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蘭 有你陪著真好。(1 / 1)

七零林場雜事記 沾沾 3844 字 12個月前

林家的大門半敞著。

林悅進門就鑽進自己的房間,收拾一下她打算去林場。

等她拉開門時,院子裡的人和她都嚇了一跳。齊一舟在砌牆,也許是熱的緣故他脫了褂子,裡麵隻有件背心緊貼在身上,勾勒出腹部健碩的肌肉……

林原想起從前刷“抖音”選妃的經曆。

一切遙遠得像是上輩子。

她快要控製不住吹起口哨,齊一舟抓起褂子套了上去。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叫罵聲:“林海呢,你他娘的給老子滾出來!老子要看看你仗著誰的勢,敢動老子的院牆!老子還沒死呢,你就要吃肉喝湯!林海!你個狗日的!”

林悅三兩步跑出門,林鬆坐矮凳上雙手撐著地,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地衝著林家叫喚。

林鬆見是她跑出來,啐了一口罵道:“老子不跟你說,去,叫林海爬出來!”

林鬆的話沒說完,看見林悅身後緩緩走出的齊一舟一時有點慌神,畢竟都受過齊家的恩情,林鬆收住脾氣問道:“齊家小哥,院牆是你推的。”

“對,有什麼不對?”

齊一舟上前一步站在林悅身邊。

林鬆漲紅了臉喊道:“那是我家山牆,你好端端推我山牆做什麼!”

“牆上漏水,他在維修。”

林悅沒好氣地答道。這事本來就是隔壁丁三嬸家做得不地道,原本建房子時,兩家的屋簷時齊平的。丁三嬸為了壓方梅一頭故意把山牆起高,還將原本留下的滴水巷占為己有,才讓林家好端端的一間屋子破敗不堪。林海不修還不是為了堂兄弟那點親情,如今還沒怎麼著人卻罵到門前來。

其實這事兒,林鬆也是被趕鴨子上架。

他斷了腿行動不便,丁三嬸又不是個善於照顧人的,白天就丟條矮板凳給他,左不過是在家裡想去哪裡挪去哪裡。平日裡也就相安無事,這天就奇了怪了,丁三嬸早上一起來就發了通火,說齊家伢子上趕著要娶林家死丫頭,自家的花兒卻瞧上死丫頭不要的趙斌,罵完林花又轉頭去罵林鬆,順手把林鬆半截旱煙袋丟進灶火裡。

林鬆抓耳牢騷一上午,林家卻飄起肉香來,越叫他饑腸轆轆,他還厚著臉皮挪著板凳準備進來蹭吃蹭喝的,哪知道屋裡站的是齊一舟。他知道在齊一舟手裡討不到便宜,忍著餓肚子喝了半飽涼水準備上床對付睡一覺,睡醒了丁三嬸就該回來做晚飯了。今兒晚飯他就是從丁三嬸身上割也要割斤把肥肉下來,他太饞了,肉太香了。

這不,剛睡下,一陣敲打聲,磚落灰揚啪啪掉了他一臉加一身。

林鬆哪裡能忍,爬將起來,一路從家罵到林家門前,如今林悅告訴他確實在修屋子時,他竟然啞了火。

對啊,林家那間屋子也該修了,不然一下雨他家裡也進水。眼下丁三嬸不給他進屋,那間小屋子如今是他的根據地。

“修修也好,也不能大中午就敲敲打打……”

林鬆說著看了眼齊一舟。

齊一舟還沒說話,林悅卻道:“咋了,我修我家屋子還得給你打報告不成!那屋子怎麼壞的,你家不是清楚得很!”

林悅對林鬆實在沒有好感。年輕時候,仗著自己有點本事,沒少在外麵拈花惹草,後來摔斷腿非說是林生出生壞了他的運道,說原本兩家斷了根,咋的他林海就給續上了。小時候有次林生誤跑到他家裡,差點被他用被子捂死,幸好原主及時趕到才救下林生。

打那以後他們就在沒去過丁三嬸家裡。

怕死。

林鬆聽著林悅的話眼珠子一瞪罵到:“死丫頭怎麼跟你叔說話的,回頭叫林海腿給你打斷!”

“咋了,你腿是我爹打斷的!”

林悅話音剛落,原本打算給她出頭的齊一舟憋不住地笑出聲,儘管他彆過臉去,但聳動的肩膀騙不過她的眼睛。

林鬆氣得不行,卻又礙於齊一舟在場,罵罵咧咧地抬著板凳回家去。

林悅有些納悶地問道:“他為啥那麼怕你?”

林鬆這人可不像是知恩圖報的。齊一舟搓了搓臉說:“他掉在懸崖下是我背回來的。”

“你?”

她愣住了。林鬆短腿是十幾年前,那時候齊一舟也就是個十來歲的孩子……

“你到底救過多少人?”

齊一舟搖搖頭,他還真不記得,有些是他主動搭救的,有些是人家托他去救的……

“你不怕嗎?”

“我六歲進山,我熟。”

林悅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六歲的小孩進山,真是個慘絕人寰的冷笑話。

“我去林場,你繼續修屋子吧。”

“我修好你今晚在家住嗎?”

齊一舟小聲問。

林悅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住哪裡根本不要緊,隻是她住進秀蘭家裡,齊一舟晚上再不用跟林生擠一塊。就林生那個睡相,齊一舟晚上能睡著才怪。

林悅覺得自己正在緩慢成為林月,卻又一次次將自己從成為林月的路上撕裂開。

因為愛是自私的、霸道的、獨自占有的。

*

接下來的幾天,林悅都住在秀蘭家。晚上她哄好孩子,陪著秀蘭說說話,有時說著說著秀蘭就睡著了,她卻醒著,她不敢睡得太沉,秀蘭隨時都會生,她的肚子太大了,像吹蓬起來的皮球,稍微一碰就能炸開。

林悅回家跟方梅說讓接生婆住去二嫂家。方梅去問了秀蘭的意見。秀蘭不同意,一來沒有這個先例,二來從破水到生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接生婆從齊家村過來完全來得及。

可林悅擔心,她記得以前看視頻,生二胎和三胎的都很迅速,有人甚至來不及上醫院。

她想讓方梅也過來,可娘每天都堅持去林場,她開不了口。

林悅讓林生睡醒一點,晚上萬一有動靜他就快馬加鞭跑去齊家村。

她問過秀蘭為什麼不讓娘家人過來照應一二。秀蘭苦笑著搖搖頭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再苦再難也隻有自己熬著。

林悅越害怕越不敢睡,越不敢睡卻又非常困。

她靠在床邊打著盹兒,忽然聽見一聲痛苦的哀嚎聲,甚至來不及點油燈,就聽見秀蘭的慘叫聲,她好像再喊什麼要出來撕開了要死了……

她被嚇出一身冷汗,才知道自己是做夢。

第二天一早,她把這事告訴方梅,方梅讓她晚上留心點怕是就這幾晚要生了。那天方梅找去大伯家,也不知給大伯母說了什麼,傍晚時候大伯母過來把二弟接走說大丫留這邊腿腳麻溜有事能喊人。二弟沒離開過秀蘭哭得嗷嗷叫,扒著牆根不撒手。秀蘭也跟著落眼淚,可她也知道,實在是沒辦法了。

這幾天林悅都沒去林場,也沒怎麼見過齊一舟,她也不回去吃飯,就乾脆在二嫂家開火。她們三個都不挑食,保證營養的前提下她們吃得很健康。

這天,是林悅住進二嫂家的第七天。晚上洗漱完之後,林悅就坐在床上。這幾天她白天找時間睡了會兒,晚上能熬得住些。不過最難熬的不是熬夜,而是在沒有手機刷的情況下熬夜。她白天還能縫縫補補的,晚上可不敢點煤油燈乾活,她還挺喜歡這對亮晶晶的大眼睛。

她就這麼枯坐著。

一坐一整夜,漸漸生出幻覺,好像手機捏在掌心,一個個花美男隔著屏幕跳豔舞,搔首弄姿吸引她注意時,齊一舟的臉忽然出現再手機正中央。

林悅嚇出一身冷汗。

夜裡秀蘭睡得也不踏實,肚子太大她隻能側著身子,側得久些就壓得發麻,想要再轉動身體又得坐起來再躺下去,她一個人坐起來要好半天,有時候明知道林悅醒著也不好意思麻煩她就隻能忍著。若是遇上腿抽筋,疼得她以為羊水要破……

林悅知道後給她從屋梁上懸下根布帶子方便她起身時借力。方梅過來時覺得看著晦氣,要讓林悅扯下來卻被秀蘭阻止了,至少有這跟帶子她晚上翻身容易得多。

她又想起昌平,決定等生下孩子就去山神廟裡拜拜,祈求山神保佑昌平平平安安。

若是昌平在,夜裡她稍微動下,昌平都緊張兮兮地爬起來問她是不是腿麻了,給她又是捏又是錘的。原本兩個就夠了,可昌平說自己有的是力氣,日子總歸越過越好的……

秀蘭的眼淚已經流光了。

她在昌平能不能回來間反複煎熬,一顆心像是放在油鍋上煎烤……

她私心認為昌平一定會回來,可這麼久了,連個消息也沒有……

她騙不了自己!

秀蘭抽抽搭搭時候,林悅爬過床畔,低聲道:“嫂嫂,渴了不?”

“不是的,我心裡難受。”

秀蘭拉著布帶子坐起來,林悅將枕頭塞在她身後,又給按實了免得腰下落了空。

“你怎麼沒跟她們一樣勸我彆傷心?”

“好像我勸了你就真的不傷心似的。你的心又不是鐵打的。”

秀蘭笑了笑,清涼涼的月光下,林悅的臉蒙著層薄薄的霧氣,臉皮像剛剝了殼的雞蛋,嫩嫩滑滑。明明看上去就是個未長大的孩子,眼神卻一往無前的堅定。

“有你陪我,真好。”

秀蘭剛想勸她睡一會兒,原木貓著腰的林悅忽然支起身子,整個人緊繃著盯著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