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當天,粟希一早就來到公司。比賽九點開始,她八點半就到了。好不容易做好心理準備,一到球場,她就呆了。
不知是不是徐燁超高人氣的原因,今天觀賽人員比前兩天多了一半多,幾乎一水的女同胞。
粟希震驚,這些人都不上班嗎?
一般有本部門的人員參賽,部門同事可酌情去一些人在現場加油。可平時大家都忙,除非半決賽、決賽,否則不會有太多人來。
“放鬆,沒事的。”徐燁瞧見她的臉色。
粟希聽不進他安撫的話,“這麼多人,我要是又摔了怎麼辦?”
“那就是為師技藝不精,連累徒弟受傷了。”
“那我要是打得太難看,彆人……”
“你不會——”
“我會的。我才練了一個半月,我還——”
“你還很努力、很認真,膝蓋破了都還堅持練,手臂累得舉不起來了就跑步增強體力。”
“你不會輸的。”徐燁握住她的肩膀,表情溫和堅定。或許是他少有這樣認真的模樣,粟希看著他的眼睛,竟慢慢平靜。
徐燁移開臉,時間快到了,他拿球拍準備上場。
粟希拉住他的手臂,“我……”
徐燁轉頭看她。
她想說自己還是緊張,但又怕說多了也影響徐燁的發揮。而且此時安慰對她來講已無濟於事,何況也沒那麼多時間留給徐燁安慰她。
就在她後悔懊惱不該拉回他時,徐燁仿佛看穿她所想,放下球拍一把把她攬在懷裡。他高出她大半個頭,擁著她的雙臂緊實有力,粟希臉挨在他肩膀上,感受到擁抱傳遞出的無聲的力量。
徐燁拍拍她的背脊,低聲道:“有我在呢。”
時間已到,她跟著徐燁上場。
兩人一站到球場,觀眾席就發出陣陣歡呼。徐燁身著深灰色運動裝,一改往常散漫不羈的形象,瀟灑而又風度地向支持者們揮手,惹來一陣尖叫。
比賽開始。
粟希的緊張在一聲哨響裡繃到極致,她清晰感受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好像馬上就會暈過去。她努力平複,並集中注意力,但——
又一個球接空了。
“很好,先把狀態打出來。”徐燁卻在她撿球時這樣說。
這話不是安慰。丟球是會打擊信心,但粟希本就沒信心。反而因為接連失誤帶來的壓力,可以讓她迅速沉浸到比賽裡,從而緩解心理上的緊張,更快地集中注意力。
於唐文看著那兩人,上場幾個來回後,他就估出了兩人的大概水平。心裡預計兩個回合就能結束比賽,畢竟粟希的水平太過初級,結果徐燁卻生生打出了賽點。
徐燁在球場上機動靈活、預判準確,爆發力又強,一個人跑出了一個半人的運動量卻絲毫不見疲態。甚至他扣殺時,於唐文感覺他都沒用儘全力。
於唐文暗驚,不知道研發部竟還有這等強手。此前封玉和柳呈一直是他和蕭瀟混雙比賽的有力競爭者,今年聽說兩人因故都不能參加比賽後,他便沒再關注研發部——剩下能打的人他都了解,水平相當一般。
所以在賽前看到徐燁和粟希的名字時,他覺得這兩人就是送上門的得分。雖然因為平時沒有工作往來,他並不認識那兩人,更沒看過他們打球,甚至兩人會不會打他也不清楚。但他並沒將他們視作需要重視的對手,原因很簡單——如果研發部還有能打的,不可能年年都是封玉、柳呈作為主力參賽。而那兩人,過去名都沒報過。
其實他對兩人的印象,在此之前僅僅停留於“聽過名字”的程度。聽說過徐燁是因為他集團一眾女同事的好“閨蜜”,而粟希,整個集團誰不知道研發部有個“豔絕星氏”的大美女。除此之外,他對兩人就沒有彆的印象了。
但現在,他對兩人“花瓶”的標簽在逐步瓦解。尤其徐燁,他比他在集團內遇到過的所有對手都強。
於唐文開始有點後悔自己的掉以輕心——昨晚還應酬喝了酒,但隨即又安慰自己,還好有粟希。在場的無論會打不會打,都能看出她的水平,於唐文和蕭瀟自然更能。兩人對視一眼後,專攻粟希打。雖然有點不道德,但這也不是完全的“以大欺小”,畢竟她身後的徐燁相當強大,兩人攻粟希就相當於在打徐燁的弱點。
但即便粟希被打得亂了步伐,徐燁也總能及時出現在球掉落的位置,替她接住。慢慢地,粟希找回節奏。仿佛有無所不能的徐燁在,她便不再擔心自己的失誤。
而徐燁的每一次救場、扣殺之後,場外的星星眼就又會多一隻。男人都有攀比心,於唐文在這聲音下慢慢急躁起來。蕭瀟察覺到他的異常卻不知為何故,連連提醒也沒用,隻等在中場休息時和他溝通,但於唐文沒聽進去也並不解釋。
下半場開始,粟希又比上半場自如許多,雖然她步伐漸緩,但和徐燁的配合更有默契了。徐燁仿佛對她的一切了如指掌,她能接住的球他就按兵不動,一旦他判斷她接不到了,就會去自動填補她的位置,而粟希會像後麵有眼睛一樣,馬上讓出位置讓他接球。
兩人想共用了一個大腦係統,如此心有靈犀的配合,看得場外觀眾心思各異。
第三回合終於結束。最終比賽結果如開場大家預料的一樣,於唐文和蕭瀟贏了。唯一的區彆就是大家本以為是二比零,結果是於、蕭二人三局兩勝。似乎也是個非常“正常”的結局——徐燁就算再強,帶著粟希確實難贏。
但隻有於唐文和蕭瀟清楚,這場預賽勝得並不容易。如果粟希體能再好點,第三回合還能保持前兩輪的跑動速度替徐燁減輕點負擔,那他們就沒有把握保證一定能勝出。
雖然輸了,但在徐燁揮手向大家表示感謝時,得到的歡呼比開場還熱烈。
“不好意思,食言了。”他喘息間看向粟希。跑完三個回合,饒是體能再好也有點累。
粟希卻揚起頭,表情開懷又痛快:“沒有輸,我打完就是贏。”
賽前對強者的畏懼在徐燁一個個輔助裡化為動力,打到最後雖然累得快跑不動,但卻並不因為要輸球而著急氣餒。她開始享受比賽過程,輸又怎樣。
徐燁看著眼前的人,臉上的汗水打濕了幾縷她的額發,過度的跑動讓她雙頰嫩紅、不住喘息,但眼神卻明亮如星。他握拍子的手緊了又緊,才按下想把她攬在懷裡揉她臉的衝動。
下午回到工位,粟希仍不能平靜,一直給徐燁發消息。
徐燁看著手機想笑。她像個第一次參加完春遊的小學生一樣,春遊已經結束,但她卻意猶未儘。
看得出她打完比賽身體很累,但絲毫不影響她精神上的亢奮。粟希不斷複盤兩人上午比賽的各種細節,並讓徐燁一一點評。
複盤結束,她又開始根據收集的資料分析下一場球的對手——那兩人過往成績怎麼樣,之前聽封玉說兩人是什麼打法有哪些弱項,現在他們該如何應對,接下來她要從哪些方麵再突擊訓練下等等。
本來今天兩人是商量好了要休息的,粟希消息發著發著又反悔了,還是得練。
徐燁:【還練?你來得起嗎?】上午打到最後她兩隻腳像灌了鉛似的。
粟希:【為了勝利的明天!】
徐燁看著她發來的表情包,笑著搖頭。
最終他還是順從了她,兩人準時下班,隨便吃了個晚飯後便來到球場。
“就隨便練練,不要強行拉強度。”徐燁想了想還是囑咐道。
“知道。”粟希邊回他邊看她要找的人來了沒。
不一會,她就找到了。
施愷今天一個人都沒約到,常切磋的那幾人:祁銘有飯局,其餘的要麼約了人、要麼陪老婆孩子,總之就是都沒空。他想了想,還是來碰碰運氣,萬一有合得來的來了呢?他雖然還有其他人的聯係方式,但並沒迫切到要主動聯係的程度,大不了和教練打就是。
結果剛進球場,他就後悔了。粟希好像候他多時,一見他進來就笑了。
“你一個人嗎?你那些女球友呢,一個都沒來麼?”粟希邊說邊往他後麵張望。
施愷長得帥,人也幽默,除了大男人,還有好幾個女生常和他打。之前粟希和徐燁找的混雙搭檔裡,其中就有施愷以及他帶來的女性友人。
“我又不總和她們打。您到底什麼時候比賽啊?”施愷可憐地問。
粟希擺擺手,示意他再忍忍,“今天已經打了一場了,很快你就解脫了。”她知道和比自己低水準的人打球的感受,因此對施愷的慷慨陪練很是感激。
“結果怎樣?”
“我打完了全場。”粟希微微仰起頭,表情傲嬌。
“……”這是個什麼結果,‘打完了全場’,所以呢,最後贏還是輸?
粟希看懂他的表情,“輸了,但我堅持完了三個回合。”
施愷反應過來。確實,對她來講這就是結果,很不錯。他連連給她鼓掌、豎大拇指。
“那你結束比賽了得請我吃飯啊。”他邊說邊掃視球場,物色今晚的女陪練。結果看了半天,也沒合適的人員。平時陪他一起和粟希對打的女生今天都沒來,他正想要不找個男生一起,就見門口又進來個人。
“謔~”他表情變得豐富多彩。下午還在問那人今天打球不,明明說不來,結果現在卻到了。
“你的‘女’陪練就位了。”他對粟希說。
粟希跟著他的視線回頭,看到來人,“他是女的嗎。”
“他可以裝女的。”施愷說。
“……”
祁銘晚上本有個行業內的飯局,但時間臨近了他卻突然改變主意,向組織者抱歉缺席後,換了身裝束來到球館。
他直覺今天會在這裡見到粟希。
兩人已經半個多月沒見了,中間也沒有任何聯係。
這要放在以前是很尋常的。她還在戀愛時,他們之間的聯係頻次以半年計,即便她分手後,也不過是一個季度多找了他一兩次而已。
但自從兩人假扮情侶後,尤其自過年回來開始,她明顯把他的位置放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很多過去他感覺應該是由魏宇或者餘悅楊承擔的功能——陪吃陪喝逛展覽看電影等等,現在都落到了他頭上,兩人的聯絡頻繁到祁銘已經不用再去計算中間的冷淡期。
但這次,自從她膝蓋傷了後,她已經兩周沒找過他了。祁銘不知道她是備戰比賽忘了他,還是有人以教練之名“趁虛而入”了。憑他對粟希的了解,他認為是後者。
他知道她公司的比賽快開始了,但不知道她具體是哪天打。忍了兩天後,他決定今天來球館碰碰運氣。以她的性格和打球水準,越是比賽她越會加練。
果然,他一進門就看到了那個心心念念的人。施愷也在,兩人正在說話。施愷先看到他,隨後粟希也轉過頭來。
她似乎並未料到會看到他,表情有片刻的怔愣。就在和她目光交接的那一刹那,祁銘覺得,思念是一個具象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