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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仲針剛才打聽了半條街,知道了百姓日常花銷是什麼情況,也知道大部分人每天都隻能賺一兩百文錢。
按照一天賺兩百文來算,出去吃喝花銷,緊緊巴巴過一旬才能攢下來一貫錢。
有自家的房宅住還好,沒有房宅的還要付房租,他還沒來得及打聽房宅租金是多少錢,但是肯定不會是幾十文錢就能搞定的事情。
這還是沒有遇到意外的情況下,要是家裡有個病人或者在外麵受了傷,去藥店又是一大筆花銷。
尋常百姓家的小孩兒連幾文錢的糖水都舍不得喝,他們家臭小子進來就是一碗接一碗,這一碗又一碗的得花多少錢?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什麼家庭啊這麼鋪張浪費,沒看到滿大街的人都被他的奢靡驚呆了嗎?
趙大郎氣的說不出話,嚇的他弟戰戰兢兢不敢說話。
趙二郎委屈巴巴的癟著嘴,雖然不知道他哥為什麼這麼生氣,但是這時候閉嘴肯定沒壞處。
——小郎救命,出大事兒了啊!
蘇景殊聽到動靜趕緊找過去,看兄弟倆都眼淚汪汪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糖水鋪要做生意,他們兄弟倆在人家鋪子裡吵架實在不像話,正好再過一會兒就是吃午飯的時間,他們找個酒樓要個雅間儘情的吵怎麼樣?
趙仲亂小聲嘟囔,“我沒有吵架,我是在挨罵。”
蘇景殊朝他使了個眼神,讓他趕緊把糖水的錢付了,然後又讓外麵的侍衛過來幫忙,這才連哄帶勸的把汪汪大哭的趙大郎帶走。
糖水鋪的老板看著一群人浩浩蕩蕩走遠,看著桌上那幾枚銅板不知道該收不改收。
街坊鄰居們都給評評理,他們家的糖水真的不貴。
水是上好的山泉水,金桔、木瓜、荔枝、楊梅等瓜果都是最好最新鮮的,茶葉也都是上好的茶葉,賣這個價絕對是物美價廉。
不信去彆的糖水鋪看看,比他們家好喝還比他們家便宜的根本沒有。
剛才那幾位小郎君看上去挺富貴的,身邊還跟了那麼多身高體壯的護衛,彆說喝幾碗糖水,就是把他整個鋪子都盤下來都不成問題,何至於為了幾碗糖水哭成這樣?
他也不是什麼冷血無情的人,喝不起的話可以晚上過來喝點剩下的嘗嘗味道,天太晚了不要錢也行。
可問題是那幾位小郎君喝的起啊!
糖水鋪的老板冤枉死了,要不是剛才哭鼻子的那位小郎君哭的太真情實感,他都要以為是同行家的小孩兒故意過來搗亂的了。
權貴人家都有這樣那樣的怪癖,興許那位小郎君的怪癖就是舍不得花錢。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越有錢越吝嗇。
尋常百姓家的小娃二五不時還能來碗糖水甜甜嘴,剛才在鋪子裡喝糖水的小娃兒一下子點了那麼多碗還不重樣,一看就是從來沒喝過。
要是經常喝肯定有偏好,隻有沒喝過的才會每樣
都要嘗。
可憐的小娃,生在吝嗇的富貴人家還不如普通的小孩兒。
趙仲針和趙仲亂還不知道他們倆在糖水鋪老板眼裡的形象,“吝嗇”的哥哥進了酒樓包廂後關上門不讓彆人進,看著包廂裡精致的擺設哭的更傷心了。
都是錢啊!這些都是錢啊!
蘇景殊聽他邊哭邊算十文錢能乾什麼一百文錢能乾什麼五百文錢能乾什麼都快傻了,他隻是說了句五百貫足夠京城的一家四口輕輕鬆鬆過一年,這反應是不是有點過頭?
趙仲亂吸吸鼻子,“我真的隻是喝了幾口糖水。??[]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為了留出地方吃彆的好吃的,連糖水都沒敢買大碗,要的都是吃兩口嘗嘗味道就沒有了的小小碗。
自從他們家搬到京郊彆院,他這是第一次被允許到勾欄瓦舍玩,下一次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吃幾口糖水怎麼了?
哥哥過分QAQ~
趙仲針眼淚掉的更凶,“你自己算算花的錢多不多?這裡花十文那裡花十文,溜達一圈就把尋常百姓一天的工錢給花出去了啊。”
“我花的又不是百姓的錢。”趙仲亂抹了把眼淚,捏緊小拳頭和他哥對著吼,“我有零花錢可以用,花的都是我自己的錢,和百姓有什麼關係?”
趙大郎聲淚俱下,“你的俸祿是哪兒來的?是不是百姓辛辛苦苦掙來的?”
趙二郎愣了一下,不知道這句話該怎麼反駁,索性不和他哥講道理,“咱爹是皇帝,我憑什麼不能花錢?”
難道他少花一點百姓就能多掙一點嗎?
不啊,他花的多街上那些小販掙的才多,臭哥哥攔著不讓他花錢才會讓百姓沒法掙錢。
而且他也不是花成千上萬的錢買沒用的擺設,他隻是吃了幾碗糖水而已啊!
這都什麼跟什麼?
蘇景殊聽的額頭直冒黑線,怕這兄弟倆吵上頭了再打起來,連忙擋在中間讓他們冷靜下來好好說話。
大郎冷靜冷靜,二郎也冷靜冷靜,雖然二位的話聽上去都很有道理,但是你們倆完全沒必要因為幾碗糖水吵啊。
那是幾碗糖水,不是幾座金山。
好吧,退一萬步講,他自己就沒有錯嗎?
要不是他多嘴和大郎說五百貫是多少錢,大郎也不會滿大街的打聽物價。
大郎沒有滿大街的打聽物價,看到二郎豪橫的喝糖水的時候就不會生氣覺得糖水要花好多好多好多錢。
打聽之前是“區區二十萬貫平平無奇”,打聽之後是“見鬼的糖水竟然要二文錢”,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大郎該不會長成葛朗台吧?
蘇小郎頭一次覺得太較真沒好處,苦口婆心的快要打起來的兄弟倆講道理。
主要講給趙大郎聽,趙二郎這個小倒黴蛋今天純屬無妄之災。
即便要推行節儉也要循序漸進,再窮不能窮孩子,再苦不能苦嘴巴,要減少花銷可以從俸祿上入手,沒道理錢發到人家手上還不讓人家花。
趙仲亂鼓著臉重重點頭,“就是就是?[]?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不想要我花錢可以直接不給我,錢都給我了憑什麼不讓我花?”
趙仲針:……
蘇景殊繼續講經濟活躍的重要性,老百姓敢花錢吃喝是好事,如果天底下的人掙了錢都隻存起來不往外花,小攤小販們還能賺到錢嗎?
不是所有百姓都有田產保底,大宋商業繁榮,那些沒有田產的百姓才能想辦法活下去,要是沒有田產還找不到彆的生計,等著他們的就是大批落草為寇的農民起義軍。
不用要是,現在民間就有數不清的農民起義軍,朝廷管他們叫山匪賊寇,這倆詞兒皇子殿下應該不會陌生。
商業繁華尚且如此,要是經濟蕭條下來,大宋離亡國還遠嗎?
咳咳,扯遠了,總之就是,該掙掙該花花,有錢捏著不花不是好事,尤其對金字塔尖尖上這些宗室子弟來說,他們不花錢底下人怎麼掙錢?
花,讓他們花,隻要彆花超了去搶錢就讓他們儘情的花。
趙仲針托著臉唉聲歎氣,“要是他們沒花超也要搶錢呢?”
宗室子弟裡不全是好人,他爹沒有當皇帝的時候他聽過好多強搶民田或者巧立名目要錢的事情,那些家夥說的時候洋洋得意,根本不覺得他們做的是壞事。
或者說,他們知道那是壞事,但是不覺得有人能處置得了他們。
也的確沒人去處置他們。
蘇景殊:……
殿下,您看這是咱們現在管得了的事情嗎?
話說到一半,安慰人的人也自閉了。
趙仲亂看著他們倆肩並肩唉聲歎氣整個人都不好了,“小郎,你再說兩句啊。”
最開始說的不是糖水嗎?怎麼忽然拐到他聽不懂的事情上了呢?
蘇小郎揉揉臉,看看急的快要蹦起來的趙二郎,再看看旁邊還在自閉的趙大郎,眸光逐漸凶殘,“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1】
一起爆炸吧!
趙仲亂被他的話弄的打了個寒顫,下意識抬頭看天上有沒有打雷。
“哥,我不喝糖水了,咱們回家吧。”
小家夥瑟瑟發抖,他覺得他是個乖小孩,但是他不敢保證蒼天也是這麼覺得。
外麵太危險,他想回家找爹娘。
蘇景殊頓了一下,“那什麼,我剛才說著玩的,小殿下彆怕,大晴天的不會打雷。”
趙仲亂不信,不光不信,還又往他哥那邊挪了挪。
——哥哥,怕怕。
趙仲針歎了口氣,戳戳他弟的小胖臉給他道歉,“對不起,剛才是哥哥鑽牛角尖了,想喝糖水就去喝,家裡不缺你喝糖水的錢。”
不過小郎說的也有道理,開源節流,開源不知道怎麼開,節流卻好節的很,直接降低俸祿就行。
朝臣的俸祿高是因為他們在替百姓辦實事,宗室子弟哪兒來的臉拿那麼多俸祿?
有俸祿還不夠,還去搶貧民百
姓,給他們臉了是吧?
以前沒人管,以後他來管。
他爹是皇帝他說了算,有本事到彆院打他啊。
趙姓宗室不管乾不乾活兒都會有個虛職,隻要是宗室皇親,血脈再遠也有朝廷養著。
就他弟這什麼都不懂的小屁孩兒每個月都有一大筆進項,會乾活嗎就拿錢?
趙仲亂聳拉著腦袋不說話。
他哥瘋了,得回家見了爹娘再告狀,現在還是任由他哥瘋著才好。
聽不懂聽不懂聽不懂,他們爹是皇帝憑什麼不給他零花錢?
年紀小怎麼了?年紀小他也是大宋的國公!
就不許他提前拿俸祿將來長大了再為大宋效力啊?
哥說的沒錯,他現在就是愛鑽牛角尖。
哼,回家就告狀,誰都攔不住他告狀。
兄弟倆看著相親相愛重歸於好,內裡各有各的小心思。
趙仲針拍拍衣擺站起來,攥緊拳頭目光堅定,“小郎你等著,我回家會繼續打聽宗室子弟和官員的俸祿,看看他們的俸祿能養活多少百姓。”
蘇景殊:!!!
“殿下!二思!”
慶曆年間的新政沒怎麼碰宗室子弟的利益都被打擊成那樣,他這上來就動宗室的錢袋子是不是有點操之過急?
官家都不敢這麼乾啊!
趙大郎無所畏懼,“彆怕,我就是問問,沒想現在就動他們。”
現在和那群蠹蟲打交道妥妥是他吃虧,怎麼著也得等到他能經得起流放的顛簸後才動手。
蘇景殊:……
病從口入禍從口出,他覺得他可能沒進官場就得被貶去山溝溝裡種紅薯。
他和趙大郎兩個人一個種紅薯一個吃紅薯,淒淒慘慘冷冷清清,如果趙大郎最後能成功翻身,他們倆還可能成為青史留名的好朋友。
#論紅薯大帝和他種紅薯的小夥伴#
什麼鬼東西!快從他的腦子裡滾出去!
蘇小郎身上的喪氣太明顯,明顯到趙大郎想忽視都忽視不了。
趙仲針很想回彆院大乾一場,但是他還有那麼一丟丟的自知之明,肯定不會毫無緣由就大喇喇的讓他爹減少宗室子弟的俸祿,不然就算他天天待在彆院不出門也會被那些膽大包天的混賬玩意兒打擊報複。
說句不謙虛的,他的仇家可謂是遍布宗室,京城但凡是個姓趙的八成都和他有仇。
沒辦法,那是他爹當皇帝之前結的私怨,現在他爹當了皇帝也沒法一笑泯恩仇。
那群混賬玩意兒倒是想一筆勾銷,想的倒挺美,世上哪兒有那麼好的事兒?
等著吧,他早晚要搞出個大的。
趙大郎陰惻惻的眯眯眼睛,嚇的旁邊的趙二郎沒忍住又打了個哆嗦。
蘇景殊歎了口氣,已經不敢對這兩位報什麼希望,就想把他們多留一會兒緩緩心情,“二位,確定不吃個飯再走?”
一鼓作氣,再而衰,二而竭
。
隻要過了氣頭上這一會兒就行,可能吃完飯他們就把吃飯之前發生的事情全忘了。
大中午的來都來了,侍衛們在隔壁正吃著,總不能不讓他們吃完就走吧。
聽說仁宗皇帝生前脾氣好的過分,有一次在外麵口渴愣是忍到回到寢殿才要水喝,生怕提出要求會讓宮人來回奔波。
殿下和仁宗皇帝同樣都是老趙家的,咱壞的不學學好的,仁宗皇帝對自己人的好脾氣還是可以學學的,大中午的總不能不讓人吃飯是不是?
趙仲亂捏捏肚子,委屈巴巴的抬起頭,“哥,我餓了。”
他進了瓦舍隻喝了幾碗糖水,其他什麼都沒來得及買就被他哥逮住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總不能什麼都不吃就回彆院。
彆院的飯菜天天吃他都吃膩了,還是外麵的飯菜更合他胃口。
可惜他的肚子隻有這麼大,吃不了幾口就吃飽了,不然他想把整條街上的小吃雜嚼都吃一遍兒。
酒樓裡的飯菜也行,他不挑。
蘇景殊學著小家夥揉揉肚子,“大郎,我也餓了。”
趙大郎:……
行吧行吧,吃飯吃飯。
趙仲針把包廂的門打開,他還沒來得及喊話,守在樓梯口的店小二便飛奔而來,生怕裡頭的幾位爺不打招呼再關門。
蘇景殊一手捂臉,假裝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帶著趙二郎回到桌上去吃果盤。
門不是他關的,和他沒有關係。
趙大郎還沒有從尋常人家一年隻用五百貫錢的打擊中走出來,等小二過來便問道,“你們這裡有什麼飯食?”
店小二流利的答道,“兩海碗、兩旋子、六大碗、四中碗、還有八個碟兒,雞鴨魚肉翅子海參等類應有儘有,您看您想吃什麼?”
趙仲針沒有回答,而是繼續問道,“那些菜都是什麼價格?”
店小二對店裡的菜如數家珍,雖然很少在包廂裡遇到客人問的那麼仔細,但還是把那些雞鴨魚肉搭配成的美味佳肴一道一道報出來。
趙仲亂聽的緊張不已,生怕他哥最後隻給他點兩碗米飯什麼菜都不要,立刻跑去門口喊道,“店裡的招牌菜來、來五個就行,你們自己挑著做,要又快又好吃的菜。”
店小二不敢做主,隻能看向年紀稍大些看上去能做主的這位,“郎君,您看?”
趙仲針無奈,“按他說的來吧。”
小二應了一聲,報出五個招牌菜然後飛快讓廚房去準備。
左右兩側包廂的護衛們看著他們大殿下的迷惑行為都摸不著頭腦,看包廂的門又關上了也沒說什麼。
殿下剛才對街上小攤的價錢感興趣,現在對酒樓裡的酒菜感興趣也很正常,少年郎好奇心重,他們理解。
問題是,他們吃的比兩位殿下好是不是有點不合適?
左右兩個包廂的侍衛們看著他們桌上滿滿當當的菜肴,麵麵相覷。
這還能吃嗎?
算了,
繼續吃吧,反正殿下也不知道他們吃的是什麼。
中間的包廂裡,勉強恢複正常的趙大郎倒了杯茶潤潤嗓子,終於想起來問他弟為什麼會出現在瓦舍裡,“二哥兒,昨天不是說好的不跟來嗎?你怎麼還偷偷跟過來?”
雖然身邊跟著侍衛,但是勾欄瓦舍那麼多人,跟著侍衛也不敢保證一定不會出意外。
今天還是每月開放五次的萬姓交易,大相國寺和周圍的勾欄瓦舍人滿為患,這麼小的小孩兒鑽進人群立刻就找不著,帶再多侍衛都沒用。
無憂洞裡的拐子被一網打儘,誰敢保證京城沒有外來的拐子?
“哥你彆嚇唬人,我出門時和娘說過,娘答應了我才出來的。?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趙仲亂被他說的有點害怕,但還是色厲內荏反駁道,“拐子敢抓我我就喊救命,我嗓門兒可大了,隻要我喊救命,滿大街的人都會跑過來打拐子。”
“天真。”趙仲針搖搖頭,“小郎,你被抓進無憂洞過,你來和他說那些拐子的手段有多神通廣大。”
被拐子拐過的蘇小郎:……
你們禮貌嗎?
微笑.jpg
蘇景殊放下啃了一半的秋梨,對上趙二郎那亮晶晶的大眼睛,深吸一口氣。
可憐的小家夥,這可是你哥哥讓說的,待會兒被嚇哭了可彆怪他。
那是一個春光明媚的白天,他和同窗約好去城外春遊,臨出城時看到個風箏攤兒下去買風箏,買完風箏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失去了神智。
等他清醒過來,人已經到了烏漆嘛黑伸手不見五指的地下水渠。
知道地下水渠是什麼樣子嗎?
陰暗潮濕什麼都看不見,隻能聽到滴答滴答的水聲,更可怕的是,裡麵還藏著許多殺人害命的凶徒。
像二郎這樣大的孩子在地下水渠裡最受歡迎了,那些凶神惡煞的壞人一口一個小孩兒,吃的時候連骨頭都不吐。
趙二郎:!!!
趙大郎:……
“小郎,二哥兒還小,他晚上真的會做噩夢。”
他自己說做噩夢是說著玩,二哥兒這個年紀說什麼都敢信,他晚上回去胡思亂想不要緊,哭著喊著要找娘親一起睡的話問題就大了。
所以就,二思而後說。
蘇小郎從善如流,立刻將故事從恐怖氣氛中拽出來,“就在我不知道要往哪兒走的時候,錦毛鼠白玉堂從天而降救我出生天。那天的陽光極好,好的我到現在都記得白大俠把我送到地麵時的美好場麵。”
趙仲亂聽的緊張不已,聽到他被救出去後終於鬆了口氣,“什麼美好場麵?有多美好?”
雖然他知道蘇小郎肯定沒事,不然現在也沒法坐在包廂裡給他講故事,但是聽的時候還是緊張的心都要跳出來。
要是被迷進地下水渠的是他,估計淹死在裡麵也不會有人發現。
蘇小郎好歹個頭比他高,他現在隻有蘇小郎和他哥一半高,在裡麵找他的難度更高。
嘶,太可怕
了太可怕了,他以後一定離水渠遠遠的,堅決不給壞人迷暈他的機會。
店小二很快把飯菜送上來,趙仲針又拉著人家算了一遍飯錢然後才把人放走,“酒樓的花銷和外頭相比已經很高,可是我們二個人要了五個菜還有果盤茶水,所有的加起來才四百多文,可見那些有錢人平時是如何的鋪張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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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多飯菜加起來才四百多文,他爹一條腰帶二十萬貫是怎麼來的?就算是金子打造的也不能那麼貴吧?
趙大郎拿起筷子恨恨道,“不行,我得想辦法把那二十萬貫要回來。”
蘇景殊不明所以,“什麼二十萬貫?”
趙仲針憤憤不平,“我爹的腰帶。”
他爹是個好脾氣,和仁宗皇帝相比沒差哪兒去。
先前祖父去世,他爹和叔伯分家產,分到的東西全部給了那些王府舊人讓他們回鄉後也能不愁吃穿。
老好人容易受欺負,尤其他爹又幾次被接到宮裡又被送出來,所以宗室中老有不要臉的上門欺負他們。
之前有人問他們家借金帶,借了之後卻拿銅帶還,還的時候還信誓旦旦說當時借的就是銅帶,讓他們有意見就去找宗正,看看宗正會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大費周章。
他爹不愛惹事兒,此事隻能不了了之。
那次之後估計他們家的下人也看出了他爹好欺負,後來他爹讓人去賣一條價值二十萬的犀帶,那人出門一趟竟然直接說犀帶被弄丟了。
怎麼可能會弄丟呢?肯定是那人私自將東西藏了起來!
蘇景殊點點頭,這事兒不是秘密,他很早之前就聽過。
趙仲針繼續,“二十萬的犀帶,知道二十萬能養活多少百姓嗎?必須得要回來!”
偏偏那會兒趕上仁宗皇帝又要把他爹接進宮,全家因為他爹進宮之事焦頭爛額,那事兒最後又是不了了之。
要不然他為什麼記他爹的腰帶記的那麼清楚?都是實打實的教訓換來的!
那個拿銅帶換金帶的悄咪咪的把金帶還了回來,還涕泗橫流的跪在他爹跟前認錯,這事兒過去了也算還行,但是犀帶的事情還沒過去。
他爹登基後忙的沒空管腰帶,娘親當上皇後要適應也忘了還有這出,爹娘都忘了沒關係,他這個家中頂梁柱還記著。
偷了他們家的都給他們還回來!
趙仲亂眨巴著眼睛,“哥,你之前怎麼不要?”
趙仲針理不直氣也壯,“我也忘了。”
要不是蘇小郎辛辛苦苦寫的話本子隻賺了五十貫,他今天也不一定能想起來。
再次無辜躺槍的蘇小郎:……
五十貫真的不少,五十貫足夠他在酒樓大手大腳連吃帶住花一個月,殿下您這物價水平怎麼一會兒又回到天上去了?
一頓飯吃的心累無比,蘇景殊覺得他短時間內不想再和這兄弟倆一起吃飯了。
希望兩位殿下回彆院後彆說太多不該說的,他還沒來得及考進士,現在就去山溝溝種
紅薯不劃算,好歹等到他考中進士當了正經的官再貶。
仁宗皇帝給的官不算,那是虛職,隻拿錢不乾活。
嗯,就是被眼前這位格外唾棄的那種虛職。
趙大郎拍拍胸口讓小夥伴放心,他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就是回去打聽打聽情況,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君子辦大事十年也不晚。
現在發愁被貶有點早,小郎努努力考個狀元,出去曆練幾年再回京城當大官,沒準兒到時候他們倆還能去同一個山溝溝裡作伴。
蘇小郎:借您吉言。
這話沒法說了!
蘇景殊抱著他掙來的零花錢回家,回來的路上想著要不要去他爹那裡炫耀一下,想了想又覺得沒必要。
這次的本子不如上次那個拿得出手,讓他爹看到肯定要被笑話,還是低調點比較好。
然而有時候不是他想低調就能低調的,午後時分,柳永登門拜訪,和老蘇寒暄幾句然後笑眯眯說道,“明允今日可曾出門?沒有出門的話,陪我去瓦子裡聽出戲怎麼樣?”
蘇洵挑了挑眉,“什麼戲?裡麵有你新寫的詞?”
柳永煞有其事的搖搖頭,“老夫倒是想讓裡麵有老夫新寫的詞,可惜寫本子的西嶺居士看不上老夫的詞。”
蘇洵:???
有貓膩。
所以寫本子的是誰?西嶺居士?以前沒聽過啊。
老蘇大概知道這鮮少上門拜訪的老友是什麼意思了,倆人不緊不慢的打著機鋒,到底還是讓他把所謂的西嶺居士給套了出來。
景哥兒能耐啊!
他這個當爹的出門都不敢說自己是某某居士,小兒子倒是有本事。
虧他之前還擔心那臭小子被柳七帶歪,結果可好,不用柳七帶他也能朝著四麵八方發展。
好極好極,至少以後餓不死。
柳永抿了口茶,很是不解,“景哥兒的話本子寫的不錯,可裡麵的詩詞大多還可以改進,他為何不用我寫的?”
他寫的詞很差勁嗎?他覺得還挺契合戲文的,為什麼不用?
蘇洵抱著手臂,“興許是不希望我們知道寫話本子的是他。”
他這個當爹的都不知道那臭小子以前寫過話本,這次要不是柳七找上門,他怕是得等到去瓦舍聽戲才能察覺到端倪。
臭小子還是太嫩了,這種事情哪是想瞞就瞞得過去的?
他前腳問過柳七纏足的事情,後腳就把事情寫進話本子裡,旁人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和柳七還能不知道?
有意思。
老蘇眯了眯眼睛,覺得這事兒不簡單,“勾欄瓦舍不會同時講同樣的戲,今兒那些招子上寫的都是那出戲,這事兒怕是和官家有關。”
昨日小光國公和小祁國公上門的時候他知道,也不知道二個小家夥私底下商量了什麼,今天就搞出了這麼一出事兒。
哦,應該是兩個小家夥,小祁國公年紀太小,和他說裹腳他都不一定能聽懂裹腳
是什麼意思。
“不裹腳也好,好好的女子非要把腳弄殘疾,最後受苦的還是她們自己。”柳永混跡煙街柳巷,對歌伎上了年紀後的淒慘生活非常清楚。
那些可憐的女子看上去光鮮亮麗,但是隻有年輕時才那麼光鮮亮麗,過了那幾年立刻就會從雲端跌入泥沼。
前些年世人不知道鉛汞丹砂等物有毒,妝粉裡用的有毒之物太多,若一直有那些上好的妝粉使用也還好,像那些富家大戶的貴人,什麼時候出門都體體麵麵,可歌伎賺不到錢就用不起好的妝粉,用不起好的妝粉身體上的問題也就接踵而至。
頭發稀疏、牙齒發黑發黃、身體虛弱,最後就是一睡不醒。
歌伎的生活已經如此艱難,若是還要將腳弄傷來招攬客人,將來招攬不到客人了要怎麼辦?那雙傷了的腳還能回來嗎?
不裹好,不裹好啊。
柳七感慨不已,感慨完了之後還是想問景哥兒為什麼不用他寫的詞。
蘇洵摸摸鼻子,這個問題他解答不了,他決定讓當事人親自過來解答。
被提溜出來的蘇景殊:哈、哈哈。
那什麼,他本來是想用柳先生寫的詞的,但是用人家的詞得付版權費吧,而且用了柳先生的詞大家就都知道話本子和他們有關,萬一有喪心病狂的小腳愛好者對柳先生不利怎麼辦?
柳永:……
他像是怕事兒的人嗎?
“先生現在把詞放出去效果更好,沒準兒還能讓京城的讀書人一起批判裹小腳的行為。”蘇景殊眉眼彎彎,既然柳先生主動送上門來,那就彆怪他給話本子找托兒了。
文人跟風,有柳先生這樣的大手子在前頭衝鋒陷陣,接下來肯定會有無數的詩詞鋪天蓋地的冒出來。
纏足的害處話本子裡已經寫的很清楚,誤家誤國貽害無窮,如今民間已有這種行為,他們現在製止裹腳的行為已經算不上防患於未然,隻能說是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柳先生既然不怕事兒,那就以筆為武器衝鋒陷陣吧。
老爹也彆閒著,好文采就要用到刀刃上,蘇家大噴子出馬一個頂倆,和柳先生一柔一剛正好打配合。
回頭這事兒結束了他去開封府幫忙申請獎項,最好能弄個解放雙足的征文大賽,老爹和柳先生文名傳後世,肯定能殺出重圍斬獲大獎。
很好,就這麼定了。
“定什麼啊?”蘇洵哭笑不得,“開封府是什麼地方?你那征文大賽又是什麼?你自己覺得合適嗎?”
要是忠君愛國的題目也就算了,開封府事情不多的話或許有人陪著他胡鬨,裹腳纏足這種事情怎麼讓官府出麵?
蘇景殊縮縮脖子,無奈放棄這個絕妙的想法。
歧視,絕對是歧視。
“不過詩還是要寫的,景哥兒已經提出來了,我們當長輩的也不能袖手旁觀。”老蘇揉揉兒子的腦袋瓜,雖然不知道這小子哪兒來那麼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但是能讓那些女子免受纏足之苦是好事,
臭小子不提他們也會主動摻和進去。
小小蘇笑的露出小白牙,“爹最厲害了。”
柳七:“咳咳”
小小蘇:“柳先生和我爹一樣厲害!”
柳先生表示這個回答有點敷衍,不過湊活湊活算過關了。
文人圈子有人好辦事,全城的說書先生齊齊發生怒斥偏愛病態小腳的“賤丈夫”,再加上酒樓茶館層出不窮的詩詞唱和,大部分靠纏足來維持婀娜身姿的女子們都默默的收起弓鞋換回正常的鞋子。
她們纏足時沒有想過那麼多,歌女舞姬再怎麼才貌雙絕,大部分讀的也都是寫風花雪月的書,她們隻想趁年輕多賺些養老錢,免得過幾年容貌不在了衣食無著慘死在街巷。
她們纏足隻會纏自己的雙足,沒想到有朝一日纏足的風氣傳開會怎樣。
出身良家的女娘怎麼會受這個苦?家裡人又怎麼舍得她們受這個苦?
但是再一想,她們當年也都是良家的女娘,花樓裡二十個姑娘,有十個都是被親生父母送進去的,她們經曆過這種事情,其他女子又怎麼躲得過?
以色侍人終歸不長久,可是不以色侍人她們又能乾什麼?
百姓茶餘飯後都在談論說書先生最近常說的這出戲,談論的時候十個有九個要鄙夷喜歡小腳的“賤丈夫”,剩下那個有彆的意見也不好說出來犯眾怒,要麼不說要麼附和,實在忍不住說他喜歡小腳喜歡女子踩著弓鞋弱柳扶風,等著他的就是街上所有男女老少的唾沫星子。
京中風氣如此,京郊彆院那幾個不願意主動放足的宮人也不敢偷偷裹腳了。
世人都不喜歡小腳了,她們還纏起來乾什麼?
高皇後和曹太後都沒想到能發展成這樣,連官家也沒想到,整個彆院隻有大皇子趙仲針走路帶風驕傲的不要不要的。
這次立大功的是蘇小郎,當然,他趙大郎的幫忙也不可或缺。
愣著乾什麼?誇啊!
官家:……
高皇後:……
曹太後:……
蘇小郎立大功他們知道,趙大郎立了什麼功來著?他們怎麼想不起來呢?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幾場秋雨之後,京城的百姓都換上了冬天穿的厚衣裳。
太學的授衣假也結束了。
蘇景殊在家收拾行李,長籲短歎唉聲歎氣,感覺昨天才放假怎麼今天就開學了?
白玉堂蹲在牆頭上想看這臭小子什麼時候能發現他,蹲了半天也沒等到他抬頭,隻能氣鼓鼓的主動跳下來,“景哥兒,都半個時辰了你還沒收拾好?”
蘇景殊雙目無神,“我心已死,行李於我如夢、如幻、如泡影。”
白玉堂白了他一眼,直接把人拉到門廊處曬太陽,順便分享他剛聽到的消息,“狄青狄大元帥前不久在西夏打了勝仗,官家召他回京受賞,聽說八王府的狄娘娘聯係了好幾十個適齡的姑娘,現在就等他回京城了。”
蘇景殊:哇!
死氣沉沉立刻變成精神百倍,“狄元帥當初就是為了躲這事兒才倉促離京,他知道京城有幾十個姑娘等著他嗎?”
“應該知道吧。”白玉堂聳聳肩,“他知道也沒用啊,官家親自下旨召他回京,他還敢不回來?”
他要真的抗旨不聽,朝中彈劾他擁兵自重的折子得把皇帝給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