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

AP禮貌道:“謝謝你的安慰，我已經從悲傷變成抑鬱了。”

它靠近主人身邊，勉強算是恢複了一點活力，努努力飛了起來。

“怎麼樣？你在這個世界有頭緒嗎？”AP清了清嗓子，恢複它一以貫之的嚴肅，關切地探問現狀，“我去過這裡的集市，根據樣方法統計推測鎮上的人數應該是——”

“啊！”AP驚聲尖叫，咵的一下飛到洛琰背後，隻露出一個哆哆嗦嗦的蘋果柄，冷靜自持的聲音難得有了點顫抖，“那隻邪惡的小熊貓怎麼也在這裡！”

被點名的小熊貓趴在床上，慢悠悠直起身子，用爪子洗了把臉。

它看見了AP，立刻把雙眼瞪得圓溜溜的，原先的萎靡不振一掃而空。

精神抖擻的小熊貓發出撒嬌一般求抱抱的聲音。

“好可愛——”洛琰黑漆漆的眼睛亮如繁星，就要淪落於邪惡小熊貓的陷阱，被正義英勇偉大的AP無畏地攔下來，肅聲道:“你可不要被他可愛的外表蒙騙了，他是非常危險的破壞級有前科可怕精神體啊！”

洛琰緊急刹車，莫名其妙地看著它，露出同情的目光:【好啦，我知道你有心理陰影，但我是無辜的啊，不能不讓我摸小熊貓吧。】

他委婉地提出折中方案:【要不我摸的時候你閉上眼睛?】

AP:“我本來就沒有眼睛……”

“喵嗚——”非常危險的破壞級有前科可怕精神體小熊貓又叫了一聲，可憐兮兮地歪了歪頭。

【哦，你看它多麼可愛，怎麼會是你說的那樣……】洛琰捂住心臟。

AP晃了晃葉柄，遠遠地衝著小熊貓小聲吐槽:“你賣萌也要注意種類吧，哪有小熊貓學貓叫的。

小熊貓仿佛聽懂了，挑釁地發出各種不同的喊聲:“喵喵喵喵，汪汪汪汪，啾啾啾啾，嘎嘎嘎嘎，啊啊啊啊……”

它上癮一般，邊模仿還邊手舞足蹈。

洛琰把震撼的AP拿到手心，神色淡定:【孩子會多國語言就讓它展示一下嘛。】

他安撫道:【你看，你一個蘋果說人話不也是跨種族嗎?】

AP啞口無言，陷入沉思。

洛琰趁其不備把小熊貓抱進懷裡，開始在屋子裡百無聊賴地轉圈。

不知為何總覺得遺忘了什麼。

他絞儘腦汁地思索著，順便問AP:【你在鎮子上遊蕩時有遇見什麼線索嗎?】

AP:“有。”

它咳嗽一聲，臉頰泛紅——雖然本來就是紅彤彤的果皮:“把我買走的那個少年話很少。”

【這有什麼問題嗎?】洛琰不解。

“就說了一句‘要這些’，”AP歎氣，“但是聲音特彆好聽。”

洛琰抱臂，眯起眼睛:【就這樣?】

他不滿地哼了一聲，坐到床上。

忍了半天還是不甘願地開口道:【我聲音不夠好聽嗎?】

“不要在這種地方有勝負欲。”AP無奈，“我是精神體，對人類的外在行為非常低敏，但是能讓我感覺到心潮澎湃的聲音——”

【我知道了，我的聲音沒法好聽到讓你心潮澎湃。】洛琰心碎。

AP漠視他:“——說明對方的精神體和我非常匹配，並且和那隻小熊貓類似。他說不定就是我們要找的哨兵。”

洛琰點頭:【很有價值——不過照你所說，對方應該是一個買蘋果的普通人，不太符合係統的描述。】

AP愣了一下:“係統?”

洛琰拍了拍大腿，恍然大悟:【忘記了，我應該向你介紹一下新夥伴，它是最高科技研究水平的病毒——不是，額，產品。】

他打了個響指，喚道:【係統，你在嗎?】

AP聽畢，在精神海釋放了探測波。

精神海保持著烈陽，花卉，草場，精致繁榮的景色一望無際，被綠色滲入的微縮宇宙安謐無聲。

AP搖搖頭:“我沒有看到任何外來生物。”

“你所謂的係統——”

『沒看見不代表不存在。』從一片樹蔭下陰森森的角落傳來與之相稱的陰惻側的聲音，毫不留情地打斷他。

【係統?】洛琰試探。

『我在。』係統怨氣很大。

生怕洛琰聽不出來，還加重語氣添了句:『嗬嗬。』

洛琰很無辜，開始回憶自己哪個環節惹到這個病毒大小姐了。

係統耐心地等待。

十分鐘後它失去了耐心。

『難為你還能想起我。』係統酸溜溜地開口，『我以為你已經不需要我了。』

它想控訴洛琰有了AP就忘了最高科技係統，完全屬於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不過又想到，千裡迢迢遠赴此處的AP剛回來就帶來了重要線索，反觀它，除了科普背景設定，剩下時間都堅定地走在暈倒和吐槽的路上。

係統底氣不足，所以單單忍氣吞聲地發出一個『哼呢。』

洛琰鬆了一口氣，心道好歹不是偷偷跑路了，他暫時還不能沒有這個科普世界觀的病毒。

一旁的AP心下亦了然，寬厚地彰顯出前輩的包容:“係統先生，其實你不必吃味……”

【哈哈。】洛琰用手蓋住眼睛，朗朗碎笑硬生生橫插進AP的話頭。

AP蹙起蘋果皮，暗想:一個兩個都不讓他說完話是什麼毛病。

修長的腿隨意地搭在床邊，洛琰清清嗓子，桃眸迷離地哀歎，【唉，我深知我乃一個罪孽深重的男人，所有人都想得到我，占有我。可是我——我隻是普通，自由的我自己，絕不屬於任何人。】

【我理解你們對我的愛，我何嘗不是如此？】洛琰麵露悲愴和彷徨，字字如泣血。

他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一手抓起正丟臉垂頭的AP，一手假裝托住並不存在的係統，把它們收至心口，語氣深沉，【你們都是我的翅膀，不要再為我而戰了，我並不值得你們這麼做！】

係統沒接茬，儼然已被嚇傻。

AP掙開，歪著腦袋大口呼吸緩了會兒，勉強對著精神海的某個地方開口:“……不必吃醋，我把他送你了，快把人帶走吧。”

係統『……你不要拿屁股對著我說話。』

AP連忙翻了個身，把目光從一團透明的空氣轉移到另一團透明的空氣。

係統歎了口氣，遲疑地問:『他，他這種症狀多久了?』

AP仰頭看向天空，露出悲涼的笑意:“從他開始看古早電視劇時候就有了。”

係統悲憫地感歎:『下次彆讓他看了。』

洛琰將懷裡小熊貓的左爪爪掌覆蓋在右的食指上，比了噤聲的手勢，義正辭嚴道:【你們兩個邪惡的非人類不要妄想操縱我】

『不要侮辱我，我可不想操縱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類——』

【哈?你在山洞裡可不是這麼說的！】

……

“好了好了。”AP哭笑不得，“插科打渾差不多可以結束了吧?”

它移到洛琰耳邊:“我要休息一會兒了，順便一問，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洛琰斂去嬉笑的神色，發出“嗯”的音節。精神海展開，豐收的果園和花卉琳琅滿目擁簇在精神圖景中央。AP如魚得水地找了個蘋果枝掛上去，發出心滿意足地喟歎。

西邊和東邊分彆出現了兩顆蹦蹦跳跳的草莓派，小木樁及時奔過來，鑽到洛琰屁股底下，空氣裡憑空變出一杯玫瑰茶。

洛琰優雅地啜飲小口，將杯子輕輕放在杯托上。

【我開始一直籌劃去主動尋找雲上將，可是中道崩殂，被惡龍抓回來了。】

他一口氣把杯子裡的飲料喝完，懸浮的小瓷壺立刻又為他添上一杯。

【所以剛來這裡時，是打算先等等的。】

AP疑惑:“等什麼?”

【等那個騎士來救我。】

【可是他太慢了。】

【我以為他不到三天就能打跑可惡的惡龍，把我救出水火，結果等啊等，等啊等，等到AP都自己出場了我的騎士還在騎馬趕來的路上——】洛琰輕笑，【彆人果然靠不住呢。】

【你看，不是人的惡龍都能做到準時回家，騎士卻做不到。】

AP:“惡龍，聽起來是很有危險性的生物——惡龍虐待過你嗎?”

洛琰:【不用擔心，他還不如一隻敢啃齧你的小熊貓。托我人格魅力——或者說原來這個世界的我的人格魅力的福，暫時還沒有。”】

AP欲言又止，它深深看了洛琰一眼。

小熊貓大概是聽到了自己的名字，蹭了蹭洛琰的下巴，洛琰溫柔地揉了揉對方圓滾滾的頭，把它放到床上自娛自樂，淡淡道:

【過幾天，我會讓他帶我去集市。】

一旁一直按耐插嘴欲望的話癆係統憋了半天快要程序性bug了，它趁洛琰停頓的刹那抓緊時間發出冷笑:『彆做概率這麼低的假設，你怎麼能夠確定惡龍會幫你？』

『沒有殺你和為你做事，這兩者也差太大了吧？』

AP想說什麼，在洛琰咯咯笑了兩聲後住了口。

洛琰伸了個懶腰，窗外陽光明媚略帶慵懶氣息，這是一個漫長而溫和的午後。

洋溢灰塵的光芒依稀鍍在小王子消瘦的輪廓和翹起的睫毛上。

其實洛琰很漂亮——並非極具攻擊性的豔麗長相，而獨有一種很勾人的，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又害怕被發現的清冷氣質。

如果他不主動眯起眼睛嬉笑，人們大抵會覺得此人自帶生人勿近的氣場。

也確實適合做老師。

可惜洛琰並不怎麼愛用這份相貌扮演高嶺之花，他眨眨眼，自然流露出一點出人意料卻也不突兀的媚態，甜甜地說:【那你再耐心一點等等看咯，小病毒。】

*

今天晚上，洛琰罕見的沒有熬夜。

他裹好了被子，囑咐AP在淩晨十一點叫醒他。

人類進化的力量不可小覷，曾經無法達到的自控能力在擁有精神體以後輕而易舉，哨兵或者向導都越來越趨近程序化的兵器，從人與血肉慢慢走向槍與槍膛。

大抵由於狩獵習性。惡龍一般會在中午離開，半夜歸來。他是一隻有些孤僻的龍，習慣把帶回來的食物堆在窗外，不願意打擾熟睡的小王子。

惡龍曾在城裡聽說，人類是非常非常討厭彆人打擾他們睡覺的。

不過後來發現這完全是無稽之談。因為洛琰會每天晚上準時準點蹲在門外，冒著獵獵晚風半夢半醒地等龍歸來。

那時候洛琰往往已經靠著門框陷入昏睡，劉海簌簌地動，在月光下單純而無害。還要麻煩惡龍把他弄醒，用窮凶極煞的目光警告他回去。

他醒後就會發很久的呆，然後露出大腦混沌一片時特有的傻氣的微笑，軟綿綿地對惡龍說:“晚上好，我等你很久了，今天又帶來什麼好吃的了?”

小王子拎起惡龍帶回來的食物放進嘴裡，然後一定要分給惡龍一點，不依不饒。

偶爾他也會把白天存放好的蔬菜肉類放進鍋裡去煮，可惜很清淡，沒有鹹味。他不滿意，黏著惡龍要對方搞來鹽巴——洛琰很信任惡龍，仿佛不合時宜地，天真地認為一隻龐大的被人寫進誌怪故事裡鞭撻的怪物可以為他做到一切。

惡龍總覺得洛琰像需要照顧，也渴望被照顧的小朋友。

今天的小朋友洛琰，也一樣在等他。

他這次沒睡著，披著被子在外麵站著。

惡龍盯了他一會兒，從黑暗裡緩慢地走出來。

他像往常一樣呲起獠牙。

洛琰佯裝沒看見，在被子裡小碎步跑過來探頭探腦:“龍先生，我明天吃什麼?”

惡龍張開翅膀，把裡麵的竹籃叼出來，漠視洛琰可憐巴巴的討要眼色，將竹籃放到窗台上。

“喂，反正都是給我吃，”洛琰氣笑了，“直接給我能怎樣?”

惡龍猙獰的紅色雙瞳瞪了他一眼，習以為常用頭推他進門，不滿地嗚嗚兩聲。

凶的不行。

可惜洛琰不吃橫眉冷對這一套，也不怕他。

他靈巧地從側邊躲過，叉腰看著他。

“明明對我那麼好，麵對麵的時候又跟惡霸一樣。”他眯起眼睛，“你是口是心非的小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