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陽灼人,有些人受不住熱已先退出觀眾席,找尋個陰涼地。
燕靈真聽完慕瑟的話後,再也待不住,起身就朝摘星樓內走去。
守在摘星樓入口的甲兵見她走來,紛紛橫槍攔截:“閒人不準入內!”
燕靈真抬首望了望數層樓高的屋宇,轉身走到一處台階下蹲著,打算在這兒等楚芒出來。
誰會突然請楚芒過去呢?除了最頂上一層蒙著白紗的樓閣外,她並沒發現楚芒的蹤跡。
剛才慕瑟說是宮裡人,莫非是——那個重病的皇帝。他不會對楚芒不利吧?
腦子裡紛紛擾擾如團亂麻,一個聲音叫了她好幾遍,燕靈真才懶懶地回應一聲。
“有事?宋公子。”
宋祈立在摘星樓入口,白袍華貴出塵,暗紋粼粼。他溫雅地一笑:“你在找楚芒?他被陛下請去喝茶了。”
“唔。”她早猜到了。
宋祈看看天色又道:“外麵太陽烈,不若進來乘涼。”
有了宋祈的邀請,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甲兵自不敢阻攔,燕靈真神氣地走進摘星樓,和宋祈坐到一桌。
整個樓層裡就三桌人,一個皇子一個桌。她和四、五皇子不熟,隻好跟著宋祈坐到楚熙這桌。
公子昧瞧見燕靈真,打了聲招呼,繼續纏著紅芍說話。紅芍一副想要升天的表情,漠然望著水鏡中的戰鬥。燕靈真向楚熙行禮,跟著坐到公子昧身邊,和宋祈拉開兩個空位。楚熙微微眯眼。
經曆剛才一場戰鬥,肚子早餓得空空,燕靈真顧不上楚熙若有所思的眼神,直勾勾盯著桌上的糕點,把楚芒全然拋到腦後。
宋祈心細,把糕點碟子向她推過去一些,笑道:“燕姑娘可是餓了?糕點是剛端上來不久,晚膳還有些時辰,先墊墊肚子吧。”
燕靈真大為感動,雙眼盈盈地看向宋祈,冷不防一隻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推著一隻茶壺過來。
楚熙壓抑的笑音傳來:“光吃點心會噎,這裡有茶。燕姑娘請。”
燕靈真如芒在背,寒意颼颼,強忍著逃跑的衝動接過茶壺,自倒了一盞茶:“多謝二位。”
一邊吃著糕點,一邊望向水鏡中的戰鬥,冷不防聽見楚熙出聲道:“方才燕姑娘那場戰鬥可真是令人大開眼界,不焦不躁,直抓要害。燕姑娘的傀儡術如此精妙,不知從師何處?”
燕靈真眉梢一抽,道:“三皇子殿下謬讚了,靈真不過一介散修,中途尋訪過幾位老師學習。”
“燕姑娘真是天資出眾。”
“我可不敢當,不過幾經生死磨練出了幾分警覺罷了。”燕靈真不欲和楚熙這個變態再聊,轉頭看看登上最頂樓的樓梯,歎道,“楚芒何時才能下來?”
宋祈正在觀戰,聞言答道:“六殿下去了一小會兒,父子促膝長談,恐怕不會那麼快下樓。”
聽後燕靈真古怪地笑了笑,落進楚熙眼底,他也跟著露出古怪的神色。到底宋祈是世家公子出身,說起麵子話很有一套,不知道他心底會不會好笑。
楚熙低頭淺酌一口茶水,紅豔豔的唇角微勾。他真有些好奇,老六和父皇在談論什麼。
此刻,頂層整個樓閣都被白紗籠罩,清風吹拂,白紗如霧搖曳。
楚芒坐在下首,目光盯著自己腳尖,不敢抬首去看那道熟悉又陌生的犀利眼神。
自從被人請進頂樓,他的心跳便急促起來,衣角被緊張的雙手攥得皺巴巴,有一瞬間,他真想落荒而逃。
楚芒緘默以對,既不跪下行禮,也不淒聲質問。
這讓楚軒有些驚詫,可轉念又想,楚芒是個呆子,便又了然。
楚軒招手,像喚一隻寵物狗似的,聲音帶上溫柔:“小芒,過來,讓父皇看看,在外麵吃了許多苦似是瘦了。”
楚芒神色微動,手攥得愈緊了。腦海中卻是不合時宜地浮現出另一張臉,笑吟吟地道:“阿芒,過來。”
難怪,他總覺得哪裡有一絲不對勁,原來這樣溫柔的語氣,換了個人說出口後,就徹底暴露出原本的殘酷真容。
所有人都當他是一隻可供隨意支使的寵物,隨便傷害,又隨意哄得他乖乖回到身邊。連那個總是保護他的人也是如此!
楚芒心中騰起一絲怒火,可這一點慧光一閃而逝,思緒又陷入泥潭中。
氣氛凝滯。
楚軒見他不為所動,微蹙眉頭,正要再說話,楚芒已走了過來,用同以往無差的語氣聲調道:“見過父皇。”
楚軒讓他落座,他果真乖巧地坐到下首,眸光呆滯空茫。楚軒問了他一些家常的話,麵上關心,楚芒一一答複,並無不妥。
可是隻有兩個當事人知道,坐這兒和對方聊磕還不如回去處理公務/練套劍法。
“咳咳咳!”楚軒先忍不住,一陣咳嗽,嚇得宮人們紛紛圍上前紮針喂藥。
楚軒擺手勒令宮人退下,才道:“楚芒,先前之事是寡人不對,如今你能平安回來,是上天保佑,不如留在宮中,以免奔波。”
楚芒倏地從椅中彈直身體,道:“父皇,兒臣是罪人,不敢留在宮中。何況,兒臣這條命早不是自己的了。”
“誰敢那麼大膽留下你的性命?”楚軒明知故問。他總覺得楚芒這次回來,的確和以前有些不同,給他一種危險的直覺。
當初他聽信讒言,對這個呆傻的兒子處處下狠手,卻也不能殺掉他,如今受到反噬重病纏身,一定和楚芒也脫不了關係!楚軒如是想,把人先留在身邊觀察情況,以備後患。
可是楚芒並不給他機會,答道:“我的命是靈真姐姐的。”
“一個黃毛丫頭而已,你若想留,她豈能扭過皇權?”
“我不想留!”楚芒朗聲,轉身要走,連禮也不行了。
楚軒從未受過如此待遇,氣急之下,抓起桌案上的茶壺猛地擲去。
楚芒一個側身躲開,茶壺砰地砸中地板,還不受控製地滾了幾圈,暗色液體從壺口流出。
真是老了,這力道比小時候的小多了。
宮人們急忙趕來,聽見楚軒怒罵:“不孝子!你還敢躲!”
楚芒坦然道:“我受傷了,靈真姐姐會擔心。”
楚軒氣紅著臉躺進榻中,冷笑:“你口口聲聲不離靈真姐姐四字,可她究竟當你是什麼、玩意?”
楚芒的腳步猛頓,折返回來,撿起了茶壺朝榻上丟來。
楚軒從他眼裡看到濃烈的殺氣,驚叫道:“你要砸死我?”
然而,那空了的茶壺隻是平穩落在桌案上。
楚芒立在白紗後的陰影中,垂首:“我楚芒生來就沒被人當成過人,玩意,隻要她永遠在我身邊,隨她當我是什麼玩意!”
眾宮人見了這幕,再不敢阻攔楚芒,任他下樓,隻在心裡罵道大不敬。
樓上這砰的一下響動,透過薄薄的天花板傳進五樓客人的耳中。
“楚芒,出事了!”燕靈真麵色很不好看,從凳子上彈下來,飛速往五樓到六樓的樓梯口跑去。
宋祈皺眉盯著樓上,歎道:“陛下是在發火?”
楚熙看熱鬨不嫌事大地笑了笑:“可不能讓她跑上去,給我們惹麻煩。”
便眼神示意守衛攔在樓梯口。
其餘兩桌的四、五皇子也湊過來看熱鬨,似自言自語:“看來老六有的罰受了。這才剛回來,就惹得父皇不快。”
“他那呆子向來不會討好人心,父皇也該見諒。”
“的確,我們幾個人中父皇最器重三哥,不然三哥上去勸勸,免得待會兒出人命。”
楚熙笑意不變,神色卻漸冷:“我看父皇也不見得會處置六弟,大家還是繼續觀戰吧。”
自從四、五皇子過來,宋祈一直沒說話,隻是冷眼旁觀,看見他們用如此不懷好意又幼稚的手段想激楚熙觸犯龍顏,一時不知是氣憤還是好笑。
眾人正僵持間,樓梯口傳來一些動靜。原來是楚芒下樓,看見幾個守衛扣住燕靈真的胳膊,怒斥一聲:“放開她!”
燕靈真本來隻是裝裝樣子,不想與人為難,看見楚芒心中一喜,一個用力掙脫束縛,幾步衝到他麵前,溫聲問:“可有受傷?陛下沒罰你吧?”
楚芒隻是愣愣的,不說話。
燕靈真眉尖輕蹙,難道還真的被罰了,想著就要伸手去檢查他的傷勢,誰料手腕突然被人攥住,扯到嘴邊,狠狠咬了下去。
楚芒亮出一口整齊的白牙,如一頭饑餓多天的獸崽子,猛咬住她手腕,怎麼掙也掙不開。
燕靈真又驚又怒,背後生出一絲寒意,聲音發顫:“你快放開我!”
楚芒聞聲,愈發咬緊了,周圍人看的直抽涼氣,手腕的地方也好像陣陣抽痛起來。
過了好一陣子,楚芒才不舍地吐出她手腕的那塊肉,嘴角猶帶血珠。
他麵容生得俊俏,此刻吸食了人血,眉梢眼角泛紅,透出一絲絲殘忍而天真的嫵媚。
圍觀的人心臟陣陣發冷,不知不覺退後數步。
楚熙上前,拍了拍楚芒的肩膀,好聲問:“父皇在裡麵發火嗎?樓下聽見砸東西的聲音。”
楚芒悶聲應道,再度抓起燕靈真那隻被咬的手,從懷裡抽出乾淨的手帕包紮傷口。
燕靈真痛得臉色發白,不敢直視,嘴裡嘶嘶呼痛。手被握在他掌中,就像命根子被人拿住,稍有不慎……
楚芒輕輕道:“靈真姐姐,對不起,剛才是我激動了。”
眾人聽得麵皮一陣抽搐,無語。你一個激動就差點咬斷了人的手腕,再興奮一點是不是就要殺人了?
燕靈真勉強平複心緒,問道:“方才樓上發生了何事?”
楚芒答:“我做了些事,惹得父皇不快。”
“好吧,”燕靈真輕歎,轉身朝樓下走,發現楚芒並未跟上,略帶催促,“楚芒,我們回去吧。”
楚芒不動,剛茁長成青年的修長人影仍立在樓道的陰影裡,一雙霧氣幽深的眸子遙遙看著她。
一股陌生的感覺席卷上心頭,燕靈真嘴唇微抿。
想不通自己哪兒得罪這廝?自那次去過摘星樓後,燕靈真有意無意會去觀察楚芒的動靜,但他平常是安安靜靜,坐在觀眾席上等她。
奇怪。
楚軒自那次來過摘星樓,再也沒出現在兩人麵前。這讓燕靈真不禁鬆了口氣,畢竟楚軒是玖皇朝的君主,她還是不敢輕易造次。
另外,這段時間不知出現了什麼麻煩,宋祈他們也沒出現過,許是忙著朝政上的事情。入秋了,多事。
隨著賽事的火熱進展,天氣卻漸漸轉涼。一件外袍被披上肩頭,燕靈真醒過神,笑道:“阿芒。”
楚芒輕應一聲,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叮囑道:“今日就是決賽,靈真姐姐注意安全,白塔的人恐怕會生亂子。”
燕靈真用眼神細細描摹他秀挺的眉庭,忽攏了攏外袍,嗤道:“今日就是殺我的最後機會,他們豈會錯過?”
傀儡武會前夕,白塔派出那麼多人手都沒能將她斬殺,在武會期間,礙於她和宋祈等玖皇朝貴族關係密切,白塔也不敢隨意動手。
可今日就不同了,就連公子昧一個閒散無事的公子哥也被人叫走,看來玖皇朝貴族內部是發生了大事。機不可失,她要是白塔的主事者,必然要擇此機會下手。
何況進入決賽的人員裡有三個是白塔族人,屆時做點手段,讓人死在決賽裡誰又能說什麼?
燕靈真清楚對方的把戲,但對即將麵臨的危險絲毫不懼,還在悠哉地喝茶吃點心,不知道是不是和楚芒待太久的緣故,就算天塌下來也麵不改色。
而楚芒卻是一反常態,不厭其煩地叮囑她小心,再小心。
“楚芒,你真囉嗦。”燕靈真嘟囔。
楚芒一呆,要說什麼,卻聽一聲鑼鼓響,決賽正式開始了。燕靈真抬首望望碧青色的天空,正色道:“我去了,阿芒,你且小心。”
話落,身形如日光下一抹暗影飄遠。
所謂決賽,一共參賽人員六人,會被一起投放到主持官製造的幻境中,進行廝殺,在限定時間內最先通關者是為本次傀儡武會的勝出者。
經過一陣熟悉的眩暈感後,燕靈真後知後覺自己正躺在一隻花船的船甲板上。耳畔還殘留著主持官說的話:“三重幻境——”
黑夜無星,人聲如潮從遠方拍打而來。身下是徐徐流淌著的水流聲。
“唔”燕靈真一個骨碌坐直上身,左右環顧,這艘花船卻是行走在一條寬闊的水渠中,兩岸是鱗次櫛比、屋簷相接的木樓,身穿曲裾長袍的公子小姐和布衣短打的平民穿行在木樓間的鵝卵石路上,手牽著一盞盞花燈。
調笑聲、呼喊聲混雜冷清的空氣中,染上一絲炮竹的硝煙氣味。
待花船靠近岸邊,燕靈真縱身躍上岸,走進人群裡,暗暗觀察路過的行人麵孔。
主持官隻說有三重幻境,卻不說具體的細節,因而她也不知道自己身處哪一重幻境,其餘進入決賽的人員又在哪裡,是否和本來麵目長的一樣。
燈光照耀下,淺淺的水窪顯得幽深不可測,燕靈真頂著行人古怪的目光,對著水窪自照片刻,忽一腳踩上去。
她已經走了快一柱香,可是一點頭緒也沒有,也沒有撞見其他的參賽人員。
燕靈真一邊皺眉思索,一邊無趣地伸手撥弄人家攤子掛的花燈下擺的金色流蘇。從攔路的行人口中可知,這裡是個古鎮,正在舉辦燈會。
燕靈真暗自氣餒,問道:“今日是正月十五?”
被問路的姑娘急忙擺手,又遲疑地點了點頭,壓低聲音道:“是,但是姑娘請你不要再問彆人這個問題。”
燕靈真一聽來勁了,似乎有情況,急著又問:“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還請姑娘解釋這是怎麼個情況。”
“今日是鎮上大戶宇文小姐的忌日。”那位姑娘像是極害怕,說完這句,立刻開了溜。
燕靈真沒攔她,想到也許這是破開這重幻境的關鍵點,遂一路問過去找到那戶宇文家。和鎮子前麵的花裡胡哨相比,這宇文家可就簡樸許多,門前掛滿了白綢緞。
上前敲門也沒人回應,燕靈真輕道聲得罪,便要推門而入。
倏忽,一抹亮光自門後飛射向麵門,燕靈真微驚,急忙向後退去,不料腳踝被什麼東西纏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拖入院中。
一股濃鬱的殺氣從四麵八方席卷而至,燕靈真瞳孔微縮,反手抽出劍刃向附著腳踝的東西一頓狂砍。哢擦一聲,像是什麼硬物碎裂,燕靈真急忙收回腳,向庭院空地滾了數圈,再爬起來。
黑暗中,數條人影破土而出,無聲圍在她身邊。燕靈真卻不怕,對其中一個道:“點火把。”
火光乍綻,亮如白晝,將燕靈真和傀儡們的蒼白麵容照得微微發熱。空氣中,再度響起破空的氣聲,一旦看去,卻又找不到攻擊的人物。
不對勁,若是這是決賽中的幻境,她決不可能察覺不到對手。心念電轉間,一個念頭猛竄過腦海,燕靈真神色微變。
這時,一道細弱的風聲逼近她後側,燕靈真像是未察覺到,還愣在原地。
風聲愈發急促,五個傀儡正攔著莫名出現的刀槍劍雨,無暇顧及燕靈真這個主人。
這真是個好機會。
鏗的一聲清響,燕靈真身若鬼魅一般,斜身避開那道氣流,幾個縱躍跳至宇文府的屋簷上。她麵帶冷笑:“出來吧,都已經把我拉進幻境裡麵了,還不敢顯露真身嗎?”
回應她的是戾嘯的劍鳴。
而在燕靈真踏入宇文府門口時,場上的水鏡突然一陣扭曲,像是被白霧蒙上一部分,隻剩下另外兩個參賽人員在和幻境中凶獸搏鬥的畫麵。
“這是怎麼回事?我們怎麼看不見裡麵的情況!”觀眾席上騰起了一片鬨意,立時引起幾位裁判官的注意。
他們一個個表情高深莫測,忽然其中一人朗聲道:“各位,不要著急,這應是有人用了幻術,重新構造出一個幻境。”
“至於比賽嘛,照常進行。”另一個白袍老頭和他對視一眼,接道。
早在幻境發生改變的瞬間,楚芒不禁攥緊了衣袖,再看主裁判官中白塔人的神色,心中一片陰鬱。
靈真姐姐不會有事,他不會讓她有事的。
等了近半柱香,那片白霧還是沒有消散,楚芒的兩根眉毛已經皺在一起。他低頭看著手中長劍,打算再等一會兒就上去幫忙。至於怎麼幫忙,他一點也沒主意。
而另一邊,燕靈真仍被困在宇文府的幻境中,一點點被憑空出現的攻擊消磨耐性。突然,她揮劍砍掉偷襲的暗箭,神色冷冽。
幻術修為越高者,便越能將自身融合在幻境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中,但不論是修為高低,隻要是施術人,真身一定依附在這個空間裡。
似感受到主人心底的不耐和怒火,傀儡們越發興奮起來,雙瞳如火,臉上掛著桀桀的怪笑。待折斷手中箭矢,傀儡忽然散開,奔向府邸四角。
燕靈真居高臨下地睨著一個高大的傀儡:“漠,你不去?”
漠仰頭,麵容微笑:“主人,我還是留下在你身邊保護你。”
都這個節骨眼了,漠還是一如既往地不聽話,燕靈真煩躁地瞥開眼,從袖中掏出火彈丟下。
砰地聲巨響,火焰迅速蔓延,從宇文府中心到四角都結滿了張牙舞爪的火網。
一道凶猛的火舌撲麵而來,燕靈真急忙後退,腳踩著瓦片卻一滑。一條冰冷的手臂將她卷住,縱身向後掠去,落到高處。
燕靈真並不看是誰救的她,秀眉緊蹙地盯著庭院下麵。若沒猜錯,她是進了宇文府後才跌入對方的幻境。
既然抓不住對方的尾巴,那就乾脆一把火燒掉,她逃不走,施術者也彆想走。
果然,在熊熊烈火燃燒不到一盞茶功夫,庭院的某個角落裡顯出一個模糊人影。漠無聲掠向那人影,利爪即將抓破人的麵皮時,空氣猛地扭曲,燕靈真被彈出幻境。
她在熙攘的大街上,花燈瑩瑩。
數條黑影從屋頂上飛掠過,燕靈真低道:“起!”
黑影即將飄過花燈的儘頭,卻突然跌落,像是迎麵撞上一堵無形的牆。悶哼聲接連響起,三條黑影想要再逃入花燈長街中,空氣中響起數道破風聲。
轟——大地一片震顫,磚石碎裂,無數蒼白的人手從土裡爬了出來,和青衣傀儡們交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