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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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符縣的案子相當炸裂,一群癲人能湊到一起也不容易,隻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顏查散和柳金蟬能訂親是有原因的。

蘇景殊從顏查散接受同窗金生的資助進京趕考開始講,路上遇到乞丐碰瓷,入城後二次碰瓷,到柳家後出現命案,然後在案子上胡攪蠻纏,一點兒細節都不肯落下,必須讓錯過大戲的趙大郎聽全乎了。

他說纏足隻是打個比方,是讓趙大郎知道那柳洪的腦子有多不正常,沒人說這年頭已經有纏足了啊!

趙仲針不太確定他們倆說的裹腳纏足是不是一回事兒,看小夥伴震驚的如遭雷劈又補充道,“是讓雙腳纖直小巧的纏足嗎?”

小小蘇精神恍惚,“真有啊?”

這年頭人們為了趕路行事方便會用布條纏足裹腿,就是單純的用布條把腳裹起來然後纏住小腿,這樣比穿襪子方便趕路乾活。

因為常見的纏足裹腳裹腿就是單純的拿布條紮住褲腳方便行事,平時也沒見過女子把腳裹成三寸金蓮,所以他一直以為裹腳是後麵朝代的事情。

明清才是出了名的壓迫女性,宋朝經濟那麼繁榮,女子纏足沒法走路還怎麼謀生?

又不是所有女人都要男人養,女人也要養家糊口的好吧。

看他們家的情況就知道,家中頂梁柱是娘親,爹、爹也就那樣吧。

他這輩子活了十幾年,不管在眉州還是在京城都沒見過裹小腳的女子,合著是他見識太少,裹小腳的都在宮裡。

哪個皇帝的喜好這麼奇特?

蘇景殊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顏查散和柳金蟬之間感天動地的癲人愛情故事完全沒有裹小腳帶來的衝擊大,“殿下,宮人為什麼要纏足?”

“不知道。”趙仲針搖搖頭,他隻是見過有宮人裹足,沒人和他說過為什麼要把腳纏成那個樣子,“可能腳小好看?”

他見過那些宮人的鞋子,和正常人穿的鞋履很不一樣,好看是好看,但是怎麼看都不像是人穿的。

穿上鞋子腳疼,腳疼就沒法走路,非要走的話就是搖搖欲墜,走幾步還得要人扶著,可憐的他都不敢多看。

蘇景殊:……

這時候已經開始追求身姿綽約弱柳扶風了是吧?

想想北宋士大夫的審美,裹小腳出現在這個時代竟然還挺合理。

幸好風氣還沒擴散到民間,不然不知道有多少可憐的女孩兒要遭罪。

“小郎,你是不是不喜歡腳小?”趙仲針托著臉問道,“我感覺那些穿弓鞋的宮人走起路來還挺好看的,就是太疼了。”

總不能是為了走起來好看特意把腳弄傷吧?

不懂,等他回彆院問問母親和祖母。

蘇景殊看看年紀還小的趙大郎,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擠出了幾個詞,“殿下、裹腳、不好。”

趙仲針眨巴著眼睛,湊近一點表示願聞其詳。

“您想啊,纏足是不是乾不了重活

?”蘇景殊說道,“要是風氣傳到外麵,天下女子都覺得弱柳扶風好看要纏足,腳上有傷走不了路,走不了路就乾不了活,大宋就會減少近半數勞動力,這是好事兒嗎?”

趙仲針一聽心道也是,那些穿弓鞋的宮人行走困難,走兩步都費勁兒自然沒法乾重活兒。

若是在民間,沒法乾活豈不是要餓死?

“殿下自己也說腳上有傷走起來弱柳扶風很好看,殿下覺得好看,其他人也會覺得好看,會不會有人迎合這種風氣故意在女孩兒年紀小的時候就把她們的腳弄殘疾?”蘇小郎壓低聲音,隻當在講鬼故事,“從小殘了雙腳,一輩子走起路來都是弱柳扶風。”

趙大郎聽的頭皮發麻,“那些女孩兒犯了什麼錯,為什麼要這麼折磨她們?”

蘇景殊攤手,提醒道,“所以這種風氣不能流傳開來。”

如果他沒有記錯,裹小腳發展到明清就是從小開始裹,明清之前什麼情況他說不準,但是估計也好不哪兒去。

都裹小腳了還有什麼可辯解的,就算沒有明清那麼殘酷也是五十步笑百步。

小孩子骨頭還沒有長成,四五歲的時候開始裹腳可以比長大之後再裹少收點罪,但是少又能少到哪裡?不一樣還是雙足殘疾?

文人士大夫喜歡這個調調,女子或主動或被動都要去迎合當權者的喜好。

裹了小腳走路不方便,所以隻有大家閨秀才有資格裹腳,貧苦人家的女兒要乾活自然不能和衣食無憂的大家閨秀一樣。

就和有段時間歐洲流行束腰一樣,貴婦有錢有閒折騰這些,貧苦人家想折騰都沒那個資格折騰。

外人覺得是受罪,當事人卻覺得受點罪就能受人誇讚躋身上流社會非常值得,有人攔的話估計還覺得彆人找茬。

真到了那個時候想製止這種風氣都難。

有錢有權的人家覺得家中女兒裹小腳可以彰顯地位,貧苦人家想要往上爬也想給女兒纏足,風氣如此怎麼製止?

除了朝廷下令強製不許裹小腳,不然他想不出彆的辦法。

後世禁止纏足從清末開始,直到新中國成立才徹底廢止,但是他上學的那個年代還有一群魔怔人的人覺得纏足好要禍害家裡的女孩兒,可見想徹底廢除這等惡習有多難。

風氣發展起來之後再禁止很難,好在現在民間還沒有裹小腳的習俗,從源頭解決問題就好解決多了。

趙大郎!接下來就要靠你了!

千千萬萬女同胞的生命安全都得靠你的努力,如果能從皇家開始肅清這種陋習,千千萬萬的女同胞都會感謝你。

裹小腳的源頭是皇家,讓皇家子弟去解決合情合理。

這等有違天理有違人道的酷刑放到大牢都嫌殘忍,怎麼能讓女子從小忍受?

真要覺得弱柳扶風的身子骨兒好看就自己纏,把腳砍了都沒人攔,世上有幾個男人願意?

砍掉雙腳是刖刑,把好生生的腳裹纏殘疾比刖刑還恐怖。

刖刑砍了

腳隻疼一陣子,裹腳裹出來的殘疾雙腳要疼一輩子,看看哪個男人敢把這一套往他們自己身上使?

寬於律己嚴於律人,嗬,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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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一樣,他還是個男孩。

小小蘇一臉嚴肅,為他從身到心的清白感到驕傲。

小趙感覺這時候不說點什麼不合適,於是一拍大腿義正言辭的說道,“陋習!惡習!禍國殃民!積惡餘殃!不能學!”

待會兒回彆院就找母親祖母說,母親祖母都是女子肯定感同身受,他們商量好後再去找爹爹,這樣就算爹爹覺得他們是小題大做也沒法阻攔。

蘇景殊眸光沉沉,仔細回想上輩子聽過的裹小腳的壞處,怎麼誇張怎麼說給肩負消滅陋習重任的小光國公聽。

如果他們什麼都不做,過個幾十年上百年幾百年那些事情就不是危言聳聽而是事實。

假如他們穿越到百年之後,家裡的母親撐著小腳操持家業虛弱不堪,姐姐因為裹了小腳符合世人眼中好女子的形象一家有女百家求,嫁到夫家後重複母親操勞痛苦的一生。

如果有年齡尚小妹妹,他們還要眼睜睜看著家裡人把可憐的女娃兒禁錮起來給她裹腳。

小孩子受不住疼哭的撕心裂肺,偏偏家裡人都是鐵石心腸,平時疼她寵她的人都對她的哭喊置若罔聞,任由她哭泣掙紮也要堅持把她健全的雙足弄殘疾。

美名曰:約定俗成。

他們舍不得妹妹受苦去攔,家裡人還各有各的大道理。

世間女子皆裹腳,不裹腳的都是身份低賤的人,他們大戶人家不能因為疼女兒就讓她離經叛道,不然將來一雙大腳嫁不出去,還要帶累家中其他女眷的名聲。

疼兒不疼學,疼女不疼腳,讓兒子學習才是真疼兒子,讓女兒裹腳才是真疼女兒。

那些身份低賤的賤民“男不許讀書女不許裹腳”,裹腳是好事,怎麼能因為疼就不裹?

要是他們鬨的太厲害,沒準兒還會挨藤條跪祠堂,總之就是天王老子來了都攔不住給小女娃兒裹腳。

最開始隻是裹小,將來可能還有喪心病狂的人家直接把女娃兒的腳給掰斷好讓她們的一雙小腳更符合達官貴人的喜好。

小腳女子受人追捧,大腳女子抬不起頭,於是風氣愈演愈烈,越來越多的人家把女兒家的腳給掰斷。

這不比顏查散和柳金蟬可怕的多?

趙仲針聽的毛骨悚然,涼氣兒從腳底板往上竄,凍的他整個人都拔涼拔涼的,“小郎,纏足的隻有寥寥幾個宮人,應該不會發展到那種程度吧?”

就算纏也隻是讓腳變得纖細,沒見誰會放著好好的腳不要非要一雙斷腳,能走路不好嗎?

“萬一呢?”蘇景殊長歎一聲,“能有健全的雙足不好嗎?為什麼非要纖細呢?”

因為有人喜歡啊。

大宋是“與士大夫治天下,非與百姓治天下”,這話是當朝宰相文彥博親口說的,隻要文人士大夫一直高高在上,就一定會有女子迎合他

們的喜好。

他去過的地方不多,隻知道街上見到的女子沒有裹小腳,誰知道青樓楚館裡有沒有裹小腳的?

民間風氣追隨皇家,皇家覺得裹腳好看,民間難道不會學?

他兩個沒見過不代表沒有,而且平時到街上主要是為了玩兒,他又不是變態,無緣無故不會一直盯著女子的腳看,不然肯定被當成小流氓。

他覺得健康比什麼都好,架不住彆人覺得為了美死也值得。

遠的不說,那些為了美白吃□□的殿下還記得嗎?

雖然拋開劑量談毒性都是耍流氓,可那是□□,積少成多依舊能把人毒死的□□,就那都依舊有人敢吃,可見大家為了追求美真的可以連命都不要。

吃□□是慢性中毒,大概剛吃的時候沒那麼痛苦,所以男人吃的比女人還起興。

裹小腳一看就就疼的很,所以男人就算喜歡弱柳扶風也不肯親身上陣,於是變本加厲的壓迫女性。

聽說清朝滿人剛入關的時候想破除這個陋習,但是民間漢人鬨什麼男降女不降,沾沾自喜以為女人裹小腳就能保住他們漢人的氣節,弄得最後裹小腳的習俗沒被破除,滿族的女兒家也開始裹小腳了。

嘖,男人。

還好他是個清白無辜的男孩。

小小蘇拍拍胸口,握住小趙的雙手認真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連顏查散和柳家這種覺得未婚男女私下裡見個麵就能把女兒家名節毀掉的人在,可見世上的魔怔人多的很。”

所以他們才要防患於未然,將裹小腳的陋習掐死在繈褓之中。

趙仲針:QWQ~

他本來是來分享好消息的,結果卻在小夥伴這裡聽了那麼多可怕的事情,他怕他晚上做噩夢都是有人壓著他要把他的腳給掰折。

蘇景殊:!!!

“彆彆彆,您可千萬彆做噩夢。”

要是有人問這小祖宗為什麼會做噩夢,問過之後發現是在他這裡聽多了裹腳纏足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把他抓走怎麼辦?

停停停,他們換個話題,不說這麼可怕的事情了。

小光國公泫然欲泣,“做不做噩夢也不是我能控製的,萬一真的做噩夢怎麼辦?”

蘇景殊瑟瑟發抖,“那可能就會變成噩夢成真。”

對小光國公而言是噩夢,對他而言是真。

哢嚓砍掉雙腳,他就會變成失去雙腳版本的當代孫臏。

古有孫臏被挖去膝蓋骨仍發憤圖強,今有蘇景殊被砍去雙足仍自強不息。

橫批:身殘誌堅。

趙仲針:……

忽然又不想做噩夢了呢。

又沒有犯事兒,怎麼會把他拉走砍去雙腳,大宋的刑罰才沒有那麼苛刻。

就算真的犯事兒也是流放邊地或者抓去做苦力,砍腳多浪費啊。

蘇景殊的表情一言難儘,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這位小祖宗長大後朝臣的日子可能不好過。

趙仲針

暫時不想聽到任何和纏足裹足斷足砍足等一係列和腳丫子有關的詞,硬生生把話題扭回祥符縣的案子上,“小郎,那顏查散真的是主動認罪?殺人者死,死罪他也認?”

“審了不下三次,每次都問到底是不是他乾的,他每次都點頭。”蘇景殊揉揉臉,想起當時的場麵感覺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殿下您知道嗎,那家夥受審的時候眼淚汪汪,就差把他是冤枉的幾個字寫在臉上了,但是問他是不是冤枉的他就是不說,擰巴的讓人恨不得抽他個大耳刮子。”

講出來的沒有現場看到的炸裂,審案現場才氣人,他二伯那麼見多識廣一人都比逼的差點自閉,顏查散和柳家那幾個人湊在一起絕對是離譜它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尤其是顏查散和柳金蟬這兩個重點人物,簡直沒法說。

問顏查散人是不是他殺的,人家一臉委屈的說是,嘴上說著是,全身上下都散發著“大人不是我”“大人我是冤枉的”“大人真凶另有其人”“大人明察秋毫不能放棄啊”的意思。

問柳金蟬人是不是顏查散殺的,人家一問三不知就會哭,問急了就是“民女不知”,等衙門要拉顏查散去砍頭她又死活攔著不讓殺,問為什麼不讓殺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攔著不讓殺。

得虧他二伯身體好,不然能被當場氣暈。

他們倒了八輩子黴才遇上這麼一家子癲人。

幸好他二伯是個認真的好官,換成隔壁中牟的李城南李縣令,顏查散就隻能去地府喊冤,哪兒還有機會讓審案的人猜他的心思。

“不會,死刑得送去刑部複核,他非要頂罪的話還得重新寫一份合乎邏輯的狀紙。”趙仲針笑眯眯的說道,“以李大人的性子,沒準兒會讓師爺去牢房替顏查散重寫狀紙供詞。”

李城南是個糊塗縣令,看到漏洞百出的狀紙估計會以為殺人凶手太緊張寫的不清楚,等師爺問完細節補充完畢再潤色成合乎邏輯的樣子再送往刑部複審,那樣就能成功把顏查散送去砍頭啦。

可惜案子沒有發生在中牟縣。

哦,不對,案發之時李城南已經被帶到京城聽候發落了。

嘖嘖嘖,隻能說他命不該絕。

人世間和他打交道的人真慘,他要是遇見這麼個聽不懂人話的家夥,最後能說話的必須隻剩他一個。

不會說話就彆說話,他不介意幫忙將那糟心玩意兒變成啞巴。

就這還進京趕考,他進京趕集的都不夠格。

顏查散是吧,這個名字他記住了。

“他欺瞞公堂延誤辦案時機已經被關進大牢,這輩子都沒機會進京趕考,殿下不用記他的名字。”蘇景殊說道,“等他從牢裡出來,京城周邊和他家鄉周邊應該會傳遍他和柳家的事情,一失足成千古恨,有他後悔的時候。”

讀書人寒窗苦讀都想金榜題名,彆說顏查散,他自己沒事兒都做夢將來有一日“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儘長安花”。

考不考是一回事兒,反正夢得做。

顏查散要是一死了之也就算了,死都死了什麼煩心事兒都找不上他,可他偏偏沒有死。

等他從牢裡出來,參加科舉的資格沒有了,名聲也臭了,和願意資助他的同窗也鬨掰了,柳洪一看就不願意把女兒嫁給她,就算最後能和柳金蟬私奔,回到家鄉也沒什麼好日子過。

他娘能理直氣壯說出讓他先娶姑母家的女兒然後在姑母家備考就說明不是什麼好相處的老太太,柳金蟬能帶著大筆的嫁妝還好,若是倆人私奔回到武進縣,那老太太估計得發瘋。

前途無量的兒子出去一趟非但沒能考個功名,還因為柳金蟬把參加科考的資格都給弄沒了,這讓全靠兒子過日子的老太太怎麼受得了?

原本和柳家名正言順的婚約也變成私奔,不能說私奔,隻能說女方沒有嫁妝。

他們顏家家貧出不起聘禮沒關係,柳家那麼富貴怎麼能不出嫁妝?

婆媳衝突,自古不變的大衝突。

如果顏查散能處理好他娘和柳金蟬之間的矛盾也行,怕就怕他回家後直接當透明人,或者幫著他娘欺負柳金蟬。

牢裡濃情蜜意或許意識不到出去後等著他的是什麼,出去後被殘酷的現實劈頭蓋臉一頓毒打,他還會覺得為了柳家毀了後半輩子值得嗎?

隻怕未必。

這麼一看,好像柳金蟬才是更慘的那一個。

不知道柳小姐會不會幡然醒悟想辦法逃回家找她爹認錯,虎毒不食子,隻要她肯認錯,柳洪肯定不會不管不問。

好想跟去武進縣看後續啊。

小小蘇對沒法親自看到後續遺憾不已,好在他還有雨墨這個人脈。

他已經提前和雨墨說好了再有衝突就給他寫信,過些天金家來人接他回家,過幾個月顏查散也會回武進縣,哪兒是金家公子的主場,雨墨出門打聽消息非常方便。

隻要人脈廣,走遍天下都不怕,他現在已經學到他爹的三分真傳了呢。

倆人蹲在台階上說了好長時間,直到太陽快要下山才拍拍身上沾的灰塵站起來。

趙仲針揮揮手告彆小夥伴,今天聽到的故事足夠精彩,他要回去講給家人聽。

蘇景殊看看天色,感覺他家裡人應該也快回來了,出門將客人送走然後直奔廚房而去。

讓他看看今天晚上能有什麼好吃的。

京郊彆院,曹太後和高皇後在花園裡吹著晚風嘮家常,身邊還有幾個小娃追逐玩鬨,遠遠看著足以入畫。

自從仁宗皇帝駕崩,曹太後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

宮裡的妃嬪已經遣散回娘家,不願意回娘家的就好吃好喝養著,隻要不到她跟前礙眼想乾什麼都可以。

其實龐貴妃進宮後已經沒有宮妃敢到她跟前挑釁,能跳腳的都被龐貴妃給收拾了,龐貴妃大概是被龐太師叮囑過,進宮之後從未在她麵前失了禮數。

仁宗皇帝駕崩,龐貴妃瀟瀟灑灑回龐家榮養,其他妃子也都打發的遠遠的,她有養子養女奉養,還有孫兒孫女

可以逗弄,日子過的格外舒心。

本來宮裡會給她氣受的就隻有仁宗皇帝一個?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仁宗皇帝沒了她自然開心的很,心情一好連身體都好了不少,她覺得她頭上的白頭發都少了很多呢。

彆院的占地比皇宮大的多,她想種什麼就種什麼,拿不準想法時還能把樂平公主從公主府薅出來陪她一起種地。

年紀輕輕不能天天悶在公主府,得經常出來曬曬太陽才行。

樂平公主:……

哈、哈哈。

嫂嫂手下留情,再曬下去她就要開花啦!

今日樂平公主去大相國寺燒香拜佛求個如意郎君,不知道諸天哪位神佛能受得住她的香火。

曹太後笑吟吟說道,“樂平脾氣大要求還高,就是眼神兒不太好,這次要是看上哪家郎君,咱們可得好好給她把把關。”

她覺得不要男人更舒服,不過樂平還年輕,想找個能陪她共度一生的如意郎君很正常。

隻要不老想著陳世美就行。

她開始還怕那傻丫頭半夜偷偷哭,現在總算不用擔心了。

都想著找下一春了怎麼可能還惦記陳世美那個爛人?

高皇後笑著回道,“小姑想找郎君,狄娘娘那邊也在愁狄青的婚事,要不是狄青常年駐守邊關不在京城,讓他們倆見個麵沒準兒還能成一對兒。”

“隨緣吧。”曹太後抿唇笑笑,“狄青聽見說親二字就跑,八嬸對他也是操碎了心。”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趙仲針在外麵玩夠了回來,看到母親和祖母坐在院子裡吹風一路小跑著過去請安,“娘,大媽媽。”

曹太後麵上笑意更深,“呦,咱家大哥兒舍得回來了?”

“當然當然,孩兒心裡惦記大媽媽,都沒在外麵用飯。”趙仲針撲到祖母懷裡撒了會兒嬌,也沒有忘記旁邊的娘親。

伸手把娘親懷裡的弟弟薅起來,然後自己鑽進去,“娘,孩兒今天聽了件可怕的事情。”

“什麼事情?”高皇後哭笑不得的拍拍張牙舞爪的二兒子的腦袋瓜讓他消停一點兒,然後才問道,“去蘇家找蘇小郎了?”

家裡上上下下都知道他們大哥兒和蘇家的小郎君非常要好,出去玩的時候要一起玩,回到京城也要經常見麵。

這不,一聽到蘇家小郎從外麵回來立刻就找了過去。

走的時候還嚷嚷著“皇家彆院外人不好過來,裡麵的人出去總沒問題”之類的話,真不知道那位蘇小郎有什麼神通能讓他這麼惦記。

趙仲針從母親懷裡出來坐到母親和祖母中間然後把弟弟圈在腿裡,一邊玩弟弟的胖爪子一邊說,“小郎去祥符縣探親,正好趕上祥符縣出命案,那個案子簡直是一群神經病在鬨事,聽的孩兒想飛到祥符縣的大牢讓他們倒倒腦子裡的水。”

曹太後和高皇後都不怎麼插手政事,但是基本的律法條例心裡都清楚。

這個案子涉及的律法條例不多,讓人頭暈腦脹的是柳家和顏查散那

與常人不同的道德規範。

趙大郎捂著他弟的耳朵把案子說完,果不其然,娘親和祖母的表情是如出一轍的難以置信。

高皇後不敢相信世上會有如此離奇的事情,“這真是發生在祥符縣的案子?不是蘇小郎編出來的?”

“娘,您也說了事情離奇,這哪兒是能編出來的故事?編才編不出這麼離譜的案子好吧。”趙仲針鬆開他弟的耳朵,“二哥兒,你說是不是?”

趙仲亂氣的耳朵都紅了,“你剛才又沒讓我聽,我哪兒知道對還是不對?”

當哥哥的笑的露出小白牙,“不讓你聽是為你好,我們二哥兒還小,不要聽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汙了耳朵。”

趙仲亂:……

當弟弟的很生氣,然後張嘴咬到他哥手上,凶巴巴的留下一個明顯的牙印兒。

彎月一樣,還挺可愛。

趙仲針樂嗬嗬抬起手,“娘,大媽媽,你們看這個牙印兒像不像包大人額間的月牙?”

高皇後:……

曹太後:……

還好包大人不在。

趙大郎眉眼彎彎,讓娘親和祖母都看完手上的月牙兒後再次無情的捂住弟弟的耳朵,“小郎說如果柳洪知道世上有纏足裹腳之事肯定會把柳金蟬的腳纏成走不動路的樣子才放心,然後孩兒就想起來彆院真的有些宮人的腳不正常。”

鞋子隻有四寸左右,走起路來搖搖欲墜,仿佛風一吹就能吹走。

讓她們端茶倒水都要擔心她們會不會摔倒,若是發生意外連逃跑的能耐都沒有。

可怕,太可怕了,他和小郎一致認為還是有一雙健全的腳更好。

能跑能跳能乾活,想弱柳扶風大不了走慢點,實在不行悄悄練習西子捧心,哪個都比把腳弄傷好。

弄傷容易養傷難,要是以後再也養不好,她們哭都沒地兒哭。

曹太後聽了之後微微歎氣,“裹腳當然不好,架不住有人喜歡。”

仁宗皇帝喜歡宮人走路時纖妙婀娜,民間那些文人也喜歡,早先隻有宮裡的宮人將腳裹的纖直然後穿上特製的弓鞋來營造婀娜多姿的步態,不知道什麼時候弓鞋傳到宮外,煙花柳巷也有女子學著將腳裹成那個樣子,還給弓鞋起了個名字叫“宮樣”。

宮裡傳出去的樣式,可不就叫“宮樣”?

趙仲針皺起眉頭,“大媽媽,您能下令讓宮人不許纏足嗎?”

煙花柳巷的女子纏足是為了更好的生存,宮裡的宮人又不需要,他爹他娘能恩恩愛愛到白頭,不需要宮人有多纖妙婀娜,隻需要她們能正經乾活。

如果可以的話,煙花柳巷那些女子最好也不要纏足,萬一風氣傳出去讓尋常良家女子也紛紛以裹腳纏足為美,那以後街上還能看見女子嗎?

趙大郎現在一點兒也不覺得蘇小郎之前是在嚇唬他了,因為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弓鞋能從宮裡傳到花街柳巷,為什麼不能從花街柳巷傳到千家萬戶?

嘶,越想越恐怖。

趙仲針肅著小臉現學現賣,從纏足對身體的危害講到對大宋的危害,條理分明的認定纏足是個禍國殃民的惡習,想要大宋強盛起來就絕對不能留。

彆的不說,就說生娃。

母親身體不好生出來的孩子就容易夭折,先前朝廷大張旗鼓禁止各地使用鉛汞丹砂時就是這麼說的,沒道理到了纏足又不承認。

女子纏足不易行走,不經常行走身體怎麼可能好?

由此可見,纏足絕對不利於生娃。

為了大宋的下一代,為了大宋的將來,他們必須提前將危機扼殺在繈褓之中,務必讓以後的新生兒都能有強壯的體格。

曹太後嘴角微抽,“這也是蘇小郎和你說的?”

趙仲針頓了一下,“不是,是我自己想的。”

高皇後瞥了他一眼,“可能嗎?”

趙仲針挺直腰杆,“當然可能,小郎說我比他能乾多了!”

蘇小郎親自認證,不是他自吹自擂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