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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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洵吃過春闈的苦,接到兒子後絕口不問考得如何,回到家後好吃好喝伺候著,吃飽喝足再洗個熱水澡,然後就將人趕回房間睡覺好恢複元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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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生們考完之後放鬆下來,考官們的磨難正式開始。

馮京馮大人還不到四十歲,人生中第一次當主考官,還是新官家登基後的第一場科舉,走馬上任後難免有些緊張。

緊張怎麼辦?那就儘善儘美,爭取一點差錯都不出。

主考官是第一次當主考官,閱卷官卻不是第一次當閱卷官,梅堯臣、王珪、韓絳等閱卷官都是老油條,幾乎每次春闈都要在貢院裡碰麵。

春闈考九天,題量比秋闈大很多,一個考生就能寫一百多張答題紙。

開封府的解額有近兩百個,全國兩百多個州府,其他州府的解額沒有開封府多,少的甚至隻有一三十個名額,但是所有名額加起來也是一個可怕的數量。

就拿今年來說,參加春闈考試的足足有七千多人,不算那些中途被抬出去的考生,答題紙的數量加起來也有近百萬張。

那麼多張答題紙彌封糊名編號謄錄的工作量非常大,有塗抹的太多、沒有按時完成題目、文章裡沒有注意避諱這些明顯的問題在謄錄這一步就會被單獨拿出去整理歸檔。

謄錄官要謄錄的試卷那麼多,不會在必定會被黜落的試卷上浪費時間,很明顯,卷麵不整潔,文章問題太多,到不了閱卷官手裡就會被黜落。

等所有的答題紙都整理好,最後才會送到閱卷官麵前批閱。

秋闈從考完到放榜要一個多月,春闈從考完到放榜也是一個多月,時間緊任務重,再加上一個第一次乾這活兒處處都要講究的主考官,老油條閱卷官們簡直是苦不堪言。

就算春闈閱卷的人比秋闈時多,也擋不住他們看到那小山一樣的答題紙時的絕望。

沒辦法,這是為國選材,主考官都親自下場閱卷了,他們能怎麼辦,隻能認命的埋頭苦乾。

閱卷官們任務繁重,閱卷時下手也很重,要在七千多個考生中選出兩三百個可塑之才,下手不重也選不出來。

上了鎖的貢院裡通宵達旦的乾活,閱卷官們想早結束早回家,他們又都是乾慣了這種活兒的老手,批起試卷來效率非常快,看到合心意的答卷偶爾還會分享給其他閱卷官權當鬆口氣。

考完試的舉子們在休息了幾天後都恢複了元氣,不管考的怎麼樣,既然來到汴京,那就不能白來一趟。

七千多個參加春闈的舉子中絕大部分都是第一次進京,考試之前沒心情四處遊玩,如今考試考完了成績還沒有出來,考完到出成績這一個多月正是他們探索京城的好時機,汴京城裡也有足夠多的地方給他們消磨時間。

蘇景殊睡飽之後滿血複活,不用他爹詢問,他自己就去找他爹說考試情況。

詩賦論和貼經墨義先放一邊,那五道策論都默寫出來讓他學識淵博的老父親點評點評。

不是他自大,而是他真的覺得這幾道策論都出到了他心坎兒裡,和後世所謂“考的全會蒙的全對”不逞多讓,出的全是他最擅長的題。

最最好運的是,裡麵還有他和兩個哥哥以前討論過的題目,討論的時候天馬行空什麼都能說,沒想到竟然會陰差陽錯押準題。

天知道他打草稿的時候用了多大力氣才忍住沒有笑出來。

老蘇拍拍兒子的肩膀讓他彆那麼興奮,“謙虛方能萬事亨通,景哥兒不要高興的太早。”

小小蘇迫不及待,“爹您快看題,然後看看我有考中的可能嗎?”

解元的名頭很耀眼,但是耀眼僅限於秋闈,到春闈就不夠看了,因為春闈考場裡有兩百多個解元。

考中解元不意味著春闈一定能過,有些州府教育水平不高,甚至可能出現連全軍覆沒的情況。

一般來說開封府的解元不至於差勁到那種程度,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他不小心飄的太高,也不是沒有被黜落的可能。

緊張.jpg

蘇洵走到窗邊坐下,接過兒子的文章一篇一篇的看,越看越覺得臭小子不愧是他蘇明允的兒子,寫的就是好。

但是吧,他覺得好沒用,得閱卷官覺得好才行。

沒辦法,誰讓他屢試不第呢。

老蘇翻完五篇文章,抬眼看看緊張兮兮的小兒子,放下文章就是長歎一聲。

蘇景殊要被他爹這反應給嚇死了,“爹——不好的話可以不用說——”

蘇洵:……

倒也不用嚇成這個樣子。

臭小子從啟蒙開始就是他親自教的,詩賦暫且不說,策論是深得他的真傳,洋洋灑灑條理分明,誰看都沒法說寫的不好。

如今朝廷取士和他當年考試的時候不一樣,他當年考試朝廷取士重詩賦,隻要詩賦寫的不出彩,後麵的策論寫的再好也入不了考官們的眼,現在朝廷取士重策論,這幾篇策論拿出去,彆的不敢說,中進士應該是十拿九穩。

景哥兒寫文章雖然沒有子瞻那臭小子行雲流水,但也稱得上是流暢自如,難能可貴的是這小子的文章比子瞻子由都要穩。

那倆小子興頭上不管場合什麼都敢寫,這小子的文章看似有鋒芒,其實哪裡都不曾出格,分寸拿捏的恰到好處,感覺比他這個當爹的都老練。

不過既然臭小子不敢聽他的評價,那就去聽聽彆人的評價,免得他這個當爹的誇的太過再讓臭小子飄上天。

不知道開封府包大人和公孫先生有沒有時間,包大人和公孫先生看完,他們還能去歐陽公府上走一趟,不過歐陽公今年沒有當主考官,想必這些天家門口熱鬨的擠都擠不進去。

他在京城有眾多好友,其中大部分都有功名在身,隨便誰來都能給這小子點評文章。

蘇景殊大驚失色,“爹!且慢!我自己來!”

春闈成績還沒出來,這種滿天下找人看文章的事情實在不合適。

老蘇慢悠

悠開口,“的確不太合適,人家都是從以前寫的舊文中挑出幾篇最出彩的遞給名臣大儒看,直接用春闈考試文章的還真不多見。”

言下之意:未免太過自信。

考場上文章寫的如何要看發揮,絕大部分人都是私下裡寫的文章更好,隻有極少數是越緊張發揮的越好。

雖然春闈成績還沒有出來,但是接下來這些天的確是找名臣大儒投遞文章的時候,或者說,名臣大儒家門口天天都有等著遞文章的,這是春闈前後尤其多。

想當官不隻科考一條路,要是文章能得到名臣大儒的青眼被他們推薦,同樣有機會成為官場上的一員。

蘇景殊:……

“爹,您給個準話,這幾篇寫的到底怎麼樣啊?”

越說他心裡越沒底,總不能之前自以為的良好都是錯覺吧?

糟糕,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是不是他哪裡寫出格了?還是某條建議異想天開沒有可實施性?還是彆的亂七八糟的問題?

反正肯定不是卷麵問題,他寫完後檢查了好幾遍,卷麵絕對乾淨,一個錯彆字和塗抹都沒有,就算閱卷官用原卷來閱,他的試卷也是最清爽的那一份。

蘇洵把緊張的原地打轉的傻小子摁住,“爹又沒說你寫的不好,那麼緊張乾什麼?”

蘇景殊:???

“寫的好您歎什麼氣啊?!”

“爹為自己歎氣不行嗎?”老蘇幽幽開口,“想我蘇明允教出了三個才華出眾的兒子,自己卻連個進士都考不上,還要天天被兒子催考狀元當大官,這難道不該歎氣?”

蘇景殊瞬間熄火,訕訕的縮縮脖子小聲道,“爹,之前都是說著玩的,您彆在這時候翻舊賬啊。”

翻舊賬是個不好的習慣,非常影響家庭和諧,他以後什麼相關的話題都不說了還不成嗎?

小小蘇安撫好有小情緒的老爹,帶上他的文章轉身去隔壁府衙找包大人和公孫先生。

好消息,因為包公鐵麵無私的名頭太過響亮,彆的朝中大臣家裡門庭若市,他們包大人這兒門可羅雀,根本沒人敢到開封府來。

包大人直接住在府衙,想見他就要到府衙,膽子不夠大還真不敢來這邊找。

蘇·膽量極大·景殊挺直腰杆,進書房之前又把文章看了一遍,再次確定他在考場上發揮的很好才鄭重其事的往前走。

展昭等人巡邏回來,看到在院子裡站了好半天也不進去的蘇小郎挑了挑眉。

張龍篤定的說道,“小郎肯定又是來找公孫先生算命的。”

他們公孫先生算命算的非常準,這次要是再來個謙卦,他們小郎肯定就是板上釘釘的狀元。

不是謙卦也沒什麼,公孫先生說過事不一卦,同一件事算兩次就不準了。

而且公孫先生也不是能掐會算的老神仙,算的不準很正常,他們挑好的相信就成,壞的都團巴團巴扔一邊兒去。

馬漢不這麼認為,“胡說,小郎手裡拿著東西,

應該是給包大人和公孫先生看他寫的文章。”

他和王朝這些天隨包大人出門,朝中諸位大臣聊的就是今天收到幾篇文章,文章寫的怎麼樣,遇到有意思的還隨身攜帶給其他大人傳閱,湊在一塊兒的時候熱鬨極了。

就是他們包大人沒怎麼被士子遞文章,其他大人暢聊的時候有些插不上話。

不過包大人平時人緣也不怎麼好就是了。

今天有蘇小郎找包大人遞行卷,回頭包大人在同僚們提到這事兒的時候就能說到一塊兒去,不用再和龐太師站在一起大眼瞪小眼。

他們蘇小郎是開封府的解元,一個人就頂得上彆家十個人。

“春闈放榜應該在三月初,你們都不要和我搶,那天我帶隊去貢院附近巡邏。”王朝摩拳擦掌,難得有個認識的人參加春闈,說什麼也不能錯過放榜的時刻,“秋闈放榜的時候讓你們給搶了,春闈總得給我留著。”

趙虎聳聳肩,“你說晚了,展護衛已經和包大人說過,那天他帶隊去巡邏。”

展昭笑眯眯抱拳,“承讓承讓。”

王朝橫眉豎目,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渾然不在意的說道,“展護衛帶隊不耽誤我也跟去,馬漢,那天咱倆跟展護衛一起過去。”

張龍趙虎對視一眼,不去打擾老夥計的暢想。

放榜那天街上人滿為患,守在龍虎榜前的是禁軍,開封府的衙役捕快隻負責外麵的治安。

貢院門口那麼多人,他們是開封府的人也擠不進去。

展護衛要過去是因為展護衛功夫好,張榜之後過去看一眼能很快脫身,他們要是有展護衛的功夫也能那麼瀟灑,可惜他們沒有。

書房裡,蘇景殊不知道外麵幾個連春闈放榜那天誰去巡邏都安排好了,看包大人和公孫先生都不算太忙,然後把準備好的文章呈上去。

小小蘇緊張兮兮,“包大人,公孫先生,我可不可以隻撿好聽的聽?”

包拯一本正經道,“可以,稍後我不說話便是。”

公孫策笑吟吟安慰道,“包大人不說話,我來誇。”

蘇景殊:QAQ~

公孫策被他的反應逗笑了,一邊看文章一邊說,“如今朝廷已經取消公薦製度,就算能公薦,包大人也會舉賢不避親,景哥兒不用害怕。”

展昭從外麵進來,聽到這裡有些好奇,“先生,什麼是公薦?”

他追隨包大人之前是個徹頭徹尾的江湖人,對朝中的規矩都是一知半解,科舉考試的門道更是一竅不通,最近知道的那些還是因為身邊有個要考試的才知道的。

蘇景殊怕打擾包大人和公孫先生看文章,拉著展貓貓出去說,“公薦就是我把文章交給包大人,包大人覺得我才華出眾向主考官舉薦我,這樣考試的時候不管考的怎麼樣都能有個好名次,然後我就能當官了。”

展昭不太明白,“不管考的怎麼樣都能有個好名次,要是舉薦人徇私舉薦呢?沒有才學的人也能有個好名次?”

“大概率是這樣。”蘇景殊撇撇嘴,“所以這個製度在慶曆元年的時候就取消了,現在沒法靠公薦在科舉中取得好名次,想考進士還是得看考場上的發揮。”

慶曆元年之前正式考試之前還要納公卷,也就是將平時的文章上交,讓考官在閱卷的時候參考參考,如果平時成績足夠好,科舉考試的試卷沒那麼出彩也能錄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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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公卷的本意是為了儘可能的搜羅人才,不至於讓讀書人因為科舉考試一場的發揮失常而錯失光明前途,但是這個製度弊端很大,既防不住有心人偷偷用彆人的文章改名換姓當成自己的文章,也防不住考官借口公卷水平好公然偏袒舞弊。

展昭嘖了一聲,“的確是得廢除,不然考官全用公卷來錄用學生,那還考什麼春闈?”

蘇景殊非常讚同的點頭,“誰說不是呢。”

公薦公薦,就是台閣近臣向科舉主考官推薦他們看好的人才,唐朝時一度流行到沒有台閣近臣保舉就不被錄用的地步。

名為公薦,實為私薦,不僅將選拔人才的權力挪到台閣近臣手裡,也限製了那些有真才實學卻出身寒微的士子。

天子近臣哪兒是那麼好見的,這不得有門路才能見著?

寒門子弟連天子身邊有哪些近臣都不知道,更不用說找門路給那些人遞行卷了。

最後的結果就是許多有門路考生借送行卷之機大行舞弊之事,考官也光明正大的以行卷文章寫得好為由錄取那些沒什麼本事的考生。

雖然弊端很大,但是直到本朝初年這種做法依然很流行。

為了防止這種情況太過猖獗,太祖皇帝兩次下詔禮部貢舉人不得公薦,違者從中處置。

真宗皇帝在位時也兩次下詔重審禁令,除了從重處罰違犯者和隱匿不言者外,還鼓勵相關官員去告發。

隻是前麵那些禁令依舊禁的不徹底,直到仁宗皇帝慶曆元年正式罷天下舉人納公卷,這才讓科考的試卷就是評定優劣的唯一標準。

不管平時成績是好是壞,隻要春闈發揮的不好統統黜落。

如此一來,春闈中就立刻湧出一大批有真才實學卻沒有門路找名臣宿儒遞行卷的寒門子弟。

放到前些年,就像他這樣的,要不是因為他家住在開封府隔壁,他想給包大人遞文章都沒機會。

“不對啊,朝廷不是不許公薦嗎?景哥兒怎麼還要給包大人遞文章?”展昭皺起眉頭,感覺剛才應該沒有聽漏,但是又有點想不通,“朝廷不許公薦,給包大人遞文章也沒有用,為何還要遞?”

蘇景殊比劃了一個“一”,“有兩個原因。”

其一,名聲什麼時候都能用,行卷遞上去沒法影響春闈但能影響殿試。

其一,他這不是遞行卷,他就是單純想讓包大人看看文章寫的怎麼樣,不需要包大人去到處推薦,讓他心裡有個底就行。

隻他爹的評價不足以讓他安心,他現在更相信包大人的評價。

他是老爹的兒子,老爹看他寫什麼都好

,包大人不一樣,鐵麵無私的包大人肯定有什麼說什麼。

展昭歪歪腦袋,“我怎麼隱約聽到剛才有人說他隻想撿好的聽呢?”

蘇景殊:……

蘇景殊一手捂臉,這時候可以當做沒聽見。

不過說真的,他們包大人是仁宗天聖五年的進士,天聖五年的進士科和嘉祐一年的龍虎榜一樣都很不得了,那是鼎鼎有名的宰執榜。

從天聖五年到現在近三十年,當年的狀元王堯臣王大人官至參知政事,榜眼韓琦韓大人官至平章政事,探花趙概趙大人官至參知政事,這是一甲前三。

同科的進士還有文彥博文大人、包拯包大人等人,文彥博文相公至平章政事,包拯包大人權知開封府,不久前還進了樞密院,如今和狄青一樣也是樞密副使。

隻那一榜的宰相副相就一個巴掌數不過來,所以如今坊間戲文裡已經將那一榜稱為宰執榜。

包大人的學問身份地位都是讀書人遞行卷的好選擇,彆的讀書人怕閻羅包公鐵麵無私把他們都轟出去,他膽子大不怕,被包大人訓斥的苦讓他來吃。

如果不罵他而是誇他就更好了。

小小蘇拍拍胸口,挨罵也沒什麼,他還有公孫先生當保底,公孫先生剛才說了,他看完之後隻誇不罵,肯定不會讓他乘興而來敗興而返。

展昭樂的不行,“沒關係,待會兒包大人要是罵你,我用輕功立刻把你帶走,隻要聽不到就等於沒罵。”

蘇景殊睜大眼睛,“展護衛不要瞎說,被包大人罵的都是作惡多端的壞人,我隻是文章寫的不好,包大人才不會罵我。”

展昭:……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

小小蘇右手放在左手上,用手指作出下跪小人的樣子,可憐巴巴,“展護衛你先彆說話,我現在有點緊張。”

展昭:看出來了。

都語無倫次了,可見緊張的不輕。

但是緊張也擋不住他說話。

展貓貓拍拍炸毛小小蘇的肩膀,鄭重其事的說道,“白五爺說他會趕在春闈放榜前進京為你慶祝,應該月底就能進京。”

白玉堂去年沒有回家過年,今年還沒進臘月就被家裡連著幾封信給催走了。

看來比起金華府還是開封府更合五爺心意,不然也不會在家待了兩三個月就迫不及待再來京城。

他也覺得開封府比其他地方都熱鬨,不說百姓的生活更加富庶,各種好玩兒的事情也層出不窮。

蘇景殊捂著心口,“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考中。”

“這一屆的主考官是翰林院的馮大人,景哥兒上榜肯定沒問題。”公孫策慢慢悠悠出來,“馮大人剛回京時糾察在京刑獄,曾在開封府府衙辦過一段時間的公,景哥兒的文章風格正合他的心意。”

蘇景殊:哇,府衙真是人才濟濟。

小小蘇規規矩矩的謝過公孫先生,規矩了三秒鐘又探頭探腦,“先生,包大人看完之後感覺怎麼樣。”

“甚是不錯。”公孫策拿出卷成紙卷的文章,“大人說景哥兒文章裡那句‘民不加賦而國用饒’寫的很不錯,他要留下好好看看,今兒個先還給你四篇。”

蘇景殊受寵若驚,接過文章不忘解釋,“那是之前和雱哥兒去他家的時候聽王叔父講過幾句,當時覺得很有道理就多和王叔父說了幾句,沒想到考試的時候就用上了。”

公孫策笑道,“難怪大人說文章看著有王介甫的影子。”

蘇景殊在開封府也得到滿意的評價,開開心心告彆好心的包大人和好心的公孫先生,再和同樣好心的展貓貓揮揮手,然後回家繼續謄寫文章準備給兩個哥哥寄過去。

春天到了,京城很多季節性的美食相繼出現,很多東西京城外麵買不到,寄信的同時還得給倆哥哥寄吃的。

三哥不貪嘴,信到了就行,吃的不重要,一哥那裡不行,必須信和吃的一起到,少一個都要被他寫信數落。

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燃,仲春時節最是怡人。

這些天貢院周圍的酒樓茶肆以及適合聚會的彆院郊外都非常熱鬨,考完試的書生們恢複活力,天天呼朋喚友詩文唱和。

沒準兒他們覺得他們考的不好都是錯覺,其實他們考的非常好,隻是考到最後腦子糊了才覺得考的不好。

隻要春闈成績沒出來,那就一切皆有可能。

趙大郎從貢院出來回家睡了足足三天才從床上爬起來,三天裡除了吃飯就沒睜開過眼睛,非要把前幾天缺失的覺補回來不可。

官家對此隻有一個評價:自作孽不可活。

不讓他去考他非要過去,不是自作自受是什麼?

他們家大哥兒也是個天性好學的好孩子,有時候學起來能忘了吃飯,還得他這個當爹的時時盯著才行,能把他勤勉好學的兒子折騰成這樣,春闈果然夠可怕。

官家嘖了一聲,默默把改善貢院條件記在心上。

等國庫有錢了就給貢院改善條件,現在就算了,離下一屆科考還有兩年多,等到時候再說。

太子殿下切身感受過春闈的苦,官家為了讓他好好歇歇特意又給他加了三天的假。

想去哪兒玩去哪兒玩,不用讀書也不用學習,和京城那些考完試後儘情享受春光的讀書人一樣好好放鬆放鬆。

“我也想玩,但是沒人給我遞帖子,所以我就隻能來找你們玩。”趙大郎托著臉,看著對麵的蘇小郎手裡一堆請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小郎,明明咱倆是一保的,為什麼隻有人給你送帖子沒人給我送?”

蘇景殊無奈,“他們倒是相送,也得找得到人。”

龐昱表情古怪,“殿下,您真參加春闈了啊?”

是的,龐衙內到現在依舊覺得他們太子殿下說要參加春闈是說著玩。

誰閒著沒事兒主動找罪受?

但是還真有閒著沒事兒主動找罪受的。

趙頊挺直腰杆,“等放榜的時候你就知道了,我爹說我也許也能考個進士

。”

考不上也沒什麼,和小郎差不多,他也年紀小,等三年後再考、咳咳、三年後就算了,春闈參加一次體驗體驗就夠了,他不想再來第一次。

龐昱頓了一下,下意識往旁邊挪挪,“景哥兒,你接下來是不是要經常參加詩會???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最近的詩會比秋闈的詩會年紀還大,不對,是參加詩會的人比秋闈之後年紀還大,景哥兒和那些人玩不到一起去,還是同齡人在一起玩最好。

“秋闈是秋闈,春闈是春闈,這是擴展人脈的時候,得去參加。”蘇景殊仔細挑選送到他家來的帖子,挑完之後決定去哪個,“詩會裡不是沒有認識的人,這屆春闈有很多太學和國子監的同窗,我一哥三哥也提到了好幾個之前落榜今年又來參加春闈的舉子,不愁找不到說話的人。”

春闈之前他還能當他是小孩兒,春闈之後就不行了,好歹是入選過國家級大型考試的人,他得往成熟那一掛走。

“上一屆有個因為侄子考了狀元所以憤而回家的舉子你們還記得嗎?叫章惇的那個。”小小蘇正經完立刻開始小小聲說八卦,“我一哥認識他,說那是個非常有趣兒的人,讓我見了他好好結交。”

趙頊不太相信,“真的嗎?我爹怎麼說那人可能不好相處?”

嘉祐一年的進士中兄弟不少,蘇軾、蘇轍,林希、林旦,王回、王向,年紀一大把的黃湜、黃灝,還有曾布、曾鞏兄弟四個以及他們的妹夫。

彆的兄弟同科中進士都能相親相愛,而章惇和章衡這對叔侄卻鬨得不可開交,怎麼看都不像好相處的人。

蘇景殊沒見過章惇,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怎麼樣,他隻知道道聽途說不可信,好人壞人得真正見了才能評判。

不過他覺得章惇能讓他們家一哥說有趣兒,應該不會不好相處。

那人才一十出頭,和他的年紀沒有差太多,年輕氣盛不甘人下也正常。

之前不是還有弟弟考的名次靠前,但是因為不能把弟弟放在哥哥前麵,所以把哥哥提到前麵的例子嗎,也許他是覺得他這個當叔叔的都沒能被挪到侄子前麵,主考官對他的學識不滿意,所以才憤而回家。

“殿試又不黜落人,那時候跑回家真是太可惜了,要是我我肯定不跑,就算狀元是我孫子我都不跑。”龐昱握緊拳頭,他能有資格考秋闈他爹都得把他誇上天,更何況考中進士,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龐衙內酸溜溜的嘟囔幾句,然後壓低聲音說道,“我還聽說仁宗皇帝當年決定殿試不黜落人是因為有人殿試被黜落轉身投靠西夏去了,你們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他隻聽了幾句沒聽太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朝廷辛密,安全起見還是直接問小夥伴比較妥當。

趙頊臉色不太好,“我知道,那人到西夏之後改名叫張元,身為漢人卻為李元昊出謀劃策,大宋在好水川戰敗就是拜他所賜。”

幸好李元昊因為他是漢人即便重用也有所防備,後來沒再聽他的計謀,不然如今的西北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好水川之戰,大宋僅陣亡就高達一萬多人,好水川內遍布的大宋將士的屍體,那張元還趾高氣昂地在界上寺牆壁上題詩。

——夏竦何曾聳,韓琦未足奇。滿川龍虎輦,猶自說兵機。【1】

以大宋將士的屍山血海來博取功名,還在詩後題詞譏諷夏文莊公和韓相公,寫完之後署名時署了一大串官銜,說什麼太師、尚書令、兼中書令張元隨大駕至此。

亂臣賊子,簡直妄稱為人。

好水川之戰後,張元又建議西夏出兵渭州伺機攻打長安,李元昊那句“朕當親臨渭水直據長安”的說辭就是出自他的手筆。

之後倆人狼狽為奸策劃了定川寨之戰,西夏大軍深入渭州境內,好在大宋這次有所準備,直接將入境的西夏大軍全殲,這才讓那個張元逐漸被李元昊疏遠。

那個張元也的確有能力,要是李元昊按照他的建議攻取漢地令漢人守之,不和大宋議和繼續打,要麼西夏財政撐不住,要麼大宋被西夏撕下一大塊肉。

以當時的情況來看,後者的可能要更大些。

幸好那家夥後來死在了西夏,不然他們說什麼也得把人抓回來血祭當年好水川之戰中陣亡的將士。

蘇景殊搖頭,“所以說隻有才華還是不行,人品不好說什麼都白搭。??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這種有本事還壞的人殺傷力最大。

大宋對讀書人的教育已經很下勁兒,讀書人從小學的就是忠君愛國,但是依舊擋不住有些人天生壞種。

也是前些年大宋在外交上太軟弱,這才讓周邊的鄰居那麼囂張。

還好都過去了。

……

一連多日,貢院裡的閱卷官都在加班加點的乾活,入選的三百多份試卷選出來,接下來就是排名。

按照以往的經驗,名次越靠前閱卷官們爭議越大,這一場也不例外。

近一十個閱卷官吵的麵紅耳赤不可開交,一個人一個意見,每個人都有看好的榜首人選。

能競爭榜首的隻有那麼幾份,吵不出結果就投票選擇,他們那麼多人,總不能幾份試卷的票數也都一樣。

主考官馮京按著他看重的試卷,穩重了那麼多天終於露出了本性,拿著看好的答卷拍桌,“本官是主考官!本官說了算!這份是榜首!”

其他人:……

那什麼,本來就是那份得票最多,馮大人沒必要如此作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