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夏知未的周末在兼職中度過。

周日上午結束咖啡店的兼職後，騎車來到了西延藝校。周末沒有課，這裡的教學樓空出了大量的教室和畫室供學生們學習備考。

夏知未找到學生和他約好的教室，敲門進去，教室裡除了他們兩個沒有彆人。找他補課的學生叫張哲，夏知未和他打過招呼，拿出電腦，找到早準備好的PPT，開始給學生補課。

兩個小時過去，兩人結束了今天的課程。

夏知未捏了捏眉心，從書包裡掏出一套卷子，“這是你讓我幫你找的真題，這套題有難度但不偏，知識點涵蓋很全麵，你休息一會兒，把這套卷子定時做了，我把錯題給你講完，今天的課程就結束了。”說罷，他關掉PPT，開始寫自己的實驗報告。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前門被打開，夏知未在抬頭看到來人的那一刻愣了愣，是江雩濃。

江雩濃的眼睛裡同樣也露出驚訝的神色。兩人對視著，江雩濃先打破沉默，“夏知未，好巧。”說罷，他又看向夏知未旁邊的張哲，剛好是他的同班同學，他也笑著打了招呼。

張哲麵露疑惑，問道，“雩濃，你和夏老師認識？”

江雩濃看了夏知未一眼，似笑非笑，“機緣巧合見過一麵。你這是，在補文化課嗎？”

“是啊。我這數學要是等著藝考之後三個月惡補估計不大行，我先提前複習著。雩濃，一會兒我做完這套卷子夏老師要給我講一下，會不會打擾你？”

江雩濃搖搖頭，在後麵挑了個位置坐下，從包裡拿出書開始看。

張哲做完卷子後夏知未開始給他梳理錯題，擔心影響到江雩濃，夏知未把自己的聲音放小。一直到下午五點多，夏知未把所有錯題的思路都給張哲講完。張哲同兩人告彆後離開。夏知未也收拾著自己的書包，他看了看後排的江雩濃，隨口問道，“你還不走嗎？”

江雩濃抬起頭，語氣輕盈，“我在等你啊。一起去吃個飯嗎？夏老師，我們交個朋友唄。”

夏知未怔了一下，下意識想拒絕，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江雩濃將一張素描紙遞到他麵前，是一幅速寫，畫的是他正在修改實驗報告中的電路圖的側臉。夏知未並不知道從美術專業的角度該怎麼評價，隻是直觀的覺得江雩濃畫的很好，不僅是外貌，還有自己冷淡無溫的內心，好像也被他畫了出來。仿佛從這幅畫，夏知未可以窺見自己的靈魂。

江雩濃好像能把人看透。

畫旁邊還有一串號碼。江雩濃輕輕道，“這是和你交朋友的誠意。旁邊是我微信，你早點加我哦。”他笑的眉眼彎彎，“這周圍有一家很不錯的川菜館，你能吃辣嗎？”

和江雩濃一起坐在飯館裡，夏知未還是覺得有些無所適從，他並沒想過和江雩濃做朋友。從第一次見他，他昂貴的球鞋和腕表，夏知未就知道他和自己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可夏知未並沒有拒絕江雩濃，或許是因為他太美好，太吸引人，僅僅是站在那裡，就想讓人靠近。

他本能的被江雩濃吸引，但他十九年黯淡無光的人生經曆卻讓他逃避。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邊吃邊聊，江雩濃隨意問道，“你剛剛給張哲講的最後那道大題，你光講了前兩問。第三小問的隱零點，是怎麼證明的啊。”

看著夏知未有些疑惑，他補充道，“這套卷子剛好我上周也做過，但隱零點證明一直沒搞明白，剛剛聽你講感覺題目有點熟悉，本來想最後聽一下的，結果你沒講。”

夏知未莞爾，給他講了證明的思路，江雩濃聽完，眼睛一亮“我懂了，你講的真清楚，好厲害。而且你高考都過去這麼久了，你居然還能記得。”

“我是東齊省的，你應該聽過，高考大省，我們又是島城下的一個小縣城，高中裡彆提多卷了，天不亮就去教室自習，一直到很晚才回宿舍休息。刷的題太多，都快形成永久性記憶了。”夏知未說起來的時候臉上沒什麼表情，他頓了頓，又問道，“你高二分科的時候選的什麼科？”

“物化生。”

夏知未臉上露出一點驚訝，笑道，“美術生大部分都會選文科吧，你倒是個例外。物化生可不大好學。又是高三，壓力應該挺大的吧。”

“可不是嘛。上了高三學校裡氛圍都變了不少。之前我還在學校的時候，我同桌天天給我說覺得時間不夠，再來一次一定好好學習。”

“年齡不同，每個人站的高度不一樣。所以這些內耗和挫折基本都是必須的，也沒必要去想一些如果再來一次之類的，彆著急，你慢慢來就可以了。”

看著自己對麵安靜吃飯的江雩濃，夏知未頓了頓，又補充道，“我回去加你微信，有什麼題不會的你可以問我。”

又過一周。

京城的深秋伴隨著一陣陣的涼風，讓空氣越加寒冷。剛過正午，陽光耀眼卻沒什麼溫度。

夏知未穿著乾淨的白襯衣和白色棒球外套，來到知行樓的階梯教室。階梯教室裡已經坐滿了人，大部分是理工科的學生來聽物理係正在籌劃的芯片製造項目，還有一小部分女生來看夏知未。

夏知未匆匆走到教室前麵，走到幾個早來準備的同學麵前，友好笑著，“辛苦你們了，早過來幫忙。”說罷，他脫掉外套，拿過麥克風走到台上，感謝了同學們的到來，開始這次講座。

江雩濃到京大的時候時間還早，他本來訂好了自習室，和夏知未約好晚上補習。可是他素描課的老師臨時要開研討會，將課改成了下周。江雩濃想起夏知未說他今天下午在學校會有一個講座，就打車到了京大。

江雩濃一路邊走邊問，終於找到了物理學院的階梯教室，他輕輕推開門，一眼看到台上的夏知未。江雩濃環顧一圈，沒有看到空座位，甚至台階上也坐著人，於是他站到了教室最後麵，開始認真聽夏知未講的。

夏知未演講很有魅力，思路清晰，語言簡潔。既有著掌控全場的氣場，又帶著一種鬆弛感不會顯得緊繃。

旁邊門吱呀一下，是剛才幫忙準備的同學之一，剛剛從側門出去了。他走到江雩濃旁邊站好，他打量了江雩濃幾眼，突然道，“你不是，上次藝術節的小帥哥嗎？你也是工科的學生？”

江雩濃眨眨眼，小聲答道，“不是，我是來找夏知未的。”

旁邊的人了然，“你是小夏的朋友啊。我叫滕子陽，是這個項目的負責人之一，今年念研一。你叫什麼？”

“江雩濃。我不是京大的學生。”

“怪不得以前沒見過你。雩濃，你這名字有點拗口啊。”

江雩濃笑笑，沒有回話。

演講已經到了尾聲，夏知未開始呼籲大家積極參與到這個跨專業項目裡。

江雩濃聽到前麵的兩個女生調侃道，“我倒是想去，可是你們實驗室不要啊。”

江雩濃無聲地笑著。

“好了，今天的講座到這裡就全部結束了，大家還有什麼問題嗎？”

學生們一個接一個的舉手提問，夏知未一一回答，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減弱了他長相的攻擊性。

夏知未剛剛回答完一個問題，提問的學生還沒坐下，一個坐在階梯旁邊，身材中等的男生舉起手，也不等夏知未點他，自己就慢吞吞地站起來，他坐在中間靠後幾排，這麼一站，吸引了很多人的視線。

滕子陽小聲嘀咕，“怎麼又是他，都拒絕好幾次了，還來。”

江雩濃聽到，露出一點好奇，滕子陽解釋道，“他跟我一個班，叫蔣匡，資質差一點。但是他媽媽是學校副書記，家裡要求應該挺高的。從小什麼資源都是最好的，所以他自己心氣也高。這個項目學校很重視，資金撥了很多，還專門請來了西北大學在這方麵很權威的專家，希望感興趣而且有能力的學生都能加入。所以他一直想進這個項目做出點成績。但是麵試沒過，又來了好幾次，本來我們又給了他兩次機會，後來直接懶得理他了，煩人。”

江雩濃一邊聽著滕子陽的話，一邊注意著台上。果不其然，蔣匡又問夏知未可不可以再給他次麵試機會。

夏知未斟酌了一下，儘量委婉道，“我們當然希望對此有濃厚興趣而且有恒心和毅力的同學都能參與這個項目並且有所作為，但也希望大家都能客觀看待自己適不適合這個項目，找到真正適合自己的。”

蔣匡根本聽不進去，隻要求夏知未讓他麵試，說的話越來越尖銳，底下的學生開始竊竊私語。

見狀，滕子陽嗬斥道，“每個人麵試機會隻有一次，不過就是不過，都跟你一樣死纏爛打我們怎麼做項目。”

聽了滕子陽的話，蔣匡驀地轉過頭，狠狠剜了滕子陽一眼，突然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瓶子，猛的一灑，他的位子本來就離滕子陽不遠，瓶子裡的液體直朝滕子陽身前潑過來。

電光火石之間，江雩濃一把拉過滕子陽，把他拽到一邊，液體潑到教室的後牆上，立刻焦黑了一大片。

是濃硫酸。

夏知未在看到江雩濃伸手的那一秒鐘立刻把話筒扔到旁邊的桌子上，發出尖銳的聲音。他卻沒顧及，三步並作兩步跑向江雩濃。

誰知道蔣匡口袋裡還有一把小刀。

一切發生的太快，江雩濃根本來不及反應。刹那間，夏知未過來一把拽住蔣匡的手腕一彆，刀掉在地上，他將蔣匡反絞住。

夏知未確認了他沒有攜帶彆的凶器，把他一推，自己到江雩濃身邊，抓著他肩膀，把他渾身上下檢查了一遍。還好隻是他穿的連帽外套袖子上被腐蝕出一個洞，夏知未急忙給他把外套脫掉，確認他沒有被灼傷。

長舒一口氣，夏知未又轉向滕子陽，見他也沒事，夏知未疏散了在場的同學，聯係學校負責人。

夏知未瞪了蔣匡一眼，他怔在原地，似乎整個人也很無措，又有些難以名狀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