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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夢龍橫行過市,百姓被驅趕到街邊店鋪躲藏,但是都豎著耳朵關注著街上的情況。
大宋和遼國西夏作戰多年,每當氣候不好兩國就會犯邊。
北方苦寒不好過冬,朝廷對他們時不時的南下劫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能打的武將不讓上陣,隻派些不懂兵法的官員胡亂指揮。
近些年遼國那邊有朝廷送的歲幣平息戰事,西夏有狄青狄大將軍用兵如神,難得過上幾年安穩日子,結果遼國人又開始作妖。
以前是陳兵邊境威脅大宋,現在直接到汴京作威作福,朝廷不管管嗎?
百姓不是傻子,他們能看出來遼國不是真心要和大宋開戰,打仗勞民傷財,大宋地大物博勒緊褲腰帶能支撐幾年,遼國可沒他們大宋的底蘊。
所謂陳兵邊境,不過是想勒索罷了。
官家和文武百官顧慮這顧慮那,百姓想不了那麼多,他們隻覺得如果朝廷能挺起腰杆強勢起來,遼國絕對不敢像現在這樣囂張。
這是大宋!這是汴京!
躲在街邊店鋪的百姓們義憤填膺,看到王丞相選擇退讓後更是氣到渾身顫抖,有些性子烈的已經要上前痛罵契丹人。
幸好包大人來了。
包拯出現之前,展昭也不敢大意行事,倒不是怕他自己受到牽連,而是擔心因此壞了朝廷的大事。
想來王丞相也是這般思量,他自己受點委屈沒什麼,宋遼兩國的關係不受影響就好。
但是他們都忘了,那麼多百姓眼睜睜看著,要是讓遼人在京城作威作福,大宋的百姓情何以堪?
包大人說的對,讓道事小,國威事大,今日街上讓一步,他日邊疆退一丈,這一步絕對退不得。
展昭昂首挺胸,看著囂張跋扈的契丹人寸步不讓,“小王爺,請讓道。”
接使臣時脾氣好是不得已,不代表他一直沒脾氣。
這裡是汴京,不是遼國,有包大人和公孫先生在,就算他不小心做過火了也能把他撈出來。
雙方都毫不退讓,王丞相有些著急,“包拯,耶律王子乃是遼帝親侄,連官家都要讓他三分,你這……”
包大人抿緊雙唇,拂袖轉身,“那今日包拯就為官家討回這三分。張龍趙虎!王朝馬漢!”
耶律夢龍臉色不好,朝身邊的副使使了個眼色,很快,儀仗隊裡的武士便衝到最前麵擊盾示威。
遼人如此囂張,再不打回去就不禮貌了。
王丞相身邊的領班武將大手一揮,不等丞相發話直接帶人衝上去和遼國武士對峙。
事後挨罰就挨罰,反正他現在受不了這個窩囊氣!
展昭手中巨闕出鞘,人與劍皆鋒芒畢露。
張龍趙虎王朝馬漢緊隨其後,還有領班武將手下怒目而視的禁軍將士,氣勢上已經壓了遼國使團一頭。
氣場這個東西玄而又玄,遼國儀仗隊的動靜漸漸變小,連嗷嗷狂吠的獵犬
也開始夾著尾巴不敢出聲。
展昭揚起下巴,第三次重複,“小王爺,請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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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人的囂張氣焰消失不見,街邊店鋪中躲著的百姓也紛紛出來呐喊助威。
“讓道!讓道!”
百姓躲閃的時候契丹人揮舞著馬鞭以驅趕路人作樂,如今百姓站出來聲討他們,使節團裡的人也開始慌了。
獵鷹撲騰著翅膀想飛走,獵犬夾著尾巴縮成一團,持盾武士麵麵相覷,再不見方才的得意囂張。
耶律夢龍穩住受驚的坐騎,知道今天不退沒法收場,臉色沉的能滴出水,最終還是攥緊韁繩扭頭離開。
主心骨一退,使團的其他人自然跟著退。
蘇景殊看著灰頭土臉從他們身邊路過的遼國使團,沒忍住和王雱一起歡呼雀躍,“好耶!”
不怕被契丹人聽到,因為現在滿大街都是歡呼聲。
沿街百姓拍手叫好,禁軍將士碰戟慶賀,領班武將上揚的嘴角壓都壓不住,和打了勝仗一樣自豪。
就該這樣!合該這樣!
這是他們大宋的都城,契丹人沒有資格在這裡囂張!
歡呼聲中,唯有王丞相憂心忡忡。
老丞相看著契丹使團走遠,再看看態度強硬絲毫不肯退讓的包拯,搖頭歎氣,“包拯啊包拯,你可真是……”
不過這時候沒有人在意他的憂心忡忡,所有人都在為壓下了遼人的囂張氣焰而歡呼。
展昭笑容滿麵的朝不遠處的包大人和公孫先生揮揮手,回道馬車旁讓車夫等街上穩當了再走,然後鑽進車廂繼續送兩個小郎上學。
蘇景殊和王雱立刻上前,連說帶比劃的吹彩虹屁,“展護衛超厲害!英勇無畏!鐵骨錚錚!氣衝霄漢!我輩楷模!”
振奮人心!就是那麼簡單!
要不是車廂空間小施展不開,他們倆能蹦上天。
展昭被誇的臉紅,連連擺手表示他也沒做什麼,“是大家的功勞,我隻是做了該做的而已。”
有包大人和公孫先生,有開封府的護衛衙役,還有王丞相身邊的禁軍將士,是大家一起打擊了遼人的囂張氣焰,光誇他自己不太好。
其實今天這事兒如果不是王丞相不想節外生枝主動退讓,隻那些禁軍將士也能讓遼國使團灰溜溜的離開。
包大人也說過,王丞相在政事上的作為無可指摘,隻是這脾氣實在軟和,和官家一樣事事都想息事寧人,寧肯受委屈也不想生出事端。
蘇景殊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展護衛,朝中和王丞相想法差不多的人多嗎?”
展昭表情沉重的點點頭,“官家和王丞相皆是如此,朝中和包大人一樣強勢的才是少數。”
京城繁華富庶,兩國打仗隻在邊地打,怎麼也不會打到汴京。
朝中大部分人的想法都是花錢買平安,處處退讓處處求和,寧可輸銀納貢割地賠款也隻求偏安一隅,全然忘記北地燕雲十六州還在契丹人的鐵蹄肆虐之下。
他們今天打了遼國使團的臉,他日遼國使節在朝堂上發難,到時即便有包大人和少數朝臣據理力爭,隻怕也擋不住大部分人苟且求和。
蘇景殊:……
不愧是你,大慫。
慫的如此清新脫俗,慫的如此彆具一格,慫的如此讓人想重開日月換新天。
咳咳,過火了。
小小蘇,冷靜。
展昭捏捏眉心回神,“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們現在發愁這些太早,等將來考中進士當了大官再發愁也不遲。”
蘇景殊蔫兒了吧唧,“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現在不發愁,將來有資格發愁了又有其他事情,沒準兒等他們一回神,哦豁,北宋變南宋了。
要不還是炸了吧。
地下水渠承擔著京城排水的任務不能隨便炸,把他空投到隔壁遼國一通亂炸,情況會不會好一點?
蘇景殊仔細想想,沒忍住又歎了口氣。
朝廷硬氣不起來,遼國京城天天爆炸都無濟於事。
真宗皇帝打了勝仗都要賠錢,現在這位官家比真宗皇帝的脾氣還軟,好在朝中不全是任人拿捏的麵團兒,不然大宋就真的要涼了。
兩個小郎從歡呼雀躍到蔫兒了吧唧,隻需展貓貓幾句話。
展昭撓撓頭,試圖活躍一下氣氛,但是這事兒他實在不在行,直到馬車停在太學門口也沒想出怎麼讓兩個小郎恢複笑臉。
蘇小郎和王小郎有氣無力的從馬車上下來,朝手足無措的展貓貓說聲再見,然後“互相攙扶”走進校園。
背影蕭瑟,孤寂寥落,怎麼看怎麼可憐。
展昭:……
他錯了,他不該在兩個孩子麵前說那麼多。
展貓貓收回目光,讓車夫不用管他直接回去,然後開始疲憊滄桑的巡街。
背影蕭瑟,孤寂寥落,比蘇小郎和王小郎看上去還要可憐。
開封府包青天當街澆滅遼人的囂張氣焰,百姓喜聞樂見奔走相告,消息傳的飛快,短短一會兒時間,太學和國子學已經沸騰了起來。
不愧是閻羅包老,不愧是青天包公,若朝中大臣皆如包大人這般寸步不讓,何愁不能收回燕雲十六州?
蘇景殊和王雱來進來的時候還想著路上耽擱了時間教室裡隻差他們兩個,來了之後才發現教室裡幾乎沒有人,大家都在院子裡討論包公此舉有多大快人心。
還是上課時間到了,直講先生們過來把他們趕回教室才消停下來。
一屋子興高采烈的太學生中,兩個強顏歡笑的少年郎看著格外顯眼。
周青鬆湊過來問道,“怎麼了?要不要聽聽包公當街嚇退遼國使團高興高興?”
不說這事兒還好,一說這事兒倆人更蔫兒了,“我們來的路上看到了。”
周青鬆有點懵,“那為什麼還這麼不高興?”
蘇景殊和王雱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又是一聲長歎,“長
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
周青鬆:???
其他人:???
這是怎麼了?
馬上就要上課,滿腦袋問號的同窗們沒空詢問,都規規矩矩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收心聽講,到了下課時間才又湊上來繼續問。
小小蘇趴在桌上,把展貓貓說過的朝中大多人隻想苟且求和麵對遼國能讓儘讓的情況說給他們聽。
一時之勝隻能高興一會兒,等遼國使團鬨上朝堂,到時候他們又得氣死。
這話一出來,教室裡很快出現一片歎氣聲。
周勤搖搖頭,“朝廷不練兵不打仗不願冒險,凡事都想著息事寧人,麵對遼國的挑釁也隻是縱容,若非如此,遼人也不敢如此囂張。?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然而也有同窗說道,“息事寧人是為了不打仗,能用銀錢解決的問題就用銀錢解決,那些錢買的是戍邊將士的性命,是邊疆百姓的太平。”
朝廷為什麼不敢練兵大家都心知肚明,無外乎怕武將掌權重演唐末五代亂世。
不過這話沒人敢直說,雖然民間可以隨意議論朝政,讀書人褒貶春秋談古論今也是尋常,但是哪些話能說哪些話不能說他們心裡都有數。
但是不耽誤他們爭辯朝廷到底該不該花錢買平安。
於是乎,蘇景殊眼睜睜看著他的同窗分為兩派,一派支持退讓一步花錢讓遼國消停,一派堅決反對朝廷軟弱縱容遼國的肆意勒索。
朝堂官員中前者的數量遠遠多於後者,學堂裡都是滿腔熱血的學生,但即便如此,一者的數量也隻是堪堪持平。
論戰開始就一發不可收拾,戰火很快從乙班燒到其他班,雙方陳述利弊列論是非,吵的比跟隔壁國子生吵架還凶。
蘇景殊:恍恍惚惚.jpg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乾什麼?
這算什麼?內亂?
小小蘇縮縮脖子,看看這邊,混不進去,看看那邊,不太想混進去。
算了算了,他繼續旁聽。
太學的學生分成兩派開戰,隔壁國子學也沒好哪兒去。
國子學的天之驕子們平時耳濡目染對朝政了解的更多,爭論起來比太學生還要激烈。
龐昱在國子學待了那麼久,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麵,嚇的連找事兒都不敢找了,躡手躡腳跑到隔壁太學打探情況,看看太學是不是和他們那兒一樣混亂。
什麼情況?怎麼都跟得了瘋病似的?到底發生什麼了啊?
到太學一看,天呐,也是吵的不可開交。
他平時和人打架小弟還沒湊齊就能被直講先生給拎走教訓,怎麼這時候連直講先生的影子都看不見?
區彆對待這麼明顯的嗎?
龐衙內不服,但是他不敢有意見。
直講先生們來頭都不小,一有事兒直接告他爹,他惹不起躲得起。
龐昱鼓了鼓臉,看到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兩個熟人眼睛一亮,跟找到組織了一樣趕緊湊過
去,“你們倆也被排擠了嗎?”
蘇景殊頓了一下,黯然惆悵瞬間散的一乾一淨,“龐小公子,我們不是被排擠,而是了解的太少插不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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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衙內覺得這個被排擠沒有區彆,當即要拉著兩個混在太學中上學的熟人見識見識國子學那些家夥“內亂”起來有多嚇人,“不是小爺誇大,是真的很可怕。”
他甚至懷疑就他出來這麼一會兒,國子學已經從罵戰升級成拳腳相加。
那麼多人打起來,估計得把全京城的大夫都喊過來給他們治療跌打損傷。
蘇景殊想想之前“太學VS國子學”辯論賽,覺得應該不至於那麼嚴重,“君子動口不動手,他們爭辯起來應該有分寸。”
龐昱不信,“這次和之前不一樣,這次真的可凶了。”
他爹說朝堂上大臣吵架經常吵著吵著就打起來,明明一個個看上去斯斯文文清瘦如竹,脾氣上來連武將都拉不住他們,厲害著呢。
蘇景殊:……
有沒有可能,人家武將不是拉不住,而是不想拉?
不過話說回來,大宋的文人也的確是武德充沛。
嗯,僅限內鬥的時候。
正是中午吃飯的時候,學生外出門房也不攔著,三個人從太學跑到隔壁國子學,爭論依舊很激烈。
龐昱找了個安全的角落圍觀,一邊看一邊給他帶來的兩個太學生介紹國子學的情況。
“那個拍欄杆的叫範純粹,範文正公第四子,對朝廷給遼國增加歲幣深惡痛絕。”
“範純粹旁邊的那個叫韓忠彥,韓琦韓相公長子,嚴肅起來比直講先生還嚇人。”
“和他們對罵的那個叫呂希哲,他來頭也不小,祖父呂夷簡、父親呂公著,他家叔伯幾人都是大官,厲害的很。”
“哇,還有人拿棍子,我就說他們吵到最後得打起來。拿棍子的那個是蘇詒,他爹好像在廣備攻城作當差,還是工部來著,記不清了,反正我爹說他爹非常有學問。”
龐昱叭叭叭叭說個不停,對國子學所有學生都了如指掌。
笑話,當紈絝也是要腦子的,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都得記清楚,不然不小心惹到哪個不能惹的連累到他爹怎麼辦?
雖然他平時隻會給他爹添亂惹麻煩,但是他也是個心裡有爹的好兒子。
挺胸.jpg
蘇景殊:……
王雱:……
這麼好的記性用在哪兒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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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景殊聽到廣備攻城作後目光鎖定拎著棍子滿身大漢被攔下的蘇詒,腦海中悄悄浮起一個不那麼君子的小念頭。
大宋建國時戰事很多,武器製造和管理製度發展的很完備,建國之初就由三司使中的鹽鐵使典領“胄案”。
胄案,鹽鐵七案之一。掌修護河渠、給造軍器之名物及軍器作坊、弓弩院諸務、諸季料藉。
當時各州皆設有製造兵器的作院,京城則設有南、北作坊和弓弩造箭院。
南、北作坊掌造兵器,弓弩造箭院掌造弓弩、甲胄、劍、鐙,各種作坊足有五六十個。
那些製造兵器的作坊規模很大,動輒工匠上千人,多少天要造多少弓箭甲胄都有規定,工匠不夠用的話就再從民間召集,手藝越好待遇越高,因此建國初年很多工匠手搓兵器的本事相當厲害。
隻是太祖太宗之後朝廷越發畏戰,那些武器作坊也漸漸衰落下來。
當今官家繼位的時候大概也有重修武備的想法,又在京城設立了專門製造攻守城器械的廣備攻城作,由廣備指揮主管大小事務,下轄一十一作。
這一十一作裡麵有個火藥作,專門從事火藥配比研究。
小小蘇眸光微動,戳戳旁邊的龐昱,神神秘秘的問道,“龐小公子,你有沒有聽說過蜀中唐門?”
龐昱愛玩也愛打聽,對“唐門”一字並不陌生,“你是說那個很久很久之前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蜀中唐門?”
蘇景殊鄭重其事的點頭,“沒錯,就是那個以機關暗器著稱,盛唐之後便很少在江湖行走的蜀中唐門。”
龐昱隱約記得蘇家是蜀地來的,聽到這裡很是激動,“難道你娘親是蜀中唐門隱世不出的江湖大俠?”
蘇景殊:額……
“不好意思,我娘姓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