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的錯『世界一』 總之,這一切不……(1 / 1)

“3000金幣。”店員用小手帕捏住手鐲,放在燈光下,折射出玉石平滑的光澤,複雜地看了看洛琰,咳嗽幾下,“賣出去就再補3000金幣。”

洛琰直覺對方報低了,略略琢磨,謹慎道:“不,我要求4000金幣。”

“好。”店員很爽快, “4000就4000。”

洛琰:……!

洛琰絕望:【哦不,我肯定報了一個遠低於預期的價格。】

他悲憤:【奸商!】

AP:“看起來是這樣……節哀。”

玉石的交易已經結束,洛琰平複心情,決心一雪前恥,堅定道:“這件衣服我要求當10000金幣!”

“等等——”他又不安地自我反駁,“不,不對,萬一不止一萬……”

就憑那個糖人大哥根據他的衣服就憤世嫉俗的態度,這玩意一定價值不菲。

洛琰退後一步,側身詢問旁邊的阿紙:“阿紙,你媽媽生病的治療大概需要多少錢?”

梗著脖子等待了會兒,他沒有得到回答,便詫異地低下頭。

他怔住,看見阿紙正死死抓著他的衣角,咬緊嘴唇,豆大的淚珠劈裡啪啦往下墜。

AP觀察後得出結論:“她這次演的比你好。”

洛琰彎腰用手指拭去了阿紙的眼淚。他有些無措,所以選擇沉默。

溫熱的指腹劃過阿紙臟兮兮的臉頰,阿紙哭的更加大聲,像小孩子失去了心愛的糖果——或者不應該這樣想,因為她這個年齡哭泣本來就是常見且被允許的,是她表現的太老氣橫秋,讓人難以察覺到隻是個年齡尚小的小姑娘。

係統不明白:『她為什麼哭?因為感動?』

它似乎非常努力地想用最高科技的數據庫分析出人類荒誕不經,出其不意的情緒。

AP:“應該不是。”

“感激的哭泣是不會很大聲的,大聲就代表著宣泄和求助。”它解釋道,“本質是傾訴。”

洛琰站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什麼。

然後他半蹲,摸了摸阿紙的頭發,聲音很輕。

“不是你的錯。”他說,“阿紙,不是你的錯。”

阿紙沒有反應。

於是他把語氣放的很飄渺,像落下的羽毛,瘙癢聽者的皮膚。

“賣線索不是你的錯。”他說

“媽媽生病不是你的錯。”他繼續說。

“沒有錢也不是你的錯。”

他頓了頓。

“當然,”洛琰笑道,“也不是我的錯……所以,我幫你並不是因為愧疚,不是因為我擁有錢所以想施舍。”

“隻是單純的,想幫你而已。”

阿紙緩慢地抽泣著,她淚眼朦朧地抬起頭,不肯相信:“我把你的事情捅出去你還幫我……一點理由也沒有嗎,不就是同情嗎?”

“有同情的原因,但也不完全。 ”洛琰回答,“就好比,你先回答我,你為什麼哭?”

阿紙低下頭。

“我不知道。”她說。

她不知道。

她沒有撒謊,她真的不知道。

或許是感激,因為王子殿下幫了她兩次,每一次都慷慨地用鐲子換取錢財,讓她成功渡過燃眉之急。

或許是愧疚,王子不忍心她受苦,她卻在對方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情況下,下意識選擇了更方便的背叛。

或許是心疼,在酒館二樓王子殿下說他自己確實沒有辦法幫忙,卻又自相矛盾地租借衣服——當時應該隻是為了安慰她,不想讓她自責罷了。

或許都不是。

也許比起這些正麵的,如同改過自新的理由外,更深層次的原因是她不甘心。

她背負著小偷的罪名,一次次於心驚膽戰中去學習盜竊,欺騙,汙蔑,東躲西藏。學習做一個壞人,學習習慣被唾棄。

她去撿垃圾桶裡臟汙的廢品然後視若珍寶。她拚死護住懷裡的金幣卻除了踹向心窩的腳外什麼也沒能留下。她跪在結實的木門前求鐵麵心腸的政府老爺給她一點點津貼和補助,從朝霞到暮色也無人應答。

她要付出很多很多努力,下定決心做一個肮臟,邪惡的人,才能活下去,才能讓母親活下去。

她也是一點一點,像劊子手剝開羊皮那樣,被周圍的一切削去幻想的皮囊,露出□□乾癟的醜陋內臟。

自己又不是生來就想做壞人的,她想,憑什麼呢,憑什麼有人不必墮落,不必讓人厭惡,他可以用手上漂亮的鐲子換取普通人依靠千萬種不幸也討不來的一切。

而需要付出的代價僅僅是,把鐲子從手腕上褪下來,揉揉泛紅的指尖。

她是很有資格埋怨老天給予她的一切的,可是她現在是在把憤怒施加給王子殿下——幫了她兩次的王子殿下。

她不應該這樣做,所以她恨上天,恨王子,也恨她自己。

她的情緒並不正麵,也沒有太負麵,像糕點師傅手裡的麵團,拉長或者壓縮,隻關乎外力的方向。

“我不知道,對,對不起,我不知道。”她又流下淚水,哭個沒完。

“好啦,”洛琰用手指在她的頭發上卷了一個小卷,“好啦。”

“和你一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非要幫你,我就是想嘛。”

“‘不知道’,不是我們的錯,”

“是我‘想’,和你沒關係。你喜歡我或者不喜歡我,都沒關係,我不在乎。”

“所以,怎麼想,也不是你的錯。”

阿紙迷茫地看著他,像一隻小鹿。

洛琰想把被自己弄亂的頭發撫平,但阿紙把手伸到頭發上,握住了洛琰的手指。

她顫抖著身子,抬起眼睛。

不是她的錯,沒關係。

她又鬆開手,捂住了臉,水在指縫裡淌。

王子殿下眯起他漂亮的藍色眼睛,蹲下身子把紅唇湊到她耳邊,頗為認真地鼓勵道:“好了,先把眼淚放到一邊,你到底需要多少錢?”

阿紙遲疑了一會兒,抽噎著說:“……兩萬。”

“知道了,”洛琰壓低聲音,“還有,哭的不錯,要記得一會兒就這麼哭,狠狠哭,抬價就是要靠賣慘,越慘價格越高。我報數字你就哭,然後裝作特彆驚喜的樣子問‘我媽媽是不是有救了’,然後我就順勢抬價……”

“不,不對,不用裝的驚喜。”洛琰否認了自己的話,露出笑容,“你媽媽一定會好起來的。”

阿紙望著他。

然後嗯了一聲。

在洛琰即將繼續他的抬價事業,準備站起來時,阿紙拉住了他。

她已經能夠完整連續的說出一句話了。

她說的是:“我沒有不喜歡你。”

雖然不甘心,雖然很憤怒。

但是她說:“我喜歡你。”

*

把錢帶著親手交到醫院,洛琰才伸伸懶腰,走向垂落的黃昏。

“你很開心?”AP明知故問,因為它就在輕盈地曬著所剩無幾的日光。

“當然開心。”洛琰說,“有什麼比自己吹得牛實現了更精神舒暢的?”

“哈哈,那個賣糖人的大哥嘴都笑得合不攏了!”洛琰感動,“一擲千金的的感覺真好啊。”

出於對慣性力強大的認知,洛琰雖然幫阿紙暫時解決了醫療問題,卻覺得已經習慣偷盜生活的對方一時半會兒學不會什麼正經營生。

把錢放在她手裡恐怕也是被搶走,不安全的很。

自己學不會怎麼辦。

找老師啊。

所以他就用鐲子當的其中3000金幣豪爽買下來那個糖人鋪子,在大哥震撼的眼神下把眨著眼睛滿臉驚慌的阿紙推出去。

“我聘請你教她做糖人,直到出師。”他說,“1000金幣夠了吧?”

“不是,你真是去找朋友拿錢的啊。”大哥目瞪口呆。

洛琰冷笑,瀟灑回頭:“不然呢?”

他交代阿紙好好學,有閒錢就把鐲子和衣服贖出來。

其實還是有點心虛。

畢竟這倆玩意一個是原主的,一個是惡龍的。

算了。他想,道德底線不能太高,惡龍和原來的自己都不缺這些,惡龍最多呲牙咧嘴吼他兩句,原來的王子——應該會做一樣的選擇吧。

他先信了。

把道德負擔用詭辯的方式丟開後洛琰心情愉快。

不過很快就不大愉快了。

因為他又遇見了那個擺著一張臭臉的雲蓮。

好吧,或許對完成任務是好事——如果那人不開口的話。

“王子殿下,忙完了嗎?”他語氣平穩,“我們可以聊一聊關於你的身份,還有惡龍的事情嗎?”

洛琰頭大,不想應付這個機器人即將到來的刨根問底,痛苦地說:“我太累了,回頭再接受你的詢問好嗎?”

“累?”雲蓮冷淡地反駁,“如果你是指把可以當至少十萬以上的衣服當了兩萬這樣的價格爭執是累的話,那隻能證明你身體很虛弱。”

洛琰震撼:“多少?”

“十萬。”雲蓮重複,不知道為什麼散發出一股與他的形象很不相稱的委屈。

絕對是錯覺。洛琰想。

“不是,為什麼那麼貴啊?”洛琰非常不理解,“那不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絲質上衣嗎,摸起來也沒什麼特殊的啊。”

“那是皇室親織限量款,傳說由王子殿下一針一線縫製而成的盲盒款,全國之後十件,有價無市。”雲蓮問,“你親手織的,你不認得?”

洛琰心裡一陣心虛,心想惡龍從哪裡搞到的限量款衣服還讓他穿上了。

“我,我平時日理萬機,當然不記得這種擾亂市場價的東西——”洛琰嘴硬。

“不做好調研就衝動行事,利益損失也是理所當然的。”雲蓮評價。

洛琰的肝火蹭蹭往上漲,他惱怒道:“那也比你馬後炮強,當時一聲不吭現在來指責我,真是卑鄙啊。”

“我沒有指責你。”雲蓮糾正,“我是在陳述事實。而且我有控製我自己是否選擇出言幫助你的權力。”

洛琰覺得和雲蓮的溝通太無效了——他很冷靜,說話賊氣人,被罵了自己也不生氣不破防。

吵架都吵不開心。

“我告訴你,都在我的計算之內。”洛琰惡狠狠的,“我當的便宜是為了贖的便宜,這叫前瞻性。”

雲蓮罕見沒有反駁:“原來如此。”

“總之,和你沒關係。”洛琰歎了口氣,“你去找你的惡龍吧,我真的要休息一會兒了。”

“等等。”雲蓮說。

“我在等你就是因為——”

“哇你原來在等我呢,”洛琰撇撇嘴,“我以為你特意來找我不痛快呢。”

被打斷,雲蓮蹙眉,但是沒有生氣:“我在等你就是因為,經過考慮,我決定答應和你一同出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