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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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剛過正月就離開了金華府,他計劃的很好,春闈放榜應該是二月底三月初,他二月初離開金華府,路上再怎麼耽誤,一個月的時間也足夠他趕到京城。

景哥兒春闈那麼要緊的事情,他得在京城親眼見證。

結果可好,不光沒能在春闈放榜之前趕到京城,甚至連殿試放榜都沒趕上。

從金華府到京城原本不用過荊州,但是他想著汴京不缺好東西,隻花錢顯不出他的獨特來,荊湖兩路是中原和南方的交通要道,有許多商隊在那裡中轉,於是就拐去荊州看看能不能搜羅些新鮮玩意兒給他們景哥兒當賀禮。

雖說天下所有的好東西都彙聚在汴京,但是難保路上扔了什麼好東西讓他撿個漏。

不知道景哥兒春闈考的怎麼樣沒關係,隻要去考了就是勝利,考的怎麼樣都值得慶賀。

天下那麼多讀書人,有幾個能走到春闈這一步?

他們景哥兒才十幾歲,能有資格參加春闈已經很厲害了好吧。

白五爺想著在荊州待幾天就換陸路,雖說慢了點兒,但也能趕在月底進京,萬萬沒想到撿漏沒撿著,還遇上了荊州災荒。

沿路百姓拖家帶口在官道上乞討,一個兩個他能幫,成千上萬他怎麼幫?

打聽之後才知道,荊州遭災之後朝廷的賑災糧一直發不下來,荊湖兩路轉運使王倫喪儘天良魚肉百姓,逼的饑民走投無路隻能想辦法進京告禦狀。

看吧,百姓走投無路也隻能進京告禦狀,換成被逼急了的江湖人,那些欺壓百姓貪墨賑災糧的官兒一個都彆想活。

白玉堂剛知道沿途發生了什麼的時候火氣上頭想手刃貪官,冷靜下來後又覺得不太行。

貪官汙吏是殺不完的,當務之急是趕緊讓災民收到賑災糧。

先讓受災的百姓活下去,然後再想法子處置那些貪官。

江湖人插手官場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稍有不慎還會被那些當官的倒打一耙,這事兒隻能朝廷來管。

朝廷的問題要朝廷自己解決,荊州的官場沆瀣一氣,他上去就把那些貪官汙吏殺了的確能泄憤,然後呢?

他被朝廷通緝,那些貪官汙吏非但不會被繩之以法,反而會因為死在他手裡保住了好名聲。

不行,他已經不是那個對朝堂一無所知的白玉堂,休想讓他出力還不討好。

他可以出力乾活,也可以不要回報,但是他得讓人知道活兒是他乾的,不然多虧啊。

白五爺見不得那麼多百姓在他眼皮子底下受苦受難,打聽清楚是怎麼回事後立刻開始琢磨這事兒要怎麼辦。

荊湖兩路轉運使王倫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試圖進京告禦狀的百姓中很多都被他害的家破人亡。

轉運使是多大的官?手裡有多大的權?

不知道,不過不重要,轉運使再大總不能比包大人還大。

遇事不決去開封府,找包大人告狀就完事兒

了。

白玉堂在荊州耽擱了些時日,擔心那些要上京告禦狀的百姓被王倫暗害,一路護送他們到開封府附近才加快速度進城報信

他進京之前搜集了不少王倫草菅人命的證據,還有荊州那些和王倫狼狽為奸的官,朝廷要是想查,荊州的官兒得換下去一大半。

展昭聞言不敢耽擱,立刻讓他去包大人跟前解釋到底是怎麼回事。

荊州發生水災,朝廷得到消息後一直在忙活賑災事宜,要是賑災糧一直沒有發到災民手中,朝中這些天都忙活了些什麼?

地方有災,包拯也一直關注著災情,從京城運糧去荊州頗有不便,此次的賑災糧多是兩廣、四川、江西等周邊地區調度,隻有政事堂發出的政令才能讓周邊地區聽命行事。

荊湖兩路轉運使王倫賑災不利,他已連上兩本參奏王倫,官家也已命禦史台前去荊州查證,隻等禦史台的官差回來便能知曉他到底有沒有用心賑災。

“他那哪是賑災?分明是把所有的賑災糧都吞到他自己的口袋裡,連一粒米都不給受災的百姓留。”白玉堂罵罵咧咧,從隨身攜帶的小包裹裡翻出幾本賬本呈上,“包大人您看,這是我在王倫書房的密室裡找到的證據,明明倉庫裡有糧食,那混賬玩意兒寧肯看著百姓餓死也不願意開倉放糧。”

他在王倫府盯了好幾天,為了不打草驚蛇沒把原本帶到京城,而是將裡麵的交易內容抄了一遍,原本在抄完之後又送了回去。

那王倫看上去人模人樣,實際上就是個衣冠禽獸,偏他為人處世的手段很厲害,荊州士紳大多被他籠絡,籠絡就籠絡吧,他竟然還讓那些士紳聯名上表對他歌功頌德。

水災還沒結束,受災的百姓沒吃沒喝,這種民不聊生的情況下那些士紳竟然還真的給官家寫了陳情表歌頌王倫的功德說他為政清廉愛民如子,真是為了錢連良心都不要了。

白五爺越說越氣,罵完之後又小聲說道,“那什麼,包大人,荊州的災民太多,善心的富家大戶也沒有多少餘糧,我離開荊州的時候就把城外的常平倉給開了。”

災民都要餓死了官府還死守著不肯放糧,他沒有直接殺上貪官家門已經是忍了又忍,臨走之前開個倉放個糧應該不是什麼大罪過吧?

包大人審案要同時考慮到律法和情理,他開倉放糧是為了救受災的荊州百姓,是情有可原,看在他主動告知的份兒上,回頭審到災民哄搶常平倉的時候能不能彆抓他?

那些百姓都要餓死了,糧食放著也是放著,就該拿出來給百姓活命。

即便沒有他開倉放糧,災民被逼到絕路也會去爭搶糧食,到時候不知道會有多少災民死在爭搶之中,不如直接打開常平倉保住那些百姓的性命。

大不了事態平定下來後受罰,受罰也好過餓死。

這事兒本就不是百姓的過錯,要不是貪官汙吏把官家的糧倉當成私產,荊州百姓不去爭搶也能得到屬於他們的賑災糧。

錯的是那些貪官汙吏,他和百姓都是無辜的。

沒錯,就是這樣。

白玉堂小聲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越說越覺得自己沒錯,說到最後理直氣壯看著甚至能和包大人對著拍桌子。

包拯麵容嚴肅,“本官馬上去麵見官家,此事若真如白義士所說,白義士非但無過,反而是大功。”

白五爺矜持的擺擺手,“大功就不用了,朝廷趕緊把荊州那些魚肉百姓的貪官處理了才是正經。”

他在京城待過的時間不長,時間不長也擋不住他已經立下了好幾件大功。

功勞不功勞的不重要,能讓百姓過的好點才是真。

沒辦法,誰讓他錦毛鼠白玉堂是為國為民的大俠呢。

白五爺不著痕跡的瞥了眼旁邊的禦貓,感覺腰杆挺的更直了。

府衙門口,龐昱和趙清看著匆忙進去找包大人的展昭和白玉堂,麵麵相覷,“展護衛是不是嫌我們煩了?”×2

話說出口,倆人立刻又說道,“肯定是嫌你煩。”×2

龐昱:……

趙清:……

“彆學我說話。”×2

兩個人都氣的不行,幸好這時候蘇景殊從瓊林苑回來,不然他們倆能在開封府門口打起來。

今年的進士少了打馬遊街從皇宮到瓊林苑的流程,散夥的時候也沒那麼多規矩,時間差不多了就各回各家繼續慶祝。

彆人對少了打馬遊街流程有什麼想法蘇景殊不清楚,反正他自己覺得沒這個流程正好。

打馬遊街啊,比榜下捉婿還可怕,榜下捉婿還能靠兩條腿跑,遊街的時候連跑都不能跑。

據他兩個哥哥說,那感覺誰去誰知道。

成過親的年輕進士開開心心“一日看遍長安花”,沒成親的就比較慘了,全汴京的花都能砸到他們身上,到了瓊林宴後洗澡換衣服都壓不下身上的花香。

縮短流程好,他可不想被鮮花醃入味。

小小蘇高高興興回家,準備回家之後繼續慶祝,二伯是家裡第一位進士,他是家裡第一位狀元,還是三元及第的狀元,這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兒,今天不光要和爹娘姐姐一起慶祝,還要把祖父祖母的牌位請出來一起慶祝。

然而他剛從馬車上下來,龐衙內和趙世子就衝到了眼前。

龐昱:“景哥兒!”

趙清:“子安!”

這次終於沒再重合。

蘇景殊被他們倆嚇了一跳,“你們怎麼在這兒?”

“我們都在這裡等半晌了。”龐昱急吼吼催著他進家,“現在全京城都知道你在殿試放榜時被同榜進士刁難,那幾個刁難你的家夥已經被趕出客店,接下來要殺要剮你說怎麼辦?”

“龐昱你能不能彆那麼急,咱們上門就是客,你見過誰家客人比主人還急的?”趙清用蠻力把龐昱扯到後麵,上前一步占了他剛才的位置繼續說,“子安,你想好了之後我去乾,反正宗室子弟打出人命也不會一命償一命,本世子可以讓那幾個不長眼的家夥挨了揍也不敢說什

麼。”

蘇景殊:……

他是不是錯過了什麼?已經快進到要喊打喊殺的地步了嗎?

還有,你們倆的思想很不健康,哪能隨隨便便就喊打喊殺?

龐昱被搶了位置氣的不行,“我和景哥兒關係好,我到他家和回自己家一樣,你跟著湊什麼熱鬨?”

趙清哼了一聲,“你把子安家當自己家,問過子安爹娘的意見嗎?”

龐昱:……

啊啊啊啊啊啊啊!!

混蛋!!!

蘇景殊抬頭望天,等倆人都冷靜下來才帶他們進家,先去找爹娘姐姐報個喜,然後回他自己的院子盤問他去參加瓊林宴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

他在官家和滿朝文武麵前被刁難的事情應該藏不住,文武官員回衙門的路上就能把事情傳遍京城,不過這事兒他沒吃虧,傳遍京城也算是替他揚名,權當是被刁難的報酬了。

被刁難的是他,怎麼這倆人看著比他還著急?

“你可是小爺的朋友,小爺的朋友在金榜題名時被人刁難,還不許小爺著急?”龐昱在開封府門口蹲了那麼久其實已經平複了心情,但是再提起來還是生氣,“小爺為你燒了那麼多香,怎麼能被那幾個小人給壞了好事?”

“得了得了,我說你夠了哈。”趙清聽的頭疼,“人家子安的狀元是憑本事考的,和你有什麼關係?”

眼看著兩個人還要吵,蘇景殊趕緊上前把人分開,挨個兒安撫下來之後總算弄清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傳臚大典之後發生的事情的確很快傳遍了京城,龐衙內隻聽了前半截,聽完之後火冒三丈,後半截沒聽就出門要去瓊林苑找他爹讓他無所不能的老父親想辦法黜落那幾個沒事兒找事兒的混賬玩意兒。

出門沒多久遇到同樣要去瓊林苑的趙世子,倆人對了對消息,這才把事情聽全乎了。

既然那幾個家夥已經被官家黜落,那他們也沒必要大老遠的跑去瓊林苑為小夥伴出氣,留在城裡守株待兔就行。

傳謠言是吧?他們也會。

他們不光能傳謠言,還能讓那幾個人在京城沒有立足之地。

好歹當了那麼多年的紈絝子弟,這種事情再乾不好還算什麼紈絝?

其實不用他們和店家打招呼店家也不會留那幾個人,新科進士的住處大多在貢院附近,店家就靠店裡住了幾個進士為噱頭招攬生意,就差把考中進士的讀書人當祖宗捧著了。

房錢肯定是不收的,店裡住的進士越多接下來幾年的生意越好,下一屆春闈的生意全靠這一屆的成績撐著,要是店裡出了個狀元,狀元住的那間房的價格能炒上天。

可惜今年的狀元在京城有宅子,人家不住客店。

那幾個進士在客店享受了那麼些天的追捧,殿試放榜後卻因為誣告狀元被黜落,人品問題比學識不夠更讓人瞧不起,店家會讓他們留在店裡才怪。

龐昱氣哼哼,“被趕出客店還不夠,最好把他們的腿打斷,看他

們以後還敢不敢胡說八道。”

趙清扶額歎氣(),應該是把嘴巴縫上?()_[((),打斷腿有什麼用?”

蘇景殊:……

要不要這麼凶殘?

小小蘇抹了把臉,拉著倆人到屋裡坐下要給他們上律法課。

他知道小夥伴是為他抱不平,感動歸感動,教育也是真的要教育。

阿崽啊,咱這不是正經大宋,是包青天世界的大宋,包大人的龍頭鍘真的能鍘皇親國戚。

趙世子將來會不會犯事他不清楚,龐昱這裡可危險的很。

包青天的劇情他記得的不多,但是裡麵的的確確有鍘龐昱這一出。

龐太師身為太師都沒能把人救下來,可見他將來犯的事情有多大。

勿以惡小而為之,小錯小錯慢慢就積累成了大錯,現在扭轉還能扭過來,等將來真的犯下大錯再給他講道理就來不及了。

龐昱剛進屋時還不知道小夥伴要說什麼,聽著聽著發現全是些聽不懂的律義條例臉色一下子就垮了下來,“景哥兒景哥兒,國子監有明法科轉教律義條例,我們不想聽這些。”

趙清的臉色沒比他好哪兒去,聽了幾句後跟著苦著臉討饒,“剛才喊打喊殺都是說著玩的,我們倆平時連打架都隻能偷偷摸摸的打,真要過火了被打斷腿的還得加上我們。”

他爹是可以參與朝政的實權王爺,宗室王親都盯著他們家,他要是真的弄出人命,就算不用一命償一命也好過不哪兒去,他爹為了堵住悠悠之口隻可能從重處罰。

他們家是這樣,龐昱家也沒好哪兒去,他們倆和那些欺男霸女的紈絝子弟真的不一樣。

龐昱和趙清使了個眼色,倆人挪到門口,已經做好說完最後一句立刻逃之夭夭的準備,“景哥兒,剛才白大俠來到開封府要見包大人,看上去像是有要緊事,我和趙清去府衙打聽打聽,你剛從瓊林苑回來,快洗洗歇著吧。”

蘇景殊眨眨眼睛,“白五爺回來了?走走走,我們一起去。”

白五爺先前讓展貓貓傳話說春闈放榜之前就能抵達京城,如今殿試都放榜了才終於現身,不知道被什麼事情給絆住了。

一進京就要找包大人,感覺不是小事。

也是,小事的話五爺自己就能解決,不會耽擱那麼長時間,更不會一到開封府就去見包大人。

龐昱悄悄鬆了口氣,不念叨他了就好,景哥兒念叨起來比國子學裡的直講先生還可怕。

三個人急急忙忙去隔壁開封府打探消息,出門時正好看到包拯的馬車走遠。

白玉堂將問題扔給開封府,放下心裡的大石頭後總算感覺輕鬆了些,也終於想起來他進京的最初目的。

展昭拍拍他的肩膀,“殿試今日放榜,景哥兒被點為狀元,不光如此,他還是大宋開國以來最年輕的三元及第。”

白玉堂:!!!

“三元及第!!!”

老天爺啊,這是他能結識的人嗎?

“雖然有幾個人

() 不服氣(),但是景哥兒憑本事讓那些人閉上了嘴巴(),五爺待會兒可以自己去問他。”展昭簡單說了幾句,然後帶上衙役去城外等那些想要進京告禦狀的荊州災民。

汴京城每日來來往往人數眾多,若是隻有幾個人也就算了,按照五爺的說法,進京的災民足有數百人,那麼多人沒有路引直接進京,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要攻打京城。

為了避免造成誤會,他們得在災民進京之前將人安撫下來。

打探消息三人組目送包大人的馬車走遠,轉身還沒進到府衙,就又看到展護衛帶人出去。

龐昱咽了咽口水,“開封府抓我們的時候從來不會動用展護衛。”

能動用展護衛的都是大案,可見白大俠帶來的肯定不是小事兒,至少不是打架鬥毆這樣的事情。

緊接著,白玉堂也從府衙出來,看到不遠處的三個人立刻衝過去興衝衝說道,“景哥兒考了狀元?是真的嗎?三元及第的狀元郎?!”

這會兒的白五爺看上去很是輕鬆,龐昱又有些拿不準了,“到底是大案還是小事兒?”

說話地點從蘇家換成隔壁白家,這回連龐昱都不敢自來熟了,這地方他也是第一次來。

治平二年的狀元郎姓蘇名景殊已經傳遍京城,還有龐昱和趙清這兩個熟知坊間各種傳聞的衙內在,白五爺人不在京城也不耽誤他知曉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情。

蘇景殊托著臉看著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三個人,已經能猜到待會兒可能會發生什麼。

果不其然,白玉堂聽到有人不服狀元人選是造謠狀元的文章是代筆後火冒三丈,“那幾個混賬玩意兒在什麼地方,五爺非得讓他們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不可。”

欺負他們景哥兒年紀小是吧?

景哥兒年紀小,他身邊的人年紀可不小。

蘇景殊無聲歎了口氣,等龐昱和趙清七嘴八舌把人攔下來才打起精神問白玉堂路上怎麼耽擱那麼長時間。

“荊州水災,官員魚肉百姓不肯開倉放糧,五爺帶了幾百個災民一起進京告禦狀,所以腳程慢了些。”白玉堂伸了個懶腰,語氣淡定的好像在說今天天氣很好。

旁邊三個少年郎:???

蘇景殊:“進京告禦狀?”

龐昱:“帶著災民?”

趙清:“還幾百個?”

天呐,難怪包大人急忙忙出去,難怪展護衛也急忙忙出去,開封府外有幾百個進京告禦狀的災民,他們不急就有鬼了。

趙清敲敲腦袋,“不對啊,我記得朝廷已經從各地籌集了賑災糧運往荊州,糧倉有糧那些官員為什麼不肯開倉放糧?”

“我爹好像也說過荊州水災的事情,不過那是半個月之前的事情了。”龐昱想了想,想來想去隻能想起來他爹提過這事兒,再多就想不起來了。

蘇景殊這些天不是忙春闈就是忙殿試,新科進士們湊在一起要麼是風花雪月要麼是暢想未來,對荊州的事情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 龐昱和趙清還能說上幾句,他連一句話都插不上。()

所以說新科進士必須得下基層,就像他現在這樣,考上進士後除了寫詩作賦其他可謂是一竅不通,就算策論寫的好也是紙上談兵。

㈨本作者醉酒花間提醒您《[北宋]給蘇軾當弟弟的那些年》第一時間在.?更新最新章節,記住[(()

而大宋的宰輔,十個有九個都出自進士科。

要是沒下過基層,寫出來的東西都虛的立不住腳,彆說治國了,給他們個村他們都不一定能治理好。

白玉堂將事情上報開封府後無事一身輕,包大人已經知道荊州的事情,接下來的事情不用他再操心,包大人自會想辦法處理的妥妥當當。

要是連包大人都靠不住,朝中也沒幾個能靠得住的了。

白五爺對包青天有著盲目的信心,不隻他,他帶來的那些災民也是這麼想的。

進京告禦狀找的不是皇帝,而是找開封府的包青天。

皇帝可能被蒙蔽,包青天一定會給他們做主。

蘇景殊揉揉臉,心道幸好他們包大人是主角,但凡換個世界觀他們包大人在民間有那麼大的名望就得功高蓋主然後涼涼。

哦,不對,這是大宋。

大宋就不一定了,一切皆有可能。

案子涉及到的官員很多,白玉堂沒給幾個小孩兒多講,他這一路上操心勞力累的不輕,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將事情交出去可得好好歇歇。

蘇景殊很有眼色的帶上龐昱和趙清離開,讓白五爺在家好好休息,什麼時候休息好了什麼時候再出門。

事關賑災糧,朝中牽扯進去的隻怕也不少,這種事情問白五爺不如等包大人回來。

也可以等龐昱問龐太師,或者趙清問八王爺。

如果能問出來的話。

沒有進入朝堂就是這點不好,他們對朝中的黨派恩怨一無所知,想猜都不知道往哪兒猜。

“荊湖兩路轉運使王倫,這人我知道。”龐昱壓低聲音,“他妹妹是仁宗皇帝的才人,據我姐姐所說,那個王才人非常討厭。”

他姐姐那麼好的人都覺得那人討厭,王才人肯定非常討人厭。

妹妹討人厭,哥哥十有八九也不是什麼好人。

龐衙內皺了皺鼻子,無腦站在姐姐那邊。

趙清白了他一眼,確認這家夥的話沒有任何參考價值,“我怎麼聽說王倫在官場上名聲極好?”

龐昱撇撇嘴,“裝的唄。”

壞人會把“我是壞人”四個字寫在臉上嗎?肯定不會。

朝中那麼多官員,好官壞官都有,誰能一眼就能看出來那是好官還是壞官?

再壞的官出門在外都能偽裝出一副好人模樣,當麵一套背後一套,這種事情他見多了。

他們倆說什麼都沒用,那王倫是好事壞得看包大人的判斷。

那麼多百姓不遠千裡從荊州到京城告他的狀,想來也知道不是什麼好人。

時候不早了,景哥兒回家休息,他們明天再來。

龐衙內和趙世子說完之後自顧自走遠,看的蘇景殊

() 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行吧,明天再見。

京城外麵有幾百災民等著告禦狀,蘇景殊這會兒也高興不起來了,皺著眉頭回到家裡,看他爹正高興的喝著小酒兒於是過去問老爹知不知道荊州水災的事情。

老蘇的確知道這事兒,不過也沒覺得事情有多嚴重,“朝廷已經想法子籌集糧食賑災,朝中那麼多人都在看著,應該很快就能解決。”

蘇景殊看了他一眼,小聲說道,“沒解決,荊州的災民一粒糧食都沒見著,已經結伴進京告禦狀了。”

蘇洵頓了一下,放下酒杯問道,“進京告禦狀?”

“白五爺說的,說是最遲明天中午那些災民就能抵達開封府。”蘇景殊指指隔壁,這事兒沒必要藏著掖著,就算他現在藏著掖著,等明天災民進京事情一樣能傳遍大街小巷。

老蘇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貪汙賑災糧,這可是掉腦袋的大罪。”

本朝士大夫不以言獲罪,到仁宗皇帝時發展成不管士大夫犯什麼錯都不會過殺手,可貪汙賑災糧不是一般的罪名,真要落實的話,不知道官家會不會把那些蛀蟲送上鍘刀。

救命的糧食也敢貪,心都黑透了。

荊湖土地沃衍,最為出產穀米財物之處,可惜早年戰亂加上近些年的賊寇橫行導致元氣大傷,若非如此,荊湖之地的存糧便足以應付各種天災。

蘇景殊坐在旁邊聽他爹講荊湖等地的事情,聽著聽著也跟著歎氣。

荊湖兩路以洞庭湖、雪峰山為界分為荊湖南路和荊湖北路,簡稱就是湖南路和湖北路,和後世的湖南湖北不太一樣,但也沒差太多。

那地方是中原和南方各地的交通要道,也是大宋和南方各族的接觸地帶,往北是中原,往南是“蠻區”,也就是少數民族部落聚居的地方。

流放官員為什麼往那邊流放?因為那些地方實際上由當地的少數民族在管,朝廷的官員名義上統轄地方,事實上和擺設差不多。

流放過去的官員有本事的話能想辦法將那些地方徹底納入大宋的統治,沒本事的話就隻能當個擺設,而被流放的官員大部分都沒那麼高的心氣兒,所以那地方現在依舊不怎麼聽朝廷的話。

前些年荊湖兩路飽受戰亂之苦,特彆是湖北路,連糧食的自給自足都做不到,年年都要從兩廣川蜀等地調糧去支援,如今遇到水災,荊湖兩路沒法自救,隻能上疏朝廷請求支援。

大宋開國時為了集中財權置諸路轉運使掌一路財賦並監察地方官吏,除此之外還兼領維持治安、清點刑獄、舉賢薦能等職責,實際的職權比正經的一把手還大。

王倫那個荊湖兩路轉運使在荊湖一帶隻手遮天,他要是帶頭貪汙賑災糧,底下的官員想開倉放糧也不敢動。

京郊彆院,趙曙有了屬於他的天子門生後正高興著,然後就等到了表情不怎麼友善的包拯。

白玉堂帶來的賬本很有用,但是想給王倫定罪還是得有原本。

包拯將賬本呈到禦前,把事

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然後拱手道,“官家,臣敢請官家降旨將王倫調回京城交付有司審問。”

趙曙的眉頭皺的死緊,“先前包卿兩次彈劾王倫,朕已經派禦史台前往荊州查證。方才禦史台的奏疏送過來,上麵稱包卿的彈劾查無實據,還送來了荊州各界士紳聯名給禦史台所上的陳情表,說那王倫是個一心為民的好官。”

如果白玉堂呈上來的這些都是真的,禦史台的奏疏又怎麼說?

荊湖兩路不光有貪官汙吏欺上瞞下,連禦史台也跟著他們一起為非作歹置百姓的死活於不顧?

包拯接過宮人送來的陳情表,看上麵將王倫誇的天花亂墜心情毫無波動,“上表的隻有荊州士紳卻無百姓,難不成荊州沒有能讀書寫字的百姓?”

還是說百姓因為災荒都快要餓死了?

趙曙捏捏眉心,站起身來沉聲道,“包卿,白義士說荊州的災民最遲明天抵達京城,屆時讓他們不要進京,直接來彆院見朕。”

“官家不可。”包拯立刻反對,“災民長途跋涉來到京城,不知是否混進彆有用心之人,展護衛已經帶人去城外接應,開封府自會接待災民,官家不可冒險。”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不能因為急於得知真相就讓大量災民近身。

他可以保證白玉堂沒有壞心,但是不能保證那麼多災民全都能保持理智。

誰也不知道災民裡麵混了些什麼人,最好直接在城外將人攔下,他帶人出城前去詢問,然後再把狀紙帶來交給官家過目。

官家若是想親自問話,可以等他見過那些災民挑幾個帶到彆院。

不管怎麼說,肯定不能讓那些災民直接到彆院來。

趙曙輕歎一聲,“朕不能輕易涉險,包卿就能輕易涉險了嗎?”

包拯眸光微動,但是態度依舊堅定,“官家可還記得無憂洞一案?”

趙曙愣了一下,“此事和無憂洞有何關係?”

荊州水災是天災,荊湖兩路離京城千裡之遙,目前官府查到和無憂洞有關的隻有中牟縣的念奴嬌,除此之外便沒有彆的線索。

“官家,中牟縣念奴嬌中救出來的女子有川蜀荊湖人士,臣當時便對幕後之人有所猜測,隻是找不到證據,所以一直不曾提起。”包拯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將他的猜測說了出來,“荊州是荊湖兩路的門戶,襄州也是?”

趙曙陷入沉默,好一會兒才又說道,“包卿懷疑,襄陽王有異心?”

“臣鬥膽,自請前去荊湖兩路一探究竟。”包拯又是深深一禮,“官家,無憂洞是為斂財,賑災糧一粒不放是為糧食。荊湖兩路近些年年年從川蜀兩廣運糧接濟,那麼多年下來,豈會因為一州的水災就捉襟見肘?”

荊湖一帶土地富饒,朝廷近些年對那邊的發展非常重視,不至於那麼多年過去種出來的糧食還沒有辦法自給自足。

這些年川蜀兩廣等周邊地區年年往那邊輸送糧食,今年荊州水災,運往荊州的賑災糧比以往更多,荊州官府不開倉

放糧反而繼續和朝廷要糧,其中必然有詐。

他不敢說襄陽王一定有異心,但是此事若是真的和他猜測的一樣,那就不隻是地方官貪墨賑災糧那麼簡單了。

真要和他猜的一樣,先前懸置未破的無憂洞一案也能續上線索。

真相究竟如何,隻等他親自到荊湖兩路去查。

事關大宋江山的安穩,趙曙不敢掉以輕心,“此事容朕想想。”

年輕的皇帝先是上前將包拯扶起來,然後命人將八賢王和政事堂幾位相公都請到書房議事。

如果襄陽王真有反心,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放包拯以身犯險。

開封府外,展昭帶人等在官道上。

白玉堂說進京的災民足有數百,那麼些人可不好安置,萬一裡麵有誰想鬨事,災民情緒不穩定肯定也會跟著鬨。

京城的百姓安逸慣了,沒怎麼見過災民鬨事,直接將人放進城太危險,得想辦法讓他們在城外安置下來。

“展護衛,你看那些是不是進京告狀的災民?”忽然,張龍猛的站起身,指著遠處的煙塵震驚道,“這是數百?幾千都有了吧!”

趙虎下意識按住刀柄,“展護衛,這些災民……怎麼看著像是要攻城?”

他沒有看錯的話,那些人扛著的是攻城用的檑木吧?

“情況不對,你們先回城樓。”展昭眸光一沉,立刻讓他們倆帶衙役回城樓,然後再去通知驍雄軍指揮使,讓禁軍趕緊調兵過來以防萬一。

白五爺怎麼搞的,不是說隻有幾百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