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館 在鄉裡住賓館。(1 / 1)

七零林場雜事記 沾沾 3950 字 12個月前

叫紅姐的女孩站起身,一巴掌扇在胖男人的臉上。看起來瘦瘦小小的女孩,一巴掌下去男人的臉腫得老高。胖男人雙眼充血,揚起巴掌就要還手,卻被他身後的男人一把拽倒。

胖男人摔了個趔趄,拿起手提包罵道:“行,欺負我一個外地人,是吧,等著,咱們走著瞧!”

胖男人環視一圈見沒人吱聲,頭也不回地邁出飯店。

女孩再次走到這一桌,客氣地開口說:“齊小哥,今天對不住了。”

“那人誰啊?”

齊一舟結果白嬸重新遞過來的筷子。

“北邊來的皮貨商,就是個唬唬貨。”

“下次注意點。”

“齊小哥,您放心這單生意我不做,放心齊家寨也不會有旁人做。”

“不用這樣。你們做你們的生意。我不常上來,可咱的人可不能叫外人欺負了。”

“知道了,沒有下回。”

“行吧,吃飯了。還有,這桌我自己來,頭回帶她回來吃飯,我想自己掏錢。”

旁邊那桌人很快結賬離開,飯店內又安靜下來,林悅吃得不快,齊一舟又陪了會兒,起身出去片刻,再回來時林悅剛好吃完,兩人結了賬白嬸將人送出門後又站在門邊目送良久。

“這裡的人好像都認識你?”

林悅回頭看見白嬸背過身去擦眼角。

“嗯。他們說我像我爹。”

齊一舟走在外道上,兩人幾乎並肩。從飯店到旅館大概要走路十來分鐘,齊一舟將驢車放在派出所,他們權當消食。

“你爹是大英雄。”

林悅開口道。

齊一舟“噗嗤”笑出聲:“這話聽著像罵人。”

“怎麼會,我知道你爹當年打鬼子的事。”

“不是有句古話,老子英雄兒子驢蛋的。”

“錯,是老子英雄兒好漢。你這古話也是那山神說的?”

聽她主動提起山神,齊一舟站住腳步,認真地說:“上次我跟你說的那話是真的。是山神說我會撿到了姑娘,等我撿到就知道了。我本來也不信,這不,後來真撿到你了。”

“我們之前就見過。”

“不一樣。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林悅,我不會騙你,等雨季過後,我會帶你進山的。”

林悅眨眨眼睛,她的體力恐怕也沒有她自己想象的那麼弱:“行啊,帶我去見見你那位山神。”

兩人又走了會兒,林悅忽然問:“齊一舟,我想問你,剛才那個叫紅姐的,你也救過她家裡人,她好像很尊敬你。”

“沒有。我第一次見她。”

“你不認識她?!”

“我剛才去問過白嬸,好像那人父親原來是家裡的馬夫。”

行吧。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林悅幾乎能看見三十年前齊家寨的繁華,在看向齊一舟時,內心不免有些波動。她捫心自問如果換做是她,她大概無法像如今齊一舟這樣平和度日,她的怒火會先所有人之先吞沒自己。

原來生活在這裡的人幾乎一眼就能認出他,知道他的來曆更清楚他吃儘苦楚。

林悅隻要一想到一群人這麼悲傷地望著自己,她就覺得壓抑。她不知道齊一舟怎麼想的,她隻要帶入一下便如坐針氈。

“齊一舟,我們明天回去吧。”

“好,天一亮就走。”

兩人回到招待所出示了派出所開的介紹信,女老板顯然認出他來,連聲道歉說這兩天北邊的批貨商過來,鄉裡把招待所都安排出去,倒還是剩了兩間房,隻是不在一處,一間在二樓西側一間在四樓東側。

林悅剛想說沒事,齊一舟點頭道:“要二樓那間吧。”

“好的,二樓那間寬敞些。二位結婚證帶了嗎?”

“我們還沒結婚。不是,我們就住一晚。”

林悅急忙解釋。她不說還好,一說這女老板笑著望向齊一舟:“齊家小哥,您的事我自然能通融些,規矩是規矩,人是活得嘛。”

“不要緊,我們訂過婚日子也下了,就是今年七月初十,不忙的話歡迎您去齊家村喝喜酒,白姨。”

最後兩個字是齊一舟笑著說的,合著兩人本來就認識,如此林悅也不好說自己還沒在婚書上簽字,這婚能不能結成還不知道呢。她怕。這些人明顯就護著齊一舟,萬一惹怒人家給自己丟出去,豈不是真要露宿街頭。

“定了日子就好。你爹娘墳前也要去燒紙告知一聲,他們該多高興啊。”白姨說著就落下淚來,忙擦拭一番領著兩人去二樓。

林悅跟在後麵小聲問白姨和白嬸是何關係,齊一舟小聲解釋說她們是倆姐妹,說是原來在齊家幫傭過,嬸娘知道後便每回讓他到鄉裡就來看看兩位。原來隻是幫傭過,看向齊一舟的眼神不似親人卻勝似親人。這些人的感情淳樸,是齊家的因結出的果。

“你不要多想。等你同意我們再去墳前祭拜,他們不會怪我的。”

齊一舟推開旅館的門。

十幾平米的房間內,一張單人鐵床挨著窗戶,白色紗帳卷在兩邊,灰白的屋頂上懸掛著白熾燈泡,燈泡忽閃兩下屋子裡一覽無餘,沒有獨立衛浴,洗臉池和洗澡間都在一樓。

沒有沙發,林悅想睡沙發的念頭被取消。

不僅沒有沙發,連張桌子也沒有,除了床隻有兩個矮凳。

乾淨,簡陋得隻剩乾淨。

從齊一舟和白姨的臉上,林悅大概能讀懂,這間房在招待所絕對不是最簡陋的。

林悅沒想到會在鄉裡過夜,她什麼準備都沒有,本想著洗過澡後把衣服洗乾淨晾上,畢竟是天也熱了,放在風口處一晚上就乾透。可她跟齊一舟一間屋子,實在是不方便。

“你休息會兒,我出去趟。”

林悅以為齊一舟是為了避嫌,也沒有問他去哪裡什麼時候回來。林悅獨自去了樓下水房,脫去襪子光腳踩在地上接了點水衝腳,她又用手帕沾水簡單擦拭一番,心想明早回去後再洗個澡,儘管心裡難受不免安慰自己出門在外哪能事事儘如人意。收拾一番後她便回到二樓房間,路過櫃台時白嬸又遞給她兩雙乾淨的襪子。林悅謝過後也就收下。她沒有注意水房那邊一個肥胖的身影正打量著她。

齊一舟離開半小時就回來,外麵的天已經黑透,他敲了門林悅便立即上前拉開門,兩人都有些尷尬。

齊一舟便道:“你不能就這樣開門。你得問一下我是誰,萬一是彆人呢。”

“沒人旁人來敲門。”

林悅雖覺得他說得有理,可又不想讓他看出自己一個人呆著有點害怕。

哪知她話音剛落,門口再次傳出敲門聲,不急不緩地敲了三下。

“誰?”

齊一舟壓低聲音。

門口沒人回答,齊一舟貼在門邊隱約能聽見兩道細微的呼吸聲,他示意林悅往後推,然後猛然拉開了門。

門口兩人險些跌坐進來。

這兩人不是旁人,正是從國營飯店剛下班的白嬸和領著人上來的招待所老板白姨,兩人大眼瞪小眼地一時忘記說話。

“白嬸,白姨,怎麼是你們?”

林悅還以為出了什麼事,見是她倆才鬆懈下來。

白姨笑得有些尷尬,將白嬸往前一推:“我姐姐聽說你們住進來,想過來看看。”

“白嬸,有事嗎?”

“沒有,沒有。對了,我從飯店下班的,打包了些點心,你們晚上吃得不多,年輕人扛不住餓,這個你們拿著。”白嬸說著將手裡的油紙包塞在林悅手上,兩姊妹又上下打量兩人一眼,兩雙眼睛笑成彎刀。

“姨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飽覽全書的林悅隻怕讀懂兩姊妹心裡的九十九章小短文,隻怕第一回小綠江就不過審。

“沒有沒有。我們都知道,你們定了親,七月初十就辦婚禮,姨那天一定去討杯喜酒喝。那什麼,你們忙著,我們回了。”

說完兩姊妹退出房間,臨走時還貼心地把門從外麵關上。

原本就有些尷尬地兩人四目相對,林悅恨不得原地找個縫藏起來。

齊一舟先開的口:“要不,我去四樓吧。”

“彆!”林悅剛才下去水房時,裡麵烏泱泱擠了不少人,聽口音外地的本地的都有,她真有點害怕,又怕齊一舟誤會忙解釋說:“要不咱再跟白姨要床被子,我睡地上。”

“也行,我睡地上。”齊一舟隨手將個布包塞給林悅後離開房間,他關上門後說:“等下開門先聽聽。”

布包沉甸甸,裡麵是一身換洗衣服還有雙紅麵兒漆皮鞋。林悅看了眼腳上,她穿著是方梅親手納出的千層底,黑麵兒洗得有些發白。沒想到齊一舟剛出去一趟是為了這個,林悅心裡暖和極了。齊一舟很快抱著被子回來,敲開門後對林悅說樓下有開水房可以陪她下去洗漱。林悅便說自己下去過了,齊一舟很快自己收拾一番,白姨不知從哪裡抱了床草席在床邊鋪好又墊好褥子讓兩人早點休息。

林悅和衣躺在床上,睡不著。

樓上不時有腳步聲和人說話聲,時而還有桌椅挪動的聲音。地板上的齊一舟很快發出細微的鼾聲。

當林悅第N次翻動身子是,齊一舟坐起身:“你睡不著?”

“沒有。我睡得著。”

林悅蒙著被子,聲音啞啞地。

“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樣。”

黑暗中齊一舟的聲音異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