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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景殊洗漱之後躺在床上,梳理一下接下來要乾的事情,震驚的發現他接下來要忙成旋轉小陀螺才能在開學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
離開學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要采訪知名大手子柳永,要去找李大人和張夫人要授權,要把話本子寫出來送到說書先生哪裡去,還要留心書童雨墨在祥符縣的情況。
這麼一看,話本子也不是非寫不可。
算了,有空就寫,沒空就不寫,沒準兒青鬆兄下筆如有神明天上午就能寫完。
問題不大,睡覺。
夜風微拂,燭火將熄。
第二天一早,蘇景殊準備好小本本和炭筆,吃過早飯就要出門。
蘇洵不太放心,“景哥兒,爹陪你一起去怎麼樣?”
事情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他得看看這小子到底想問什麼。
“好啊,咱們一起去。”蘇景殊對他爹的小心思一清二楚,他行得正坐得端,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要乾,老爹跟著就跟著。
正好省得他去準備車馬。
小小蘇檢查身上帶的東西,感覺需要個書包來裝紙筆還有零花錢。
書箱太沉,也不太方便,直接背個大口袋就很好。
“娘,我想要個書包。”小小蘇唰唰唰畫個書包的簡筆圖遞到他娘跟前,眼巴巴的說道,“這樣的,要比書箱小點,能裝下書就行。”
小時候覺得書箱新鮮,每次出門都非要背著書箱假裝自己是出遠門的寧采臣,背了那麼多年好奇心已經滿足,上學的時候依舊要背書箱,平時出門還是背書包吧。
簡單輕便裝得多,居家旅行必不可少。
程夫人看了一眼,將紙片收好回道,“可以,今天晚上回來給你做。”
兩片布縫在一起再加根布袋而已,簡單的很。
蘇洵還想看看臭小子要的“書包”長什麼樣,可惜沒來得及看那張紙就被收起來了。
沒看見也沒關係,晚上回來之後再看也一樣。
父子倆出發去州橋客店,秋日天氣涼爽,街上的人比往常多,馬車慢吞吞的往前走,速度還沒有旁邊的行人快。
蘇洵掀開車簾看看外麵的人潮,回頭問道,“景哥兒,要不我們走著去?”
蘇景殊搖頭搖的像是撥浪鼓,直接往車廂裡一躺,“不要,慢點就慢點,反正我們不著急。”
能坐車就不走路,他在精神上受了打擊就要在□□上補回來。
慢慢走,不著急,天黑之前總能抵達州橋。
“爹,柳先生不打算租個正常的房子住嗎?”小小蘇歪歪腦袋,“客店畢竟是客店,人來人往不安全。”
蘇洵搖搖頭,“他覺得客店才好,管吃管住什麼都不用愁,想要什麼直接花錢讓店小二去買,還方便他和歌伎聯絡。”
就是費錢。
有錢才能被客店封為座上賓,沒錢就算了。
店裡
的小二有錢拿的時候乾活麻利,沒錢拿的時候趕人也很利索。
讀書人在外麵的形象大部分是清高不通俗務,不會糾纏銀錢這等俗物,出門在外很少因為價錢和人起衝突。
但也有完全不管形象的讀書人,比如柳永。
在認識柳永之前,他從來不知道砍價是那麼砍的。
奈何他砍價的本事時用時不用,手頭寬裕就大手大腳,手頭緊張才精打細算。
旁人被客店趕出去會麵紅耳赤再也不來,他不一樣,隻要有錢的時候過的舒服,下次有錢他還來。
客店的掌櫃和小二都讓他給弄迷糊了。
蘇景殊坐起來興致勃勃的問道,“柳先生在京城一直住在那家客店?”
“一直住那一家,從來沒換過。”蘇洵聳聳肩,“最開始的時候房錢用完掌櫃的就趕人,現在房錢用完掌櫃的也不敢大聲趕,而是讓小二好聲好氣的將他請出去。”
“我還以為掌櫃的願意讓他繼續住呢。”蘇景殊搖搖頭,“好歹是老客戶,就不能寬限幾天嗎?”
“話是這麼說,隻有幾天的話掌櫃的也不是不願意讓他繼續住。”蘇洵歎了口氣,“可是他每次錢花光和有錢之間都能隔好幾年,掌櫃的也不敢保證他下次還能不能來。”
柳永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店家是做生意的,自然不敢冒這個險。
老蘇知道好友不在意閒言碎語,他覺得快活就行,可是晚年這麼過他真的快活嗎?
好友那兒他沒法管,反正兒子不能沉迷花街柳巷。
蘇景殊收到來自他爹的警告,就差舉起雙手雙腳來保證他不會胡來。
比起花街柳巷他更喜歡勾欄瓦舍,戲園子裡的戲班子和說書人有那麼多他沒見過的戲,他聽戲聽書的時間還不夠,哪兒來的時間去花街柳巷?
浪費時間,不去。
馬車順著人流來到州橋,這會兒人正多,馬車有些走不動,小小蘇終於決定邁開雙腿下車走路。
柳永這些天精神不錯,天氣好的話就出去溜達,興致來了一天能寫五六首詞。
雖然他的日子過的不咋地,但是汴京城的繁華天天看也看不夠。
今天在房間裡欣賞昨天的新詞多坐了會兒,出來看到熟悉的一大一小不由失笑。
難怪他今天不想動彈,原來是有客人上門。
蘇景殊眉眼彎彎上前打招呼,“柳先生。”
柳永笑著應了一聲,朝落後一步的蘇洵拱拱手,“進來坐。”
父子倆一起過來,想必不單單是找他聊天。
小小蘇是個自來熟,到什麼地方都應對自如,何況柳永這兒不是第一次來,進院兒之後和在自己家一樣,“爹,坐。柳先生,您坐。”
散落在院子裡的木頭凳子被搬到一起,看樣子是想在院子裡曬太陽。
蘇洵看看眼巴巴獻殷勤的兒子,再看看似笑非笑的好友,捏捏眉心很是無奈,“景哥兒有些問題想請教,請耆卿兄不吝賜教。”
柳永眸中笑意更深,“什麼問題非得請教我?莫非又是和煙花之地相關?”
蘇洵沉重的點點頭,“耆卿兄猜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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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景殊拿出小本本和炭筆,聽到他爹的回答後也跟著小雞啄米般點頭,“略有關係,略有關係。”
柳永:……
這父子倆可真有意思。
秋高氣爽,風和日麗,小院兒外麵是嘈雜的人聲,小院兒裡麵是、額、不那麼嘈雜的人聲。
蘇景殊提前在小本本上寫好了問題,柳永掃了一眼,算是知道娃他爹的表情為什麼那麼複雜了。
全是和女子纏足有關的問題,蘇明允鮮少踏足煙花之地,這些問題他答不出來也正常。
好在還有他這麼個對這些問題如數家珍的好友在,不然景哥兒怕是得深入煙花之地去打聽。
多俊個少年郎,被打斷腿可就不俊咯。
柳永促狹的瞅了眼旁邊的好友,清清嗓子回答問題,原本三分認真愣是變成了十成。
如果景哥兒問的不是這些問題,蘇明允應該會讓這小子自己來,嘖嘖嘖,盯的太緊小孩子會逆反,景哥兒又不是那些見到貌美女子就走不動道的紈絝,放孩子自己玩不會出問題。
蘇洵:歎氣.jpg
他也沒有盯多緊,前幾天景哥兒自己出城他都沒有管,要不是今天來見這個不正經的他也不會跟過來。
聽聽這問的都是什麼?
唉,有辱斯文。
老蘇放空大腦曬太陽,不想聽旁邊倆人在嘀咕什麼。
蘇景殊問的很細致,從纏足的起源到發展到現在的情況,女子為什麼纏足,男子為什麼喜歡女子纏足,總之將他能想到的問題都問了出來。
果然術業有專攻,這種問題來問柳先生一問一個準兒。
人家光纏足的起源就能說上四五種,雖然不知道哪個是真的,但是都記下來肯定沒壞處。
女子為什麼纏足?當然是男人喜歡。
要不是男人喜歡,沒有哪個女子會自討苦吃。
至於男子為什麼喜歡女子纏足,除了看上去更加婀娜多姿外,行動不便的女子更容易掌控也是一個原因。
柳永一輩子離經叛道,平日裡和歌女舞姬打交道,說起男人的劣根性毫無顧忌,把他自己罵進去也不覺得有什麼。
不好的品行都該譴責,不能因為乾那些事情的是他自己就不罵。
蘇景殊聽的默默搖頭。
他知道是錯的,被罵不會躲,但是就是不改,是吧?
小本本記了幾十頁,上麵密密麻麻全是字,柳永答完所有問題才好奇的問道,“景哥兒怎麼對女子纏足感興趣了?”
蘇景殊收好小本本和炭筆,揉揉酸疼的手腕開啟講故事模式,“事情還要從我去祥符縣探望我二伯講起。”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早上,他和青鬆兄被周家大哥掃地出門,無奈隻能到隔壁祥符縣投奔親戚,然而他們剛剛越
過祥符縣界就遇到兩個蒙麵的強盜舉著大刀直衝他們而來……
“等等。”老蘇的聲音有些發顫,“強盜?還是兩個?你們路上遇到強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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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景殊:!!!
糟糕,說漏嘴了。
小小蘇反應飛快,當即搖頭否認,“哪兒能呢?祥符縣在二伯的治理下連個小偷都找不著,怎麼會有強盜?”
剛才那些單純是為了讓故事更加跌宕起伏,老爹彆當真。
蘇洵將信將疑,“真的?”
小小蘇語氣篤定,“真的。”
柳永在心裡補充道,“真的。”
看這小子的反應就知道是真的,沒遇見劫匪的話他不會那麼緊張。
蘇景殊三言兩語將他爹糊弄過去然後繼續講,同一個故事講了那麼多遍,他已經知道哪兒要重點講哪兒略過。
最重要的是,把他和周青鬆在城外遇到強盜的事情蝴蝶掉。
那兩個劫匪最開始以為他和青鬆兄一個是書童一個是進京趕考的書生,既然他們倆要殺的是顏查散和雨墨,那就把劇情安排到顏查散和雨墨身上好了。
完美,他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兒。
總之就是這樣那樣如此這般,在他回京的前一天,殺害繡紅的真凶終於落網,顏查散和柳家眾人也狗咬狗一嘴毛。
所有人都有不那麼光明的未來。
柳永越聽眉頭皺的越緊,女子的處境已經如此艱難,怎麼還有更離譜的?
真要按照柳家的說法,這世上的女子還能活嗎?
十幾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那柳小姐就不覺得悶?
結果可好,她不光不覺得悶,還覺得她爹不讓她出門是為了她好。
果然女子還是要多讀書長長見識,不然就會像那柳小姐一樣被賣了還要替凶手數錢,“幸好裹腳的風氣還沒傳開,不然那柳小姐就慘了。”
柳永本身就是個多愁善感的性子,聽完顏查散和柳金蟬之間的故事直搖頭,他一輩子見過的可憐女子數不勝數,柳金蟬現在被愛情迷暈了腦子,將來受再多苦都是現在的她自己造成的。
——於嗟鳩兮,無食桑葚。於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1】
《詩經》上寫的多好,女子不能沉溺於情愛,男人膩了後想脫身很容易,女子想脫身卻是難上加難。
還是吃了讀書少的虧。
此情此景,他想賦詞一首,也好提醒那些沒有被忽悠到失去清醒的女子。
蘇景殊看見狀連忙拿出個新本子連著炭筆一起遞過去,“柳先生,您用。”
哇,大手子就是大手子。
蘇洵:……
崽,看看旁邊的你爹,你爹也很厲害。
小小蘇隻顧得崇拜現場作詞的柳大手子,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爹的眼神。
父子倆在客店待到中午,為了感謝柳大手子,小小蘇拍拍胸口表示中午他來請客,柳先生想點什
麼點什麼,身上帶的錢不夠的話就把他爹壓在客店還債。
柳永哈哈大笑,既然如此那他就不客氣了。
蘇洵磨了磨牙:親兒子。
午後街上人少,馬車終於能順利的跑起來。
老蘇黑著臉坐在車廂裡,不想搭理糟心的破小子。
小小蘇晃著他的胳膊,“爹,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兒子一般見識。”
他隻是覺得柳先生出口成詞很厲害,沒有說老爹不厲害,老爹不要吃飛醋呀。
柳先生出口成詞,他親愛的爹爹出口成章,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優秀的人隻和優秀的人一起玩,他誇柳先生的同時也在誇親愛的爹爹,這是間接誇獎,比直接誇爹爹多了分含蓄,其實也是在誇他親愛的爹爹。
蘇洵有點扛不住來自兒子的甜言蜜語,但是為了維持住身為父親的威嚴,還是硬撐到回家才放鬆揚起唇角。
花言巧語,淨會騙人。
蘇景殊走的一步三回頭,感覺他爹的心情已經恢複成和今天的陽光一樣燦爛才放下心來。
哄好了就行,哄好了他就去找小光國公。
不知道趙大郎那邊情況怎麼樣,曹太後和高皇後願意讓他亂來嗎?
緊張.jpg
說曹操,曹操到,他剛想著去彆院找趙仲針,趙仲針的馬車就出現在了蘇家門口。
不過這次不隻趙大郎一個,還多了個氣鼓鼓的趙二郎。
蘇景殊:這……
趙仲針費勁兒的從馬車上下來,走一步一個趔趄,“臭小子非要跟著,我踹都踹不下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蘇景殊看看抱著他的大腿不放的小祁國公,心道這樣確實踹不下來。
趙仲亂今天漲了記性,說什麼都不肯撒手,“我哥昨天把我踹下車,回家之後還捂我耳朵,我已經不是三歲小孩兒了,他還什麼都不讓我聽,過分!”
“是,你今年四歲了。”趙仲針撇撇嘴,順便為自己正名,“我昨天也沒把你踹下車,是你自己聽見娘的聲音扭頭要過去,和我有什麼關係。”
趙仲亂漲紅了臉,“那是不小心,肯定是你踹我,你要不踹我,我怎麼會不小心下車?”
趙仲針:……
他傻了才和這臭小子講道理。
趙大郎有氣無力的拖著沉重的雙腿上前,“小郎,這是我弟二郎。”
趙二郎吸吸鼻子,“小郎,我是二郎。”
蘇小郎:……
講道理,他才是年紀最大的那個,但是這麼喊聽上去他是最小的,是不是有點不合理?
小小蘇歎了口氣,規規矩矩的行禮,“見過兩位殿下。”
“之前已經說過,出門在外直接喊我大郎就好。”趙仲針擺擺手,“下次有機會把我們家四郎抱出來讓你見見,雖然我家四郎還不會走路,但是四郎比這小子乖的多。”
又乖又聽話,被捏臉也不哭,比這臭小子好玩多了。
蘇景殊又歎了口氣,帶著
兩位身份尊貴的客人回他的院子。
所以,就連還不會走路的小殿下都不是小郎嗎?
趙仲針動動腿讓纏著他的腿的臭小子鬆開,“已經找到蘇小郎了,下來自己走。”
趙仲亂下意識“不聽不聽不聽”,扭頭看看全然陌生的房宅,確定他哥不會再把他扔下不管,這才屁顛屁顛自己走路。
早說不會把他扔下不就好了,害的他一路上連鬆手都不敢,胳膊都酸了。
“過來牽著我的手,彆走丟了。”趙仲針牽住臭弟弟的小胖手,然後才扭頭說道,“小郎,我娘和大媽媽今天早上讓那些纏足的宮人都把腳放出來,大部分纏小腳的都答應的很乾脆,但是有幾個覺得弓鞋好看不願意放足,被我娘狠狠罵了一頓才解開。”
他以為宮人並不喜歡纏足,把腳弄傷還得走路多疼啊,解開之後養好傷和正常人一樣走路不好嗎?
但是沒想到真的有想法和他們不一樣的,為了好看寧肯讓腳傷著也不鬆開。
實在想不明白她們圖什麼?
聽完那幾個宮女為了好看寧願穿纏足的言論,娘和大媽媽都不再覺得他昨天說的那些是危言聳聽,直接下令嚴禁宮人纏足,不然直接逐出宮闈。
他爹聽見動靜過去瞅了一眼,瞅完之後直接回書房處理政事,根本不在意什麼纏足不纏足。
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
他爹不喜歡小腳,宮人總不能還繼續裹小腳。
民間文人士大夫的喜好肯定沒有他爹的喜好重要,隻要皇帝開口說裹小腳不好看就能止住絕大部分的裹小腳。
至於剩下那小部分裹小腳愛好者,還得另外想法子讓她們清醒清醒。
趙大郎想了一路,然後非常認真的說道,“小郎,我覺得不能光靠禁令來禁止纏足,還得讓女子從心底裡覺得纏足不好,不然她們肯定還會偷偷纏。”
腳長在她們自己身上,誰能管得住她們自殘?
蘇景殊覺得這話很有道理,後世都二十一世紀了還有魔怔人覺得裹小腳是好事兒,這年頭有人為了好看刻意裹腳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小郎,你的任務來了。”趙仲針拍拍他的手臂,指著不遠處的石桌說道,“快去寫話本吧。”
把纏足的壞處寫的越可怕越好,什麼骨頭變形、有礙子嗣、生病短命全都寫上,後果越可怕越能嚇住那些想裹小腳的人。
先從身體上的壞處寫,然後再寫對家對國的壞處,最好讓那些裹小腳愛好者覺得裹了小腳天都會塌下來才行。
蘇景殊委婉的勸道,“殿下,這樣會不會讓那些人覺得裹小腳更有必要,寧肯頂著天塌下來的危險也要為國裹小腳?”
隻要朝廷下令禁止裹小腳,裹小腳的風氣就不大可能傳開,這是宋朝不是清朝,沒有所謂“男降女不降”來壓迫女人。
而那些頂著禁令也要裹小腳的,大概率腦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樣,和她們講道理講不通,不如直接強行放足。
真要
把裹小腳說的跟天塌下來一樣,沒準兒那些人真的會自我感動然後要死要活。
話本子正常寫就行,不用那麼誇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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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仲針撐著臉想想,然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有道理。”
反正話本由蘇小郎執筆,他想怎麼寫就怎麼寫。
趙仲亂趴在石桌上擺動手腳假裝是隻正在劃水的小烏龜,“大哥!笨!”
趙仲針抬手把他的腦袋壓下去,“二郎!傻!”
蘇景殊怕小家夥不小心摔下來,於是讓兩個人和他一起去書房。
他乾活,兩位殿下玩。
他和兩個哥哥的年齡差比這倆人還大,他從小就被兩個哥哥當玩具玩,看小祁國公的年紀估計還要再當幾年的玩具。
不對,他們家還有位趙四郎,四郎應該是最新的玩具,能救小祁國公於水火之中還能給小祁國公當玩具的小寶貝兒,想想就快樂。
大郎二郎四郎,少個三郎,想來三郎已經早夭。
古代的幼童夭折率就是那麼高,連皇家也無法例外。
幼童夭折率都那麼高了還折騰著纏足,這是生怕小孩兒養活的太容易是吧?
解決了鉛汞還有纏足,女孩子活在世上真是太難了。
蘇景殊剛從柳永那兒打聽了許多纏足相關的事情,回到書房直接一心二用,一邊給兩位小殿下講纏足的一二三四五種來曆一邊構思新的話本子。
話本子是編出來讓觀眾高興的,所以不能按照太死板,故事該有的起承轉折都得有。
他以前聽過一個關於裹腳的故事,說有個富人要找小妾,有人給他介紹了一個沒有裹腳但是容貌絕美的女子,那個富人是個偏愛小腳的,有小腳的話長的醜點也沒關係,沒有小腳的話長的再美也不行。
富人看不起貌美女子的大腳,故意用大腳來刁難她,沒想到人家女子是個才女,當場一首詩罵了回去,讓那富人和介紹人全都臉上無光。
很好,故事梗概有了。
至於纏足的起源,讓他挑一挑用哪個比較好。
有說起源於上古時期的,傳說大禹治水時曾娶塗山氏女為後,而塗山氏女是狐精有小腳,所以民間女子紛紛效仿。
還有說起源於商紂王的,說妲己是狐狸精變的,變身的時候腳沒有變好就用布裹了起來,因為妲己受寵,所以宮中女子紛紛效仿。
這倆太離譜,不能用。
後麵還有起源於秦朝、漢朝、隋朝、五代的,嘖,反正就什麼時候都有可能,除了宋朝。
這算什麼?首先排除正確答案?
搞不懂。
隋朝這個是有女子痛恨隋煬帝□□決定刺殺隋煬帝,將刀裹在腳底然後儘量把腳裹小,等隋煬帝想近身賞玩她的腳時出其不意抽出藏在裹腳布裡的刀來行刺。可惜行刺失敗,那女子也投河自儘,民間女子為了紀念她於是紛紛裹腳。
也夠離譜的,不能用。
還有個和南唐後主有關,說南唐後主的
舞姬窅娘裹住腳跳舞的時候更好看,於是民間女子紛紛效仿。
這些傳聞都是怎麼回事兒,怎麼民間女子見到什麼都紛紛效仿,柳先生是最後說順嘴了都給加上這句話了是吧?
蘇景殊在心裡吐槽,選來選去終於選定他要用的版本。
就你了,倒黴蛋南唐後主李煜。
南唐是被大宋滅掉的,李煜身為無法自保的亡國之君,大宋的百姓下意識會覺得對麵沒什麼好東西,如果裹腳是李煜搞出來的,大宋百姓巴巴的去學是不是給他臉了?
不行!為了他們大宋的尊嚴!不能學!
就像秦始皇滅六國之後,秦國百姓走在其他六國百姓麵前應該會覺得驕傲吧?
唔,好像又給大宋長臉了。
不重要,總之就是巧妙的利用國家之間的衝突來解決現有的問題。
如此機智,不愧是他。
蘇小郎整理好素材靈感爆棚,上輩子語文考試寫作文都沒有那麼快的速度。
趙仲針按住想要亂跑的臭弟弟讓他不要打擾蘇小郎乾活兒,看到一頁紙寫完就讓弟弟悄悄偷渡過來一頁,看了幾頁之後急不可耐直接湊到書桌旁去看。
趙仲亂仰起頭眼巴巴的看著他哥,他也想看,但是他認識的字不多,根本讀不懂上麵寫的是什麼意思。
哥!哥!我是你弟!你理理我啊!
可惜他哥就是不理他。
唉,就知道臭哥哥靠不住,等他學會認字了他自己買話本子看,除非哥哥求他,不然絕對不和臭哥哥分享。
就欺負他現在看不懂。
趙二郎氣鼓鼓的轉身出門,蹲在門口台階上看地上的螞蟻搬家。
話本子有什麼好玩的,裡麵有霍去病嗎?有曹操嗎?有刀光劍影血滋呼啦嗎?
什麼都沒有,他才不愛聽。
娘說喜歡看女人小腳的都是流氓,哥哥和小郎是流氓,二郎是清白的好孩子。
哼。
趙大郎在屋裡等待故事的完整版,看完之後拍著大腿叫好,倆人興致勃勃的商量好明天一起去勾欄瓦舍,就讓說書先生用這個本子講,講的好了他們還能加錢。
“殿下,本子是咱們寫的,說書先生要給咱們錢。”蘇景殊講紙收好,語重心長的和地主家的傻兒子解釋道,“不是所有聽眾都要交錢,那些說書先生也有靈感枯竭需要從彆處買故事的時候,隻要故事寫的好,他講一場我們就能收一個分成。”
趙大郎從來不知道當聽眾還能收錢,“真的嗎?寫一個故事就有源源不斷的錢?”
“當然是真的。”小小蘇重重點頭,“不過一般寫話本子的都不愛這麼乾,首先不知道說書先生每場的收益什麼樣,其次也不知道本子什麼時候過時,拿分成的風險太高,不如直接一口價賣出去。”
趙大郎眼裡冒著小星星,“小郎,你懂的好多。”
蘇小郎挺直腰杆,“不值一提。”
那是,他可是賣過本子的人,懂
的當然多。
驕傲.jpg
趙仲針揮揮拳頭,“明天正好是大相國寺的萬姓交易?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我們去那邊怎麼樣?”
“好,我們明天在大相國寺門前彙合。”蘇景殊點頭,正好上次和他有交易的說書先生也在大相國寺附近,這次繼續找老熟人,還省的他和新人扯皮。
“那就這麼說定了。”趙大郎興奮不已,希望一閉眼一睜眼就到了明天,“大相國寺人多,明天我把二哥兒放、二哥兒呢?”
趙仲針剛想說明天不帶臭弟弟出門,說著說著忽然反應過來他弟不在身邊嚇了一跳,跑出書房發現臭小子蹲在門檻上看螞蟻才鬆了口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臭小子丟了呢。”
蘇景殊歪歪腦袋,他覺得他們家應該還沒有危險到丟小孩兒的地步。
趙二郎聽到身後的動靜幽幽回頭,“你還知道喊我啊?”
他剛才喊了那麼多聲哥,有人搭理他嗎?
趙大郎心虛的撓撓頭,“哥明天帶你去大相國寺看戲怎麼樣?”
趙仲亂拍拍衣角站起來,揚起下巴故作驕傲,“看在你那麼誠心的份兒上,原諒你了。”
趙大郎扯扯嘴角,扯出一個並不怎麼高興的笑容。
他想著明天和小郎一起去大相國寺不帶臭弟弟來著,這下拖油瓶又甩不掉了。
趙二郎雙手負後走的很有範兒,“大哥放心,無憂洞已經被清剿,京城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出現過丟小孩兒的,你們儘管玩你們的,我帶幾個侍衛自己看。”
跟誰沒有出過門似的,他們家沒搬到京郊彆院的時候他也是正勾欄瓦舍的常客好吧。
趙仲針戳戳小老弟的腦袋瓜,和蘇景殊確定了明天早上什麼時候碰麵,然後才帶著想上天的弟弟回家,“二郎,打個商量,哥過些天再帶你去大相國寺行不行?”
明天有正經事,帶上這臭小子算怎麼回事?
趙仲亂煞有其事的歎氣,“行吧行吧,不帶我就不帶我,你和小郎玩去吧。”
他明天和娘說一聲,多帶幾個侍衛自己去大相國寺玩。
連他都不能帶,他倒要看看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日落月升,夜色悄然。
第二天一早,蘇景殊拿著他潤色好的本子出發去大相國寺找老熟人。
大相國寺鄰著汴河,外麵是一條大街,附近還有汴京最大的碼頭,人來人往熱鬨非凡。
京城幾十座瓦舍,說書人各有各的地盤,去繁華的瓦舍說書要靠本事去爭去搶,如果長時間不受歡迎就會被趕出去另換他人。
觀眾越多掙的越多,沒有觀眾就連吃飯都艱難,而觀眾的多寡和瓦舍的繁華程度息息相關,所以說書人之間的競爭非常激烈。
光口才好還不夠,還要有好的故事來講,二者兼備才能吸引觀眾,少了哪一個都不行。
和蘇景殊有過交易的說書人人稱朱六,因為那出《包青天大破無憂洞》講的令人熱血沸騰,他講書的時候場場爆滿,下
雨天也有百姓冒著大雨來聽。
京城拿包青天為噱頭說書的說書人很多,但是火成朱六這樣的卻不多。
原因無他,朱六講的跌宕起伏有詳有略,詳細的地方讓聽眾如臨其境,很多人甚至覺得包青天清剿無憂洞的時候他就跟在包青天身旁。
要不是在旁邊看著,他能說那麼詳細?
朱六這些天賺的盆滿缽滿,再見到他的小財神爺歡喜的眼睛隻剩下一條縫,“小先生過來怎麼不提前打聲招呼,有失遠迎,實在是有失遠迎。”
蘇景殊也不和他廢話,拿出他新寫好的《三寸金蓮》遞過去,“朱老板,看看?”
故事不長,文言又簡短,總共才兩千多字,很快就能看完,
朱六忙不迭接過新本子,一目十行翻完然後拍著大腿叫好,“不愧是西嶺居士,我這就去把招子上的節目給換成新本子,就是這名字不太勾人,得改一改才行。”
招子就是廣告牌,上麵寫著接下來表演什麼節目,列有表演者和表演內容,百姓進入瓦舍先去看招子上寫的節目單,然後再決定去看哪家。
蘇景殊覺得他取的名字還行,就是有一個問題,北宋的百姓不知道“三寸金蓮”是什麼意思,可再想名字一時半會兒也寫不出來,隻能暫時先用著。
然而看到招子上替換掉《包青天大破無憂洞》的《天足才女怒斥無禮書生》一排朱字後,本子作者西嶺居士:……
要不這話本子就送出去算了,彆署他的名,他丟不起這人。
新本子表演之前要練習一下,就算是朱六這等老練的說書人也不敢看一遍就直接上台。
潤筆費要等第一場演完看效果才給結,觀眾反應熱烈就是高價,觀眾反應不好就壓低價,更有甚者還會直接退回去,什麼情況都有可能。
老練的說書人隻看本子就能推測出觀眾的反應,不過人有失手馬有失蹄,誰都不敢保證每次都能看準。
蘇景殊讓朱六給他留兩個好位子,然後出去接趙大郎。
趙仲針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來過大相國寺,看著處處爆滿的百姓心情很是不錯。
百姓有閒錢才能瓦舍才能這麼繁華,可惜爹爹沒空親自來看,他要看仔細了然後回家講給爹爹聽。
“小郎,我們去哪兒?”趙仲針看到蘇景殊後快步上前,還沒從招子上找到今天要看的戲碼就被拽走了,“誒誒誒?我還沒找到呢。”
蘇景殊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說,索性直接略過這個話題,“大郎先在外麵轉轉看看想吃什麼喝什麼,我們買好帶進去,免得待會兒想吃還要出來。”
趙仲針看他這反應就知道招子肯定有問題,不過還是沒有當場回去看,隻是悄悄給身後的侍衛使了個眼色,然後才和小夥伴一起去買零嘴兒。
招子上的戲名很見不得人?什麼名兒啊?
倆人買好吃的喝的回去看戲,朱六給他們留的位置非常好,正對著戲台,沒有半點遮擋。
鑼響三聲,說書人入場,朱六說完開場白熱完場子,沒有多說廢話直接進入正題。
趙仲針聽的津津有味,聽到女子怒斥書生時忍不住跟著叫好。
——三寸弓鞋自古無,觀音大士赤雙趺。不知裹足從何起,起自人間賤丈夫!【2】
這是大相國寺,詩中又以觀音為例,小郎這幾句畫龍點睛,換成其他瓦舍都沒有這麼好的效果。
蘇景殊小聲解釋,“這是做夢夢來的。”
他才知道裹腳沒多久,沒法拿“以前從書裡看到的”為借口,那就隻好做夢夢到了。
這時,外頭的侍衛過來悄聲說道,“殿下,門口的招子上寫的是《天足才女怒斥無禮書生》。”
趙仲針:噗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