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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大宋,每天都感覺在亡國的邊緣大鵬展翅。
若不是來了市舶司,蘇景殊也想不到連賺錢的地方也有大坑在等著他們。
大宋境內可以用金銀銅也可以用交子,但是金銀並不常見,交子也多是商賈之間使用,百姓日常生活中用的還是銅板。
周邊的番邦小國要是用銅來換銅錢也就算了,要是用貨物來換銅錢,錢都讓彆國給換走了大宋的百姓用什麼?
白玉堂不覺得周邊小國都用大宋鑄造的銅板有什麼不妥,“番邦小國連鑄錢的本事都沒有,日常交易隻能用大宋的錢幣,這不正能說明我們大宋厲害?”
拿貨物換錢大宋又不吃虧,用就讓他們用唄,正好顯示大宋的昌盛國力。
不隻白玉堂,其他人也都這麼認為。
大宋的銅錢又不是白送出去的,想要錢得拿更值錢的貨物來換,番邦使用印有漢字的銅板還能宣揚大宋的天威,怎麼看都沒壞處。
蘇景殊:……
好吧,沒壞處,將來民間發生錢荒的時候彆哭就行。
鬨市中不好說太多,蘇景殊隻是把事情記在心裡,然後繼續聽白五爺介紹市舶司。
公孫先生剛才提到隔壁日本有礦可以關注一下日本的海商,白玉堂便帶著他們去日本商人聚集的地方溜達,“日本商人賣的多是錦、線、綾、蟬羽那些王公貴族喜歡的東西,他們的攤位很好找。”
好找的意思不是說錦、線、綾、蟬羽顯眼,相反,那些東西和其他攤位上的大珊瑚、大象牙、大犀牛角相比非常不顯眼,是日本來的商人比較顯眼。
畢竟矮成那樣的人在大宋境內不多見。
蘇景殊不著痕跡的對比了一下,心道成年人這個身高在大宋境內的確不多見。
沒有估錯的話,大概也就一米四左右。
聽白五爺的意思,這些來大宋做生意的日本商人已經是高的了,東洋島上那些百姓個子更低。
確實很好找。
來往的都是正經商人,所有的攤位都很熱鬨,直接從市舶司衙門的攤位上看不出問題,去查賬大概率也看不出問題。
朝廷年年都會查賬,如果賬麵有問題根本等不到他們來查。
不知道密州市舶司的官員有沒有建密室藏私賬的習慣,如果有的話就按五爺說的做,他們五爺還能再立個大功。
一行人在市舶司轉了半晌,奢侈品是買不起的,看看熱鬨長長見識就是沒白來。
板橋鎮住的都是往來商人,酒樓客棧人滿為患,物價比京城還高,但是物價高也擋不住供不應求。
白玉堂小聲嘀咕,“這兒的房子比京城還貴,果然拚財力還得看商人。”
幸好住官驛隻查證件不要錢,不然在板橋鎮住幾天能把他們帶的路費全花光。
跟著大部隊行動就這點不好,熱鬨是熱鬨了,花起錢來連自己的錢都不敢花。
“我們不住驛館
也不用掏錢。”蘇景殊解釋道,“包大人來板橋鎮之前和密州官員打過招呼,各州都有公使錢用來招待來往官員,咱們是被招待的過往官員,隻要是公事範圍內的花銷都花不到我們的路費。”
就算花他們的路費也沒關係,他們是公差出行,差旅費全報。
白玉堂撇撇嘴,“麻煩。”
蘇景殊樂了,“我以為五爺要說‘公使錢才幾個錢’呢。”
“是想這麼說來著。”白玉堂摸摸鼻子,“但是以前沒聽說過官員離京半路錢不夠花,由此可見朝廷給各州的公使錢應該不會少,所以忍住了。”
大宋的文人一個比一個嬌貴,要是錢不夠花他們會開口說,沒說就是肯定夠花。
小小蘇鼓掌,“五爺機智。”
朝廷冗官冗費,冗的費用不光是官員的俸祿和軍費,還有彆的亂七八糟的開銷。
事關全體官員,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朝廷的費用冗在了哪兒也輕易沒人敢說。
他們可以自己不享受不亂花錢,卻管不了同僚的所作所為,朝廷官員那麼多,這事提出來就是和全體官員對著乾,隻怕剛提出來就得被打壓流放貶謫出京。
改革嘛,都是這樣,雖千萬人吾往矣,能成就是功在千秋,不能成就是把自己搭進去。
眾人回到驛館休息,臨睡前安排好明天的行程。
包拯帶人去市舶司查賬,蘇景殊繼續帶人去市舶司。
欽差便宜行事權力很大,雖說官家沒有說讓包拯巡視密州,但是來都來了,順路看看密州的軍政財政也不費事。
密州官員:……
密州官員隻能強顏歡笑,哭著也要把鐵麵無私的包青天給招待走。
市舶司的市舶使一般由所在地的知州以及轉運使兼領,市舶官員大多也都是州縣官員,雖然經手的錢財非常多,但是他們的品級都不高,多是七品到五品的官。
好在因為市舶司涉及皇家私庫,朝廷對市舶官員的任命很是重視,選拔任命時有不得破格差注初官、避親嫌、避本貫、避置司州等各種限製條件,同時還考察人品資曆政績,條件達不到的話連到市舶司所在州任職的資格都沒有,所以明麵上密州的官都是政績出眾的好官。
包拯離京巡視地方不是秘密,他們人還沒出京城,京東路各州就知道包大人即將奉命巡視登州海防以及青州軍政,沿途各州的官員早就做好了包青天會順路體察民情的準備。
雖然不知道包大人什麼時候來,也不知道包大人體察民情的時候會不會暴露身份,但是隻要他們這些天小心謹慎讓底下人不要搞事,包大人挑不出毛病也不會在他們下轄的州縣過多停留。
他們平日裡沒做虧心事,也不怕包青天忽然來敲門,該擔心的是隔壁登州和青州才對,那兩個州才是包大人重點巡視的地方。
蘇通判對此越發感慨,同是山東地界兒的州,有市舶司的就是升職加薪的跳板,沒有市舶司的就是被排擠才會去的地方,差距如此之大,讓他們登州官
員情何以堪?
“比起驛館,五爺還是更喜歡自己花錢去住客店。”白玉堂看了眼官驛的房間擺設⒓⒓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雙手抱臂繼續嘀咕,“這些官員也是看人下菜碟,知道包大人清廉就怎麼簡單怎麼來,這時候清廉有什麼用?”
雖然他沒住過官驛,但是他知道正常的官驛肯定不是他們住的這樣,誰家官驛院子滿是雜草房子四麵漏風?
“也沒那麼差勁。”蘇景殊推門進房,很容易滿足的說道,“有房子就已經很不錯了,總比露宿野外強。”
官驛看上去是破了點兒,但也沒有滿院子雜草,房間不是四麵透風,隻是晚上睡覺的時候可以抬頭看星星而已。
夏日晴朗,晚上吹著小風看星星還挺舒服的,要是倒黴催的遇到下雨天,驛館的差役也會修修補補,不會讓過往官員住漏雨的屋子。
除了朝廷下令要修整的門麵,各地的官府衙門都破破爛爛,要當官得習慣這些才行。
官員的正常任期是三到五年,不正常的話到任幾個月就調走也有可能,修繕官府衙門花的是他們任上的錢,享受到的卻是後麵的官員,所以地方官都不樂意在官家的房宅上花心思,官驛也是這個道理。
任期滿了回京述職,朝廷考核官員政績是要看賬本的,上任時賬上有多少錢、離任時賬上有多少錢、怎麼花的、理由是什麼,都查的清清楚楚,考評結果好的無一例外都是賬麵銀兩增多的官員。
官衙修了也享受不了幾年,還會讓公賬上的錢變少,地方官不樂意乾這種損己利人的事情很正常。
接待官員有接待官員的門道,公使錢發下來到地方官手裡,想怎麼花當然是他們說了算。
最好接待的就是他們包大人這種清廉的好官,隻要把人往官驛一帶就行,要是遇到不那麼清廉的官員,人家根本就不往驛館來。
“五爺要是想知道地方官的公使錢都花去了哪裡,回頭我們可以一起去長長見識。”蘇景殊小小聲提議道,“離京之前我都打聽好了,在地方當官水深著呢。”
倆哥哥給他講了怎麼避開上官同僚使絆子,熱心的龐衙內也從他的紈絝朋友中打聽了不少有用的消息,就是這個有用不那麼正經,想實踐的話會顯得他是個一勾就入套的貪官。
如果五爺想見識,他也不是不能舍命陪君子。
蘇大人義正言辭的說道,仿佛真的隻是為了滿足白五爺的好奇心。
白玉堂:……
想長見識的話可以直說,不用拐彎抹角拿他做幌子。
“不說了,睡吧睡吧。”白五爺伸了個懶腰,擺擺手朝隔壁的房間走去,“明天還要早起去市舶司,沒有包大人在應該能花錢,我去看看帶來的錢還剩多少。”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展昭那麼正經肯定是被包大人影響的,他要是天天跟在包大人麵前他也正經,這不,有包大人在他連花錢都不太敢花,生怕包大人露出不讚同的表情。
換成他們蘇大人就不一樣了,蘇大人能和他一起買買買。
正巧要出門的包拯:???
包大人轉身問道,“先生,我看上去很凶?”
公孫策忍俊不禁,“大人再溫和不過。”
可是他知道他們大人性情溫和沒有用,在外人看來包大人就是鐵麵無私的代名詞,都鐵麵無私了肯定是個嚴肅的人,相處時會緊張也正常。
白護衛以往自在慣了,到京城後行事也無所顧忌,大概他也知道他的所作所為可能不那麼規矩,所以在大人麵前才略顯拘束。
展昭煞有其事的點頭,“就是就是,他這是心虛,和大人沒有關係。”
他們大人的脾氣再好不過,看他在大人麵前多自在,某隻老鼠不自在隻能說明他心虛。
公孫策笑道,“展護衛可以去白護衛麵前說說,興許白護衛就不緊張了。”
“我不,我這麼說的話他肯定要找我打架。”展昭立刻搖頭,他是個輕易不肯動武的好護衛,打打殺殺多傷感情,不乾不乾不乾。
包拯也不是真的在意彆人眼裡的他凶不凶,凶才能震懾壞人,“展護衛和公孫先生且去休息,我去景哥兒那邊看看。”
市舶司那些海商的船都停在海上,帶上岸的隻是少部分貨物,他們今天已經看了許多攤位,明日再去的話不用再去彆的地方,隻去那些日本商人的攤位就行。
白日裡提起遼國高麗日本喜歡收銅錢時他還沒怎麼在意,來到驛館後才忽然想起來經常會有日本商船滿載金砂來大宋換銅錢。
遼國高麗商人來大宋做生意是正常的以貨易錢,貨物多少錢就賣多少錢,價格高點低點也不會太離譜。
日本商人不一樣,他們有時滿載金砂,有時滿載大宋不常見的新奇之物,且販賣時價格極低,十文錢的東西可以用一文錢買到,所以日本商人在沿海一帶很受百姓歡迎。
商船高大廣深,一船便能載數萬貫銅錢而去。
棄小而不就者,有圖大之心。
滿船的金砂和滿船的銅板相比肯定是金砂更值錢,可是日本商人棄金而取銅,意欲何為?
大宋每年都在鑄錢,正常年份每年會鑄一百萬貫到三百萬貫左右,按理說民間的銅錢應該會越來越多,可事實上確是越來越少,總不能鑄出來的錢全被外族給換走了吧?
包拯以前從來沒想過這些,現在忽然發現周邊小國都在薅大宋的銅錢,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他們覺得周邊番邦小國都用大宋的銅錢是大宋有威望的象征,可大宋的銅礦是有限的,他們的百姓也要用錢,銅錢都讓周邊的外族給運走了他們的百姓用什麼?
不行,回京後得和三司的官員談談,沒有記錯的話,太宗皇帝在位時曾下詔嚴禁商人從榷場攜帶銅錢出境,去遼國隻能待貨物不許帶錢。
不過真宗皇帝繼位後就沒怎麼管過這條禁令,所以往來的商人依舊能攜帶銅錢通過榷場和彆國商人交易。
太宗皇帝下禁令必定有他的道理,如今再拾起來也不是不行。
“朝廷
原來下過禁令啊?”蘇景殊眨眨眼,沒想到趙一曾經還乾過這種好事兒,可惜後麵的皇帝沒繼承下來,弄得大宋年年鑄錢年年銅錢不夠用。
他沒學過明法科,對朝廷的律令其實不太了解,不隻是他,朝中進士出身的官員基本上都是這樣。
科舉考試也算是應試教育,朝廷考什麼他們學什麼,明法科專精律法,其他科對律法一竅不通。
官員不通律法聽著很離譜,但是這年頭的官員可以有幕僚,隻要招個懂法的幕僚就能解決問題,所以很多官員即便當了官也不怎麼學律法。
畢竟他們可能一輩子都當不上京官,刑部、大理寺那種地方他們也就隻能看看,去地方當官能把朝廷下達的政策落到實處就已經很不錯了,懂那麼多律法也沒用。
術業有專攻,像包大人這樣本身對律法條例信手拈來的縱觀朝堂也沒幾個。
包拯點點頭,繼續說道,“此行隻是查黃金的出處,銅錢之事可以暫且放放。??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他們要查的還是襄陽王謀逆一案,其他事情等結案之後再查,不用現在操心。
要查銅錢外流不能來密州,密州市舶司的交易量還不夠,到時得去南方幾個市舶司查,他們先解決手上的問題為先。
蘇景殊應道,“大人放心,我知道哪邊更重要。”
主要查喜歡用黃金交易的日本商人,順便打探打探銅錢都流向什麼地方。
包大人回京後要是有空管這事兒,他還可以把他打探出來的消息整理出來送回京城,口說無憑,讓數據來說話。
第一天一早,兩邊分頭行動,蘇景殊帶上白玉堂和沈仲元去市舶司衙門,這次不用白五爺帶路,他們自己就知道直奔內院而去。
小諸葛不愧是小諸葛,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不光對江湖上的事情如數家珍,談及市舶司的交易也頭頭是道。
大宋在邊境開有榷場,絲綢、茶葉、陶瓷等物都很暢銷,但是大部分時間榷場裡的交易都不是以物易物,而是以銅錢購買。
遼國西夏的牛羊和鹽在大宋很受歡迎,每年的交易量都達數十萬貫,那每年數十萬的銅錢到了遼國西夏境內自然就出不來了。
早年契丹人和黨項人日常交易都是以物換物,畢竟是遊牧的族群,他們也沒有鑄錢的技術。
大宋的銅錢的質量好不易磨損還便於攜帶,那些外族自然喜歡,於是遼朝和西夏境內的銅錢數量越來越多,他們國內的日常交易也開始用宋錢。
西夏境內鐵多銅少,黨項人除了用銅錢來交易外還會把銅錢融化製成兵器反過來和大宋打仗,正因如此,太宗皇帝時才下令榷場不許用銅錢交易。
不過大宋缺馬,仁宗皇帝在位時為了買馬恢複用銅錢交易,於是每年又有十幾萬貫的銅錢流入西夏。
蘇景殊:閉眼.jpg
狄將軍說過鄰近西夏的陝西、河東地區都用鐵錢,他大概知道是為什麼了。
買馬的銅錢已經足夠多,要是日常交易還用銅錢,西北
一帶的銅錢就全跑西夏去了,大宋的百姓根本沒錢花。
沈仲元看了眼他們家大人的表情,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朝廷買吐蕃的馬也是用銅錢。”
因為燕雲十六州都在契丹人手裡,大宋境內沒有足夠的適合養馬的地方,近百年來一直處於缺馬的狀態。
不打仗的時候可以從西夏和遼國買,打仗的時候就買不到了,畢竟契丹人和黨項人也不是傻子,他們本身就是以騎兵製勝,最清楚騎兵在戰場上的殺傷力,不會賣馬給大宋訓練騎兵。
遼國和西夏的馬賣不了,那就隻能找彆的地方買。
吐蕃的馬匹質量不錯,大宋每年都要從那邊買馬,遇到吐蕃進貢馬匹,朝廷也會按照差不多的價格進行回賜銅錢,回賜銅錢有時候比買的還貴。
據說大宋每年從吐蕃買的馬都在一萬匹以上,按照市價大約是五十萬貫,不過大部分時候都超過五十萬。
白玉堂嗤笑一聲,“懂,麵子最大。”
比起一分價錢一分貨的買賣,朝廷大概覺得吐蕃進貢馬匹更有麵子,所以走的是吐蕃進貢馬匹而朝廷回賜銅錢的路子。
吐蕃人又不傻,隻要不在乎什麼麵子不麵子的,進貢比直接賣拿到的錢更多肯定是進貢啊。
唉,他們大宋怎麼那麼多冤大頭?
蘇景殊幽幽開口,“五爺還忘了朝廷每年的賞賜給番邦的銅錢。”
天大地大麵子最大,周邊的番邦小國隔三差五會派使臣到京城朝貢,隔壁遼國更是年年派使臣南下,朝廷對這些來訪的使臣非常大方,就算是遼使都能動輒賞賜上萬貫。
對遼國都能這麼大方,對吐蕃那些態度比較好的藩國更是大方,每次的賞賜除了鹽、金銀、布匹最多的還是銅錢,同樣是動不動就成千上萬貫,說他們是冤大頭一點也不虧。
幸好前些年繳納歲幣時用的是銀和絹,要是用銅錢來花錢買平安,彆說每年鑄三百萬貫,就是三千萬貫都不一定能夠花。
吐蕃進貢馬匹大宋回賜銅錢,大理進貢花椒、鹽、馬大宋回賜銅錢。
大食國進貢乳香大宋回賜銅錢,爪哇國進貢胡椒大宋回賜銅錢。
回賜銅錢回賜銅錢回賜銅錢,大宋的銅礦是無底洞啊天天回賜銅錢?
蘇景殊心裡罵罵咧咧,麵上還能勉強維持淡定,讓沈仲元不用管他們繼續往下說。
沈仲元慎重的點點頭,斟酌著詞句繼續講大宋和其他地方的交易。
說完西夏遼國吐蕃,周邊還有高麗和交趾,這兩個地方也都非常喜歡大宋的銅錢。
大宋剛建國時高麗就遣使朝貢,和吐蕃大理那邊差不多,高麗進貢土特產物品大宋回賜銅錢。
高麗自己是有銅礦的,但是他們和契丹黨項一樣並不知道怎麼鑄造錢幣,日常交易也是用以物易物,偶爾見到銅錢也之死被當地人當個稀罕玩意做個裝飾品。
高麗舊俗,日常用具皆用黃銅所造,他們的銅礦開采出來都造成鍋碗瓢盆,大宋的銅錢到高
麗境內後很大一部分都被融化成銅重新打造成器皿。
後來高麗商人發現銷錢為器非常賺錢,於是就開始刻意搜集銅錢,錢越來越多越來越多,慢慢的高麗國內也開始用宋錢來交易。
交趾那邊和大宋的交易少,主要在西南邕、欽、廉三州,那邊的商賈用香料和黃金換銅錢,跟大人即將要查的日本商人差不多。
一兩黃金大約換十貫銅錢,交趾人貿易金香必以銅錢,且銅錢許入而不許出。
吐蕃、大理那些番邦得了好處不會輕易和大宋翻臉,交趾不一樣,他們不光正常交易換錢,還時不時犯邊搶掠財物。
不過交趾那邊自己能鑄錢,所以大概率是收了大宋的銅錢然後鑄成他們自己的錢。
至於日本國是什麼情況,大人接下來可以去日本商人那兒打聽,他就不多說了。
蘇景殊揉揉臉,在心裡給交趾記了一筆。
連吃帶拿都不滿足還動手搶,他們怎麼不上天呢?
很好,記住了。
到登州後再給林邵寄封信,信裡把交趾的所作所為都寫上,知州通判對地方政策的影響很大,交趾那邊又不起眼,他們完全可以先把那個口子給堵上。
林兄加油乾,爭取把廣源州徹底納入大宋的版圖然後給交趾點顏色看看。
老虎不發威,真當他們是病貓啊?
白玉堂拍拍額頭冷靜冷靜,官果然不是好當的,他要是在京城為官怕是得氣死,“沈兄,昨天怎麼沒聽到你說這些?”
沈仲元不好意思的回道,“臨時打聽的,昨天還不知道。”
時間有限隻來得及打聽周邊的幾個番邦,日本國的情況他們大人本來就要去詢問,他就不費這個功夫了。
說實話,大人現在問他他也不知道。
蘇景殊:……
白玉堂:……
人才啊!
這年頭眼裡有活還有本事的人不多,帶他出來是帶對了。
蘇大人再次感歎自己的慧眼識珠,然後帶上他的哼哈一將去日本海商那邊打探日本國內的金礦情況。
日本和中原這邊的交往由來已久,最開始的時候他們還是倭奴國,大概唐朝時和唐朝學了太多東西,於是改了個日本的名字,不過中原這邊民間還是更習慣稱呼那邊為倭國、東瀛,隻有官方文書才用日本。
日本商人來他們這兒經商的多,他們這兒的人去日本經商的也多,不少人直接在那邊大肆買地開礦然後運回中原賣,具體利潤多少不太清楚,反正相當賺錢。
蘇景殊扮成對日本國內感興趣的商人去找那些日本來的商人打探情況,想著身邊有人才不能不用,直接讓沈仲元過去套話。
他以前覺得他的口才非常好,現在不這麼覺得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小諸葛的本事才是真厲害。
反正他肯定沒法在一天內把大宋境內的銅錢流向打探的那麼清楚,這麼優秀的人才以前混跡江湖真是太可惜了。
沈仲元
被誇的耳根微紅,留他們家大人在後麵當無所事事的富商公子,他去找那些日本來的小矮子打探消息。
白玉堂蹲在地上看他們帶來的貨物打發時間,聽著聽著就笑不出來了。
他怎麼覺得這些日本海商很欠揍?
日本國礦多就礦多,嘚瑟什麼?
他們礦多還囤積大宋的銅錢乾什麼?有本事全用他們自己鑄的錢啊!
蘇景殊蹲在他旁邊,“稍安勿躁。”
他也覺得這些家夥挺欠揍的,但是現在不是起衝突的時候,這時候揍人會被巡邏的官兵抓走,他們還是耐著性子聽著吧。
老話說的好,病從口入禍從口出,看來這些日本商人並不知道這個道理,也可能是他們根本不覺得有組織有預謀的搜羅銅錢是個問題。
按照他們的話,他們搜羅完銅錢就通過海上航線直接回國,海路不像榷場那樣容易搜查監控,海船也比馬車裝的多,一艘海船一次運十萬貫銅錢不在話下。
他們日本的貨物物美價廉,有些大海商會去南方的城池和那邊的有錢宋人交易,有時候直接賣的整座城池都找不出幾枚銅錢。
還有還有,大宋的商人去日本貿易也直接帶銅錢去,據說官府曾經在他們那兒采買了五十萬斤硫磺,都是直接用銅錢支付的,他們日本的商人可喜歡直接和大宋的朝廷做生意了。
蘇景殊深吸一口氣,你們嘚瑟就嘚瑟,還踩他們北方百姓一句是什麼意思?
南方的百姓有錢願意花錢買他們的貨,北方百姓買他們的東西沒花錢嗎?
什麼人呐?會不會說話?
朝廷也是,榷場限製銅錢流出就說明他們知道銅錢外流對大宋不好,知道不好還一船一船的往外運銅板乾什麼?
看看那些日本商人是怎麼說的,估計都覺得他們人傻錢多好忽悠,連榷場運銅容易被扣下都知道,可見他們搜集銅錢之前已經做好完全的準備。
日本商人能以物易物,大宋商人也可以,他們又不是隻喜歡銅錢,那些絲絹啊茶葉啊瓷器啊都能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行嗎?
冷靜,冷靜,往好處想,他們好歹還運金砂來換銅板,至少在價值上他們大宋不虧。
蘇景殊磨了磨牙,鄭重其事的問旁邊的白玉堂,“五爺,經商容易嗎?”
“挺容易的吧?”白玉堂不太確定,“我大哥每年都能賺的盆滿缽滿,陷空島盧大哥也是,每年的進項都不在少數,經商應該不難。”
小小蘇眸光逐漸凶殘,“你說,我們能把日本國買下來嗎?”
白玉堂:……
“景哥兒,你被氣傻了?”
雖然有大宋的商人在日本買地開礦,但是他們買到的隻是少數,大部分還是那些日本人的土地。
日本國有日本國的朝廷,他們的朝廷肯定不會放任宋人大肆買地。
“要是找個本地人當幌子呢?”蘇景殊腦洞大開,退遠一點避開那些日本商人,捏緊拳頭陰惻惻說道,
“用個本地人當幌子,先從小地方開始買??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然後慢慢擴張地盤,等到地盤足夠大就揭竿而起推翻他們的天皇。”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大宋境內都有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隔壁日本肯定也有。
反正日本不在大宋境內,有機會就試試,不成也不虧。
都說日本的戰國是村與村之間的乾仗,現在的日本還沒到戰國時代,打仗規模可能連村與村都不如。
很好,先記下,到登州後就把他的想法和銅錢流向全部彙報給官家,順便添油加醋寫給小金大腿看。
他沒錢也沒那麼多精力去經商,讓那爺兒倆商量去。
白玉堂托著臉說道,“我大哥總說我敗家,如果你生在我家,被說敗家的肯定不是我。”
蘇景殊搓搓下巴,“不一定,萬一我是商業奇才呢?咱大哥看出我是個商業奇才從小開始培養,我到五爺這個年紀沒準兒已經把隔壁日本給買下來了。”
白玉堂:……
給你點顏色你就開染坊是吧?
兩個人在無人處低聲交談,不多時,沈仲元打探完消息回來,“大人,那些海商的確都曾運過金砂來大宋。”
金砂沒有精煉過,運過來後肯定還要鍛造,包大人猜的沒錯,襄陽王背後之人手底下應該真的有朝廷不知道的礦,不然拿到金砂也沒有用。
蘇景殊問道,“他們的金砂都是正常交易走的嗎?”
“言語含糊,大概率不是。”沈仲元回道,“不過這些人的船都不算多,據他們所說,日本國內擁有百艘船隻的大海商多是宋人,日本的朝廷其實不樂意和大宋有往來,他們這些都是偷偷摸摸過來的小商人。而且那邊的海商不隻在密州市舶司一處停留,更多還是去南方泉州市舶司。”
問題就出在這裡。
日本海商到大宋來的話到密州市舶司停留最安全,沿海而行肯定比深入大海安全,即便那些海商想和南洋或者更遠的地方來的商賈交易也可以先在密州把貨賣完再去,直接載滿貨物奔泉州而去肯定有問題。
還有那些在日本國內擁有大量船隻的海商,他們既然有那麼多船,肯定會在日本國買地安頓,日本國內礦多,那些商船極有可能就是用來運開采出來的黃金白銀的。
白玉堂嘶了一聲,“彆不是真有人能把日本國買下來吧?”
蘇景殊也瞳孔地震,“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