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方 雨水漫灌二次塌方(1 / 1)

七零林場雜事記 沾沾 4250 字 12個月前

兩人趕回礦區時,天已經黑透,礦區燈火通明,幾個大礦燈亮如白晝。

搜救仍在繼續。

暴雨暴雨也未停下。

林悅看著眼前人頭攢動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當下決定跟齊一舟分頭行動,她去找家裡人,讓他去打聽情況。

齊一舟忽然拉住她的手,輕輕卻又快速的揉捏兩下。

“彆怕,不會有事,萬事有我。”

她隻是點點頭,快速朝人群移動。

先是看見林虎家媳婦才知道林虎也在下麵,素來強悍的嬸子一張臉煞白,泥水打濕她的身子正呆呆站在雨裡混身顫抖。林悅脫下雨披給她罩住將人拉去帳篷下。

“嬸子!撐住!彆嚇著虎子哥!”

林虎媳婦“哇”的一聲哭出來,坐在泥水地裡哭天搶地。

林悅來不及安撫,至少哭出來是好事。

她繼續往裡麵走,遠遠地聽見幾台抽水電機轟隆作響。

她想再往前就被人攔住。

“裡麵危險,隨時可能二次坍塌!”

攔住她的是隊裡的民兵。

“可有人救上來?”

那人搖搖頭,指著不遠處凹陷下去的大坑:“挖了一部分又塌了下去,隊裡正在組織人二次開挖!”

“我來!我有力氣!”

林悅說著撿起地上的鐵鍬。

那人不再攔她,顯然是認出她來:“你家誰在礦上?”

“我爹和我弟!”

“那你……”

林悅沒再聽見對方說什麼,她一頭紮進雨裡。

沒有挖掘機全憑一雙手開挖,時間就是生命。

一鏟子下去,雨水很快淹沒泥坑。

救援速度根本趕不上雨水漫灌的速度,她內心默默祈禱礦洞裡有較深的空洞可以避難,隻要還有氧氣。

耳邊不停有人呼喊著什麼,林悅根本聽不見,她跟在人群後不斷開挖排水渠讓水不再二次漫灌。

她機械地揮落鐵鏟挖出泥水。

快一點!再快一點!

礦洞上終於支開擋雨的帳篷,一陣驚雷撕裂天空,轟隆聲要震碎耳膜。

她終於聽清呼喊的內容。

“有人!”

“快!”

“撈上來!”

“活的!還有呼吸!來人!這邊有人!”

林悅看見有人接二連三跳入礦洞口的泥水坑,一具裹滿泥漿的身體被人托舉出來,低垂的手臂濕漉漉地懸在身後。

她試圖看清楚那人是誰,可雨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她看不清,隻能遠遠聽見聲音。

人群裡傳來悲慟的哭喊聲。

發愣時有人拉了她一把,向東一把將她從隊伍的前沿拉開:“林悅,你去那裡等消息!”

“不!我能挖!我有力氣!”

“你!聽話!”

向東奪去鐵鏟幾乎拖著她向後走:“去陪陪你娘,她們都在等消息!”

帳篷裡擠滿了人,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寫滿期望,她們看見簾子被掀起一窩蜂湧上來,等看清楚是林悅便自動讓出條道來,方梅脫下外套罩在林悅身上,一遍遍安撫著說沒事,這林場出不了什麼大事了,多少風浪沒見過他們一定會沒事。

整個簟村的婦女都擠在一處,裡麵靜得嚇人,隻有方梅低語聲。

“娘,阿生回來我就送他去縣裡讀書。”

“嗯,去讀書,讀書好啊。”

“月兒,你能把三牛也送去嗎?他比阿生小四歲呢,錢的事我們自己拿。”

“還有我家冬子,冬子也該去讀書,這礦上提心吊膽的日子我是一天也不想過。”

幾個嬸子都是熟人,紛紛擠上來說要送自家孩子去念書,她們怕了,明明早上還好好出門的,怎麼就掉坑裡了。林悅這時說不出的懊悔,如果當時林生要回來她阻攔一下……

可阿爹呢。歸根結底還是沒錢,沒活路。開礦的技術也不成熟。他們沒有彆的選擇,但她有!

林悅緊緊攥住拳頭。

不一會兒,帳篷外傳來消息,說涵洞裡的水抽乾了,有人,但都不是簟村的。

“有活的嗎?”

方梅小心翼翼地開口。

送信的麵色一僵,緩緩搖了搖頭,嗚咽聲從臨近的帳篷傳來,緊接著林悅所在的帳篷也是哭聲四起。

“哭什麼!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什麼都沒有哭什麼!外麵雨這麼大,他們上來肯定一身濕,得換乾淨的衣裳,帳篷裡太冷了,得架點柴火給他們烘烘火暖暖身子。嬸子,你們先回家去拿些衣服過來,燒火的家夥也要拿起。咱們不能上前救人也不能拖後腿,後勤工作得靠咱們,那些老爺們能乾啥事!是吧,娘?”

林悅得讓她們動起來,找些事情來做。

林有一直沒回來,雨這麼大,彆萬一人救上來連塊乾淨落腳地都沒有。

“哎,對,月兒說得對,她嬸子們,咱們不能乾等著,得張羅起來幫幫忙。”

當時就分出幾個嬸子回家取衣服,幾個人搭柴火燒點熱水,有人從家裡抱來乾淨的褥子用木頭搭了個簡易的床鋪……

齊一舟掀開簾子進來時,簟村的帳篷裡熱烘烘地,他把林悅叫到一旁,脫下外套塞在他手上:“我要下去救人。”

“可有把握?”

“外麵的淤泥清除乾淨,除了出口那裡,目前沒有發現人,我懷疑他們還活著,裡麵應該有彆的地方。我得自己再下去看看。”

“你當心些。”

林悅拍了拍齊一舟的肩膀,千言萬語隻能無言。

齊一舟似有所感,原本伸出去的手最後隻落在她頭頂。外麵雷聲不止,密集的雨點砸在帳篷上讓人的心也跟著一抽一抽似的發疼。

周月鳳和關優優找過來時,帶來一個壞消息,前麵從涵洞救出來的人沒有活下來的……

七條鮮活的生命停留在這個初夏的暴雨天裡。

周月鳳還說這事已經驚動省裡了,甚至還有更高層的,鄉裡原本打算瞞住不往上通報,如今怕是瞞不住,說晚上有一通電話從村部打出去的。

“你猜猜是誰?”

“誰?”

“你家齊一舟。話說,我們一直挺怕他的,但這事他乾的漂亮!”

周月鳳話還沒說完時,原本鬨哄哄的外麵忽然安靜下來,隻剩下抽水機的聲音在雷聲間隙穿過帳篷。

關優優挑起簾子朝外麵打量,透過縫隙遠遠地看見一群人朝這邊走來,周月鳳一看立馬叫道:“不好,看樣子是衝咱們來的!”

林悅還沒反應過來,周月鳳已經拉著她就要出帳篷。

“去哪裡?”

“你還沒弄清楚形勢嗎,齊一舟打電話把礦上的事情給省裡說了,你想想省裡下來人能有這麼快,這些肯定是咱們鄉裡要不就是縣裡的,找不到齊一舟還不唯你是問!”

“我不能走,我爹還沒回來,我娘也在這裡,再說,齊一舟是去救人,我得給他撐起來!”

她繞過周月鳳站在帳篷擋雨簾外,目視前方靜靜等待即將而來的問責。

果然,最前頭引路的中年男人一眼看見林悅立馬指認道:“書記,就是她,她就是齊家那個未婚妻!你在這裡,齊一舟人呢,快叫他出來!”

“他去礦洞救人了,你要找他可以去礦洞裡找!”

林悅上前一步,繞是滿身泥水腰杆挺得筆直。前頭那人一愣,皺緊眉頭壓下臉色輕斥道:“你?你跟誰說話呢!”

“誰問我,我答誰!”

林悅的聲音吸引出簟村的嬸子們,尤其是方梅緊張地要將林悅拉至身後。

為首的男子上前就要動手,林悅眼疾手快抓住倚在旁邊的鐵鍬紮進泥土裡,大聲問道:“你想清楚自己腰乾什麼!這是林場可不是你那官府衙門!”

她聲音不大,卻字字落地有聲,加上有家夥在手,簟村婦女見狀也彎腰拾起家夥站在林悅身後,那人見討不到好處後退數步,一邊指著眾人口中罵道:“刁民!一群刁民!”

此時,礦區的一位乾事頭頂礦燈連忙跑過來,來不急擦臉上的雨水先試圖安撫簟村的嬸子們,發現根本沒用才朝來人道:“趙副鄉長,眼下最重要是救人,我們孫書記剛下涵洞,要不我領著你去找他?”

“孫書記下涵洞去了?哎吆,我的老天爺,你們這些人真是,這……這……萬一要是有點什麼事情,你們能擔待得起!”

趙副鄉長急得直跳腳。

礦區的乾事冷笑一聲道:“孫書記囑咐了,一切以礦工的安全為第一要務,其餘事情等人救出來再議。趙副鄉長,這涵洞底下還有二十來號人沒找到呢。您要是不忙,我給你拿雙靴子過來,您下去幫忙找找?”

趙副鄉長之前嫌棄林悅說話不客氣,這乾事說話比林悅更毒辣,可他卻拿對方沒有辦法。他當下氣急敗壞說要留下來坐鎮現場指揮救援。小乾事也不伺候,說省裡的專家最快還有半小時到,他還十分貼心地勸趙副鄉長還是想想怎麼彙報要緊。

一聽省領導馬上要到,這雨水泥沼連個落腳的地方也沒有,趙八方一扭頭瞧見暖烘烘的帳篷,當時揮手道:“這個帳篷,你們挪出去,暫時用來做指揮中心!”

簟村眾人麵麵相覷,就連緊鄰帳篷也開始騰挪地方讓她們有地方歇腳。

“趙!”林悅忽然出聲,她頓了頓略做思考狀:“副鄉長,這帳篷挪不了,這幾個帳篷是村裡的。你要是沒事乾不妨跟這位乾事一起下去救人!”

趙八方這人狐假虎威慣了,而且這輩子最討厭就是彆人叫他鄉長時前麵加個“副”字!他當年就是一票之差才乾了林原鄉的副鄉長,窮鄉僻壤的地方,他本來有機會借調出去學習,等鍍了金身他是要往南邊去的。這礦區原本是功德一件,當初省裡專家說過來勘察,他就知道這事準成!隻要運煤車往外一拉,馬達轟隆兩聲,他的借調函不出兩月就能下來。礦區可是肥差,可他心裡清楚,林原下麵的煤礦並沒有多少。

他就是在賭!賭省裡下來的專家跟他一樣,不過是找個地方鍍層金身!

這不,差一點點就成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