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後,燕靈真還是回來了。
畢竟自己傀儡的小命還在楚芒手中,那王八蛋腦子不好使,萬一真給她弄沒了。不敢想象——
楚芒看見樹林裡走出一個熟悉的人影,當下歡喜地叫道:“靈真姑姑!”
又一陣旋風似的奔了過去。
燕靈真想躲開,可是楚芒哪裡能依,當下將她結結實實地抱緊,臉靠在她肩頭上。
“靈真姑姑,不要拋下我。”
邊上平安侯看的臉都驚了,胡髭顫抖,不知說什麼好。他要容忍,這是自己的外孫,這是東極家最後的一點血脈,可是楚涵卿真的很變態啊!想想自家女兒多麼單純可愛,溫柔善良,怎麼就生出這個變態來了呢?
他突然想起朝堂上的龍座之人,看來這皇家的血脈是一個賽一個變態。
楚芒抱著她不肯撒手,眼神委屈,一手還掐著那隻可憐的傀儡。
燕靈真迎上平安侯同情的目光,無語至極。
“好了,楚芒,你彆再鬨了。快把我的傀儡還給我。”
楚芒比她還要高一個腦袋,聞言,挺直身板,定定看她一眼:“靈真姑姑,你不會再丟下阿芒吧?”
燕靈真但笑不語。這麼一折騰,自己再想跑路也得找個合適的機會。
楚芒以為她歇了丟下自己的心思,把傀儡還給燕靈真,看見傀儡的左胳膊被自己扯掉了,頓時臉皮一白:“對不起,靈真姑姑。我幫你修吧。”
平安侯輕咳兩聲:“既然小外孫執意要跟姑娘走,還煩請姑娘費心帶著他離開。”
燕靈真回過神,道:“我雖然想走,可如今困在城中,如何能離開?”
“老朽有一法子。我已向陛下告老,擇日就要出城,你們便喬裝成我的傀儡隨我出城。”
燕靈真有些顧慮:“這個節骨眼上出城,陛下恐怕不會輕易糊弄過去。”
平安侯歎道:“但如今城中搜查日益嚴密,也隻有這個法子能冒險一試。”
當下三人不再多言,乘上馬車,隨平安侯佯作打獵回府。
為免夜長夢多,平安侯連夜叫人備好馬車行李,打算明日一早就出城門。
燕靈真和平安侯商議了出城後的去向,決定逃向南邊的蒼藍國。蒼藍國是大國,玖皇朝要想隨意出兵蒼藍境界必定要走很多程序,一來一回就浪費不少時間,足夠燕靈真兩人改頭換麵躲起來。
平安侯看著燕靈真指畫的那條路線,沉吟半響:“你是不是從沒出過城?要這樣走,很快你們兩個就會被抓住。”
這話說的很不客氣,燕靈真臉皮一紅,請教道:“但聽平安侯指點。”
平安侯把原來路線的部分線段擦掉,重新補充上,此外又叮囑道:“這隻是最佳線路,但情況有變,你們就要立刻改換路線。”
燕靈真點點頭。
平安侯扭頭看了她側旁的少年一眼,不住歎氣:“我倒是不擔心你,隻是我這外孫天性呆然固執,恐怕會有許多麻煩之處,還請姑娘擔待。”
燕靈真微笑:“我自會帶著他躲開追兵。”
“哦對了,涵卿說你是靈真姑姑,可也是中宮之人?”
燕靈真眼神微變,點頭。
平安侯卻撫須歎道:“本以為我這外孫會因癡呆的性子受欺負,不想還能遇見姑娘這樣的人。想必你們早就認識了。”
燕靈真卻側眸瞧了楚芒一眼,心道,他看著呆傻,實則聰明著呢,不然怎麼知道拿傀儡威脅她。大概楚芒所有的聰明勁都留著對付她了。
一夜很快過去,晨光熹微。
燕靈真洗漱妥當一開門,一個俊秀少年就立刻鑽進她屋裡,圍著她無所事事。
傀儡小廝喊道:“姑娘,公子,上車了。”
因燕靈真二人要假扮傀儡,一早就換上平安侯傀儡的製服,臉上戴了□□。
府外麵還是鬨哄哄的,官兵們一輪接一輪地搜查,燕靈真覷著街道上來往的官兵心歎,幸虧自己今日就要出城了。不然,還真說不定哪一日被搜查出來。
正要出東城門,守門官兵搜查馬車內外不止,還要挨個檢查傀儡人,燕靈真暗自焦急,偷瞧平安侯一眼,他像是也沒料及這個情況。
按說東極府平安侯的顯貴身份擺在那兒,官兵查一查有沒有藏人就算了,卻還要挨個檢查傀儡。
一個持長槍的官兵朝燕靈真走近。
突然,車馬後麵響起一陣鬨騰,聽聲音交談,應是宋家大公子出城。燕靈真心中跳出一個名字——宋祈,覺得奇怪。這個關鍵時間,宋祈出城是為何故?
官兵用長槍挑起她散落的長發,燕靈真一顆心蹦到嗓子眼。身後是轟隆一陣,城門大開。
楚芒突然上前,擋在她身前。周圍空氣一靜。
燕靈真警鈴大作,恨不得抽手打他。然而,楚芒卻風淡雲輕地遞給她一塊糕點,在眾目睽睽之下,把熱氣騰騰的糕點遞到她嘴邊:“啊——”
眾人一陣無語。
燕靈真腦子靈光一閃,咬下糕點。
持長槍的官兵扭頭看平安侯,臉色古怪:“侯爺真是品味獨特。”
平安侯老臉一紅,扭頭不看這邊。這次風波悄然落下,後麵宋府的馬車在不停催促。
守城門的士兵已經檢查得差不多,想要放行,結果先前檢查燕靈真的那官兵性子固執,仍是用長槍去檢查二人有無用□□。
長槍冰冷的尖頂抵住脖頸,一陣冷意刺骨。
突然,那官兵臉色倏變,大叫:“假的!”
餘光瞥見其他士兵聞風趕來,燕靈真輕歎一聲,看來這次是躲不過了。當下揪住楚芒衣領,一個縱躍上馬,拉緊韁繩朝城門外狂奔。
“快關城門!快關城門!”隨著幾聲大喝,士兵慌忙推合城門。
眼看那城門漸漸閉合,隻剩一線,身後是漫天飛羽,燕靈真催馬急奔,神色蹙緊。
突然,一聲怒喝自後方響起:“快走!”
一道微白的氣流衝向城門,速度奇快,當下將厚重的城門又撞開了。燕靈真不敢回頭,縱馬疾馳出城。
風聲呼嘯,刮耳刺臉,楚芒一聲悲慘的喊叫割裂在風裡。
燕靈真仍是駕馬狂奔不止。
城外,天高地遠,燕靈真微眯起眼,不去想城裡的血雨腥風,隻當自己是天上一隻自由自在的鳥。
她一把扯下臉上的□□,隨手向後一扔,似是向城樓上呆若木雞的士兵挑釁。
“楚芒,彆哭了。”
楚芒抬起頭,悶聲道:“靈真姐姐,我沒哭。”
燕靈真驚訝地看著他:“我以為你遭逢此事,會傷心地哭呢。”
楚芒看她:“我不會哭。”
“罷了,欠你外祖父一個人情,還給你身上好了。”燕靈真輕籲一口氣,拉緊韁繩,加快了速度。
一連十多天,兩人為了躲避追兵,鑽荊棘、跳水、翻山越嶺,早已偏離原來的路線。
此刻,燕靈真愁眉苦臉地盯著手中地圖,上麵繪製的路線早已被水打濕,紅墨泅染。
看了半響,她一把將地圖卷起收進懷裡,伸手拍楚芒的肩膀:“好了,彆在那兒嘔,我們該走了。”
約莫半個時辰前,燕靈真帶著楚芒溜進一座村落,偷了一戶人家曬在籬笆上的衣服就跑,結果引起隔壁院子裡養的土狗狂吠不止,就連正在村裡搜查線索的追兵也被驚動了。
村落建在河邊平地上,附近無甚山丘,情急之下,燕靈真隻好把偷來的衣服塞懷裡,拉著楚芒鑽到人家茅廁裡,這才險險躲過一劫,原因無他,那家人的茅廁實在太臭,內裡慘不忍睹。
楚芒雖然自小受人欺負,但也算是金枝玉葉長大,哪裡見過這等場景,一直到現在還沒緩過神。
燕靈真安撫他幾句就沒了耐心,徑自鑽進低矮的灌木叢裡,把臭衣服換下。
山下隱約還能聽見狗吠的聲音,看樣子追兵快要趕來。
等她出來,楚芒似乎恢複一些,虛弱道:“靈真姐姐,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擺脫追兵?”
燕靈真搖搖頭。
這問題不簡單嗎?隻要當今陛下一日不收回追殺令,她們就一日沒有真正的安生日子過。
可眸光掃到楚芒慘白的臉上,燕靈真心思微變,溫聲道:“這幾日倉皇逃命,你的傷可有崩裂?”
“靈真姐姐,阿芒沒事的。”
燕靈真忽的一笑:“要是不想那些追兵,一路過來,倒也欣賞了許多宮中沒有的景致。外麵的空氣可真自在清新——”
楚芒看著燕靈真笑著突然臉色如針紮般,陡然變白,當下驚懼不定:“靈真姐姐,你怎麼啦?”
燕靈真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被楚芒及時伸手扶住,不由搖了搖頭。
楚芒神情慌張地抓緊她胳膊,一個勁兒地詢問。
她擺手打住:“許是反噬還沒好。我們得趕快走。”
楚芒急忙扶著她,朝山林的另個出口走去。路上問起反噬的事。
燕靈真眸子微閃,心下有個主意,虛弱道:“是啊,傀儡受太嚴重的傷會反噬主人。阿薄之前被你扯斷胳膊,傷勢就會反噬到我身上,導致我內息紊亂。現在我們又在被追殺之中,這傷勢遲遲不能恢複,你得聽我——”
話音未落,燕靈真突然一怔,看著楚芒直愣愣地朝她跪下。
燕靈真急忙抓住他胳膊往上提,卻聽他聲音沮喪道:“對不起。”
燕靈真側頭訕笑一下,其實這傷也沒多嚴重,不過她誇大其詞是想嚇嚇楚芒,叫他以後不要再拿傀儡威脅她了。誰想楚芒竟要向她下跪道歉,她可受不起。
“汪!汪汪!”獵犬的吠聲突然從前麵林子傳來,燕靈真兩人臉色劇變。難道說追兵已經把這座包圍了?
不等她多想,林子前後衝躍出幾條解開鎖鏈的獵犬,個個齜牙咧嘴,神情恐怖。
燕靈真抓緊了楚芒的手,清喝聲:“阿薄阿笑!”
腳下的土地一陣顫栗,眨眼,兩個傀儡小人破土而出,與凶性畢露的獵犬纏鬥在一處。
燕靈真拉著楚芒趁機向另個方向逃走。
“汪!”
身後有獵犬追來,緊跟著是嗒嗒的馬蹄音,燕靈真不敢回頭,拽著楚芒左竄右躲,胸腔裡似燃了一把大火,燒得五臟六腑都在燃燒。
“噗!”忽一個踉蹌,燕靈真感知自己的傀儡受了重傷,忙不迭下令召回,與此同時,身邊響起一聲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