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仲針這次非常認真,他沒法跑去燕雲十六州看燕雲十六州的百姓過的怎麼樣,京城周邊總能看。
爹爹說不能覺得京城的百姓過的好就覺得全天下的百姓都和京城的百姓一樣,為什麼啊?
都是百姓分什麼三六九等,就要全天下的百姓都過的和京城一樣。
實在不行的話,至少不能比遼國那邊的百姓過的差。
要是大宋的百姓過的沒有遼國的百姓好,他們怎麼讓遼國的百姓真心實意歸順大宋?
梁惠王都知道問“察鄰國之政無如寡人者,鄰國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爹爹要當個好皇帝,就算不能比肩聖主賢君,照著周邊皇帝的標準來當個好皇帝也行,這不得想想為什麼“大宋之民不加多”?【1】
百姓不是傻子,他們知道哪兒好哪兒不好,隻要大宋的百姓過的比遼國好,對麵那些百姓拖家帶口偷跑也會跑過來謀生活。
哪像現在,不光地方有造反的,連燕雲十六州的漢人百姓都不願意回來。
丟人!
爹爹要當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好皇帝,他們不乾這麼丟人的事,必須得想辦法改變現狀。
他說先定個小目標,讓所有大宋百姓都吃上肉。
爹爹說有點難。
他退一步說讓所有大宋百姓都吃飽肚子。
爹爹說也有點難。
彆說所有大宋百姓,就算是京城都有百姓吃不飽肚子。
勾欄瓦舍裡熱鬨繁華,出城去外麵逛逛,那些乞兒流民能天天吃飽肚子嗎?
小光國公覺得他爹說的有道理,所以他要看看京城附近的百姓到底過的怎麼樣,究竟是官員不作為還是官員不作為還是官員不作為。
蘇景殊:……
所以就要和他一起去中牟嗎?
還有,官家知道他兒子在外麵給他立了個要當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好皇帝的人設嗎?
莫名想起來那個“我哥敢吃屎!”“我哥也敢!”“倆哥哥(咆哮):我不敢!”的段子。官家,請問您現在感覺如何?
小小蘇在心裡為他們官家默哀三秒鐘,等氣勢洶洶的小光國公說完才心累的問道,“殿下,您怎麼知道我要去中牟縣?”
趙仲針沒有任何隱瞞的意思,“去開封府問的。”
他是皇子,京城的各個衙門隨便他跑,隻要不耽誤功課爹爹就不會約束太多。
以前不是皇子的時候能滿京城的玩,沒道理成了皇子活動範圍還變小了。
包大人閒暇之餘會去開封府下轄的幾個縣裡微服私訪,要體察民情的話找包大人最方便,他就直接來開封府找人來了。
不過包大人這些天事情多比較忙可能沒空微服私訪,湊巧公孫先生說蘇小郎要去中牟縣遊玩,反正都要出門,那就結伴好辣。
小光國公想的非常好,他和包大人一起微服私訪的話可能會耽誤包大人辦事,和蘇
小郎一起出去遊玩的話就不用擔心這些,他們隻需要在遊玩的時候多注意民間百態就行。
他爹前些年經曆太多,他們家和京城的宗室來往並不密切,除了幾個近枝宗親家的孩子,他也很少和宗室子弟來往。
蘇小郎和他年齡相仿,他們一起玩完全沒有壓力。
蘇景殊:哈、哈哈。
壓力都來到了他這裡,小光國公當然沒有壓力。
算了,就當給皇子當陪玩了。
陪玩換來安全有保障,值得。
小小蘇很快接受現實,想到眼前人剛才說的微服私訪,湊近一點小聲問道,“殿下,包大人真的喜歡微服私訪嗎?”
他不是對包大人微服私訪有什麼意見,而是包大人的模樣那麼有辨識度,麵黑如炭額間彎月,就算他不穿官服也應該能一眼就認出來他是誰吧?
還是說包大人每次出門都會易容?
蘇景殊很好奇,但是這種問題不好拿到明麵上問,更不好去府衙找包大人或者包大人身邊的人詢問,既然是小光國公提出來的,那就有勞小光國公滿足一下他的好奇心吧。
趙仲針:額……
是哦,包大人的模樣那麼獨特,他微服私訪的時候會易容嗎?
以前沒想過這個問題,沒想過還好,一想出來就覺得心裡跟貓爪兒在撓一樣好奇的止不住。
除了他們包大人,他們沒聽說過天底下還有誰麵黑如炭額間彎月,包大人以前微服私訪的時候真的能藏住身份嗎?
趙仲針看看不遠處的開封府府衙,很想過去親自問問,但是這種事情直接去問太不禮貌,好奇也隻能忍著。
兩個人小聲嘀咕了一會兒,定下了出發去中牟縣的時間然後才分開。
蘇景殊目送趙仲針走遠,蹲在門口托著臉想了一會兒,還是覺得他們包大人不易容的話沒法微服私訪,但是有又實在想不出包大人微服私訪是什麼模樣,越想越好奇,越好奇越想,為了管住腦子索性趕緊去主院找他爹彙報情況。
一人行變成兩人行,老爹不用擔心他在路上遇到賊匪了。
他出門有危險,皇長子出門有人護衛,他跟著沾光也能保障安全,什麼賊匪都近不了身。
不,以他對小光國公的了解,如果他們真的遇到賊匪,小光國公更可能將計就計被賊匪抓走然後讓暗中跟隨的護衛找官府救他們順便剿匪。
他們就從京城到中牟而已,那麼近的距離都能遇到賊匪,官府是乾什麼吃的?
小光國公沒出過京城,沒準兒還挺期待路上能遇見賊匪的。
蘇洵很不給麵子的潑冷水,“死心吧,自從包大人坐鎮開封府,開封地界兒就沒有賊寇敢安家。”
可以瞧不起官府的實力,但是不能瞧不起包大人的實力。
包大人坐鎮開封府後乾的最多的不是破案,而是肅清開封境內的不法行為,除了無憂洞那等藏在水渠裡沒法一下子清剿的惡徒,開封周圍沒有山頭能給賊匪安身。
畢竟開封附近沒什麼山,往西還好點,往東是一馬平川,彆說山了,連個高點的土坡都沒有,真要見識山賊劫匪得看南方。
比如他們老家那塊兒。
朝廷的禁軍廂軍主要集中在北方和中原地帶,所以北方和中原的起義並不算多,就算有也大多是流寇作亂,南方才是真正的起義高發區。
江南一地暫且不提,就隻他們老家蜀中就亂的不行。
蜀地雖然偏處西南一隅,但戰略位置卻非常重要,曆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
天下未亂蜀先亂,天下已安蜀未安。蜀中易守難攻,天府之國糧草充足,怎麼看都是割據稱王的好地方。
百姓能安居樂業的話還好,若是朝廷賦稅太多讓百姓無法安居樂業,他們起義造反的條件也是得天獨厚。
咳咳,反正就是這樣。
近些年還好點,造反的情況少了許多。前些年朝廷對西夏和遼國用兵,每次用兵都要增加賦稅,蜀中和江南這種富庶之地承擔的賦稅最多,百姓活不下去就會揭竿而起,自然而然蜀中和江南的賊患最為嚴重。
眉州那麼小的地方他爹年輕的時候還率領百姓守過城,其他大點的城池是什麼情況可想而知。
造反也不能隨隨便便就造反,有腦子的都知道要造反也得遠離朝廷的政治重心,傻子才在京城附近占山為王。
蘇景殊看看他爹,低頭,再看看他爹,再低頭。
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如果現在是個亂世的話,他爹高低得找個主公當謀士。
蘇洵眯眯眼睛,“景哥兒?”
蘇景殊立刻挺直腰杆兒,“爹!”
他剛才什麼都沒想,就是在感慨世道有點亂,他們一家能安安穩穩搬到京城來真不容易。
“爹,我以前一直覺得大宋挺安穩的,我長這麼大都沒見過山賊劫道,甚至來了京城才知道世上竟然還有江湖人。”小小蘇感慨道,“您見多識廣,以前怎麼也沒說過?”
老蘇:……
他因為見多識廣沒少在家受數落,要是把兒子們都帶的和他一樣小小年紀就往外跑,夫人非得和他鬨和離不可。
他的輝煌他知道就可以,不用拿到兒子們麵前顯擺,等兒子們功成名就了再說也不遲。
主要是,不是他不想顯擺,而是不敢。
他回家安心讀書教子之前家裡夭折了三個孩子,夫人對所有孩子都看的緊,生怕哪個不注意孩子就沒了,彆說和他一樣天南海北的跑,就是出城上學都不放心。
子瞻子由小時候在城外的道觀裡讀過一段時間的書,後來家裡騰不出人手接送他們倆上學,索性就直接留在家裡由他們夫妻倆親自教導。
這種情況下他要是敢胡說八道夫人真的敢將他掃地出門。
家和萬事興,為了家裡的安穩還是閉嘴更為妥當。
老蘇摸摸鼻子,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他怎麼知道外麵世道亂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臭小子不吭不響
和光國公約好一同出遊。
他覺得他的人脈已經夠廣,怎麼不知不覺間這臭小子的人脈好像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架勢?
他這麼大年紀了結識的也不過是當世大儒和朝中官員,這小子可好,上來就和皇子扯上了關係。
隻他知道的小光國公就來家裡找了兩次,他不知道的還不知道有多少,臭小子挺能耐啊。
蘇景殊滿眼無辜,理直氣壯的回道,“兒子從小到大都討人喜歡,爹又不是不知道。”
不過小光國公願意和他玩的確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也不知道人家皇子為什麼就記住他了。
可能他們倆年紀相仿,光國公從小到大結識的都是宗室和高官子弟,沒見過他這種平民出身的小孩兒,一時新鮮才惦記上了,等他過些天失去新鮮勁兒或許就又忘了。
沒錯,就是這樣。
蘇洵看著編瞎話不帶臉紅的小兒子,懶得和他掰扯那麼多。
行吧,臭小子說什麼就是什麼,他這個當爹的已經管不住兒子,不想聽他掰扯這些有的沒的。
下一刻,小小蘇便被無情的老蘇趕出主院。
蘇景殊踱著步子回他自己的院子,沒辦法,親爹,還能咋,隻能哄著。
他也沒說假話,小光國公能記住他無外乎就是同齡人外加以前沒見過平民百姓家的小孩兒這兩個原因,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來還能因為什麼。
總不能因為他編的奇遇故事吧?
小小蘇搖頭,不可能,必不可能。
不管了,反正已經彙報過行程,他去準備過兩天出行要帶的東西。
京城到中牟是出遠門,拜訪周青鬆家裡的禮物要備上,換洗衣服要帶上,路上吃的乾糧也要帶上。
秋高氣爽,按照秋遊的標準來準備就行,他和小光國公一起坐馬車,多準備點也吃得完。
不知道暗中保護小光國公的護衛怎麼吃飯,還是說他們直接跟在明麵上?
蘇景殊沒見過傳說中的暗衛,也不知道大宋皇室有沒有傳說中的暗衛,但是這是個有江湖的世界,飛簷走壁的武功都能出現,沒準兒到時候他們背後真的會跟著一群負責安保的暗衛。
趕明兒問問小光國公有沒有,要是有的話,暗衛真的會隱形嗎?
他沒吃過豬肉也沒見過豬跑,是個鄉下犄角旮旯來的沒見識的娃,真的很好奇傳說中的暗衛是什麼樣。
出發時間定在三日之後,不光蘇景殊要收拾東西,趙仲針那邊也要準備。
皇子出行要準備的東西多,就算是微服出行也是一樣。
趙仲針才十歲出頭,這個年紀的小娃獨自出門很讓人放心不下,就算有人跟著也不行。
高滔滔高皇後和官家提了幾次,不太放心讓兒子出城跑去底下的縣裡體察民情。
體察民情是官家和朝中官員要乾的事情,他們兒子年紀還小,還沒到出閣參政的時候,這時候讓他出去體察民情是不是太早?
趙曙本來也
沒準備讓兒子往外跑,可是臭小子實在不省心,恐嚇遼國使臣回來後就一直念叨著大宋不能比不過遼國。
也不知道臭小子哪兒來那麼強的爭強好勝之心,還煞有其事的給他定了個讓遼國百姓主動拖家帶口加入大宋的目標。
?醉酒花間的作品《[北宋]給蘇軾當弟弟的那些年》最新章節由??全網首發更新,域名[(
他即位那麼久都沒有摸透大宋的朝堂,遇到朝政上的各種問題還在焦頭爛額,臭小子上來就讓他連遼國百姓一起考慮,他怎麼不上天呢?
不能看汴京繁華就覺得先帝給他們留的是個時和歲豐太平和樂的大好江山,大宋的江山和太平和樂完全不沾邊,了解的越多越覺得這就是個爛攤子。
或許他就不該當皇帝,不當皇帝這些爛攤子就砸不到他頭上。
讓他什麼都不管隻安心當個木頭人他做不到,讓他埋頭解決問題他又沒那個本事,臭小子有能耐就自己上,彆把所有的事情就推給他。
要是什麼事情都讓他這個當爹的給乾了,臭小子長大之後乾什麼?
不行,繼承人必須得從小抓起,想出去體察民情就去,看看他能體察出什麼民情來。
高皇後:……
這還真沒法攔。
父子倆較勁,當娘的也不好說什麼,好在開封地界兒是大宋最安穩的地方,中牟離京城也不遠,同行的還有那位神童蘇小郎,不用擔心會有意外發生。
兩個少年郎出京遊玩要準備的也不多,除了換洗衣裳和路上吃的食物之外隻需要準備銀錢,缺什麼東西直接買,省得拖著重重的馬車出行。
趙曙打發走兒子繼續和遼國使臣鬥智鬥勇,先帝時和契丹人打交道他插不上嘴,也不敢插嘴,現在他是官家,非得連先帝時受的委屈一起討回來不可。
歲幣他肯定是不交的,想讓他割地也沒門兒,他不光不想割地,還想反過來讓遼國把大宋丟失依舊的地盤還回來。
先收複失地,然後再是遼國和西夏,不著急,一點一點慢慢來。
自古以來日月所照之處皆是漢土,他們漢人收複漢土完全沒毛病。
彆管什麼契丹人黨項人女真人還是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隻要在他們的地盤上都是他們的人。
唐時唐太宗萬國來朝被尊為天可汗,他不敢和唐太宗相提並論,朝著唐太宗努力總可以吧。
打仗而已,問題不大。
挺胸.jpg
遼國使節團這幾天是度日如年,曾經的他們在大宋境內有多囂張,現在就有多坐立不安。
他們說的宋帝不聽,宋帝說的他們又不愛聽,可宋帝可以說不聽就不聽,他們不愛聽還得忍著繼續聽。
使節團隻是使臣,他們可以做主增加歲幣和帶回土地,沒法決定減免歲幣和割讓地盤,不管宋帝怎麼說,他們都做不得主。
趙曙也沒有太難為他們,溫溫和和接見了幾次之後便開口放他們回遼國,隻是回去時得帶上他們大宋的使節團一起。
使節團的成員都是他特意挑出來的,年輕人有乾勁兒,見識過火炮鬥誌昂揚,
熟讀史書知道收複失地的重要性,天知道他從朝中挑出來幾個滿足全部條件的有多不容易。
不是朝臣都不樂意收複失地,而是朝中年輕人太少,新科進士早在幾個月前就各自上任,年紀太輕不確定理政才能如何不敢直接將出使遼國的重任交給他們。
年紀大的經曆過慶曆年間遼國咄咄逼人討要關南十州倒是有足夠的衝勁兒,但是他們年紀大了位高權重得留在後麵出場,先鋒要留給年輕人來當。
他是千挑萬選才選出來那麼幾個合適的人,希望這次不要讓他失望。
話說回來,他即位後要培植親信,科舉考試也要提上日程。
直接從朝中選人固然重要,科舉考試中的新人也不能放過。
科考不是非得三年才能考一次,回頭和禮部商量商量,今年已有春闈不好再準備秋闈,而且時間也來不及了,不如讓各州府去準備明年的秋闈。
這樣後年春闈就能再選出來一批進士,那一批進士就是獨屬於他的天子門生。
京城百姓歡送使團離開,滿懷期待的等著他們凱旋,使節團裡的年輕官員壓力很大,但是更多的還是興奮激動。
官家將那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他們,他們一定得從遼國身上撕下來一塊肉才行。
公孫策以為朝廷這次不會再派展昭隨行護送,不料他還是猜錯了,開封府展貓貓再一次榮獲護送使團北行的任務。
和上次去大名府接遼國使團差不多,上次接遼國使團是怕那些契丹人在路上被熱血上頭的江湖人暗殺,這次護送使團是怕他們大宋的使團在路上被遼國使團雇凶給殺了。
當然,也要防備大宋和遼國的江湖人亂來。
上次出任務去大名府一路憋屈,這次去大名府揚眉吐氣,展貓貓穿上嶄新的官服,感覺新衣裳的顏色都比之前的更鮮豔了。
意氣風發的大宋使節團和死氣沉沉的遼國使節團一同離開汴京,以前是契丹人路上嘰嘰喳喳宋人緘口不言,現在是宋人路上嘰嘰喳喳契丹人緘口不言,路上的氛圍“和諧”極了。
蘇景殊和趙仲針就是在這麼個氛圍中離開京城的,兩個少年郎聽著耳邊歡呼雀躍的聲音心情激蕩,隻恨百姓們歡送的不是他們。
不著急,他們還小,等他們過些年能為國效力,到時百姓們也會這麼為他們歡呼。
不知道那些使臣是什麼想法,如果是他們的話,他們直奔遼國皇宮取遼帝腦袋當酒壺的心都有了。
趙仲針拍拍胸口,“不著急,咱們應該趕得上收複燕雲十六州的談判。”
蘇景殊重重點頭,“趕得上!”
遼國不是待宰的羔羊,那邊強硬慣了,就算大宋研製出威力巨大的火器也不一定按照他們的心意行事。
和燕雲十六州相比,那幾十萬的歲幣根本不值一提。
蘇景殊沒怎麼和契丹人打過交道,不過他覺得事關國土不是威懾幾下就能解決為題的,大宋和遼國之間還是得打一仗才行。
挨打了
才知道疼,不挨打隻聽威脅到最後可能威脅就沒用了。
所以他努力努力一定趕得上。
官家這次挑的使臣年紀都不大,好幾個都是前幾年的進士,不管下次和遼國談判是什麼時候,先考個進士肯定沒錯。
趕早不趕晚,趕的太晚就趕不上趟兒了。
馬車順著官道往西去中牟,趙仲針掀開車簾往外看,非常期待途中能遇到點兒刺激的事情。
蘇景殊看著旁邊跟著的二十位持刀護衛,覺得小光國公的期待十成十要落空。
山賊搶劫也是搶他們能打得過的,他們這邊足足二十個身強體壯的持刀護衛,沿途的劫匪躲還來不及,沒有不長眼的會主動撞上來。
趕路無趣,趙仲針看了一會兒就放下車簾。
秋天是忙碌的季節,有田的百姓在田裡勞作,沒有田的百姓靠手藝或者小生意過活,汴京到中牟的官道車馬如流絡繹不絕,大部分都是挑著擔子或者推著小車的人,像他們這樣一輛馬車要二十個護衛的還真不多見。
趙仲針有些猶豫的問道,“小郎,我帶的護衛是不是有點多?”
蘇景殊點點頭,“是有點多。”
可是多也沒辦法,出都出來了總不能再讓人家回去。
大不了他們就當兩個出門遊玩的紈絝,京城的紈絝隨行帶十幾二十個護衛打手再正常不過了,他們隻是出的門遠了點而已。
趙仲針想想宗室子弟平時出門的排場,再想想龐昱和那些紈絝子弟平時帶的人,又覺得他們兩個隻帶二十個護衛不太夠。
紈絝就要有紈絝的樣子,隻帶二十個人不夠,要帶就帶兩百個!
蘇景殊:……
就是說,這入戲是不是太快了?
趙仲針短短入戲了一會兒,很快找到新話題,“小郎,你們家從蜀中來京城時雇了多少護衛?花的錢多嗎?”
他這去個中牟都要帶二十個護衛,從蜀中到京城那麼遠肯定得帶兩百個吧?
蘇景殊:???
不至於,真的不至於。
“我們來時跟著商隊走的,我們將錢交給商隊,商隊會雇傭鏢師來保護大家的安全。”蘇景殊解釋道,“直接雇護衛鏢師太貴,民間出行大部分都是跟著商隊走。”
他們運氣好,路上沒見著劫道的山賊土匪。
可能是找的商隊名氣大,商隊找的鏢局名氣也大,來往的路上都提前打點過,黑白兩道不敢輕易對這種名氣大的商隊鏢局下手,所以才走的那麼安穩。
如果沒有跟著商隊獨自上路的話,會不會遇到劫道的他也不清楚,但是根據他爹說的蜀中落草為寇的百姓那麼多的情況,大概率可能會被搶的連衣裳都不剩。
趙仲針小小的吸了口氣,“這麼危險的嗎?”
搶劫就搶劫,把銀錢搶走就算了,搶衣裳算怎麼回事?
有辱斯文!
蘇景殊靠在車廂上,想著路上時間長閒著也是閒著,不如用來講故事。
《水滸傳》發生在北宋末年,離他們現在也就幾十年的時間,反正故事情節都是虛構的,拿來讓溫室裡的花朵感受外界的風雨摧殘再合適不過。
少年,聽過林黛玉、啊不、聽過林教頭風雪山神廟嗎?
八百裡水泊梁山,江南的大規模起義,智取生辰綱,倒拔垂楊柳,拳打鎮關西,還有他印象最深的黑店人肉包子。
從京城到中牟要走大半天,足夠他把水滸傳講個七七八八。
趙仲針一臉懵逼的聽著眼前人話題一轉變成凶殘可怕的民間出行注意事項,感覺聽到的和他知道的完全是兩個極端。
那些起義造反占山為王也就算了,民間竟然還有開黑店的截殺來往路人賣人肉饅頭,官府就從來沒有發現過嗎?
還有那些吃了人肉饅頭的人,他們是不是也都變成了人肉饅頭?
嘔!
太可怕了,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事情?
蘇景殊喝口水潤潤嗓子,“殿下,我隻是講故事,故事裡都是編的。”
趙仲針白著小臉問道,“所以民間真的有那麼多山頭有賊寇?”
這下沒法說是編的,“聽說是有的,不過那些占山為王的都在南邊,開封府附近沒有。”
趙仲針緩緩心神靠在車廂上,不太相信剛才聽到的都是編的。
編故事也要見過類似的事情才能編,要是真的沒有類似的事情發生,蘇小郎也沒法憑空想出來。
如果大宋的百姓過的都是那種朝不保夕出趟遠門都可能被做成人肉饅頭的日子,他大概知道為什麼會有百姓落草為寇不服朝廷的管束了。
連那些把人做成人肉包子的殺人狂魔都能逍遙法外,官府是乾什麼吃的?平時隻會欺壓百姓嗎?
過分!
蘇景殊摸摸鼻子,感覺《水滸傳》的效果有點太好,還是換個輕鬆點的比較適合趕路。
少年,你聽過天生石猴大鬨天宮的故事嗎?
咱不聽梁山泊的一百單八位魔君了,聽唐玄奘西天取經吧。
趙仲針:……
他收回編故事也要見過類似的事情才能編這句話,蘇小郎的奇思妙想一般人實在跟不上,剛才那些可能單純就是編的。
不過人肉包子可能是編的,彆的卻不一定。
他對汴京之外了解不多,但是活了十幾年還是見過不少背井離鄉來汴京謀生的人的,外麵的世道很有可能就是那麼亂,隻是他在京城一直感受不到罷了。
爹爹啊爹爹,再不努力的話大宋的百姓可能真的要淪落到出門被做成人肉饅頭了。
小小蘇用四大名著其二震撼了涉世未深的皇長子,一行人中午簡單吃點墊墊肚子,趕在太陽落山之前抵達了中牟縣城。
足足二十個護衛在官道上已經很顯眼,出現在中牟這種小縣城裡更顯眼,所以他們進城之前就四下散開,隻留了兩個身手最好的貼身保護。
小縣城的道路沒有京城寬敞,街邊的商
鋪也不多,但是路上的百姓麵上帶笑,氛圍也頗為祥和,也能看出這裡的百姓過的不錯。
趙仲針壓低聲音,“我來時打聽過了,中牟縣令叫李城南,年輕有為愛民如子,是個名聲不錯的好官。”
蘇景殊沒打聽那麼多,他隻知道中牟縣歸開封府管轄,開封府歸包大人管,包大人眼裡揉不得沙子,中牟縣的縣令肯定不是個壞官。
周青鬆給了他家裡的詳細地址,周家的條件在中牟還算不錯,周家兩兄弟名聲也很好,去路邊的小攤處一打聽就打聽出了他們家在哪兒。
小小蘇謝過熱情的攤主,收回沒用的地址,覺得出門在外還是得靠他的嘴。
然而他們剛說完話,就見攤主臉色大變收拾了東西扭頭就走,蘇景殊不明所以,隨後就看到不遠處有幾個地痞流氓模樣的人在收保護費。
保護費?!
小光國公剛誇過中牟縣令年輕有為愛民如子,轉頭他們就看到大街上有黑惡勢力當街收保護費,當場打臉?
趙仲針麵上有些尷尬,更多的還是氣惱,那李城南的名聲分明很不錯,誰知道會名不副實。
這些地痞流氓當街欺壓百姓,剛才那位攤主躲的那般熟練可見這種事情以前沒少發生過,也就是說這群流氓地痞經常在街上作惡,縣令不管?
縣令連這些都不管,他還當什麼縣令?
小光國公氣不打一處來,當即就要讓護衛去教訓那些地痞流氓,隻是護衛還沒過去,那幾個地痞流氓就先找過來了。
為首的那人吊兒郎當,上下打量兩個少年郎,眼裡不懷好意,“你們哪兒來的?瞧著麵生,以前沒見過,彆不是在外麵犯事兒來中牟躲風頭的吧?”
蘇景殊:……
趙仲針:……
他們犯事兒?很好,他們馬上犯事兒!
這下不用趙仲針發話,守在他們身邊的兩個護衛就直接上手將幾個地痞流氓打的屁滾尿流。
欺壓百姓,意圖勒索過往行人,周圍那麼多人看的清清楚楚,就算告到縣衙也是他們占理。
這地痞流氓隻是看他們穿的好就敢攔他們,要是看到有人帶著錢袋從麵前路過是不是還直接上手搶啊?
“我可是黑豹,你們出去打聽一下,這一代沒有人不認識我,我師父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胡霸天,你們什麼人竟敢在中牟對我下手?”
“我師父是胡霸天!你們等著!我師父一定不會放過你們!”
皇家護衛出手頂多留他條小命,喊的越響挨的越狠,劈裡啪啦一通暴揍,那個自稱黑豹的地痞也不敢再叫囂,帶上小弟連滾帶爬就跑遠了。
“兩位小郎君,那黑豹不能惹。”過路的行人好心提醒,“他師父胡西霸是中牟一帶有名的惡霸,手下養了好些打手,招惹他們沒好處,黑豹挨了打很快就會帶人過來報仇,你們快走吧。”
蘇景殊表情古怪,“胡……西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