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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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策帶著洗乾淨的鍋找過來的時候,蘇景殊正在和展昭分析他們兄弟三個的名字誰不合群,並且成功以一己之力孤立了兩個哥哥。
展昭笑的不行,都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他覺得蘇家小郎比江湖兒女還要不拘小節。
蘇景殊一本正經的說道,“公孫先生,展護衛剛才問為什麼我哥叫蘇軾蘇轍我叫蘇景殊,我在解釋我們兄弟幾個名字的由來。”
不等公孫策開口,他就叭叭叭把剛才和展昭說過的又說了一遍,“所以公孫先生,您也覺得是我哥哥們的名字不合群對不對?”
公孫先生:……
不懂你們年輕人成天都在想什麼。
“國子監過兩天便要考試,景哥兒準備的怎麼樣了?”
提到這事,展昭也緊張了起來,“聽說國子監的考試非常嚴格,策謁詩賦皆不可輕忽,景哥兒有把握考上嗎?”
蘇家都是讀書人,他知道這小郎君要考國子監的時候特意和包大人還有公孫先生打聽過,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嚇一跳,原來在國子監上學竟然那麼辛苦。
從四書五經到經史子集,隻有他沒聽過的沒有學子不學的。
那些靠恩蔭進學的還好,學的好不好都有家裡給兜底。
隔壁蘇家的男丁都沒有官身,他們景哥兒要考的還是國子監管轄下的太學,要是太緊張一不小心考差了豈不是連能給他兜底的都沒有?
蘇景殊感動的眼淚汪汪,“這話就該讓我爹來聽,他根本不在乎我有沒有學上。”
展昭很清楚蘇家人平時是怎麼相處的,努力把胳膊解救出來然後退到旁邊:我就靜靜的看著你裝。
“親爹靠不住,隻能靠自己。”蘇景殊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自己考就自己考吧,好歹太學生每個月有一千多文錢呢。”
不是學生交錢,是學校給學生發錢。
各州縣的學校都會給學生發錢貼補生活,汴京太學發的尤其多。
隻要有本事考上官學,官府就絕不允許有學生因為家貧而讀不起書,和後世的義務教育有異曲同工之妙。
公孫策笑著搖搖頭,都惦記上太學發的補貼了,可見是已有十成的把握,“廚房已經做好晚飯,景哥兒可要一起來?”
蘇景殊大驚失色,“不用不用,先生您快去吃飯,我先走一步。”
話音未落,人已經帶著鍋逃之夭夭。
不是他對開封府的廚房有意見,好吧,他就是對開封府的廚房有意見。
開封府不光要斷案,還要管治安、賑災、教育等各方事宜,三院六曹各有職能,大部分官差都忙的腳不沾地。
他們平時嘴饞可以去外麵買,府衙的飯菜能吃就行,味道不重要。
廚子沒有壓力也沒有動力,公廚的飯菜怎麼可能會好吃?
公孫先生歎氣,“看來咱們府衙的飯是真的不得人心。”
展昭深有同感,“
蘇小郎每次過來都帶著家裡做的小食,現在府裡的官差看見他比看見包大人都親,天天追著問他們什麼時候在汴京開食肆。”
不開食肆的話悄悄把手藝傳授開封府的廚子也行,他們不挑。
可惜這事兒隻能想想,廚子的手藝大多隻傳給自家人,開過食肆的人家更注重保密,他們要是上去就管人家要家傳的手藝,人家隻會以為開封府仗勢欺人搶東西。
公孫策也遺憾不已,又是期待程夫人開食肆的一天呢。
指望好友蘇明允?不如指望景哥兒多來開封府跑幾趟。
蘇景殊一溜煙兒跑回家,和家裡人打聲招呼說他回來了,然後在去廚房送鍋的時候順便把晚飯解決掉。
蘇軾跟著溜達過來,看著無憂無慮的傻弟弟感慨萬分,“景哥兒,再過幾日就是省試了。”
“哥,過幾天也是我去考國子監的日子。”蘇景殊咽下口中飯菜,不用想都知道他哥要說的肯定不是考試,“說吧,那幾天想吃什麼?”
蘇軾毫不客氣的在旁邊坐下,“聽說京城貢院的條件非常簡陋,大冷天哥哥想吃點熱乎的不過分吧?”
蘇景殊喝光最後一口湯,點頭回道,“不過分。”
蘇軾繼續,“會試一考三場,連考九日,哥哥每天都想吃點熱乎的也不過分吧?”
蘇景殊繼續點頭,“也不過分。”
蘇軾再接再厲還想再提點要求,跟在後麵的蘇轍已經忍無可忍,“二哥,我們是去考試,不是去春遊。”
馬上就是春闈,蘇景殊這會兒難得的有耐心,“沒事沒事,有什麼要求儘管說。”
蘇轍額角青筋直冒,“景哥兒,你就慣著他!”
蘇軾朝幼弟擠眉弄眼,倆人心照不宣的比劃了兩下,然後連拖帶拽把他們家小古板帶出廚房,“不慣著不慣著,考試的時候啃乾餅子總行了吧。”
蘇轍:……
啃乾餅子是不可能的,就算蘇軾不提要求,家裡也不會在吃食上短了他們。
考試時貢院隻提供熱水,其他食物以及餐具都要考生自備。
陳世美的案子剛過,全天下的讀書人都盯著今年的省試,生怕再出個陳世美那樣狼心狗肺的東西來玷汙他們的名聲。
這場考試的嚴苛比以往更甚,考生能帶進去的東西也要經過層層檢驗,據說就算帶的是乾餅子,也要把乾餅子撕成餅塊塊來確定裡麵沒有夾帶小抄。
要吃熱乎的,還要能通過檢查,很簡單,泡麵能完美的符合所有要求。
他們之前解試的時候已經驗證過方便麵是名副其實的方便,這次考試就是時間長了點,但是和其他熱水泡餅子吃的考生相比,能連著九天有泡麵吃已經很不錯了。
蘇軾:!!!
不——
蘇轍:……
他也不太想連吃九天泡麵來著。
蘇景殊被吃貨哥哥纏的沒辦法,靈光一閃想出個好主意,“哥你彆急,我看看能不能弄個簡易自熱
包,再準備些羊肉、兔肉和蔬菜,到時候讓你配著熱水吃鍋子。”
蘇軾不知道什麼叫簡易自熱包,但是顧名思義,應該是個簡陋的能夠自己發熱的包。
貢院裡吃羊肉鍋子啊……
大蘇眼神飄忽,已經能想到到時候會惹來多少罵聲。
不過想想他們哥兒倆在眉州老家考試時憑泡麵拉過的仇恨,隻是換個地方拉仇恨而已,和好吃的相比不重要。
蘇轍有些猶豫,“二哥,景哥兒,這樣會不會太惹人注目?”
蘇軾不甚在意的擺擺手,“無妨無妨,你隻說要不要吃吧。”
蘇轍很想拒絕,但是想想四麵漏風的貢院,再想想熱騰騰的美味羊肉鍋,最終還是屈服在美食的威力之下。
三兄弟達成共識,二話不說就是乾。
製作自熱包的原料很簡單,有生石灰、鐵粉、鹽巴就行,這個不用遊戲係統蘇景殊也知道。
小小蘇找齊原料隨意比例混合,測試了幾次沒有發現問題,於是開開心心跑去找哥哥們報喜。
然而——
程夫人一臉複雜的看著傻兒子,“貢院的檢查那麼嚴格,你們覺得這東西能帶進去?”
這個小土包能熱飯,誰知道會不會造成其他危害?
貢院本就簡陋,不小心把號舍點燃了怎麼辦?
大蘇小蘇小小蘇:……
他們還真沒想到這一點。
自熱小火鍋計劃夭折,原因:審核不通過。
程夫人對傻兒子們實在沒辦法,直接剝奪他們胡亂準備的權利,馬上就要考試,該溫書的溫書該放鬆的放鬆,彆的事情不要管,省的給她添亂。
三個傻兒子灰溜溜的各回書房,連蘇軾也不敢再為了口腹之欲說什麼。
弟弟力氣沒他大所以可以胡攪蠻纏,娘親不行,娘親打人用藤條。
二月初三,開場第一天,天還未亮,蘇景殊便從被窩裡爬起來跟他爹一起送兩個哥哥去貢院。
他起的晚,帶了一籠小籠包在馬車上吃,等他填飽肚子,馬車正好停在考試院外麵的街上。
排隊的人太多,接下來的路隻能兩個哥哥走過去。
有道是: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考試院外麵排成長龍的舉子年齡相差迥異。
蘇洵看著人群中頭發花白的老舉人不由感慨,“還好爹放棄的早,不然可能考到兩鬢斑斑也考不中。”
蘇景殊瞅了他爹一眼,沒敢接話。
兩個哥哥都不在,這時候最好不要打擾他爹感慨人生。
今年省試比往年早,春寒料峭很折磨人,老蘇目送大蘇小蘇進場後便帶上小小蘇離開,春闈一考九天,他們隻要在考完時再來接人就行。
蘇景殊昏昏欲睡,還想回家再補個覺,卻感覺回去的路不太對,“爹,是不是拐早了?”
蘇洵抬眼,“不早,今天去你王叔父家做客。”
“哪個王叔父?”蘇景殊打了個哈欠,他爹人脈太廣,姓王的叔父太多,他實在猜不到是哪個王叔父。
蘇洵慢吞吞解釋道,“你初到京城時在詩會上見過的王介甫王叔父,你王叔父年前進京述職,如今調到京中任三司度支判官,他家雱哥兒和你差不多大,今天先帶你去認識認識,之後去國子監也能有個伴兒。”
蘇景殊眼睛一亮,王安石啊,曉得曉得,“爹,王叔父家的胖哥兒要和我一起考試嗎?”
“你要是覺得這麼想心情好,也可以這麼自欺欺人。”蘇洵抬手敲敲兒子的腦袋瓜,“還有,是雱哥兒,不是胖哥兒。”
蘇景殊撇嘴,“爹,您進京那麼長時間至今不自卑也是很難得。”
爹和爹不能比,比起來真的能氣死兒。
蘇洵頓了一下,“人家雱哥兒自幼聰敏,不然你以為你王叔父的《傷仲永》是怎麼寫出來的?”
蘇景殊不服氣,“您兒子也不差,也沒見您寫《傷和仲》《傷同叔》《傷景殊》啊。”
蘇洵淡定反擊,“你覺得你爹我在京城是靠什麼揚的名?”
蘇景殊:……
那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