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後 餘笙估算著顧遠之到達塞城的時間……(1 / 1)

餘笙估算著顧遠之到達塞城的時間,換上古裝前去探查他們的落腳點,以免後續要合作不知道上哪兒接頭。

裝扮好後她心念一動,立刻出現在塞城被燒毀的家中。

上次她們走得匆忙,沒想起安排人幫忙打理,整個宅子竟顯得有些陰森落敗。

餘笙身為無神論者自然不忌諱這些,隻覺得這樣好像更好些,平時也不會有什麼人來,是個挺不錯的“出生地”。

她戴上帷帽推門而出,原以為自己身穿白衣走在路上會有些紮眼,沒想走出巷子後,發現街道上的人幾乎都和做她一樣的打扮,她們一邊哭一邊用木板或繩子拉著屍體,將死去的人運到城北的空曠之地堆積起來,路邊到處都是散落的家具、受損的房屋以及剛凝固不久的鮮血,遠處的官兵也在搬運屍體。

餘笙從服飾上認出了顧家軍。

他們比她預想的要早半天來到塞城,似乎剛來就……經曆了一場惡戰?

又走了幾步,餘笙有些意外地看到裡正夫人也帶著兩個孩子大點的孩子一起殮屍。

餘笙沒想節外生枝,快步走過他們身旁,直接找上一旁的顧家軍打聽顧遠之的去向。

今日已有太多犧牲了親人的百姓想找將軍討個說法,顧家軍不疑有他,為她指了衙門的方位。

“稟將軍,已經清點完畢。此次戰役我方損失士兵兩百三十八名,百姓四百五十六名,房屋被破壞六十三座,擊殺敵人三百八十九名,牛九頭,活捉三名間諜。”飛鷹上前稟報道。

“三百八十九名……”顧遠之低喃道,“他們竟隻損失了這麼點人……”

“將軍切莫自責,這都是下官的錯。”趙知書痛心道,“若不是下官錯信趙櫟,將塞城所有安危都交於那賊人負責,便也不會釀成這件慘事,下官定會在奏折中寫清緣由,如實稟明聖上。”

顧遠之向趙知書,見他全身上下都做滿足謙卑,實在有些難以將眼前這人和自己從小聽到大的故事扯上聯係。

顧遠之三歲開蒙時,趙知書正是那屆科考的狀元郎。

他不僅書讀得好,更是治世之能臣,號召村民修路、給予晟國子民開墾荒地權限,並減免前三年賦稅的政策,便是來自他的提議。

此番建議正中一直想有番作為的晟四世下懷,一揮手便給他批了,任務下達至民間也得到熱烈響應。

趙知書在朝前一時風頭無量,就連老侯爺都對這位狀元讚不絕口,後來幾經提拔,用了不過三年時間,便從無名之輩變成戶部侍郎,掌管晟國最緊要的財政。

然而……由於為人過於剛正,趙知書也得罪了不少朝臣。尤其他剛上任戶部侍郎不久,便立刻檢舉了一樁戶部尚書相關的貪汙案。

此案牽涉甚廣,若是檢舉成功,按晟國律法判罰,晟國將有九成朝臣烏紗不保,所有家產儘數充公,三族之內流放兩千裡,九族之內永不入仕途。

可惜,最後因官場相護、證據不足而未能舉報成功,趙知書也因蓄意誣告、破壞他人名譽而被打入大牢。

儘管左丞相為他多番求情,晟帝也愛惜人才,卻還是抵不過九成朝臣的集體彈劾。最終雖尋了個功過相抵的說法將他放了出來,卻也無法再將他留在京城。

趙知書離京之後,被那些朝臣不斷敲打,職務一貶再貶,最後隻能來到塞城這個遠離政鬥的蠻荒之地,此生再無機會施展更多抱負。

顧遠之不由感到唏噓,歲月還真是磨人心氣,若是以前的趙知書……定是說不出這般圓滑的話來……

“眼下不是計較對錯的時候。”顧遠之微微歎了口氣,看向飛鷹道,“傷者的情況怎麼樣?”

“顧家軍輕傷六百八十二人,重傷九十人,百姓輕傷八百一十人,重傷三十五人。眼下我們帶來的以及這城中的藥物隻能勉強對付輕傷,一些重傷較為嚴重的……郎中說……他無能為力。”

這個話題著實沉重,顧遠之沉默半晌道:

“先安排好在城樓上巡邏的弟兄,三個時辰換一次崗位,務必保證休息時間及弓箭補給,以免又被沅國抓住機會偷襲。”

“是!”飛鷹拱手道。

“重傷的兄弟與百姓,一人發三顆果子吧,找老李頭想辦法,儘量讓他們吃下去,其他兄弟一天兩顆。”顧遠之不懂醫術,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擊殺的那九頭牛,解剖後找郎中瞧瞧是否有病變,若是無礙,先將那些肉拿去給受傷的百姓與弟兄們補補身子,剩下的優先發放給那些親人離世的百姓,需得將他們安撫到位,告訴他們等戰事結束官府將再行補償。”

“是!”飛鷹領命後轉身離去。

“下官有一事不明。”趙知書聽到顧遠之的部署竟是以防守為主,這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說來慚愧,昨夜之前,趙知書曾認為晟帝委派顧家軍前來,還隻指派了兩千精兵,這實在不像是來救塞城,更像是在完成自己對顧家的算計,畢竟沅國那邊至少可是能湊出兩萬人來!

但昨夜見識到了顧遠之的神勇,趙知書便覺得,自己錯了,陛下還是他當年認識的那個愛民如子的陛下,絕不因對顧家軍懷有忌憚,而置所有塞城百姓的安危於不顧。

顧遠之不僅擁有過人的膽識,更有絕命武器,幾步之外,須臾之間便將沅國那位令人聞風喪膽的大將軍首級取下,其本事著實讓人驚歎,趙知書毫不懷疑,即便是沅人口中無所不能的真主來了,也未必能從他這裡討到什麼好處,因此他實在不解……

“將軍大人英武不凡,為何不乘勝追擊,將沅國首領一並擊殺,徹底結束兩國之戰?”

“趙縣令有所不知。”事到如今,顧遠之也不再對他有所隱瞞,他拿出手槍卸了彈夾給趙知書看,“我這武器看似強悍,然而使用的次數卻極其有限,這裡麵的子彈每發一粒隻能打死一人,昨夜我用它殺死不少瘋牛,經過消耗,現下僅剩三粒。”

沅人沒見過手槍,不清楚它的使用方式和限製,眼下自然是怕的,若叫他們知曉了真相,顧遠之將會立即失去對沅國的威懾力。

趙知書一下便清楚了所有緣由,喃聲道:“那我們往後……又該如何是好?”

“往後你們能做的隻有等待。”顧遠之對今時今日的局麵早已有了預料,因此說起來語氣十分平靜,聽不出什麼怨懟,“老皇帝不過就是要借沅國之手把我滅了,若是三月之內我未向宮中報備消息,晟國將有新帝繼位,到時太子會立即派兵前來收複失地。”

趙知書對顧遠之的坦誠感到意外,卻又明白到了眼下這地步確實也沒什麼好隱瞞。如今的他不再是當初想著要去改變世界的少年,他深知官場黑暗、官家無情,已經甘願留在塞城蹉跎歲月,卻還是忍不住感到一陣心酸。

為顧家,為自己,為曾經的晟帝,更為城中的百姓。

“城內的糧食……恐怕撐不到三月。”趙知書有些艱難道,“風家臨行前捐了不少,但塞城已被圍困了半月有餘,百姓家裡已經沒多少餘糧,即便將風家留下的全拿出來,撐一月恐怕便是極限。”

實際上他們心裡都清楚,趙知書所說的這還僅是最為樂觀的情況。

今年因為乾旱,城外的糧食收成並不好,塞城缺糧,沅國也缺,沅國是斷不可能一直圍而不攻看著他們將城中糧食耗儘。

七天……又或者三天……恐怕他們就要蠢蠢欲動了!

沅國

主帳內,阿依那達坐在主位上,正對著底下的士兵們發著火。

他昨晚在城外組織進攻,剛要一鼓作氣打進去時便被眼前這些逃兵給衝散了。

這些人邊跑還邊喊著真主救命,嚇得那些原本氣勢如虹的士兵也跟著丟下武器跑路。

原本該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現在竟變成他們夾著尾巴逃走!

“如果不是你們這些人逃兵,我們現在已經拿下塞城了!”阿依那達咬牙切齒怒目圓瞪地道,“你們這些打頭陣的,本該是我沅國最厲害的勇士,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你們明明比那些晟國人長得高,長得壯卻突然崩潰而逃!”

底下的士兵們麵麵相覷,沒人敢開口,紛紛又把頭低下幾分。

“都不說是吧?”阿依那達幾乎快背過氣去,“都不說的話那就全部處決!我們沅國不養懦夫!”

“主上!”底下的士兵急了,忙開口道,“並不是我們懦弱,而是對麵的晟國人,他有妖術!”

“對!他能在十步之內取人首級!”另一個人附和道。

“妖術?”阿依那達抽了抽嘴角,“你們以為這種說法我會相信嗎?”

“那不是妖術!”又一士兵道,“我離得近看得十分清楚,那個晟國人手上拿了一把武器,看著很小,威力驚人,可以一下打死一頭瘋牛,也可以在十步之內取了巴爾將軍的性命。”

“對對對!那個武器是真的很厲害!”一旁的士兵現在回想起來都忍不住瑟瑟發抖,“我們打不下塞城的,隻要一靠近他就會立刻死掉!”

“就連巴爾將軍都這麼輕易死掉了,我們根本沒有能力吞並塞城,要不……同意他們給五萬石糧食算了。”

阿依那達緊盯著這幾個他們漲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廢物,氣得將案桌上的東西砸了過去。

“你們以為,塞城現在還願意拿五萬石糧食給我們嗎?!”

幾人立刻低頭不語。

阿依那達知道這些人沒有說謊,那如驚雷般的巨響,他在城外也聽到了,隻是他無法接受晟國人真有那麼厲害而已。

眼看近在咫尺的肥肉到口飛了,阿依那達始終有些不甘。

“報——”仗外有士兵急衝衝跑來。

底下跪著的人紛紛鬆了口氣。

“說!”阿依那達沒好氣道。

“昨夜我們抓到的晟國人回報說,他認識晟國將軍手中的武器,還知曉它的弱點,要同我們談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