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自顧抽出一本書開始翻看，翻得很快，沈意大致掃著書本，新發的書頁隨著快速翻動帶起小風而帶起一股紙頁獨有的臭味。

沈意皺了皺鼻尖，翻頁的速度逐漸慢了下來。

“同學們，都把手頭事情放下” 熟悉的沙啞聲音，沈意抬起頭，四周的同學都像是規定好的機器一樣，幾乎是僵硬地抬起頭，長時間僵直的脖頸發出骨頭的哢哢聲。

“歡迎大家來到203班，接下來的三個月，我將會是你們的班主任。我姓許，單字一個魏”聲音像是沙錘落地的聲音，沙啞卻有力。

聲音頓了頓“我相信很多同學已經知道並且熟悉了我們學校的規則，但是我還是需要強調一下”

渾濁的雙眼望向沈意。

“第一，上課的時候不允許上廁所，不允許未經老師允許私自離開座位，沒有任何特殊情況。上課指代任何課，包括自習。

第二，預備鈴響起來的時候要求學生必須坐在座位上。

第三，自習，考試的時候不允許抬頭，轉頭，雙手離開桌麵。

第四，不允許濕發進入教室，不論男女。

第五，每人每日三餐必須要吃，出學校提供的三餐外，隻允許攜帶麵包和牛奶。

第六，上課除老師點名外不允許發出任何聲音，視線不能離開課桌或講台。”

他頓了頓，喝了口茶，掃了眼班級，視線落在中排兩個耳語的學生身上，他眯了眯眼，似乎是想要認清那兩個學生的臉，半晌才從記憶裡麵找出這兩個學生的身份，移開了視線。

他望向沈意的方向，補上一句“以上規則不存在所謂特殊情況，一旦發現違反以上規則的.......一律按記過處理，五次記過之後關禁閉。”聲音輕飄飄的，但卻好像帶上威脅的意味。

沈意明顯地感覺到他前麵的男孩子在許老師話音落下的時候狠狠地打了個冷戰。

“禁閉.......”沈意在唇齒間回味著這個詞“一個中學的禁閉能可怕到哪裡去？”他盯著前麵男生的脊背，自從許老師提到禁閉之後他就一直緊繃著。

沈意隻當是這禁閉比一般學校嚴格了點，撐死也就是小黑屋待一個晚上？ 許魏一直掃視著台下學生的神色，除了少數仍在偷摸玩鬨的學生以外，大多數都是神色緊張，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筆下的試卷上，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他滿意地理了理講台上的教案“接下來自習”腿一邁，離開了教室。

沈意沒有過多的在意許魏方才的那番話，畢竟哪個班級一開始沒有設定一些看起來苛刻的條例,到最後還不是空擺設？隻要他安安心心，不做一些過分的事情就沒什麼問題，沈意深吸口氣，抽出抽屜裡的數學習題開始鑽研起來。

寫作業的時間似乎就是會變的很快，下課鈴一響，幾個同學就像是離弦的箭，隻留下一陣清風，沈意揉了揉有些發僵的脖頸，聽見了背後桌椅的拖拽聲，他下意識回頭，迎上柳柏川剛好抬起的眼。

一片深邃如海，濃墨在裡化開，凝成空洞的實質。

心裡莫名有些發緊，沈意笑了笑“也許，柳同學可以賞臉一起吃頓飯？”柳柏川看了看表，沒有作聲，隻是略過了他，沈意拿不定他什麼意思，在原地怔怔地看著柳柏川遠去的背影。

柳柏川沒有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內心反複拉扯，腦海中的那個聲音似乎又從暗處傳來。

“為什麼要帶上他呢，你說過的，要安分守己，這可是當初你自己說的....不做數了？還是說那件事對你來說根本就不是什麼教訓？讓我想想，是幾條人命來著？”

手指逐漸收緊，指節泛起白色，後牙槽咬的死緊，柳柏川深吸口氣，反複告訴自己，彆去聽信這個聲音，它是錯的，那件事是血的教訓，他不應該再去像之前那樣犯錯了，但是他也做不到眼睜睜看著那個和他們一樣鮮活而熱烈的生命被這個學校所消磨。

握起的拳頭緊了又鬆，最終他還是調整好了思緒，微微側首，“不走？”。

沈意並不清楚柳柏川矛盾的想法，他隻是感受到了柳柏川猛然變差的情緒，他有些無措，腦海中回憶著自己的言行，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柳柏川卻突然停住了腳步，消瘦卻挺直的身板顯得有些落寞，他看見柳柏川微微側首，撩起眼，視線並沒有落在他身上，反而像是落在空氣中的某一點上，有些虛焦，帶著空洞，連著語氣都是淡淡的。

沈意笑了笑，他能敏感地感受到柳柏川的情緒比方才他剛剛提出邀請時要好了很多，沒有細想原因，沈意兩步並作三步走了過去，衝著柳柏川咧了咧嘴，語氣裡帶著熟絡。

“走吧！會不會我們去晚了就沒有菜了？我看他們一下課就跑得好快啊....”沈意一邊走著一邊問。

柳柏川比不知道自己這個決定正不正確，但是也許沈意並不知道，在他習以為常的笑容下涵蓋的熱烈與生氣是柳柏川一直所向往的。

落陽的餘暉落在少年的肩頭，自然卷的發尾輕輕翹起，被餘暉染得橘黃，溫和而豔麗，柳柏川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了沈意身上，少年卻像是沒有察覺，還是嘰嘰喳喳地提出著問題，驚歎於自己所未見過的新奇事物。

眼尾微微揚起，整個人寫著愜意與放鬆，這是柳柏川在進入這所學校後從未在其他同學書上看到的，橘紅的夕陽像是沾染上了少年淺淡的星眸，溫和的光在這雙眼中把自己的美麗發揮到了極致。

柳柏川突然覺得也許.....也許他可以嘗試著和他交個朋友，一直遲疑著忐忑著的心似乎也平靜了些。

沈意似有所覺，轉過頭對上了柳柏川的眼眸，教室裡的濃墨似乎是被餘暉化開來，黑色沾染上了嫣紅，空洞的深淵似乎在被什麼東西填滿，連帶著整個人，似乎都有了這個年紀該有的氣質。

柳柏川四周的氣氛，似乎也軟化下來。

“像蝸牛嘗試著從殼裡探出了頭”沈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冒出這樣的想法，但是他細細一想，還挺貼切！

他不由地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眼底有了細碎的笑意。柳柏川不知道沈意的想法，隻知道他忽然變得很開心，心裡的想法也堅定起來。

也許，他們會成為朋友。

他會教他怎麼在這裡好好地生存下去，而沈意，隻需要度過這兩年，隻要沈意身上的光不滅，他就會努力向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