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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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遼兩國多年為鄰,彼此都沒少在對方那邊安插探子。

防備了,但好像又沒有防備。

汴京這邊有什麼動靜遼國很快能知道,遼國有什麼動靜汴京這邊也能迅速得到消息。

大宋這邊剛編出來《武經總要》書就傳到了遼國,遼國那邊想陳兵邊境過來勒索,汴京也能在遼使到來之前就先拿到遼國的勒索單。

慫歸慫,該有的手段不能少。

上次耶律夢龍出使汴京牽扯出兵部侍郎秦彭年叛國,拔出蘿卜帶出泥,開封府和皇城司從秦彭年和他那契丹夫人身上抽絲剝繭揪出了不少蛀蟲,不敢說整個汴京都沒有遼國探子,至少朝中實權衙門裡的釘子都給拔光了。

秦彭年剛剛處斬沒多久,家中女眷儘數充軍,通敵叛國罪不容誅,一旦被發現就要牽連整個家族,即便朝中還有漏網之魚也不敢這麼快往外冒頭。

錢重要,命更重要。

幾十年的安排被耶律夢龍衝動之下毀的七七八八,如今汴京無人可用,蕭禧再生氣也隻能憋屈的生悶氣。

罵也沒法罵,耶律夢龍再怎麼謀逆造反也是他們陛下的侄子,是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他們陛下可以罵,旁人罵了傳出去隻會惹一身腥。

明麵上不能罵,在心裡罵沒人能聽到。

蕭禧在心裡罵罵咧咧,耶律夢龍辦事不顧後果把命丟在汴京是活該,可那混賬東西腦袋一掉萬事不愁,卻把他們這些還要出使汴京的給害慘了。

汴京城中沒有可用之人,乾什麼都束手束腳,現在已經不是明知道鄰居家有錢有糧卻不好討要,而是鄰居家裡多了個鐵拳,這讓他們回去怎麼交差?

回去?回都沒法回!

蕭禧焦慮的整個人都不好了,但是他還得穩住,要是連他都穩不住,使節團這些人在宋人眼裡就是待宰的肥羊。

從來都是他們拿屠夫的角色,這次換成他們來當肥羊,回去後怎麼交差暫且不提,更糟心的事他們接下來在汴京的日子。

宋帝已經提出要停止輸送歲幣,接下來是不是就要提到燕雲十六州?

燕雲十六州拿到手,是不是還會盯上他們大遼彆的地盤?

他們對中原虎視眈眈,沒道理中原不想揮師北上。

副使愁眉苦臉,“林牙,要不我們直接回遼國吧?”

隻要他們跑的快,宋人的無禮要求就追不上他們。

蕭禧瞪了他一眼,“宋帝說了要派使臣隨我們一同回去,回遼國又能怎樣?這事兒沒法躲!”

宋帝有火炮傍身有恃無恐,不管在汴京還是和他們去遼國都能挺直腰杆提要求,想想也是,他們大遼要是有那等足以山崩地裂的強大火器他們連談判都不談,直接揮師南下打就完事兒了。

打下來的地盤就是他們的地盤,拳頭大就是硬道理,抵抗就是死,大不了就全殺光。

宋人好歹還講點禮儀,講究先禮後兵,他們現在要是接不住

這個“禮”,後麵等著他們的才是“兵”。

驛館裡愁雲慘淡,遼國使臣各個苦著臉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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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時覺得出使汴京是個肥差,按照以往的經驗,南國的官員對待大遼使臣從來沒脾氣,他們計劃的是先來好吃好喝享受幾天,感受感受汴京的繁華,然後在談判桌上為大遼爭取點利益,爭取完了再衣錦還鄉。

以往幾十年的時間裡都是這樣,除了上次耶律夢龍謀逆被發現出現意外,其他無一例外都是這麼快活。

結果到了他們,過五關斬六將好不容易搶到出使汴京的差事卻變成了這樣,早知道會這樣他們就不來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在汴京受氣回去還得挨罰,沒準兒還要被遼國百姓唾罵。

天呐,宋使以前過的就是這種日子嗎?

遼國使臣對以前出使遼國的宋使報以萬分的同情,隻有親自經曆過才知道這種感覺有多難受,更難受的是宋使已經苦儘甘來,以後要受苦的變成了他們遼使。

驛館這邊的遼國使臣有多難受,汴京的君臣百姓就有多快樂。

百姓們自高台散去後融入各大茶館戲樓,說起那門一炮把大慶殿轟塌的大炮時激動的手舞足蹈,怎麼誇張怎麼來,就差說大炮一開就轟了個神雷下來。

一個人這麼說可能是吹牛,所有人都這麼說肯定不是吹牛。

炮轟大慶殿的場麵越說越誇張,傳到最後甚至變成了他們的新官家得上天眷顧能夠指揮雷公電母,不信可以偷偷爬上高台看看皇宮裡已經成了廢墟的大慶殿,看到之後就知道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他們下來的時候打聽過,據說過些天還要再炸一次,十文錢就能看不看白不看,下次再開炮爭取搶到最前麵的位置好感受神雷的威勢。

以前朝廷收錢他們各種不樂意,這次絕對樂意,就當汴京百姓集資給官家建新皇宮了。要是官家願意的話,他們還能每家捐個幾文錢給官家湊建新皇宮的錢,就當是花錢買開心了。

不管錢花到哪兒,反正都比送給遼國西夏強。

百姓們熱火朝天比過年還要激動,那些提前在樊樓占好位置的文人雅士看到士兵一炮轟塌了大慶殿後也沒比百姓穩當哪裡去,短短一會兒時間歌頌火炮的詩都出來了好幾篇。

早知道告示上說的閱兵場麵如此聲勢浩大,他們寧肯去高台上擠著也要看的更清楚些。

大宋的火炮!那是大宋的火炮!可以炮轟宮室炮轟城牆炮轟一切的火炮!

現在不慶祝還等到什麼時候?

酒喝起來!詩寫起來!全場都躁起來!

京城陷入狂歡之中,除了少部分腦子有病的之外,絕大部分宋人在大宋能在和遼國的交鋒中占據上風都與有榮焉。

他們是宋人,生活在大宋,給遼國說話對他們沒有半點好處,大宋強大起來他們為什麼不高興?

以前遼強宋弱的時候說遼國好大宋不好他們還能說是慕強,現在局勢發生改變還不換說法,他們隻能說那些人腦

子有坑,沒準兒是遼國派到大宋來的奸細,得扭送去開封府讓包大人來審問。

上午火炮轟塌大慶殿,下午就有幾十個疑似遼國奸細的人被熱心百姓扭送到開封府,開封府的衙役挨個兒的審,竟然還真從裡麵找出了幾個不對勁的,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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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景殊回家轉了一圈,感覺他爹他娘他姐一時半會兒可能回不來,於是跑去開封府打發時間,剛過去沒多久就看到一個又一個的可疑分子被抓到開封府。

小小蘇看著開開心心抓人抓上癮了的百姓,不得不感慨汴京百姓的覺悟就是高。

也可能是遼國的狗糧發的不到位,這年頭沒有電子支付,想發狗糧也不容易。

看百姓們反應那麼大就知道大家還是希望大宋能強硬起來的,畢竟是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國強百姓才有底氣,不然天天不是戰亂就是災荒日子根本沒法過。

要是能沒有外患,即便時不時有災荒朝廷也不會對百姓不管不問,天災他們管不了,外患還能沒法管?

就算以前沒法管,今後也能管得了。

好事,天大的好事。

公孫策端著幾碟點心來到院子裡,還有新做出來的梨膏糖,配上甜滋滋的糯米圓子甜湯,閒來無事的話一下午都能這麼悠哉度過。

整個京城都處在興奮的狀態,開封府因為那些不停被扭送過來的可疑之人也忙碌的很,但是公孫先生不管審訊,其他事情有包大人回來處理,所以這會兒難得的清閒。

蘇景殊樂顛顛的湊過去討糖吃,搬個小板凳過來陪孤單寂寞的公孫先生一起曬太陽。

秋日午後的陽光沒那麼刺眼,要是有個躺椅就更好了。

“先生你知道嗎,大炮把大慶殿轟塌之後遼國使臣的表情可精彩了,可惜他們的臉讓口罩擋住了大部分隻能看到眼睛,不然還能更好玩。”

今天親眼看過炮轟大慶殿的觀眾見到熟人的第一句話都是“你知道嗎baba”,小小蘇也不例外,公孫先生留守府衙沒去閱兵台,正好可以讓他發揮口才。

張龍趙虎幫忙去審訊,王朝馬漢剛從外麵回來,看到蘇景殊要開講立刻喊停,將不知道躲在哪兒的展貓貓撈出來然後才讓他繼續。

蘇景殊看著有些灰頭土臉的展昭,感覺展貓貓的故事可能比他的還要精彩,“冒昧問一句,展護衛剛才乾什麼去了?”

馬漢咧嘴笑的開心,“展護衛閒來無事去找廚娘學藝去了,說是行走江湖要有門手藝傍身,大菜學不會能學點簡單的也行。”

他們辦案的時候經常天南海北的跑,趕路的時候經常乾餅子硬饅頭就對付過去了,要是能學幾手處理野味的手藝,以後出門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能好過不隻一點半點。

文人講究君子遠庖廚,他們武人不講究那麼多,隻要能吃的好,自己下廚也沒什麼。

就是下廚實在是個技術活兒,看他們展護衛就知道,想學也不一定能學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展昭摸摸鼻子,從

身後變出一隻烤的隻能看出來是隻雞的烤雞放在桌上,“要嘗嘗嗎?”

他以前在野外的時候烤過野味,當時感覺烤的還行,算不上好吃但至少能入口。

但是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做之前特意找了蘇家的廚娘和開封府的廚娘請教,學的時候感覺各種要點都考慮到了,結果做出來的還不如沒學之前。

也有可能隻是賣相不好,味道還是不錯的,公孫先生要來試試嗎?

展貓貓期待的看著準備曬太陽的公孫策,試圖讓他親手做的烤雞擠進桌上準備好的茶點之中。

公孫策嘴角微僵,“展護衛的好意在下心領了,君子不奪人所好,展護衛可以留著慢慢品。”

他是個柔弱文人,不敢以身試毒。

蘇景殊要笑瘋了,他從來不知道展昭還能這麼好玩兒。

王朝馬漢麻利的把那盤格格不入的燒雞撤走,回來後還不忘和蘇景殊說他們展護衛私底下有多不符合世人眼中那個威風八麵的南俠展昭的形象。

畢竟名滿江湖的南俠也隻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出師之前在師門萬事不愁,出師後沒兩年就打出名聲,然後就被包大人帶在身邊,這輩子吃過最大的苦就是上次被紅花殺手陷害進大牢。

他還想學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展昭耳尖發紅,捏緊拳頭走到幾個人跟前,咬牙切齒,“學廚怎麼了?”

“沒什麼沒什麼,展護衛大誌氣,咱們兄弟今後有口福了。”王朝馬漢立刻收斂起來,怕展昭再把剛收起來的燒雞拿出來逼他們吃,趕緊催著蘇景殊講炮轟大慶殿的事情,“景哥兒快說說閱兵台上是什麼情況。”

上午的時候外麵太忙,開封府大部分人都被派出去維持秩序,閱兵台上的情況他們還真不清楚。

展昭拍拍手上的灰,搬來板凳坐在旁邊一起聽。

他這個官兒很尷尬,既沒有高到能陪包大人一起去閱兵台,也沒有低到要出去維持秩序,要不是閱兵台周邊沒有合適蹲點的地方,他都想直接找個隱蔽的地方悄悄看了。

但是能蹲的地方離的太遠,離得近的話不小心被發現又要連累包大人,思來想去怎麼都不合適,不如留在府衙躲閒。

大炮炸了個大慶殿,他烤了隻雞,多好,都沒有虛度光陰。

蘇景殊艱難的收住笑聲,抿口茶清清嗓子,然後把閱兵台上官家和遼國使臣的交鋒講給他們聽。

著重是遼國使臣的反應,沒看到真的血虧。

當時那句“就喜歡你看不慣我又乾不掉我的樣子”真的非常應景,和先帝遇事不決先服軟相比,他們官家溫聲細氣懟人的樣子簡直在閃閃發光。

他沒有說先帝不好的意思,就是想誇當今聖上幾句,當時遼國使臣臉都綠了,根本沒想到他們大宋還能反過來提要求。

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我家,看不慣也隻能忍著。

遼強宋弱的時候大宋忍,現在換成他們契丹人忍完全沒毛病。

朝堂上的

相公們要顧全大局三思而後行,其他人不用,口嗨影響不了大佬們做決策,他們隻需要高興就行。

閱兵台上的交鋒本就令人熱血沸騰,再加上蘇小郎的藝術加工,旁邊幾位聽眾都讓他說的心潮澎湃,大有朝廷一說要開戰他們就立刻遠赴邊疆為國效力的意思。

展昭目光灼灼,“景哥兒,官家說還要派使臣去遼國談判?”

以前談判都是遼國派人來汴京,大宋對遼國避之不及,遼國那邊沒動靜的話朝廷更想當對方不存在。

沒辦法,誰家有個拳頭大還動不動就想過來打秋風的鄰居都會選擇眼不見心不煩。

惹不起他們還躲不起?

難得朝廷主動派使臣找遼國談判,京城沒事的話他也想去看看。

公孫策笑道,“這次再去的話應該不勞展護衛大駕,朝中眾臣都等著這個機會,出使遼國的名額會搶破頭。”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次出使遼國應該會選幾個年輕人過去。

要是不考慮官職,幾位相公都會請命過去,連他們包大人也不例外。

但是現在他們大宋占了上風,遼國還不值得當朝宰相千裡迢迢親自過去,使臣的官職不會太高,派些年輕才俊過去已經是看得起他們了。

年輕人銳氣十足,大宋好不容易能翻身,他們穩當了那麼多年,這種時候就該咄咄逼人。

王朝捏了顆梨膏糖,搖頭晃腦說道,“可惜隻是不送歲幣沒說要開戰,要是開戰的話非得嚇死那些契丹人不可。”

以前都是他們大宋的百姓膽戰心驚生怕開戰,現在也該契丹人享受享受那種感覺了。

嗨呀,公孫先生買的糖就是甜。

蘇景殊現學現賣,拿出老夫子的架勢給眼前幾位分析朝廷為什麼不能直接開戰。

包大人回來時給他講了一路,他聽了之後講給開封府的護衛聽,中間還加了點他自己的想法,對不對不知道,但是肯定比包大人講的好玩。

要是哪裡說的不對也沒關係,展貓貓和王朝馬漢聽不出來,公孫先生肯定能聽出來,說完之後再讓公孫先生來糾錯就是。

咳咳,小小蘇小課堂開課啦。

公孫策笑吟吟聽著他們說話,完全沒有打擾的意思。

小孩子家家異想天開,現在去打擾未免討人嫌。

從燕雲十六州落入契丹人手中,中原便失去了阻擋異族入侵的天然屏障,胡人南下千裡中原無險可守,從此中原門戶大開,自燕雲到黃河一馬平川。

大宋開國時幾次收複燕雲失敗,之後在麵對契丹人的時候便一直處於下風,澶淵之盟後更是直接放棄了收複失地。

但是中原地帶比燕雲十六州更加富庶,契丹人拿到燕雲後不會滿足,隻會更加覬覦還沒有到手的中原。

幽、燕諸州乃是天造地設的藩屏,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在中原王朝的統治下可以有利的抵禦北方胡人入侵,而落入胡人手裡就是現在這種情況,契丹鐵騎隨時可能從燕雲十六州疾馳

而至。

大宋開國之後不得不在京城附近廣植樹木來阻礙遼國騎兵行軍,太祖時曾在內府庫專置封樁庫打算用銀錢贖回失地?_[(,還將大名府設為北京來和遼國對峙。

可惜後來太宗移師幽州試圖一舉收複燕雲時在高梁河戰敗,之後大宋在和遼國的戰爭中就一直沒怎麼勝過。

文人唾罵割讓燕雲的石敬瑭,但是遼國那邊對將燕雲十六州拱手相讓的石敬瑭卻是充滿了溢美之詞,契丹人很清楚割讓燕雲十六州是中原的禍事,自然不會輕易吐出已經到手的肥肉。

遼國雖然是契丹人建立,但是境內生活最多的卻是漢人,不光是燕雲十六州,契丹人聚居生活的地方和後來被他們征服的渤海一帶也是如此。

漢人數量最多,遼國的皇室沒有不用漢人的規矩,朝中有不少漢人為他們出謀劃策,比如之前蕭太後重用的韓德讓便是遼國權傾一時的漢族大員。

韓德讓是漢人,但是他的地位顯赫到有一個和皇帝相差無幾的契丹名。

遼聖宗名為耶律隆緒,韓德讓的契丹名為耶律隆運,儼然已經加入遼國的帳皇族之中成為皇室成員。

韓氏家族隻是為遼國效力的漢人家族之一,類似的漢人還有很多。

那些世代為契丹人效力的漢人在打仗的時候不會向著漢人,隻會為遼國出謀劃策效力,食君之祿為君分憂,不是一兩句指責就能說清楚的。

生活在遼國境內的漢人百姓數量眾多,有些是早年就歸附契丹,長期生活在那種環境下已經看不出和契丹人的區彆,還有就是生活的地方被遼國打下來後被動歸於契丹人統治的百姓。

前者是遼國百姓,擁護的是遼國的統治,後者是遼國的百姓,心裡或許還念著大宋,但是能有多少念著大宋的還尚未可知。

契丹是遊牧民族,向來逐水草而生,好不容易有了一塊可以穩定種地的土地自然非常重視。

唐末五代的燕雲十六州飽經戰亂,遼國拿到那片土地後推行了各種恢複生產的政策,雖然目的是為了收繳賦稅,但是對百姓而言卻是難得過上了安穩的日子。

燕雲十六州的稅收幾乎供應了遼國的所有花銷,為了讓那邊的漢人真心歸附,曆代遼國統治者都不斷對那邊施恩。

就算推行下去後的漢人和契丹人待遇依舊不同,至少在表麵上全都是一視同仁。

契丹人尚武,軍隊輜重經過會對農田產生嚴重的破壞,為滿足騎兵行軍的需要,毀田填溝的現象屢見不鮮。

為了不再讓這種情況發生,遼國後來出兵征戰的時候還會特意下詔不許毀壞農田。

雖然除了少部分身居高位的漢人和地主之外,絕大部分漢人百姓都生活貧苦,有田有地要承擔賦稅,沒有土地就淪為佃農,遇到災害之年隻能靠朝廷救濟生活,但是大宋的情況並沒有比遼國好多少。

遼國的漢人百姓大部分是佃農,大宋的百姓同樣有很多沒有土地。

這是開國時留下的隱患,問題沒有顯露出來的時候一

片祥和,問題顯露出來之後,朝廷再想解決問題已經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大宋開國時不立田製,依舊延續中晚唐以來的土地政策,沒有去恢複或者新創田製來儘量讓百姓安心種地。

朝廷放棄對土地的直接控製,不再嚴格限製土地買賣,對於本身擁有的官田也大多采取租佃的方式加以經營。

民間田地買賣非常頻繁,出賣官田的事情也不罕見。

百姓日子過不下去便會賣田,賣完田還過不下去要麼進城做活要麼落草為寇,京城那麼多販夫走卒,可以說絕大部分都是因為家裡沒田不得不出來討生活。

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

富者越富,貧者越貧。

或者說不是朝廷找不到解決問題的辦法,而是現在解決問題要觸及太多權貴的利益,阻礙太大根本改不動。

不解決問題的話每況日下,解決問題又解決不了,於是就一直拖到現在,越拖情況越複雜。

所以太祖太宗時收複燕雲一直失敗不是沒有原因,契丹人籠絡了一部分漢人來維護他們的統治,大宋天時地利人和一個不占,想收回燕雲自然是難上加難。

拖的越久對大宋越不利,開國時收複燕雲或許不會遇到百姓的抵抗,現在強行武力收回,隻怕燕雲地區的漢人百姓也會抵抗。

天時地利人和,如今的大宋同樣沒占多少。

公孫策無聲歎氣,好在現在情況比前些年好得多,不管人和在不在他們這邊,能把地盤收回來就是好的。

燕雲地區的百姓再怎麼抵抗也擋不住他們是同根所出,漢人最擅教化,契丹人能用一百年將燕雲地區的百姓變成遼人,大宋也能以教化將他們再變成宋人。

不過那些是收複失地之後需要考慮的事情,現在想還太早了些。

蘇景殊掰著手指頭說完直接開戰的壞處,然後神神秘秘的開始下一部分,“其實吧,我感覺不能開戰主要還是不劃算。”

公孫策不著痕跡的搶回他的糯米圓子甜湯,喝完之後才慢條斯理的問道,“哦?怎麼不劃算?”

蘇景殊把小板凳挪過來,“先生您自己算算,就算不算打仗的花銷,兩邊一開戰榷場就得關停吧。榷場啊,好多錢,好多好多錢,好多好多好多錢。”

展昭被他這形容給逗笑了,“好多好多好多錢是多少錢?”

“反正是我這輩子都掙不到的錢。”蘇景殊也說不準榷場能掙多少錢,反正是很多很多很多錢,“先生,您知道榷場每年有多少進項嗎?”

公孫策笑笑,“那的確是很多很多很多錢。”

大宋建國之後周圍強敵環伺,打了那麼多年的仗誰都沒法奈何誰,再打下去是勞民傷財,對大宋和遼國都沒有好處。

真宗皇帝簽和遼國訂澶淵之盟頗受詬病,但是現在看來卻是利大於弊。

就是丟人。

兩國開戰時禁止交易,可兩國之間的交易不是朝廷說停就能停的,朝廷不允許民間就走私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辦法總比困難多。

後來兩國簽訂盟約停戰,榷場貿易取代民間走私,朝廷先後在雄州、霸州、安肅軍三處設置榷場與遼國進行貿易,後來交易規模越來越大,在廣信軍也設置了榷場。

遼國那邊最重要的榷場在涿州,和大宋的雄州榷場地位相當,彆的不說,朝廷每年隻契丹羊就要購買數萬頭,耗費官私錢四十餘萬緡,數額相當巨大。

而契丹那邊的茶葉則全部從大宋貿易,交易了這麼多年依舊供不應求,還有那些由市舶司從海外交易來的香料、象牙、犀角等物都很受契丹貴族喜愛。

朝廷每年在榷場的純收益都有上百萬緡,交易量之大令人咂舌。

財帛動人心,那麼多的進項沒法說停就停,就大宋如今的情況,一旦停了榷場交易隻靠稅收連軍費都發不下去。

所以官家不想開戰,朝臣也不想開戰。

蘇景殊:哇!

上百萬緡,一緡是一千錢,上百萬緡後麵有多少個零來著?

他們平時花錢用的是貫,大宋的貫和其他朝代不太一樣,一貫不是一千錢而是七百七十錢,雖然不知道這個換算單位是怎麼來的,但是一緡錢比一貫要多兩百三十錢,上百萬緡聽上去未免也太多了。

難怪那些官員即便看到了火炮也還是不願意開戰,一旦開戰每年就能少賺那麼多銀錢,再加上軍費的花銷又是更多銀錢,和那麼多銀錢相比,似乎也沒必要非爭那口氣。

沒準兒他們覺得遼國統治下的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天天都在盼著大宋的軍隊能打過去將他們解救出來,遺民淚儘胡塵裡,南望王師又一年,實際上可能並不是這樣。

公孫策:……

蘇景殊察覺到他們公孫先生的眉頭有要皺起來的趨勢,連忙清空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正經起來,“先生,我隻是想想,沒有覺得要為了錢放棄燕雲十六州。好男兒當開疆拓土,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為漢土。太陽照著的地方多著呢,現在才哪兒到哪兒。”

他們要是能不小心統一全球,後世得有無數學生哭著喊著感謝他們免受語言之苦。

唉,誰上學的時候沒想過要是秦始皇能統一全球然後把語言也一起統一了。

王朝興衝衝的問道,“景哥兒想棄文從武?你要跟誰學?”

蘇景殊微笑,“想開疆拓土並不意味著非要棄文從武,將軍身邊跟個出謀劃策的謀士也可以。”

王朝馬漢看看嫩生生的少年郎,再看看旁邊老神在在的公孫先生,嗯,對比慘烈,“不想紮馬步就直說,不用這麼為難自己。”

謀士啊,聽上去就是老謀深算的人精,他們景哥兒這樣的放過去估計被啃的骨頭都不剩。

蘇景殊:……

你們禮貌嗎?

公孫策想了想,還真想出個適合收複失地的讀書人,“景哥兒可還記得王韶王子純?”

蘇景殊點點頭,“記得,前不久我二哥三哥出京上任,走之前還和

他見了一麵。我記得他是新安主簿,考的名次還不低呢。”

公孫策繼續說道,王子純有勇有謀,前些次見麵時談及周邊失地頗有見解,是個難得的人才。??[”

馬漢問道,“先生,那個王子純很能打?和展護衛相比怎麼樣?”

公孫策頓了一下,“有勇有謀,並不一定是武功高強才能說有勇有謀。”

人家王韶是個正經的讀書人,能考中進士的讀書人能有多少時間習武,頂多打幾遍五禽戲強身健體,上哪兒很能打去?

馬漢撓撓頭,小聲嘟囔了幾句不說話了。

他還以為是個文武雙全的進士呢。

蘇景殊煞有其事的拍拍他的肩膀,“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讀書人真的沒辦法花精力學武功,天賦異稟的除外。”

展昭眉眼彎彎,“我覺得景哥兒就是天賦異稟。”

蘇景殊可不這麼覺得,“彆彆彆,我可笨了,尤其在學武上真的一點天賦都沒有,你們也看過,我連馬步都紮不穩。”

王朝白了他一眼,紮馬步是基本功,隻要願意就沒有紮不穩的,這小子純粹就是不想學。

“天賦真的東西是羨慕不來的,你們看,我都不羨慕你們能飛簷走壁。”小小蘇說著說著頓了一下,“好吧,還是羨慕的,但是我隻想飛不想學。”

所有人:……

蘇景殊對上幾個人一言難儘的表情笑的開心,“好了好了,不說了。我過幾天要去中牟縣遊玩,看在今天說了那麼多的麵子上,過些天京城有什麼好玩的事情你們千萬要記得記下來講給我聽。”

他其實更想見識大宋和遼國使臣談判的場麵,但是談判的場合和檢閱火器不一樣,閱兵台可以輕輕鬆鬆塞個他,談判場上塞個他就太突兀了,他還是等回來聽現成的吧。

第一次出遠門,還怪緊張的。

蘇景殊滿懷期待的等著他出遊,然而第二天他就發現他緊張早了。

小光國公找上門,一人行變成了兩人行,還有不知道多少護衛跟著,想緊張都緊張不起來。

趙仲針氣鼓鼓的說道,“我要出去看看大宋的百姓過的怎麼樣,回來後再和爹爹商量怎麼讓全大宋的百姓都過上好日子!”

雖然他的見識比不過他爹,但是他肯定比他爹有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