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幾人被叫到辦公室，兩個老師對著監控了解情況，很快，蔣匡的母親，朱副書記也趕了過來。

朱副書記的臉上相當不好看，她強壓著怒火，儘量好聲氣地說道，“這件事都是蔣匡的錯，幾位同學的精神損失費用都由我來承擔。這件事我回去一定好好批評教育他，好吧？”

朱副書記想息事寧人，江雩濃卻不配合，“可是現場可不止我們三個，令郎今天這事兒，大家應該或多或少都會受到驚嚇吧，您想賠償，需要我們提供一份今天的觀眾名單嗎，再發個告示給大家說明一下緣由？”

朱副書記被氣得更甚，但如果不妥善處理，對學校和她個人的聲譽都有著不小的負麵影響，她瞪了江雩濃一眼，江雩濃也無所謂地回視著。

迫於無奈，朱副書記最後還是給蔣匡記了處分，並且答應會讓蔣匡在學校公開發道歉聲明。

天色已經漸晚，幾人離開辦公室。江雩濃的外套一直拿在夏知未手上。夏知未看一眼江雩濃裡麵穿的看上去很薄的衛衣，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江雩濃肩上。

江雩濃眼睛睜大了些，看著夏知未，剛想拒絕，就聽到夏知未說道，“太陽快下山了，冷，你穿著吧，彆著涼。”

滕子陽接到他導師的電話，和兩人說了一聲就先走了。

樓下傳來一陣響聲，兩人對視一眼，這一排教室都鎖著進不去，於是夏知未帶著江雩濃到了廁所最裡麵，透過窗子往下看。

是風太大了，把旁邊一棵不是很壯的樹刮倒，樹葉剛好掃在他們所在的樓的窗戶上。

兩人在廁所最裡麵，突然聽到走廊裡傳來急促的高跟鞋的噠噠聲，兩人對視一眼，是朱副書記。還沒來得及有反應，廁所裡衝進來一個人，是蔣匡，他直接趴在洗手台上吐了。

廁所和外間之間是個拐角，兩人站在裡麵並不會被看到。

朱副書記站在廁所門口，怒斥道“你吐什麼，你剛剛這麼看著我什麼意思，你做出這樣的事你還很委屈嗎，我從小是這麼教你的嗎？”

蔣匡從到辦公室，自始至終木訥地站在一邊，此時吐的停不下來，也沒有回母親的話。

朱副書記還在繼續嗬斥，“我和你爸爸讓你從小贏在起跑線上，你的條件有幾個人能比得上。什麼都給你最好的。你就是這樣回報我們的是嗎，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我從小對你的教育都喂了狗了。”

蔣匡終於開口，他聲音很低，“你沒教過我。”

“什麼？”

“我說你沒教過我，你沒教過我該怎麼麵對我的能力和理想的落差。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我腦子不如其他孩子，他們背古詩很快，算數算的很準，練字也很快都有很大進步，我都不行。你從小給我找最好的老師和學校，什麼都給我最好的。你告訴我我也是最好的那一個，你給我太多期待了，我接不住。”

朱副書記怒火更甚，“我想把你培養成優秀的人我還有錯了，你也知道你從小成績不行，從小升學全都靠我打點關係，高考要不是綜招我給你降分錄取，你能上京大嗎？我給你把你人生的路都鋪好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蔣匡也終於爆發，“我沒努力嗎？我還不夠努力嗎？從小彆人背十遍我背五十遍，彆人做十道算數題我做一百道，彆的孩子小學晚上九點睡覺，我晚上學到十一點。我已經按照你的意願在儘力了，你還想讓我怎麼樣。我的心理健康，你關心過嗎？我從初中開始壓力性脫發，你管過嗎？你就想要一個聰明學習好將來有所作為的孩子。”說完，他一把推開母親，衝了出去，朱副書記連忙去追。

直至兩人走遠，江雩濃輕輕拽了一下夏知未的手腕，“我們也走吧。”

兩人走在京大的路上，夏知未看了江雩濃一眼，“我帶你去食堂吃飯嗎？”

江雩濃笑得眉眼彎彎，“好啊，我也嘗嘗京城大學的晚飯。”

兩人到食堂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下，夏知未的衣服穿在江雩濃身上有些大，他把袖子推了上去。

“下午蔣匡潑硫酸的時候，你反應很快啊，要不是你那一拽，這事就大了。”

“其實，他剛站起來的時候，我就感覺他有點不對勁了，所以一直在注意著。”

“你怎麼感覺的？”

“我之前的一個素描老師，是個挺有名的心理醫生。經常會在征得病人同意之後讓我坐在旁邊畫像。當然是畫後既焚。蔣匡給我的感覺，就像是我之前畫過的幾個抑鬱的患者一樣，也不完全一樣。”

“哪裡不一樣？”

“他身上還有一股燃燒的火，就像是他還在掙紮一樣。要麼爆發，要麼熄滅。顯然，積年累月的壓迫讓他最終爆發了。他可能還有一些強迫症和神經質。”

夏知未點點頭，若有所思。

江雩濃看出來夏知未有些心不在焉，隨口問道，“在想什麼呢？你還在擔心蔣匡？”

“沒有。我，”夏知未頓了頓，“我之前就知道他，因為他是副書記的兒子嘛，我們學院有什麼好的資源基本都會輪上他。以前覺得，很羨慕他，現在想想，他也挺累的。明明他什麼都不缺，他應該過得很好的。他為什麼不能放過自己呢？”

“人小時候是沒有是非觀念的，父母占了孩子世界的一半天，很長一段時間裡孩子生活中的頭等大事就是尋求父母的愛和認可，他希望得到母親的認可。”江雩濃想了想，又問道，“感覺你，不是很喜歡他？”

江雩濃實在太敏銳了。

夏知未糾結一番，還是承認，“是，我初中的時候，被班裡一個家裡很有錢的同學陷害偷東西，他非說我偷了他的一塊很貴的手表。我求老師去查監控，可偏偏監控壞了。當時中午，大家都去食堂吃飯，隻有我一個人在教室裡自習。我根本說不清楚。他倒是不差那一塊表，但他要求我在升旗儀式上公開為這件事道歉，並且取消我的保送名額，我沒辦法，隻能照做。”

夏知未停頓了幾秒，他沒和彆人說過這些事，說起來有些無從開口，“後來，那個同學來告訴我，其實監控就是他找人弄壞的，就是為了整我，因為嫉妒我比他學習好吧。他當時還對我還說，他爸是我們市公安局局長，就算報警也沒用。”

江雩濃看上去很難過，聲音很輕，“那你爸媽呢，你沒告訴你爸媽嗎？”

夏知未看著他有些想笑，伸手揉了一把他柔軟的頭發，“我早就沒事了，你不用難過。我爸吸毒，經常打我和我媽，後來四年級的時候在那種販賣毒品的地下酒吧裡被人砸死了。我媽沒上過學，隻能四處打工，洗車，送貨，端盤子，供我上學，我乾嘛還要告訴她給她添堵呢？”

“你沒有辜負你媽媽的期望，你考上了全國最好的大學。”

“她看不到了，她在我高二那年車禍死了。”

江雩濃實在沒想到是這樣，他眼神有些慌亂，“對不起，我沒想到。”

“沒關係，你有什麼好對不起的。而且越長大越覺得，世界都是有錢有勢的人的，剩下的人隻能像螻蟻一樣。偏偏我又沒權沒勢，所以，我下意識的有些抗拒蔣匡。”

江雩濃想了想，很柔和地說道“可是蔣匡這樣的人也會生活的很痛苦，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有苦衷。而且你走了這麼難走的路堅持過來，你真的很厲害啊。彆人看來你也是很值得羨慕的那一個，你智商高學習好，而且長得還這麼好看。”

聽到最後一句，夏知未有些忍俊不禁。看著夏知未笑，江雩濃也跟著笑起來，眼睛亮亮的。

“你跟彆人說過這些嗎？”

夏知未搖搖頭。

“那為什麼會和我說呢？”

夏知未看著江雩濃，沒有回話。

吃完晚飯，兩人正準備離開時，三個女生走了過來，中間那個女生是英語係的係花，表情有些害羞，慢吞吞地走過來，她麵對著夏知未，把手裡的禮品袋放在桌子上，笑著開口，“夏知未學長，我是英語係的孫子雅，從我剛入學時我就知道你了，默默關注了你一年多。這是我給你織的圍巾，學長，我喜歡你，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嗎？”

江雩濃麵無表情地盯著她。

夏知未一臉抱歉，“同學，我暫時真的沒有談戀愛的打算，禮物你收回去吧，抱歉。”

說完，他就帶著江雩濃離開了食堂。

已經快晚上七點了，他們一起去訂好的自習室，路上，江雩濃狀似隨意地問道，“那個女生挺漂亮的，你為什麼沒答應她？”

“我給她解釋過了啊，我沒有戀愛的打算。”

“可是她很漂亮，感覺人也挺好的。而且，”江雩濃話沒說完，就聽到夏知未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

夏知未挑了挑眉，“你才見她第一眼，你就知道她人挺好了？”

“看麵相不行嗎？她這樣漂亮又聰明的女生，不是挺好的嗎？”

“提這麼多次她漂亮，怎麼了，你喜歡她？你還沒成年呢小朋友，更何況快高考了，彆想著早戀。”

“我沒有！”江雩濃難得有些急。

“沒有？那你是，羨慕她長得漂亮？”夏知未笑的促狹，“沒事，你長得也漂亮，你要是考到京大，我幫你做票讓你當校花。成嗎，小少爺？”

夏知未睨著他，又慢悠悠的補充道，“還是，小公主？”

江雩濃氣急，一雙無辜的眼睛瞪著他，夏知未不覺得可怕卻覺得很可愛，像是呲牙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