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睡了嗎(1 / 1)

入戲須謹慎 空山下 4197 字 12個月前

飯過半巡,氣氛已比剛開始熱鬨許多。

粟希今天特意開了車,既為擋酒,也為方便送醉鬼回家。

餘悅楊已經喝飄了,今天她生日,特意請了一眾好友慶祝。但她又不那麼開心,因為今天是她和前男友分手的第100天,不開心不是因為分手了,而是都三個多月了她還沒找到繼任者。以往她的空窗期最多兩個月,餘悅楊擦擦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問眾人:“是因為我年老色衰了嗎?怎麼沒人追我了?”

在座的反應各異,但都不約而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餘悅楊過了今天才27歲。

飯局結束在餘悅楊嘔吐前,再喝一杯她就得去抱衛生間的馬桶了。粟希艱難攙起她,這妮子醉得像一攤泥,扶起來又軟下去。其餘人等醉得深淺不一,自己走可以,幫忙扶人就有點困難了。就在粟希想要去包間外找個服務員幫忙時,一隻手臂伸過來拉住又要往下滑的餘悅楊。

“我來背她吧。”

粟希看過去,是今天坐她對麵的男生。他剛剛攙扶一個醉酒的男生出去,她以為他跟著就走了。

張然背起餘悅楊,對粟希道:“走吧。”

粟希走在前麵帶路。十多人的飯局,除了一兩個經常與餘悅楊玩的女生她熟悉點以外,和其他人基本隻有一麵之緣——在餘悅楊去年的生日上見的麵。但她對張然額外有點印象,因為他是除了她以外,今天唯二不喝酒的人。

粟希的車就停在飯店對麵,張然把人放在後座。粟希對他道:“謝謝了。”

張然卻回:“麻煩你了。”

是了,張然和餘悅楊是中學兼大學同學,餘悅楊平時對他以兄弟相稱,所以在他眼裡,他和餘悅楊的關係是近過粟希和她的關係的。

張然目送粟希的車離開,回到自己車上後,他仍有點不平靜,實際上今晚他一直都在起伏狀態中。去年餘悅楊生日他因為出差沒來,後來她調侃他錯過了一次機會。直到今晚,張然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粟希美得太奪人眼球,哪怕她隻是隨意往人群中一坐,你第一眼看過去注意到的一定是她。張然整晚都在趁各種有意無意的機會偷看她,不止他,在座其他男人也是一樣的。比起餘悅楊和她的女性朋友,飯桌上的粟希並不活躍,但仍很捧場。姿態如此親和的大美女,更讓人想靠近。

粟希費了半天勁才把餘悅楊送上樓。與餘悅楊愛熱鬨的性格相比,她家裡的裝修風格很冷清,而實際也確實冷清——三百平的大平層隻有餘悅楊一個人長住人口。她父親住在城郊一處依山傍水的彆墅裡,父女倆很少交集。

餘悅楊是粟希的前同事,兩人雖性格不同但莫名投緣,所以即便粟希離職後兩人的關係也一直很好。

而她的家事,粟希早前聽她粗粗談起過。她小學時父母便離婚,母親沒多久嫁去了美國,從此一年見不了一麵。而他父親醉心事業,一個月回不了幾次家。

粟希去給她倒水,拿著水杯回來時,卻發現餘悅楊在哭。

她仍保持著進門後趴在沙發的動作,但整個肩膀在抖。

粟希放下杯子,蹲在她邊上,“怎麼了?”

餘悅楊又哭了一會兒,坐起身,“我27了,27了!可他們給我過生日的次數連十次都沒有!一個天天打牌、泡美容院,還跑去了美國,一個天天睡公司到處出差,沒有一個人在乎我!”

“他們”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粟希靜靜地聽她哭訴。

“你怎麼不安慰我?”餘悅楊吸了吸鼻涕看她。

粟希看著她,斟酌道:“有些傷痛,可能確實避免不了,所以……”

“說點實際的。”餘悅楊打斷她。

“我給你介紹個大帥哥?”

餘悅楊“噗嗤”一聲笑出鼻涕來。

或許是被餘悅楊哭了一通,又可能是深夜人比較感性,粟希在回家的路上莫名感到一陣感傷。

在知道餘悅楊的家事以前,粟希覺得她一定是在家人的寵愛裡長大的,開朗、可愛,又帶著點不著調的小迷糊,像個小太陽。可了解深入後才發現並非如此。

粟希有點感同身受的傷感。在外人眼裡,她也是長在雲端的。家境優渥、父母恩愛,長得漂亮、學習也好,工作也光鮮。周圍都是捧著她、喜歡她的人。因此如果她說煩惱,在彆人眼裡隻會覺得是富家小姐的悲春傷秋、無病呻吟。

可粟希確實時常覺得想透透氣。

母親是大學教授,從小她的家教就很嚴。因為長的漂亮,母親對她更加嚴厲,怕她因為外表吃虧。成長於這樣高管製的家庭環境,粟希很長一段時間都對母親的管控習以為常,直到讀了大學,才慢慢生出逆反的心,但多數時候卻又不得不妥協。

就像找祁銘假裝戀愛,她對他說得漫不經心,但其實是因為母親的催婚給了她很大壓力,她不得不找個方法緩解。

想到這兒,粟希又想,不知道祁銘會不會也有無法排解的煩惱。應該是有的,再優秀他也是個人。

另一頭的祁銘剛回到酒店。

這周他都在外地出差,明天就回A城了,客戶說什麼都要在他臨行前請他吃個飯。

落座後,祁銘發現今晚的飯局隻有兩人。他,和對麵身姿窈窕的女客戶。這場麵他一點不陌生,隻在心裡微微歎息,還是不該顧著工作、顧著情麵同意這頓飯。女客戶這幾天的表現都很公事公辦,他放鬆了警惕。

雖是燭光晚餐,氛圍倒也並不曖昧。女客戶很懂尺寸、進退,可惜不甚明顯的幾番試探都被祁銘巧妙化解。

女客戶笑了,眼波魅惑,不再掩飾,“就一個晚上而已,我知道你單身的。”

“我有女朋友。”祁銘靠向椅背。

女客戶驚訝一瞬,很快又道:“那也沒關係,隻是一個簡單、快樂的晚上。出差時放放風,並不影響你回家。”

業內都知道祁銘單身好幾年,怎麼會突然就有女友了。不管這話是真是假,都是推辭。

女客戶不再迂回,索性挑明態度,她當然不期望兩人會走心,春風一度已足夠。

祁銘所在的外企是行業翹楚,而他本人在業內女性圈中的知名度如同他所在的公司一樣出名。家境殷實、外表俊朗、能力出眾,未滿而立卻已坐上區域經理的位置,身邊鶯燕環繞卻從未傳出過桃色緋聞。這樣的男人,做他的女人哪怕睡在他旁邊都不踏實,反而露水關係更合適妥帖。

祁銘笑笑:“快十點了,待會兒我們要打視頻電話了。”

女客戶挑眉:“查崗哦~”

“是的,不過是我查她的崗。”祁銘說:“我怕她不回家。”

女客戶啞然,定定看了祁銘兩秒,而後放棄似的地笑笑。他最好是無中生女友,否則她會嫉妒他口中那個女人。

祁銘靠在床上,翻看和粟希的聊天記錄,他當然沒有視頻要打。

自兩人“確定”關係後,聯係比以前多了很多。雖遠離父母,不用像過年那段時間整天演戲,但必要的環節還是要有的。春節後的情人節、婦女節,祁銘都一一表示,粟希也把他送的花束、禮物發了朋友圈,範圍設置為僅親友和祁銘可見。

祁銘試圖在每一次交集裡抓取他想要的信息,但無果,粟希坦蕩得可以映出他的私心。

【睡了嗎?】

聊天界麵出現三個字。

祁銘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這是剛剛發來的消息,他馬上回道:【沒有。】

粟希沒想到他真還沒睡,於是把今晚的感慨統統倒出來。她既為母親對她的管控煩惱,更討厭自己做不到不在乎那些世俗標準。

金琴雖是大學教授,在婚戀方麵的觀念卻傳統。她認為女人最好是在三十歲前結婚生子,理由倒也充分,在年輕時把這些事情辦了,中年時的事業黃金期可以更無後顧之憂。粟希從小聽這套理論,一度信以為真,直到長大後發現並不是這樣。

在她分手後,金琴的催促更急了。雖然她之前對魏宇有可能成為她的女婿並不十分滿意,但也沒明顯阻止。可知道自從自己是因為對方劈腿而分手時,金琴對她的管控卷土重來。她認為女兒不成熟,識人不當,因此準備親自為她物色人選。在又一次被通知相親時,粟希忍無可忍:為什麼一定要結婚、為什麼結了婚又一定要生小孩。

金琴仿佛看小孩任性般看她,並不以為然,頓了頓又接著介紹周末安排的相親對象。

粟希最後無奈走出下策,找上了祁銘。雖是反抗,也是妥協。反抗她不認同的世俗標準,卻又不敢違背。

【當然不是,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單身這麼多年。】祁銘回道。

粟希本沉浸在哀怨中,看到這話立馬來了興趣。她剛剛感慨他不是凡人,既沒有七情六欲,也不受人間的繁文縟節所影響。結果祁銘就發來這麼一句。

【啥啥啥?你在說什麼?展開談談,有多詳細就多詳細的那種談。】

【以後有機會再說。】祁銘回。

【彆啊,這種事還找什麼機會啊。就得趁熱打鐵,現在夜聲人靜最適合回憶前塵往事了。】

【挺晚了,先睡吧。】

【……】

【我明早還要坐飛機。】

【你彆打岔!祁銘你這人怎麼這樣啊,】粟希啪啪打字,【我從小到大喜歡的人你哪個不知道,就連我相親的對象也跟你說過吧,你怎麼就不能對我也坦誠相待呢。咱們二十多年的兄弟,你心裡什麼時候心裡藏了個人我居然都不知道,你太不仗義了。】

好不容易看他不小心漏了這麼一句極具信息量的話出來,粟希不肯放過,一連追問。她就說嘛,那麼多人追祁銘,他怎麼可能就沒有一個動心的,原來是心裡早就有人了。粟希細細回想這幾年祁銘身邊的異性,可是毫無頭緒,他和每個女生看上去都清湯白水。

等了半天對方都沒再回複。粟希被吊起來的好奇心生生懸在那裡,難受死了,又想不出點蛛絲馬跡,於是泄憤似的對祁銘咆哮了一長串。

那頭祁銘看著源源不斷信息,心裡好笑,他說那句話本是想轉移她低落的心情,卻忘了她旺盛的好奇心。

說什麼呢,說我單身這麼多年都是因為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