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後生可畏(1 / 1)

我的紅樓生涯 千斤頂 8416 字 4個月前

賈瑜看著太上皇那冰冷的麵龐,心中對“伴君如伴虎”這句話有了新的認知。

上一刻還笑意盈盈的賞賜自己蟒袍,一副視自己為自家子侄般和藹可親的模樣,可下一秒便龍顏大怒,一副龍顏大怒的模樣。

而且,他可以肯定,接下來隻要自己一個回答不好,這老頭絕對會毫不猶豫的翻臉,絲毫不帶猶豫的那種。

他深吸了一口氣,“上皇,臣身為大夏臣子,深受君恩。

更是被陛下欽點為京營節度使,統帥十萬精兵。

臣敢問上皇,以臣如今的官職和爵位,有沒有資格給給陛下上折子陳述己見?

而陛下連臣所上的折子都未看一眼,便一口斷定臣伶牙俐齒,巧舌如簧,卻是何道理?”

寂靜……死一的寂靜。

整座龍首宮殿內針落可聞。

所有人都以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賈瑜,就連太上皇也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他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年沒有人敢用這種口吻跟自己說話了。

他氣急反笑道:“好……好一個定遠侯,好一個賈三思,你莫非以為有了老四的寵信,朕便不敢殺你嗎?”

伴隨著“殺你”這兩個字從太上皇的嘴裡吐出來,一時間整座大殿的氣溫仿佛下降了好幾度。

畢竟是當了四十多年皇帝的主,如今雖已退位十餘載,但當他發起怒時,依舊將整座大殿所有人都嚇得噤若寒蟬,就連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觸怒這位盛怒之下的太上皇。

按理說,太上皇一發怒,但凡是大夏的臣子就沒有不害怕的,絕對會第一時間跪下來請罪。

就連平常總是一副冷峻麵孔的昌平帝也勃然色變,他剛想站起來開口說話,卻被坐在身邊的白皇後一把拉住了胳膊,隨後他便看到白皇後隱晦的朝自己搖了搖頭。

昌平帝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之色,隻能悵然的重新坐了下來。

可讓所有人大跌眼界的是,這位身處風暴中央定遠侯不但沒有跪下求饒,反而昂然道:“臣當然怕死,但古語有雲,死有輕於鴻毛重於泰山之說,倘若因為怕死便不分對錯,阿諛獻媚,臣如何對得起君父的器重?

倘若上皇因為一封連看都未看過的折子便要降罪於微臣,臣便是死也不服!”

“好……好好……”太上皇麵色鐵青,“倘若朕現在便處置了你,便坐實了朕是個昏君的口實了。

也罷,朕現在便看一看你給老四上的折子,倘若寫的不好……朕今日勢必要取了你的人頭!

老四……你派人去將這豎子的折子取來與朕一觀!”

昌平帝麵色平靜,沉聲道:“兒臣帶得有一份。”

說著,從袖中取出那份奏疏,遞給一旁的戴權。

戴權接過策疏,邁著小碎步,來到太上皇台下高舉過頭頂。

夏守忠走過來接過奏疏,轉頭呈送道:“聖上。”

太上皇點了點頭,伸手接過奏疏,在殿中一道道目光注視中,展開閱覽,隨著時間流逝麵色漸漸凝重。

伴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眾人的神情也變得複雜起來。

吳王不時看了看坐在高台上的太上皇,不時又看了看站在原地的賈瑜,目光充滿了幸災樂禍的意味。

這個賈瑜,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敢如此頂撞皇祖父,真以為皇祖父跟父皇那樣寵信你不成?

看來,用不了多久,這個家夥就得被皇祖父下令金甲衛退出午門斬首示眾了。

李雪燕和李雪雅等一眾公主嬪妃也被嚇得不輕,她們長這麼大,還從未看到太上皇如此大發雷霆,仿佛下一刻那位長身站立在大殿之上的少年就要被推出去斬首示眾。

“姐姐……”

李雪雅碰了碰李雪燕的手,低聲說了句。

李雪燕輕輕搖了搖頭,將食指伸到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在太上皇的威壓之下,所有人全都正襟危坐,大氣都不敢喘,生怕被他遷怒。

但依然有不少人在偷偷打量著那位依舊站立在高台下的賈瑜,心中暗自惋惜,這麼一位年輕俊傑,今天恐怕就要折在這裡了。

但也有諸如吳王等人心中格外的高興,他們巴不得這個混蛋今天被太上皇殺死才好呢。

而身為當事人的賈瑜心中慌嗎?

說實話,他慌個逑。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兩年多了,他也從僅能在世博會館裡能呆上一個小時變成了三天。

當然了,這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居然在會館旁邊發現了一座頗具規模的警察局。

不過想想也是,這麼重要的展銷會,巔峰時期每天的人流量至少達到了三十多萬,政府部門怎麼可能不安排足夠的安保力量呢。

他甚至在警局裡找到了數百支包括手槍、衝鋒槍、突擊步槍在內的軍火和一大批彈藥。

雖然這些彈藥的數量並不能支持他打天下,但用來殺光大殿內的這些人好幾遍卻是綽綽有餘。

在太上皇發怒的時候,賈瑜心裡便打定了主意,一旦太上皇喊來侍衛要對他動手,他就立刻躲進隨身的那座世博會館裡,掏出早已準備好的武器將大殿內的所有人全部殺光,然後趁著混亂衝出皇宮回到定遠侯府。

他可以肯定,失去了兩位皇帝和大部分皇族後,朝廷是沒有力量也沒有能力第一時間追捕自己的。

隻要自己能衝出城郊回到京營外虎賁營的駐地,那些追兵想要殺自己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而且連續失去了兩位皇帝和大部分的皇室子弟後,連一個能指責自己的人都沒有。

就憑那些侍衛或者太監口供就認定一名朝廷勳貴單槍匹馬在數千名金甲衛的護衛下殺了太上皇、皇帝和數百名皇族子弟?

開玩笑呢?

屆時就算有大臣懷疑要求徹查,可在皇室幾乎被全部殺光群龍無首的情況下,想要調查一名手握重兵的京營節度使談何容易。

等到群臣們重新商議,尋找李家皇室的旁係子弟來繼承皇位,沒有幾個月時間根本搞不定,屆時自己早就帶著家人揚帆出海了。

如果自己心狠一點,公然弄一出黃袍加身的戲碼也不是不可以。

隻是,造反當皇帝的話,變數太多,倉促間他心裡也沒底,而且當皇帝也不是什麼好差事,每天批不完的奏折做不完的事,連陪老婆睡覺的時間都沒有,這可不是賈瑜想要的生活。

賈瑜心裡天人交戰思緒萬千的時候,在看他奏折的太上皇也漸漸從開始時的毫不在意,轉變為鄭重,原本歪坐的身子,正襟危坐起來。

畢竟是曾經的帝王,前半生也曾勵精圖治,這輩子看過的奏折不計其數,自然能分辨出一封折子的好壞。

坐在下麵的昌平帝看到自家老子的模樣,心中也是大定,眼眸中光芒閃爍。

坐在他旁邊的白皇後也是察言觀色的高手,見著這一幕,秀眉之下美眸亮光熠熠,心頭一動,不由自主看向不遠處身形挺拔,如一柄出鞘利劍的少年。

太上皇看完奏疏後長吐了一口氣,身形一動不動,久久無言。

坐在他旁邊的永昌駙馬輕聲道:“聖上!”

回過神來的太上皇重新將目光看向了那名少年,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詢問,但一時間卻不知道從何開口。

另外,現在這種場合,似乎不是詢問這種軍機大事的地方。

一直密切關注著太上皇動作的皇族眾人看到太上皇的態度似乎發生了轉變,吳王不禁大急:“皇祖父,賈瑜此人狂悖無禮,汪首輔更是曾言賈三思此人為亂國賊子,您千萬要小心,不要被他蒙蔽了呀!”

太上皇久久沒有說話,看向賈瑜的神情也格外複雜,最後千言萬語化作了一句話:“後生可畏啊!”

僅僅一句話,就讓大殿內所有人都震驚起來。

難道賈瑜的這封折子難道真有如此大的魅力,居然讓原本起了殺心的太上皇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變化?

太上皇原本想說點什麼,隨後想了想,將手中的折子遞給了一旁的永昌駙馬。

“你雖然沒親自統帥過大軍,但也是當過監軍的人,你也看看吧。”

永昌駙馬一目十行的看過這份奏疏後,閉目思索良久,這才長長歎了口氣,恭敬的將奏疏放在龍案上,感慨道:“聖上,賈三思大才也,臣遠不如他。”

太上皇重新將目光看向賈瑜,沉聲道:“賈三思,你這封奏疏雖切中時弊,直指要害,但正所謂知易行難,想要達成卻是要付出多少艱難,你可曾想過?”

賈瑜何等精明,看到太上皇態度的轉變後便知道這個老頭子肯定是認可了這份奏疏,自己也不用鋌而走險了。

他躬身道:“臣當然想過,隻是大夏開國已近百年,百年時間下來許多陋習早已積弊難返,倘若不下猛藥,社稷恐將生變啊!”

“大膽!”

吳王站了起來,厲聲叱喝道:“賈瑜……你居然如此膽大包天,口出狂言,詛咒我大夏江山社稷將傾,你該當何罪?”

“夠了!”

太上皇突然暴喝一聲,怒喝道:“來人啊……”

伴隨著太上皇的聲音,大殿旁立刻竄出來兩名金甲衛。

“將吳王給朕叉出去,朕不想看到他!”

“喏!”

兩名金甲衛齊齊應了一聲,毫不猶豫的走到吳王跟前,一指前方,“吳王殿下,太上皇的話您也聽到了,莫要讓小人為難。”

“我……”

吳王臉上的肌肉一陣顫動,他恨恨的瞪了賈瑜一眼,憤憤的大步走了出去。

賈瑜沒有理會他,這個蠢貨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自己,若非他是皇帝的兒子,自己早就弄死他了。

待到吳王離開後,太上皇輕歎了一聲,看向了昌平帝。

“皇兒,成立軍機處這件事你打算什麼時候進行?需要朕做什麼嗎?”

畢竟當了數十年的皇帝,成立軍機處的好處簡直不要太多,太上皇自問就算自己坐在這個位子上,也絕對拒絕不了這麼大的誘惑。

不對……但凡是當皇帝的,都拒絕不了這個東西。

“這事兒臣正打算跟父皇好好商議商議,看看到底應該是怎麼個章程。”昌平帝道。

昌平帝沉吟半晌,道:“賈瑜的奏疏雖然寫得精妙絕倫,但總要具落在實處,如今邊疆寇掠如火,他既為國家武勳,用心任事就是了。”

雖然剛才他錯怪了賈瑜,但畢竟再怎麼說也是當了幾十年皇帝的人,自然不會向一介臣子道歉,更不會說一些違心之言。

現在能把話說到這份上,就已經很不錯了。

昌平帝目光炯炯,“兒臣想請父皇給軍機處指派一兩名能臣入住軍機處,好替兒臣出謀劃策。”

太上皇淡淡一笑:“老四你不用試探朕,這軍機處既然是你先提出來的,朕自然不會摘了你的桃子。

你儘管去辦就是,文臣那邊,朕稍後自然會派人去安撫。”

“謝父皇。”

昌平帝強忍著激動,向太上皇躬身拜謝下去,他今天特地連賈瑜也帶過來,不就是為了能得到自家老子的支持嗎?

軍機處的事情談完後,太上皇也沒有廢話,便讓內侍開始傳膳。

昌平帝吃飯的速度很快,不到五分鐘便將一碗米飯吃乾淨,隨後接過白皇後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嘴後站了起來:“父皇,兒臣先回去了。”

太上皇沒有說話,隻是擺了擺手。

白皇後也站了起來:“父皇,臣妾告退!”

昌平帝和白皇後夫妻倆一同起身後,賈瑜趁勢站了起來,向太上皇躬身告辭,隨即跟著昌平帝夫婦倆離開了。

三人出了龍首宮,昌平帝長舒了口氣,站立在一個廊橋上,看向了賈瑜,隻是淡淡問了一句:“如何?”

賈瑜苦笑道:“上皇龍威深不可測,微臣不敢妄言。”

“嘿嘿……”昌平帝隻是輕笑一聲,輕輕搖了搖頭:“你今兒忙活大半天,也累了吧?先回去吧,軍機處之事過兩日再說,屆時朕自有器重你的地方。”

賈瑜麵色一整,拱手道:“那臣且告退。”

今天跟著老板來到龍首宮稀裡糊塗吃了一頓飯,還冒著差點把太上皇惹毛的風險,倒是看清了一些天子與上皇這對父子的微妙關係,而且還撈了件蟒袍,也算是沒白來。

很快,賈瑜便跟著一名小宦官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