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國
阿力將武器的樣式及使用方法準確地描述出來,並得到沅國士兵的佐證。
阿依那達大喜,又追問了它的弱點。
阿力立即毫無保留地全盤托出。
雖然他也擔心這些沅人不守信用,但死撐著不說也不是個事。說難聽點,他現在是沅國的俘虜,若他們想用強的,他是一點也招架不住,倒不如好好將自己知道的說出來,哪怕搏不了前程,至少留條性命應該不難。
而這回,他也確實搏對了。
阿依那達讚賞了他的乾脆和果決,即刻賞了他一隻烤羊和兩位美人。
此時的他已經沐浴完畢,換上沅人的上等服飾,住在單獨的帳篷內,烤著羊喝著酒摟著美人,得意又逍遙。
不多時便從帳內時傳出些孟浪的聲音。
“主上真信他所說,那武器一次隻能殺死一人,且還有發射限製嗎?”阿依那達的兒子圖爾薩問道。
阿依那達抽出一把佩刀仔細地端詳著,他的心情不比阿力差,昨夜大戰雖然沒能一舉拿下塞城,還損失了不少城內臥底,但也不算毫無收獲。顧家軍遺落在城外的武器和糧食,今日都被他們撿了回來,也算是扳回了一成。
麵對兒子的謹慎,他答得有些漫不經心:“他描繪得這麼詳細,為何不信?”
哪怕阿力是在說謊,這個謊言也來得恰到好處。他需要有人來削弱沅國勇士對那件武器的恐懼,否則大家連打都不敢打,又談何吞並塞城?
“那我們是否將那晟國人……”圖爾薩做了個抹殺的動作。
“不必。”阿依那達滿意地將繳獲的佩刀插回刀鞘,“好吃好喝地供著他,留著他還有用。”
“他還有用?”圖爾薩滿臉困惑,在他看來阿力不過是個貪生怕死又貪財好色的小人而已,實在想不出來還能有什麼作用。
“我就是要讓那些晟國人看看,跟著我會得到多大的好處。他對晟國的恨意我們也能加以利用,有些事我們來做的話,對將來管理塞城會很不利,換他來做就相當適合。有時一個小人用好了,堪比一名良將。”阿依那達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圖爾薩的肩膀,“孩子,巴爾將軍已經不在了,以後你要抓緊機會多學點本事。”
“兒子謹記主上吩咐!”圖爾薩右手握在肩頭道。
“傳我的命令,今夜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全軍出擊,務必拿下塞城!”
“遵命!”
飛鷹過來喊人時,天已經黑了。
顧遠之看到天色後驚坐了起來,他本以為自己不會睡著,結果竟一下睡得這麼晚。
飛鷹幫他穿上夜行衣,期間也同他彙報了一些今日的情況:“城內的屍體我們都集中起來做了焚燒,現在已經沒有火油,之前做的火攻偷襲計劃隻怕要先放棄了。重傷的戰士和百姓吃了風小姐給的果子後,都已脫離危險,牛肉按著先後到來順序也發完了,後麵再有人來取,我們隻留了名字,縣令說等後續有了更多物資會對他們進行其他補償,大家麵上不太信,不過倒沒鬨事,留下登記後便回了家。那幾名間諜供了幾個名字出來,我們正在逐一排查。對了,還有風小姐,她現在議事廳等候將軍。”
“她等了多久?”顧遠之手上的動作一頓,有些懊惱地問道。
“大約半個時辰。”飛鷹了解自家主子,知道他這是覺得自己睡過頭有些失禮了,立刻解釋道,“是風小姐讓我晚些再叫大人起床,她正和縣令聊得開心呢!”
“他們都聊了什麼?”
“屬下在屋外,聽得不太真切,好像是風小姐要給塞城捐一些物資。”
顧遠之穿好之後急忙去了議事廳,到時正好碰見趙知書對風小姐滿臉諂媚,但又不無真心地道:“那小官先謝過風小姐對塞城的幫扶了。”
“客氣客氣。”風小姐的回答也是一派輕鬆,聽起來是一場很愉快的交流。
兩人見著他後默契地結束談話,趙知書也頗有眼色地告辭。
顧遠之注意到餘笙姑娘也是一身黑衣黑褲打扮,但她衣服的布料和款式和他穿的並不相同,看起來更修身,更有型,也更憑添了一股肅殺之氣。
這個詞崩進顧遠之的腦子裡時,連他自己都有些詫異,即使在父親身上,他都極少能感受到這樣的氣場。
“清醒了嗎?”餘笙走向他問。
“清醒了。”顧遠之肯定地點頭。
餘笙從空間掏出兩款馬甲,遞了一個給顧遠之。
“這是防刺服,你像我一樣穿上,這樣你們這個時代的刀劍就傷不了你。”餘笙說著慢動作向他演示該怎麼穿。
顧遠之跟著她的步驟學,很快穿好了衣服,主要真的很簡單也很方便。
餘笙拿出夜視儀,將主機彆在自己身上,顯示圖像的眼鏡則分成兩片,一片給自己,一片給顧遠,顧遠之學著她的樣子將鏡片在鼻梁上。
他們目前在光源還算正常的室內,餘笙也沒開機,因此顧遠之沒察覺出有眼前架著的薄片有什麼妙處。
等他穿戴好以後,餘笙握住他的手腕道:“走吧。”
“我們要去做什麼?”顧遠之的話音剛落,他便發覺自己到了另一片天地,還沒來得及細看又立刻出現在街道上。
經過昨晚的惡戰,城內的百姓已經不敢在天黑後出門,加上白日裡縣令也頒發了宵禁,此時大街空無一人,沒人能發現他們的異樣。
餘笙打開夜視儀,顧遠之的左眼立刻顯示出白日裡才能看到的景象,他有些不敢置信地取下眼鏡,發現自己的視野也跟著消失了,於是又把鏡片戴回。
餘笙根據夜視儀認路,經過幾次跳躍,終於到了與沅國相鄰的西麵城樓上。
這裡的駐兵也被提前調離。
餘笙拿出兩個望遠鏡,分給顧遠之一個,顧遠之學著她將儀器放在眼前。
發現原本該離自己起碼有五裡遠的景物竟一下被拉到了眼前,而他還好巧不巧地對到了一個正在巡邏沅兵,這突如其來的衝擊力讓他差點手軟。
餘笙這才回答他之前的疑問:“不是說塞城的物資不夠嗎?我們今天就去沅國拿些過來。”
餘笙用望遠鏡觀測著他們巡邏的路線和部署。
她發現在離塞城更遠的地方,沅國還有一處更大的根據地,可惜那裡超出了望遠鏡所能窺探的距離,不過根據周邊牧草的長勢來判斷,那裡應該才是沅人的生活區域。
離他們五裡遠的則是沅國暫時遷徙過來打仗的士兵,此時他們不認為晟國人能跑出城來襲擊他們,因此巡邏比較鬆散。
尤其圍在營帳後方的牛圈和羊圈,完全無人看守。
餘笙粗略估算了一下,裡頭大約得有八百頭羊,三百頭牛。
確定好方位後餘笙又一次抓住顧遠之的手腕:“走。”
“等一下。”顧遠之按住她,“我發現一個熟人。”
說完他立刻鬆開手,本以為風小姐會有些介意他突兀的舉動,沒想到她隻是好奇地把望遠鏡架上問:“在哪?”
“主帳。”
餘笙將視角推過去,還真看見阿力春風得意地跟幾個沅人拱手施禮互相吹捧。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非要闖進來。”
顧遠之不太明白她說的天堂和地獄究竟是什麼,但聽得出來不是什麼好話。
“阿力知道槍的事。”顧遠之提醒道,“他現在應該把我們的情況全告訴了沅人。”
“他的背叛對我們不算壞事,我還就怕沅兵不敢打過來。”
餘笙不忘來時的初心,還是把注意力全放在牛羊身上,拉著顧遠之再次閃現到羊圈。
羊群一般是怕人的,不過餘笙和顧遠之出現得悄無聲息,又穿著黑衣,它們一時間倒也沒察覺到什麼。
餘笙小心地靠近羊群,顧遠之借著夜視鏡清楚地看到她驚人的操作,隻見她雙手在綿羊身上一撫,那羊便在原地立刻憑空消失。
她動作不大,沒發出什麼聲響,加上有些羊也處在睡夢中,輕輕跑幾步便收走十來隻羊。
大約半個時辰,餘笙把所有的羊都收走了。
接著是牛。
這些牛被整齊地套在木頭樁子上,要比羊難收一些,顧遠之和餘笙互相合作,一個解套一個收牛,又花了半個時辰把牛也收掉。
餘笙拿完東西還不忘破壞羊圈和牛圈的柵欄和木樁,用以迷惑沅人的判斷。
一切穩妥後她帶著顧遠之閃開,出現在離沅兵大本營大約百米之處。
“既然風小姐有這本事,為何不將他們的兵器也繳了?”顧遠之不解地問。
“如果我把兵器繳了,他們就不敢來打。我隻收了他們部分食物,就是為了逼著他們快速出兵。”
“不打不才是好事嗎?”
“短期內是好事,但長期來看邊境的問題也將一拖再拖。和平演變需要很長的時間和精力,現在的形勢並不複雜,這一局順風得不能再順了,為什麼不一舉解決所有問題?”
她說這話時的語氣十分平靜,卻冷得顧遠之在心裡打了一個寒顫。
晟國想除掉沅人,是因為他們之間有邊境之爭,還有血海深仇,那她又是因為什麼呢?
幾萬條人命在她的眼裡好像僅僅隻是一群阻擋文明前進的螻蟻,輕飄飄的一句“順風局”便定了他們的命數。
“你不同意嗎?”少年人還學不會隱藏自己所有的思緒,他的心寒和懷疑都清晰地落在了餘笙的眼中。
“不。我十分同意。”顧遠之坦白道,“隻是有些好奇你對這個世界的態度。”
餘笙不由失笑道:“其實你不必糾結我的態度。你的人生最多百年,但我不同。如果我願意的話,我可以在這世上存在千年萬年,說不定最後能活得比這顆星球還要長。從我的視角來看這個世界,這一切都不過是過眼雲煙。”
餘笙想起末世時的戰友,以及無法再見的親人,心裡不由地痛了一下。她很快將這抹情緒放下,平緩地看著顧遠之道:“誠如我一開始所說,我並不執著於塞城。我們的文明在我看來,隻要有人接收,並在這片土地上重現就行。但我既然選擇了你,而你也願意和我合作,那麼作為盟友,你的立場就是我的立場。當然,你也可以把這一切都看做是我的一時興起。”
餘笙沒有掩飾自己的冷漠,在顧遠之麵前,她也不需要掩飾。
以前謝懷民總對她說,想要真正地擔起責任,光靠善良還遠遠不夠,必要時的殺伐果斷才是關鍵。
很長一段時間裡,餘笙不能理解他,隻覺得這人頑固又討厭,對他的命令也總是充滿抗拒。以至於到最後,也隻是以編外人員身份加入005小分隊,沒有真正地成為一名軍人。
不過他還是以首長身份給她下達了最後的命令……這個老東西……是真的很狡猾……
顧遠之從餘笙眼中看到諸多思緒,他知道自己或許把事情想得太絕對,但他又很難讀懂她的過往,隻能似懂非懂地點頭,算是接受她的說法。
他注意到到餘笙的手上又憑空多出一樣東西,剛才在說話間,她還一路往自己身後拋,顧遠之聽見那東西落地之後似乎發射出來什麼東西,可惜夜色太黑,什麼也看不見。
“這是什麼?”
“地雷。扔出去之後會自動發射出五根絲線和五顆炸彈,隻要敵人碰到絲線就會引爆與它相連的炸彈。”餘笙遞給了他一個,“走十步左右扔一次,你儘量往左邊拋,我往中間和右邊拋。”
顧遠之也漸漸明白,今晚風小姐將他帶上,與其說是參與行動不如說是一次實力展示。
她在告訴他,隻要心悅誠服地歸順於她,學習她們的文明,往後的每一場戰爭他都可以打得如此輕鬆,這便是文明與文明之間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