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洪 洞裡有道閘門(1 / 1)

七零林場雜事記 沾沾 3935 字 12個月前

省部級領導是乘坐軍用直升機到林原的,一來便向鄉領導打聽齊一舟的下落,聽說人下了礦洞當時便套了雨靴也跟著要下去。

趙八方不敢攔也不敢跟,要知道下麵隨時可能二次塌方和滲水,就在他徘徊不前時,一道清亮的嗓音在他身後響起。

“書記,我也要下去。”

大領導一回頭隻見一個滿身泥濘的小姑娘,一臉堅毅越過眾人,手裡還拎著鐵鍬。趙八方正想攔人時,一旁的乾事小聲說道:“白書記,這位是齊一舟的未婚妻,八成是擔心齊小哥的安全呢。”

領導點點頭道:“下麵危險,你一個女同誌萬一磕著碰著不好。”

“書記,我爹和阿弟也在下麵沒上來。我跟著你們,絕不添亂。”

林悅淚眼汪汪,她能感覺到眼前的大領導是個好官,不像某些人一來就先逮人問責,與其在這裡苦等,不如下去試一試。

趙八方一聽不樂意了。他是要下去的,可他不能跟著一個女人一起下礦井。自古以來,就沒有女人進礦井的,太不吉利了。今天要是讓她下去了,這礦井八成就廢了。趙八方還等著礦區翻身呢。他一步上前作勢要拉住林悅低喝道:“胡鬨!你家大人呢,趕緊把人領回去,一個女的也想下礦井,這不是添亂嗎?”

說著,作勢就要將人往後推。

林悅早在他有動作前已經退開一步,臉上掛著淡淡譏笑反問道:“趙副鄉長這麼瞧不上女人,你媽知道嗎?”

極速的雨聲下,她這聲質問清亮入耳。

趙八方一怔,臉色漲紅如豬肝直指林悅卻半天崩不出一個字來。林悅也不懼他,昂著頭一臉似笑非笑地望著他,那眼神裡的嘲諷幾乎要溢出來。大領導從旁瞧著,低聲問小乾事:“這個,真是一舟的未婚妻?”

“白書記,如假包換,下個月初十就結婚。”

白雲山一愣,很快想起自家兩個姐姐一定要自己下個月初回林原一趟,怕不就是為了這事,當時打量林悅的眼神中滿是欣喜,開口說道:“小同誌,你放心,你父親和弟弟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臨了,也沒鬆口讓她跟著下礦洞。

齊一舟好不容易挑了個媳婦,他可不能叫人家磕著碰著。倒是把趙八方牽了下去,讓他好好體會這個父母官是如何當的。小乾事看了林悅一眼說道:“底下有孔洞又有卷閘門,暫時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還有事要處理,你們稍安勿躁。”

雨越下雨急,入口處的涼棚漸漸有些擋不住雨勢。

林悅見狀叫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嬸子用沙包壓緊帳篷的四角,又在帳篷底部開挖幾條加速流水的溝渠,避免泥水衝刷雨水再次灌進洞口。忙完這些,她渾身已然濕透,棉衣貼裹在身上隱約能看清曲線,這節骨眼上竟有好事者衝她吹起口哨,林悅一個眼神瞪回去,照樣忙前忙後。周月鳳在旁看不過去,舉著鐵鍬就要朝那人頭頂砸去。

雨仍舊不見停,天似乎漏了一般。

林悅擦了把臉上得雨水,擔憂地望著不遠處的旮旯山,不知怎的,她一直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抓了件外套穿上找到那位負責礦區的乾事把心中的擔憂說了出來。

“小哥,你找幾個人去旮旯山巡邏,雨這麼大萬一山洪下來,咱們這就沒了!”

何風扭頭看向雨夜驚呼出聲:“你說得對,這山離咱太近了。可孫總說這山淋不著雨,山上樹枝很密!”

雨聲太大,兩人麵對麵說話也幾乎靠吼。

林悅喊道:“那你想想這麼大雨,山上不留都去哪兒了!”

何風巴掌落在腦門上,轉身朝人群跑去,很快原本圍觀和挖溝渠的百姓一點點被疏散到高地,有些嬸子不願意離開說無論如何也要等自家男人上來,他連哄帶騙的把人往堤壩上勸。所謂的堤壩,就是開挖礦洞多出來的泥土堆積,原本濕漉漉的黃泥巴經過幾天曝曬,這時候儘管被雨水澆灌也能站得住人。

“那他們怎麼辦!”

林悅指著黑黝黝地礦洞口。

何風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似是下定決心般朝林悅招招手:“你來,我給你說個事情!”

他領著林悅沿著一旁的繩梯下到礦洞底部,這裡之前被水浸透過,到處濕滑黏膩,何風脫下雨靴遞給林悅,她也沒講究直接套在腳上,她今天穿的小白鞋早就沒了原來的模樣。

洞口處淤泥沒過膝蓋,兩隻雨靴徹底留在泥裡。她乾脆脫了襪子挽起褲腳,何風見狀也脫了鞋襪。

兩人深一腳淺一腳朝洞口挪去。

礦洞裡黑漆漆的,何風牽著火把往裡麵走,林悅透著火光能看見四周牆壁是被紅磚加固過,隻是紅磚中間的水泥明顯明顯不達標,這麼被水浸一下一手摸上去隻剩泥沙……

再往裡走巷道要寬敞些,被木板撐住的泥沙不斷從紅磚縫隙向下滴落。

十來米距離,林悅覺得自己快呼吸不暢了。何風走到一處轉彎處停下,在他身後有扇門,像極了卷閘門,四周的軌道嵌入牆體,成條狀的鐵片足足有人手掌那麼厚。

閘門內外是兩個天地。

裡麵雖有濕氣,但洞壁是乾爽的,林悅一直懸著的心放下了。

水沒有進來,洞內的人應該沒事。

何風拿出電筆測試電閘道:“假如山洪或者洞口泥沙倒灌,隻要放下這道門,裡麵就暫時不會有大事。”

林悅聽出他話中的意思:“所以,剛才這扇門是被人放下來了?”

“嗯,放下來了。可惜,先前逃出來的人沒跑過這最後十來米。”

何風抬手推上電閘,卷閘門緩緩升起,他對林悅說道:“這門原來就是防護的,假如真有洪水就推上去,知道嗎?”

“之後呢?”

“聽天由命!”

林悅以為自己聽錯了,又追問一句。何風沒說話,等卷閘完全升起又仔細檢查了縫隙,兩人準備往外走時,礦洞裡傳來聲音,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礦洞閃爍中一群人陸陸續續走出陰影。

林悅搭著涼棚一眼就看出走在最前麵的林生,他手腳俱在衣服乾爽隻是腳步淩亂。

“阿生!爹呢?”

林悅高高地舉起手。

“姐!都在這,大家都好。”

他快步向這邊跑來,透過人群縫隙,林悅看見被齊一舟攙扶著的林虎以及走在齊一舟身後的林海,再往後還有齊家村的幾個男人。倒是有一人,快步走在林生身邊,是林昌平,他瘸著腿撐著牆上紅磚,拚命地往前擠。至於省裡下來的幾位領導,此時皆站在齊一舟身後。

林悅暗地裡鬆了口氣,卻又忍不住疑惑。洞裡的人都活了下來,可洞口的卻……

難道當時這道門真的被放下來,隻是眼下來不及細問,最好趕快出去。林悅快步向齊一舟走去,儘管隻是幾個小時的間隔,她卻暗自生出恍如隔世的感概,她跟齊一舟小聲說雨一直沒停,洞口的路被淤泥堵了隻掛了條繩梯下來,她怕會有山洪還是讓人趕緊出去。

白書記聞言道:“簡直胡鬨!這裡根本就不該深挖,若不是下午一舟給我打電話,我都不知道你們在山裡整出這個!”

“白書記,還是先出去吧,這雨怕是有得下。”

齊一舟催促著。眾人快步穿過卷閘門,剛剛升起的卷閘門才放到一半,勉強要抬腳跨過去,齊一舟手下用力輕輕一舉便將林悅托過閘門。林悅留意到卷閘門升降的速度並不快,她正想問何風時,頭頂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鑼打鼓聲!

“何風!山洪!山洪要下來了!”

洞口處傳來呼喊聲,密集的雨點再次砸向頭頂的帳篷。

“快跑!往高處跑!是洪水,山洪下來了!”

何風第一個衝出洞口,可還未邁出幾步,帳篷被猛然掀開,雨水和泥沙沿著潮濕的洞口傾瀉而下。

跑在最前麵的除了何風外就是趙八方,他看似瘦弱不堪的身軀似乎回光返照般充滿力量!何風剛固定好繩梯,趙八方第一隻腳已經踩上去……

“讓女同誌先上!”

何風扯住趙八方的褲腰帶喊道。

趙八方一手抓著繩梯,一手抹去臉上的雨水,抬起腳踹向何風的心窩處吼道:“這個時候,去她媽的女人!老子怕死!”

何風被踹了個趔趄,繩梯沒有抓手,被風一吹晃得根本穩不住腳,趙八方回頭喊道:“都看著乾什麼!不想活了啊!”

這邊才有人上去扶起何風又抓住繩梯。

林悅的身子還沒動,眼見一直倚著牆根的林昌平忽然朝牆壁上的閘刀摸去,她扯緊齊一舟的衣袖喊道:“他!你乾什麼!”

此時,站在林昌平身邊最近的林生忽然一個反手,他掐住林昌平的脖子將人死死壓在地上:“昌平哥,你還想再來一次!”

這話一出,林昌平原本緊繃的身子瞬間寫去一半的力氣,趙八方終於爬了上去,齊一舟再次托起林悅將她送上繩梯,林悅不敢停留手腳並用爬了上去,一抬頭原本隱沒在雲霧中,像一口笨鐘倒扣的旮旯山此時塵土飛揚,巨大的灰塵揚起又被雨水帶會大地……

無數隻看不見的雙手,正在一點點撕扯著旮旯山的全部。

人一個接一個的爬上來,飛落的雨水也越來越近……

“齊一舟,你們快一點!洪水快下來了!”

林海和齊一舟殿後,直到最後一個人爬上繩梯,勉強支撐的帳篷被吹得東倒西歪後坍塌在地上,洞口的泥沙再次淹沒過半。

齊一舟伸長臂膀撈起地上的林悅,下一瞬間她在空中翻了個身子,被她扛在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