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琰很直接:【你是被嚇暈了?】

係統冷哼:『怎麼可能?』

【膽子真小，AP就不會嚇暈。】洛琰笑道。

『這可是死亡威脅，你怎麼能拉踩！』

【好啦，我知道你是關心則亂，AP有時候太嚴肅，不如你可愛。】

『不要用可愛來形容我這個高科技精尖創造程序 。』

【好好好，不可愛。】

洛琰看不見係統的反應，也就沒有太多聊天的興趣，很快地揭過話題。

他收起笑容，漫不經心地將之前的問題重複了一遍。

係統隔了很久才回複:『你擔心雲漣上將是平凡人，無法被找到?』

他否認道:『不，這不可能。』

『隻要有靈魂碎片的加成，他在這個世界就一定會是一位厲害的黑暗哨兵——自然，靈魂碎片的入侵也有未知的甚至非常可怕的副作用。』

『不過，有你在就沒關係。』

他頓了頓。

『你們一定會相遇。』

【這是什麼原理?】洛琰蹙眉。

『原理——如果一定要用這種詞來解釋，你可以理解為磁極的相互吸引。更改世界線的哨兵和向導累加的量子變力是不可想象的，所以無論是否願意你們都會接近對方。』係統說。

【我是說，‘有我在就沒關係’是什麼原理。】洛琰打斷他，【我知道我的向導能力很強，但是這樣說是否過於武斷?】

係統安靜了一會兒。

『您的問題我無法理解。』

洛琰好整以暇地閉上眼睛，在精神海自顧自釋放壓迫:【請您解釋，為什麼藍寰宇在眾人中唯獨選中我，真的隻是因為我的精神體是蘋果嗎?】

他想起自己暈倒時藍寰宇不緊不慢的神情。

雖然在最後他並未受傷，任務也正常開始了，可是疼痛和不解依然橫亙在信任的危牆兩邊。

洛琰揚起下巴，微微不虞。

藍寰宇——這個委托他的最高指揮官到底瞞了他多少東西。

係統噤聲片刻，才緩緩開口『我以為你知道你為什麼被選擇。』

『因為你們不是一般的哨兵和向導。』係統認真地說，『你和雲漣將軍的匹配度，是十分罕見的百分之99.99。』

『所以你是唯一一個能夠進入作為黑暗哨兵的他精神圖景的人，也因此，隻有你能完成這項任務。』

係統解答完他所了解的信息之後，閉口不語。

洛琰的眼神淡了下去。

果然不是精神體的原因。他想起總指揮官言之鑿鑿的樣子，兀自冷笑。

說到底還是因為那個該死的匹配度。冒險也好，被選擇也好，向導隻會永遠被栓死在自己的位置上，和哨兵匹配是唯一價值。

【太遺憾了，這麼高的匹配度，可惜找到我的時候，他已經在死亡邊緣了。】洛琰語氣惋惜。

【如果我們早點遇見，那麼隻要指揮官一聲令下，我來分攤他的精神傷害，他怎麼會落得這般結局？】

洛琰嗤笑，伸了個懶腰。

【這樣的話，指揮官大人也沒必要央求我跑東跑西了。】

係統沒有回話。

洛琰斂去神色，露出一以貫之的笑意:【好了好了，當務之急是離開這裡。】

他忽略係統的沉默，快速地探清楚山洞的構造。這裡應該就是惡龍的巢穴，濕度很高麵積也大，有許多不需要反射就閃閃發光的寶石，把山洞內部裝點的很亮堂。

身下是一張粉紅色的床，床頭放著洗漱用品。

惡龍倒是有心，把他帶回來的時候還捎上了居家閒置物。

洛琰沿著寶石光芒，往風吹來的方向走，最後停在了一塊巨大的石頭之前。

風是從它的縫隙鑽進來的。

洞口被堵塞了，洛琰用手推了推，石頭紋絲不動。

他現在的身體太羸弱，想移動大石頭無疑是蚍蜉撼樹。

在石頭麵前站了會兒，洛琰蹲到了角落。

過了一會兒，係統幽幽道:『你自閉了?』

由於沒有得到回應，機械聲音立刻嚴肅起來:『主人陷入重度負麵情緒，立刻啟動緊急預案，取代主人神經操縱主人身體……』

【喂，】洛琰翻了個白眼，【做這麼邪惡的事情還要大聲密謀嗎?】

『可是你現在躲在角落發黴，像個可憐的蘑菇。』係統比喻。

【高科技產物連修辭手法都精通了?】洛琰似笑非笑，【我隻是在等惡龍回來。離開這裡的唯一機會隻有惡龍自己推開石頭，露出縫隙的一瞬間。】

他盤腿而坐，百無聊賴地盯著地麵。

一隻小小的蟲子爬了過來，抖動六條細細的長腿，爬到洛琰身上。洛琰起初沒有發現，還自娛自樂一般拎著石頭在地麵上練習粉筆字。

等他看見那隻詭異醜陋的蟲子正在他衣服上不懷好意晃動觸角時，石頭恰巧傳來與地麵摩擦的巨響，灰塵肆起，惡龍那張猙獰的臉出現在洞口。

於是滾滾如雷的巨響湮沒了洛琰失聲的尖叫。

洛琰有很多特點和他的精神體是共通的。比如他從來不畏懼野獸蛇魚，不在乎口蜜腹劍的人類，可偏偏怕蟲——這些式微的小生命往往最可怖，它們啃咬蘋果的果皮，鑽入鮮美的果肉，從內部蛀空飽滿的營養體，最後徒留一份乾癟的空殼，形銷骨立。

惡龍似乎被他的尖叫和扭曲嚇到了，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洛琰用力甩著自己的衣服，邊甩邊似不經意地往洞外橫步。

恐懼不是作假，想離開這裡的欲望也同樣迫切。

尤其是遇到蟲子以後。

好容易到了天光大亮的窄口，他釋放幾乎所有精神力用於安撫抑製惡龍的活動性，輕盈地側身，像一條靈活的小蛇一樣鑽出去。

踏到山崖堅實的土地，自由的空氣向他湧來，把他的眼睛吹得乾澀，洛琰這才恍惚有了身處異世的實感。

他開始奔跑，山頂的風打在臉上如刺刀削骨，清醒的泛痛。洛琰行動敏捷，翻手越陡峭的岩石向山下滑步，速度之快讓人震驚於這個柔弱王子被蟲子激發的潛力。雖然未與惡龍建立精神鏈接，但是他直覺對方沒有追上來。

他不追趕自己嗎?洛琰對眼前的順利略感不安。

在半山坡時他放慢速度，警惕地觀察周圍。

小小的蟲子早已甩掉，野生的山林更露凶詭。

他踩著枯枝向下走，在葉片斷脊的咯吱咯吱聲音裡歎了一口氣。他需要尋覓到一隻可以精神交流的動物帶路下山，最好是小兔子小野貓什麼的。

『你確定你可以馴服他們?』係統懷疑地問。

【和動物精神交流是我的強項。】洛琰漫不經心。

『你明明被蟲子嚇得落荒而逃了。』

【可是我同樣在那一瞬間召集與那隻蟲子精神形態類似的同伴，控製他們爬到惡龍身上叮咬他——否則他怎麼會如此乖巧地放我離開?】

洛琰淡淡道:“有生命的地方才是向導的舞台。”

他又試圖往下探索，沒遇到什麼動物——這根本不符合山林的野性。

他隻好站在原地恢複體力，順便使用精神探測尋找目前能響應的生命體。

『向導還有這種用法?』係統驚訝。

【你們不重視對向導的開發罷了。】洛琰似乎意有所指，聳聳肩，【向導可不止有安撫哨兵這一種能力，技多不壓身。】

他很快找到了一樣生命源，對方在他的探測意識裡縮成一團，趴在樹上。

洛琰隱約覺得熟悉。

他試探性地向相應的方位走去，在那棵樹前停下腳步。

『那是一隻小熊貓嗎?』係統問，

洛琰眯起眼睛，嘴角勾起。

【是的，而且不是一般的小熊貓。】

【是雲漣上將的精神體小熊貓。】

他徑直走過去，立於樹下，輕聲喚對方。小熊貓聳了聳尾巴，很艱難地轉了個方向，圓溜溜的眼睛注視他。

好可愛。

洛琰悲哀地發現自己麵對萌物詞彙量匱乏到隻會不動聲色地在心裡跳踢踏舞大喊“好可愛”了。

他抬起頭，那股寡淡平靜的睥睨感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亮晶晶的星星眼。

“小能，下來讓我抱抱。”他理直氣壯地伸出手。

小能哼嚀了一聲，縮了縮身子。

它和在精神育養室的狀態不大一樣，似乎有些膽怯，並不敢接近洛琰。

看來不同世界的精神體特點是會隨著主人而變化的。

洛琰靠人格魅力擼不到小熊貓，隻好迫不得已釋放精神力，一邊安撫一邊諄諄善誘:“乖，來我這裡。”

小熊貓遲疑很久，向前踱步了幾厘米。

洛琰撫摸樹乾，腳下施力點到凸起的樹皮邊緣，輕輕一躍奔至空中，順手把小熊貓抱了下來。

小熊貓發出嚶嚶的叫喚，倒也沒有掙紮，在他懷裡縮成一團。

洛琰感動道:【原來他隻是害羞，還是很喜歡我的。】

係統:……

他用力揉了揉小能光滑的皮毛，許久後才戀戀不舍地按耐住吸能衝動，閉上眼睛開啟精神對話:【乖，告訴我你主人的位置。】

小能抬起頭，濕漉漉的鼻尖觸碰到洛琰的下巴，洛琰心神領會，朝他尾巴指示的方向走去。

下山路崎嶇不平，又已至深夜，洛琰這具身體抱著小熊貓走了一天早已體力不支，他坐在石頭上喘息了一會兒，支起精神屏障。

【我要休息一下，這個身體太嬌弱了。】

『畢竟是小王子，嬌生慣養一些也正常。』係統安慰。

【如果不需要背負責任，柔弱一些也沒什麼，隻是很不適合在任務裡奔波的我而已。】他歎了口氣，把乖巧的小熊貓放到自己腿上，閉上眼睛開始自我調整。

他進入自己的精神海，曾經在果園圖景的AP已經不見蹤影，顯得空蕩蕩的。

他的精神海裡幾乎全是鬱鬱蔥蔥的樹木，花朵，美的有些失真。自我調理的方式便是吃各種各樣的水果。AP在的時候總會彆過腦袋，顯示出他對主人進食同類的的於心不忍。

今天AP不在，多了一隻圓頭圓腦的小熊貓。

洛琰很慷慨，給它摘了幾個新鮮的蘋果，摸摸他的腦袋:“吃了這裡的蘋果以後就不許啃AP了。”

小熊貓懵懂地點點頭，伸手去捉洛琰手裡的食物。

洛琰逗了他一會兒，打了個哈欠，有些困意，隻是還沒來得及休息，小熊貓忽然尖叫一聲，鑽進他的懷裡瑟瑟發抖。

小熊貓確實是很膽小的動物。

洛琰瞬間清醒，離開精神海，回到現實。

他停滯了幾秒鐘，看著麵前被黑暗鍍著幽光的紅瞳，噗嗤一聲笑出來。

漂亮的男人伸了個懶腰，容不迫地站起身，好奇地問:“惡龍先生，你是怎麼找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