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之前他也想見她,但不知道原來竟這麼想她。想念到他甚至生出一絲委屈,為什麼半個月了她都沒聯係過他。
粟希沒想到祁銘今天也來了。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她下意識往他身邊看。直到他走近,她才確認,沒有沈煙。今天他是一個人來的。
她看著祁銘,忽然有點恍惚,總覺得兩人好像隔了很久沒見。但細細一算,其實也就兩周多。從自己摔傷以後,他便不聞不問專心約會了。此刻突然看到他,她竟有種微微陌生的感覺。好像他和沈煙越來越近,他和她的距離就會越來越遠。
人總要戀愛,而戀愛中的祁銘,她還沒真正見過。
看著祁銘走近,施愷揶揄道:“今晚不是有飯局嗎?這麼快就吃完了?”
“臨時有變,那邊取消了。”祁銘道。
施愷鼻音哼了一聲,顯然不信,“你也算來得剛剛好,我們粟姐今晚還缺個陪練,你要不要來啊?”
祁銘注意到施愷口中的那個稱呼,微微訝異,兩人關係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他不知道,施愷本就自來熟,當時知道粟希在找混雙對打的人之後,便自告奮勇帶上女友人上場。幾場球後,他便穩坐了大美女的陪練名單榜首。
施愷覺得自己很貼心,因為最初是為了好兄弟他才打入敵人內部。他知道這段時間祁銘很忙,便自覺承擔起幫他看人的義務。不想打了幾場球後,他竟“看上”徐燁,從“被迫”陪練變主動找打。徐燁球風很合他胃口,他很想和他單打一場,可惜他隻陪粟希練。於是施愷為了兄弟、為了自己,這段時間從不缺席粟希的練球。
天天陪練,加上“祁銘好兄弟”這個先天優勢,以及他三寸不爛之舌的本領,和粟希的自然就近了許多。
施愷見他不應,又接著道:“人家現在是正兒八經要比賽的人,畢竟是從咱們球館出去的,可不能說連個像樣的陪練都沒有。”
“你們比賽開始了?”祁銘問粟希。
“嗯。”粟希點點頭。
祁銘愣了一下,馬上又問:“打得怎麼樣?”
“還行。”她笑笑。
“那就是贏了?”
“輸了。”她依舊笑,滿不在乎的樣子。
祁銘的不適感在她第一句“嗯”之後越來越強,或者甚至可以追溯到他進門她看見他的那一刹那起。她今天對他的反應,有點……過於平淡了。
兩人半個月沒見,她應該調侃他忙什麼了都不關心她的備賽進度,而不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由施愷先開口。
問到比賽,她就更不應該是這種反應。要麼鬱悶地說公司強者如林甘拜下風,要麼雖敗猶榮覺得自己真是厲害還能和他們對打,這才是平時的她。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無所謂地對他笑。還笑得如此應付,像是要趕快把他的問話敷衍過去一樣。她笑得越盛,他越感到她是在掩飾,掩飾不想和他繼續交流的心理。
祁銘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怎麼突然間就和周圍人都熟了,而對自己像個後來人般客套陌生。
他不知道是不是這半個月發生了什麼,但粟希不是個能藏事的人,如果有什麼她一定會告訴自己。況且他現在也沒看出她有什麼異常,於是更加想不出她疏遠自己的原因。
或許是她膝蓋摔傷後他出差太忙了沒有再關心過她,讓她覺得受了冷落。除此以外,祁銘想不到自己哪裡沒做好。
“那開始嗎?”徐燁忽的在一旁問。
祁銘看他一眼,他進來時他正坐在凳子上看施愷和粟希講話,表情悠然,直到看見自己。
祁銘沒注意到他什麼時候已經站到粟希身後,他站得離她很近,近到那距離有點微妙,介於一種“男人在外人麵前宣誓對心儀女人的主權”和“兩人是朋友,不過是僅僅靠近了點”的範圍內。
果然,粟希並無察覺,聽到他的問話後,跟著也看了施愷和祁銘一眼:“那開始吧?”
祁銘點頭,看那兩人往球網對麵走去。
“怎麼了?不高興啊。”施愷發覺他的沉默,碰碰他手臂。
祁銘搖搖頭,不想說。
四人站上場,雖然人數齊了,但組合並不“標準”。無論祁銘再怎麼收力,也無法真正像個女陪練。
而粟希似乎也一下缺了興致,她沒表現出來,但打了沒一會兒徐燁就注意到她在分心。
早上的比賽本就對她消耗很大,晚上她還堅持要練。徐燁想說效果不大,甚至還可能因為體能過度消耗影響後麵的比賽。但她堅持,他便不再勸阻。這是她第一次比賽,她想怎麼打就怎麼打,他都陪她。
在又一次後撤給徐燁騰位置接球時,粟希一下崴腳。她沒站穩摔在地上,倒地的瞬間她立時便想起上次在左郎山的經曆,心裡不由緊張。
徐燁馬上過來扶她,她借力站起來。
“扭到沒?”徐燁問。
粟希活動活動腳踝,對他搖頭,“沒有。”
邊說邊又扭動了幾下,確認沒事。也幸好,這次是另外一隻腳,並且也確實隻是輕輕拐了一下。
施愷和祁銘也過來了。
“我沒事,就扭了一下。”粟希馬上說,“不過可能上午比賽確實累到了,要不今天就先結束吧。”
施愷自然沒意見,轉向祁銘道:“那你送她回去咯。”
粟希卻笑笑:“我開了車的。”
徐燁看她一眼,撿起她的球拍沒說話。
祁銘也不知該說什麼,隻叮囑了句“回去注意觀察”,便乾乾地看著那兩人走了。
“和你竹馬鬨彆扭了?”徐燁問坐在副駕駛的人。
粟希今天根本沒開車,她車子送去保養了。
“專心開車。”她淡淡道。
“為什麼鬨彆扭啊?不都是女生之間才有這些小九九嗎,怎麼男女朋友之間也有啊?”
“是啊,你孤陋寡聞了。”粟希道。
“哦~~”徐燁深以為然,又學到一點。
粟希轉頭看向窗外,擺出明確拒絕的姿態——不想理會他的調侃。
她心裡有點煩,並且這種煩躁在離開球館後越來越盛。
她注意到了祁銘的失落、錯愕,但她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因為看到他的失落、錯愕而產生負罪感。尤其剛剛他在聽到自己回答後那一瞬間流露出來的無措,表情無辜卻又很快掩飾,讓她瞬間愧疚心軟。好像一切都是她造成的,是她冷落了他。
粟希無法撇掉心裡的糾結,因為,她確實是故意的。
她馬上又為自己辯解,是他沒有聯係她在先。想想平時自己一個小感冒他都三番五次問個沒完,現在膝蓋可能要留疤痕了他卻問都沒問過。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是忙著和女客戶勾勾搭搭去了,要戀愛了了不起啊。
粟希這樣想著心裡終於好受點,就是他見色忘友在先,兩人就快要不是無話不談的好兄弟了。而且……而且自己也確實該避嫌了,畢竟連徐燁這種清楚他們關係的人都還這樣調侃,更何況不知情的沈煙,女人心思比男人更細膩。
粟希一走,祁銘就像失了力似的,空坐在凳子上。
他也有點煩。
他見過很多麵的粟希,唯獨沒有今天這樣的。他一來她就表現出隱隱的疏離,他有點茫然。在兩人二十多年的相處中,粟希在他麵前笑過、哭過、生氣過,但唯獨沒有冷落過他。因為他從來不會惹她生氣,更彆說鬨矛盾、冷戰。
因此他格外不解,她是怎麼了?
“你情況不對啊。”施愷坐到祁銘旁邊。
“這半個月你都和她練球?”祁銘問。
“啊,”施愷應道,“她要比賽了,就想找一男一女打混雙。兄弟這不想著幫你看人麼,就帶著人和她一起打。”
“她和徐燁這段時間走得近麼?”
“反正越來越熟。”
祁銘了然,剛剛場上他就暗暗驚訝他們的配合,相當有默契。
施愷見他不說話了,說:“你也彆生氣,那人一看就是泡妞高手,咱粟妹妹哪是他的對手。”
祁銘抬頭:“你又和她很熟麼,一會兒姐一會兒妹的。”
施愷看他兩秒,“噗嗤”一聲,有點難以置信,“你不是在吃醋吧?這都吃醋啊,哎你占有欲挺強啊。怎麼著,我得叫她弟妹你才舒坦是不是~”
他越說笑得越歡,祁銘就越加煩躁。
“真不高興了啊,唉,是我嘴欠,兄弟的老婆豈能輕易掛在嘴上,我……”
“不是為你。”祁銘打斷他假惺惺的話。
“我知道是為她,可她也沒怎麼啊,你今晚怎麼一副要失戀的樣子。”施愷不解。
祁銘看著屋頂,把剛剛的想法說了出來。他很少和他聊這些,施愷聽著慢慢收了笑。
祁銘說完,隔了半晌,他才像個老大哥似的,語重心長對祁銘道,“你啊,就是在乎過了頭,當局者迷。”
而後想了想,輕描淡寫甩出一句重磅炸彈,“聽完你這麼一說,我倒覺得,她有可能是喜歡上你了。”
“喜歡個鬼啊!你一天到晚能不能不要總是情啊愛啊的,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就像我和你是很好的同事,這樣的關係犯法嗎?就非得往男女關係上麵靠?”粟希劈裡啪啦一頓說。
“好、好的,彆激動,我思想狹隘了。”徐燁連連點頭。
他剛才剛說她今晚有點反常、是不是和祁銘日久生情了,然後她一下就炸了。她似乎非常在意和祁銘之間的“清白”名聲,好像既習慣了旁人的調侃,又深深厭惡這種調侃。隻不過礙於和那些人不熟,才沒像現在這樣真實發作。
粟希徹底轉過頭去,不想再理他。
徐燁也不再嘴欠。雖然剛剛嘴上承認了錯誤,但他心裡卻不以為然。遲鈍人的是她,隻有她。
到達目的地,徐燁解開車鎖。
“今晚好好休息,自己回去按摩下腿部、手臂。”他說。
粟希一整晚都不暢快,此時氣也沒順,但聽著他關心的話也不好冷臉下車。
“知道了,謝謝你送我。”她說,聲音低低的。
徐燁輕笑一聲,“客氣了。”
生氣都還不忘維持禮貌,真是……可愛。
目送粟希進了小區,他才發動車。
封閉的車內還殘留有她身上的味道,若有似無,徐燁沉浸其中,回想起兩人的第一次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