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響了一聲,粟希邊看電腦邊拿過手機。解鎖一看,又是張然發來的消息,她心裡無聲歎息。正想把手機放回去,他的第二條信息又來了,是張圖片,然後緊接著問她周五晚上有沒有空。粟希點開圖片,是最近正熱的舞蹈劇的宣傳照。
她對舞蹈劇沒多大興趣,可最近這部熱度持續高漲。粟希看了看點評,還比較合她胃口,於是去買票平台上一搜,結果票早就售罄了。
她有點糾結,周五是這部劇在本地的最後一次演出,之後就去其他地方巡回了。可她又不想單獨和張然一起看。
就在這時,張然又發來一句話,解了她的後顧之憂。
【悅楊也一起。】
【好的,那謝謝你破費了。】末了加個齜牙的笑臉,熱情且客套。
這是她對追求者的一貫作風。明確拒絕、保持距離,但態度溫和。彆人喜歡你又不是低你一等,不用端著個架子像女王似的,也不用不耐煩驅逐。
一個月前,粟希收到了張然的微信好友請求。因為餘悅楊提前給她知會過,因此她通過了申請。
餘悅楊說,我這同學命苦,大學被女友劈腿,工作後交往了一個但又被對方嫌悶給甩了,然後單身至今。本以為會了卻殘生,結果我生日那天吃飯見了你……
粟希打斷,他想脫單找彆人去,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餘悅楊知道她和祁銘假情侶的事,明白她是把這當說辭。於是撒嬌道:就幫個忙,好不好?加他個微信就行,沒感覺就拒絕,他不會死纏爛打的。要不是那麼多年同學,再加上他人確實不錯,我也不會答應替他來說話的。
於是兩人之間便開始了張然單方麵的主動聯係。之前他也有約她吃飯,但粟希都以工作忙、恰好不空拒絕了。張然似乎早就預料到這種情況,並不氣餒,隔幾天又如常給她發信息,頻率並不頻繁,但足夠刷存在感。
“這邊!”
粟希聽到手機和耳朵裡傳來一樣的聲音,尋聲望去,餘悅楊在前方向她招手,張然在她旁邊。
周五晚上餐廳大多生意都很好,三人便找了家離劇院近且人少的解決晚飯。
張然沒有表現出過度的熱切。這是他和粟希的第二次見麵,也是他加她微信後約出來的第一次,雖然這次也是因為有餘悅楊她才肯來。他知道粟希的追求者眾多,也知道自己普通。雖然結果大概率已知,但他還是想試一試。
吃完飯後時間還充足,三人慢悠悠往劇院去。餘悅楊走在他和粟希的中間,拉著粟希聊八卦。
忽然張然聽到粟希略意外的聲音:“你怎麼在這兒,不是出差了嗎?”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男人眉目俊朗,正笑著向粟希走近。
“有個項目出了點問題,中午剛趕回來。”張然聽到男人說。
“那你這是剛見完客戶?”粟希問。
男人一身正裝,明明是常見的商務裝束,男人卻穿得像模特一樣。他比自己高半個頭,身材比例很好。
“剛見完,現在有個應酬要去。”男人點點頭。
“這麼辛苦呀,中午下飛機,下午見客戶,這馬上還有飯局。好累哦~”餘悅楊說。
看來她也認識這男人。
男人笑笑:“也還好。”
三人又簡單聊了幾句,然後作彆。臨彆前,男人禮貌地朝張然點點頭,不知是不是錯覺,張然總覺得男人多看了自己一眼。
到了劇院,三人準備檢票入場。
餘悅楊趁粟希去上衛生間的空隙對張然說:“剛剛那個人就是和粟希從小一塊兒長大的竹馬,現在知道難度了吧。這麼帥一張臉她都不動心,你呢,你拿什麼爭取?”
張然回想剛剛短暫的碰麵。他聽餘悅楊說過粟希的那個發小,說那人又高又帥又溫柔,還幽默體貼,但粟希卻隻拿他當兄弟。如此優秀的異性她都沒感覺,普通男人哪兒還能入得了她的眼。
見餘悅楊還看著自己,張然說:“可能她美味佳肴見多了就想吃吃家常菜呢。”
餘悅楊白他一眼,“你就自我催眠吧。”
三人入場落座。餘悅楊全程冷漠臉,她是文化沙漠,任何需要解讀才能意會的演出對她來說都是折磨。好在——
“哇,這個舞蹈演員好帥……快看,第二排左三那人好帥……還是主角帥,這人是主角吧?”
本是悲傷的劇情,粟希剛一沉浸,就又被她這麼竊竊私語打斷,無語又好笑。
演出結束。
餘悅楊伸著頭等謝幕,看著站最中間的演員喃喃道:“還以為跳舞的都是那種粉臉小生呢,想不到有這麼帥的,真是翩翩君子、身若驚鴻……”
粟希:“你還挺有文化嘛。”
三人出了劇院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雨,雨勢頗大,門口慢慢擠滿沒帶傘的人。
“我車停在對麵停車場,你們在這兒等著,我開過來。”張然說。
粟希來不及喊他,他人已經進了雨裡,她轉頭對餘悅楊說,“我就自己打車回去就行,你和張然一起回吧。“
“下這麼大雨你怎麼打車呀,”餘悅楊說,“就讓他送唄,難得天公作美,給他一個獻殷勤的機會。”
粟希不理她的調侃,說:“你們倆家在一個方向,送我的話要繞好大一圈——”
她話沒說完,聽到自己手機響了,拿出來一看,是祁銘打來的。
“你現在是要回去了嗎?”他在電話裡問。
粟希不明所以,下意識答:“是啊,你——”
“我在你側後方,你等著,我來接你。”祁銘說完掛了電話。
粟希往後麵一看,隔著雨幕看見一個撐著黑色雨傘的身影。她看不真切,但知道那就是祁銘。
“你怎麼還在這兒?”見人走近了,粟希問。
“剛在旁邊吃完飯,開車經過看到你了。”祁銘說。
“那我就先走了,”粟希對餘悅楊說道,“你幫我給張然說一聲。”
餘悅楊看著離去的兩人,對傻愣愣的張炮灰表示同情。
“幸好碰到你了,不然還真不好打車。”粟希一邊小心腳下,一邊說。
一陣風刮來,帶走了風衣包裹住的溫度。她頓時縮緊肩膀,雙手挽上祁銘的上臂,半縮在他身後,“好冷好冷。”
“舞蹈劇好看嗎?”祁銘微微加快步伐。
“好看啊,比我想象得好太多了!本來還怕覺得無聊,結果我居然看懂了……”粟希被祁銘一問,觀劇後的興奮又蹦出來,滔滔不絕地表示後悔沒早點來看。
祁銘靜靜聽著。
他其實先看到的不是她,而是跑向停車場的張然。然後下意識往劇院出口看,就看到了粟希。
他剛應酬完,從私家菜坊裡出來他其實應該走另一條道回家,更順路。但下雨了,不知道她今天開車沒有、有沒有帶傘。他搜了舞蹈演出時間,這個點剛好結束。萬一能碰到呢,於是掉頭繞道劇院這邊來。
車子啟動,祁銘邊看後視鏡邊平常地問:“餘悅楊怎麼也對舞蹈劇感興趣了?”
“她哪兒感興趣啊,”粟希哼了一聲,“那是給她同學保媒呢。”
“那男的喜歡你?”祁銘一下聽懂了。
“是啊,”粟希說,“為什麼他們都想戀愛呢,一個人不好嗎?”
“可能因為有喜歡的對象,就不想一個人了吧。”
粟希懶散笑笑,她本來也是隨意感歎一句。笑完了她突然想到什麼,直起身饒有興致地盯著祁銘的側臉:“對~哦,”她拉長音調,“你不是也有喜歡的人嗎,怎麼還單身了這麼久啊?”
祁銘:“……”
她還真是見縫插針。
“她跟你一樣,想一個人。”
粟希“噗嗤”一聲,然後故作驚訝:“就算是這樣,你喜歡她這麼多年,就沒有水滴石穿?”然後又自顧自點頭,“也是,從小被彆人追慣了,你缺乏追人的經驗。”
她還要擠兌,手機鈴聲響起,是自己的。她打了個嗬欠看到屏幕上的字,微微撇嘴:“媽……”
“……啊,沒注意到,剛看舞蹈劇手機調靜音了……不是,和我朋友看的……男的女的有區彆嗎?再說就算是男的又怎麼了,我談戀愛了就不能和男的吃飯看劇了?……祁銘知道!不僅知道,還來接我回家呢!……他才沒那麼小心眼呢,哎呀我不想和你爭了,你打電話找我什麼事……沒事?沒事你打電話乾嘛,喂?喂?”
粟希氣衝衝放下手機,金琴在那邊掛斷了。
“你吃醋嗎?”被點燃的怒火轉向祁銘。
祁銘:“……”
“我如果真和一男的單獨吃飯看劇,你吃醋嗎?”
祁銘正斟酌,粟希又說:“我是說如果你真是我男朋友,這種情況你會吃醋嗎,會覺得我做得不妥嗎?”
祁銘快速看她一眼,知道該回答什麼,可考慮到那個前提條件,那,“……會吧。”
“那你以後彆和我吃飯了!”
“……”
“我以後肯定還會戀愛啊,那到時和你單獨吃飯看電影不也不妥了嗎?你不是還有個心上人嗎,以後你們在一起了,我是不是也不能再約你了啊?”
“……”
車內安靜,暴雨敲打著車身。粟希看著如注的雨水落下,不清楚自己怎麼又氣上了。
“其實——”祁銘又看她一眼。
“我是不是很不講道理?”粟希同時開口。
“沒有。”他立馬回答。
“那你為什麼總讓著我啊?”她問。
“有麼。”
粟希“嗬”了一聲,“沒有嗎?”
“有時候你有情緒、有不滿,這很正常。人在激動的時候聲音會大些、語氣會急躁,但這不是犯錯。既然不是犯錯,又有什麼讓不讓的。”
“你真是這樣想?不是安慰我?你就從沒覺得我任性嬌慣、無理取鬨、身在福中不知福?”
“女孩子感情豐富,有時情緒化一點,這也沒什麼吧。”祁銘笑笑,一副完全不當回事的口吻。
粟希歎服地笑著搖搖頭,“還得是你,祁銘你是不是學過心理學啊,怎麼那麼會安慰人。你說你那心上人得多硬的心才不會被你打動啊。”
祁銘沒回答,車已經轉進粟希小區的停車場:“往哪邊開?”前麵有三個方向。
“直走到儘頭右轉。”粟希說。
說完又冷哼了一聲。
“怎麼了?”祁銘問。
“我媽上周問我我們同居沒。”
“……你怎麼說的?”
“我說同居乾嘛呀,我有需求就讓祁銘過來唄,反正他住處離我也不遠,伺候完了再走就是。”
“……”祁銘失笑。
“笑吧,我也隻剩嘴硬了。”粟希說。爭不過母親,隻有逞口舌之利了。
“所以你怎麼會覺得自己無理取鬨呢,這不挺有自知之明的嘛。”祁銘看著她,像是表揚。
粟希一條腿已經從車裡邁出去,聞言麵無表情看他一眼,“剛白誇你了,你單身也是憑實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