校服,沈擢把車停在一家早餐店門口,搖下車窗看了看標牌。
“包子豆漿油條,吃嗎?”
新出爐的包子還冒著熱氣,江平野玩了一晚上無氧運動餓的胃都扁了,恨不得連蒸籠一塊倒嘴裡吞下去。
兩人包子油條粥餅砂鍋各要了一份,又加了一份炒飯,坐在小桌子旁等著。
“要是一直找不到解決方法怎麼辦?”江平野忽然想起這事。
都坐到飯桌上了還要談工作,沈擢歎了口氣。
這個問題沈擢也不知道,隻要麵向群眾能瞞的住,事情就沒有到最壞的情況,但即便有那麼一天,結果隻有一個:“人類絕不會讓渡一片領土。”
江平野為這句話裡隱藏的決絕愣了一下,直到第一籠包子上來,沈擢掰開一次性筷子劃拉了幾下遞給他才回過神。
江平野正是長身體的年紀,餓到這會,平時再能端著都受不了,一頓飯吃的風卷殘雲,沈擢都跟著多吃了半籠包子。
“怕死嗎?”沈擢語氣平淡的問道。
“怕吧,萬一沒有轉世重生,我就真的沒了——你怕嗎?”
沈擢瞥了他一眼:“一般。”
“我保護你。
“大言不慚。”這小身板能把自己保護起來就不錯了。
“你說我挺厲害的,還叫我勇士。”
“……閉嘴。”沈擢恨不得回去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路上的車都是從居民樓往市中心開,沈擢和江平野逆著車流往居民區走,一路上被迫等了好幾個紅綠燈。沈擢眯了眯眼,有點困,轉頭一看,江平野吃飽喝足,靠在車窗上睡著了。
清晨溫暖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胸膛伴隨著平穩的呼吸微微起伏,看的沈擢也困了。
白車彙入車流,很快停在江平野口中的小區樓下,沈擢靠在座椅上眯了一會,江平野終於醒了,輕輕扯了扯沈擢的袖子。
“部長?”
沈擢睜開眼:“嗯。”
“我走了啊?”
“等等。”沈擢無意識的在方向盤上點了幾下:“錢肅,記得嗎,高高壯壯沒頭發那個,審訊周良那天,他說你情緒不太好,為什麼?”
“我......”江平野扶住車門,沒想到他會注意到這點小事:“我就是……蠻可惜的。
“人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他犯罪是事實,我不是要為他開脫,就是,老覺得有些苦難本來可以避免。”
追根溯源,還有一群隱藏在背後不直接參與犯罪,卻一直在推波助瀾的人,而他親眼看見過周良是怎麼過的,卻沒伸手拉一把。
原來是因為這個。
沈擢看了他一會,說:“世界上少有絕對的對錯,我們的底線是不要傷害到彆人……今後這樣的事還有很多,不要把過於強烈的負麵情緒放在心上。”
“也不要對自己過於苛責,人本來就不是種完美的生物。”
江平野性格有些敏感,這樣的人共情能力太強,難免有些理想主義,如果執著於這個點,江平野總有一天會做出不理智的判斷。
沈擢看向江平野,對上他亮晶晶的眼睛。
“部長,你關心我呢吧?”
“……”沈擢啪的關上車門,呼嘯而去。
……
很巧,江思華女士今天在家。
她出生不好,學曆也不高,能有今天的成就全是靠自己拚出來的,平時忙得見不著人,難得在家休息一天,就碰上自己兒子疑似逃學,還是被一個她完全沒印象的陌生男人送回來的。
早上八點,帥男人,江平野,高三,逃學,這幾個詞組合在一塊就讓人鬨心,江思華揉了揉太陽穴,知道今天少不了不了一場談話。
“怎麼不在學校上晚自習?”江思華從最簡單的地方入手。
“學校昨天出事了,停課一天,我今天下午過去。”
“乾嘛去了?”
這事說來話長,江平野一時間還真想不到怎麼解釋這個事情,隻能乾巴巴的說:“我沒出去鬼混。”
高三的孩子不能逼太緊,江思華忍了。
“媽,我跟你說個事。”江平野磨磨蹭蹭的挪到江思華麵前。
“說吧,親愛的兒子。”
江平野開不了口,從茶幾上拿了顆橙子剝,剝的坑坑窪窪。
這是......有心事?
江思華坐到江平野對麵,擺出一個認真談話的姿勢:“說吧。”
江平野深吸一口氣:“我高考前入職了一個國家單位。”
“......”
江思華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麼東西?”
“我說,我在高考前幾天,正式同意了一個國家單位的入職邀約,成為國家棟梁了。”
“說什麼夢話?你想去人家能要你嗎?”江思華白眼都懶得翻一個。
江平野誠懇的看著江思華。
“......真的假的?”其實江思華看他眼神就知道這事多半的真的,自己兒子心虛時候什麼樣她一清二楚,嘴一撅她就知道要放什麼屁。
江平野看江思華目露凶光蹭的站起來就知道不好,腳一蹬就彈出去了,在江思華第一巴掌落下來之前翻過茶幾:“媽,我可以解釋!”
江思華忍不了了。
“小崽子長大了有事不跟媽商量了是吧,你之前出櫃我就忍了,這次直接走出人生的岔路口了,想起你媽有知情權了是吧,我看我今天不揍你一頓你都不知道自己跟誰姓!”
一早上雞飛狗跳,江思華氣的水都喝不下,把江平野抽了一頓才順氣。
江平野乖乖垂著頭站在沙發邊上等著訓話,江女士杯子一擱,問:“說吧,怎麼回事?”
“有個政府下設單位,叫第六特勤部,我查了是正經單位,說月薪兩萬還有提成,我畢業都不一定能賺這麼多——”
“你上學怎麼辦?”
“沈擢說高考不會給我安排工作,學業為重。”
“沈擢哪位?”江思華壓著脾氣問。
“今天送我回來那個,我直屬領導,一米八幾的大帥哥。”
“......兒子,你跟媽說,你不是為了他才答應的吧。”
“怎麼會,我是出於拯救世界的樸素願望和提升個人品質的追求答應的。”江平野義正辭嚴的否認了這一觀點。
什麼工作還用的上拯救世界這種詞?江思華愈發覺得不靠譜。
直到在政府官方網站上看到沈擢的照片江思華才稍稍放心,裡麵確實有個江平野,或許是出於未成年保護沒有放照片,但年紀小的有好幾個,這什麼機構能招這麼多學生?
不過江女士做慣了風險管理,對於這種無法挽回的選擇,隻想搞清楚前因後果再采取措施,而且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雖然小毛病多了些,但整體還是可靠的。
說起來,江平野18歲生日好像快到了。
“我去睡一會啊?”
“等等,你脖子上什麼東西?”
“……首飾。”
“真gay。”江女士親媽點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