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4) 福爾摩斯的推論……(1 / 1)

雖然鄧恩在返程時速度慢了些許,沒有剛才來時的風馳電掣,但速度也不算慢,不過他們沒在路上沒花太多時間。

格蕾絲在伊芙琳走後,使喚艾娃搬來座椅放在書房門口,她決定在伊芙琳沒回來前誰也不能讓她挪動一步。

雖然守在屍體外麵讓她感到害怕,可現下能幫到貝莉才是最要緊的事。

艾娃畏畏縮縮地問:“艾林頓小姐,您真的要一直坐在這裡嗎?”

格蕾絲譏諷道:“難道我要讓你們進來破壞證據?”

她怎麼能這麼詆毀自己,艾娃心中有氣,但沒有直接發泄出來,默默地將自己再次放到受害者的地位,悄悄向查理傳遞自己的無助。

“這裡不是艾林頓的宅邸,請您不要在這裡胡作非為!”查理義正言辭道。

格蕾絲:“康納家至少有我姐姐的一半,而你呢,連姓氏都不搭邊,有什麼權利來指責我?”

查理緊繃自己的後槽牙,他沉默一瞬後好像對格蕾絲的羞辱視若無睹,耐心地安慰艾娃,把她帶到其他房間裡休息。這一番紳士的舉動,可以說是滿分。

格蕾絲沒有製止他們的離去,自己守住第一現場就是最重要的事。

她坐椅子上,無比期盼伊芙琳的回歸。

馬車停在康納家門口。

福爾摩斯率先走下馬車,他體貼地遞出自己的右手。

伊芙琳再一次看到了他的手,之前讓自己有點在意,她還想過顏料商人需要傷痕累累的手嗎?原先福爾摩斯就露出破綻,而她絲毫沒注意到。

她的思考到此處戛然而止,如果是福爾摩斯本人的話,早就從中找到蛛絲馬跡並繼續思考下去了。

或許這就是她缺少的東西。

伊芙琳甩掉腦袋裡多餘的感想,順從地把手覆上去,指腹接觸到陌生的皮膚,那是一種粗糙的觸感。

“謝謝您,艾林頓小姐還在裡麵等我,我們快點進去吧。”

福爾摩斯沒有多說話,把她扶下馬車後,紳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注意到花農的垃圾袋上方有閃閃發亮的東西,特地多看了幾眼。

兩人進門的聲音不算大,不過現在格蕾絲心急如焚,任何小動靜落在她耳中都是巨響。

格蕾絲興奮地站起身,往前幾步,在二樓欄杆上張望,伊芙琳身邊有個陌生男人,應該是她請來的救兵吧。

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找到真凶,兩人一上樓就熱切地過去迎接。

“這位是?”

“她是康納夫人的妹妹,艾林頓小姐。”伊芙琳對福爾摩斯介紹完格蕾絲,又轉頭對她說道“這是福爾摩斯先生,上回是他救出的康納夫人。”

介紹人時,以示尊敬應該先介紹地位高的人,不過在遇到和女士的交流時,她們永遠有優先被介紹的特權。

虛偽的禮儀外在地讓人以為這裡充滿了平等,某種意義上隻是另外一種不平等的體現。

“萬分感謝您百忙之中抽空趕過來。”格蕾絲真誠地道謝。

“上回的功勞還有一半是布朗女士的。”福爾摩斯不是想多占功勞的人,他實話實說,“帶我去見證人吧。”

查理和艾娃過來把剛才的口供再一次說了一遍,查理還是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艾娃仍舊不安瑟縮著。

福爾摩斯問道:“你怎麼知道艾林頓夫人手上有毒藥?”

艾娃:“很久之前夫人便把警察收走的瓶子視若珍寶,她前幾天說自己需要止痛,讓我去醫生那取些硫酸來。我無意間見到她在往瓶子裡加入硫酸,我問夫人:需要幫忙放到櫃子裡去嗎?她說這裡麵的東西很危險,不讓我碰。”

福爾摩斯:“好的,我想了解的問題已經問完了。”

他沒有在艾娃和查理身上過分追究,簡單盤問後便準備去查看現場。

他人高腿也長,大步流星走向書房,幾下子就到了康納伯爵的屍體身邊。

福爾摩斯低下頭確認他唇部的氣味,果然自己想的沒錯,是淡淡的苦杏仁味。

他抬起屍體的手掌翻看,康納的手原本是搭在扶手上,可是扶手上隻有日常使用的劃痕,沒有一絲掙紮留下的痕跡。

□□是劇毒,大劑量中毒後毒發的時間極快,可人還是會有力氣去掙紮,不可能死狀如此體麵。

桌上的紅酒杯隻有一盞,杯身狹長,杯口向內收縮,是專門喝西拉紅酒的杯子。開封的紅酒正是西拉紅酒,伯爵在酒上麵十分講究。

福爾摩斯得出結論:“康納伯爵喝下有毒的紅酒後身亡,可是桌上裡少了一樣東西。”

他說完話就低下身,不顧形象地在地上翻找,最終在窗簾下找到了缺少的東西。

伊芙琳定睛看去,那是橡木塞。

福爾摩斯有意把它放在手上,從各個方向仔細觀察,讓在場的人都看清他手裡的酒塞。

查理暗自捏緊手掌,為了看清福爾摩斯手裡的物件而移動位置,沒有人注意到他悄悄挪到了窗戶邊上。

喬伊斯:“先生,您有什麼發現嗎?”

福爾摩斯:“康納伯爵喝下紅酒時肯定有人在身邊,他不是一個人獨飲,其他的地方我需要再求證。”

格蕾絲興奮地開口:“那時我們三人在房間裡,我的姐姐根本沒有作案時間,我現在可以去接她回來了嗎?”

“單憑證詞就判案是他們的失職,不應該如此武斷。”福爾摩斯冷臉問還在現場的警察,“剛才來得是哪兩位探長?”

喬伊斯:“葛萊森和雷斯垂德探長。”

“既然是他們兩個人,你去讓葛萊森和雷斯垂德帶上康納夫人一起過來。”

福爾摩斯不是喬伊斯的上司,他發號施令沒有一絲猶豫。

喬伊斯愣了一下,沒有第一時間回複,福爾摩斯沒給出明確的證據,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該聽從這個人的的指令。

伊芙琳給了他一個微笑。

“好的,先生。”喬伊斯這才開口應答。

格蕾絲急忙跟著道:“我要一起去。”

她的請求沒有遭到拒絕,不讓這位憂心親人的女士去接她姐姐的話,可能會讓她的情緒更加失控。

兩人走後,伊芙琳挪到福爾摩斯身邊,她好奇對方的發現,他不像是會做沒有證據的事情,突然支開人去警局,這裡麵一定有什麼玄機。

查理忍不住問:“福爾摩斯先生,您掌握什麼證據了嗎?怎麼知道康納伯爵不是一個人在飲酒。”

福爾摩斯隨意地笑了下,故意賣關子:“這些你不用關心,等人都到齊了自然我會公布。”

他看上去就是一個沒有本事還故弄玄虛的人,這種輕浮不做實事的態度讓查理憤怒,怎麼能讓無關緊要的人在這裡撒野。

“福爾摩斯,如果沒有證據,就不要在這裡胡作非為。”

查理的話裡省去了敬稱,兩人關係並不親近,這完全不符合禮儀,他在表示自己對福爾摩斯的輕視。

福爾摩斯不理他,和伊芙琳輕鬆地閒聊:“您和艾林頓小姐的關係怎麼突然變好了?”

伊芙琳驚訝:“您怎麼知道我和艾林頓小姐先前關係不好?”

“我們去外麵說吧。”福爾摩斯,“當然是用我的眼睛觀察到的,上次你在地下室介紹康納夫人時的語氣可以看出你和艾林頓家並不親近,還有你剛才和艾林頓小姐交流時的生疏,這些都是證據。”

伊芙琳沒有拒絕,一同和他下樓向外麵走去。

福爾摩斯的分析完全沒錯,伊芙琳再次感慨彆人的能力真厲害。

“我和她的關係能緩和,還是得感謝您阻攔了我去法國,才有機會去救下康納夫人。”伊芙琳語氣輕巧,話裡有對他的埋怨。

兩人已經走到室外的花園,綠茵茵的草地看得出這兒平常有人好好打理,下麵是黑褐色的泥土,富有營養和生機。

他四兩撥千斤地回道:“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你不如好好地和家人談談。就像康納夫人,她有一位關心自己的妹妹,你如果突然消失,家人會和她一樣擔憂的。”

伊芙琳笑笑沒說話,如果她的哥哥愛格伯特是一個容易被說服的人,她哪用得上離家出走。固執的性格被寫進基因,兄妹倆如出一轍的倔強,越是不讓乾的事越是要去挑戰。

她環顧四周,警覺地說:“您來外麵不是為了說這些話吧?”

他們正好在康納伯爵二樓的書房正下方。

福爾摩斯:“當然不是,是個人就該已經意識到這一點。我在試探查理的反應,他看上去很不想康納夫人回來,或許犯人就是他吧。”

他跨進草坪,雙目炯炯有神,像一隻敏銳的獵犬搜尋著腳下每一塊土地。

很快,新的發現來了。

微風吹來雨後的濕潤氣息,今早下了一場小雨,天氣不算陰沉,但有一股冷意在其中。

伊芙琳:“這是?”

福爾摩斯沒回答她的疑問,而是直接蹲下,扒開綠草,下麵濕潤的土壤裡有一組腳印,前後跟深深地紮緊泥土裡,鞋頭尖長。

如今的潮流是圓頂皮鞋,更多年輕人會選擇它,而老派的人更喜歡尖頭皮鞋。

他從外衣口袋裡掏出卷尺,測量了鞋印的寬度與長度,然後才起身答道:“這是犯人的鞋印。二樓書房的門鎖不可能在外麵鎖上,康納伯爵被發現死亡時門是反鎖的,隻有一個可能,犯人從窗戶逃走了。”

伊芙琳開動腦筋,誰才是真凶。

放在平時她不會在這種事上動腦,對探案這種事完全興致缺缺,因為平常也接觸不到犯罪現場。而現在這一切對自己來說充滿了新奇,她樂衷於接觸新事物。

她沉思片刻:“查理先生的漆皮太亮眼了,讓我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雖然那雙鞋子是圓頭皮鞋,可我記得下午剛來時它穿的有些許區彆。”

福爾摩斯露出了然的笑容,這和他的猜想並無二致。

“這個鞋印的長度大概在八十英寸,可以推理出犯人的身高大概是五英尺七英寸,這和查理的外形大致符合。”他接著講述自己的推論,“還有剛才找到的橡木酒塞,上麵的裂紋已經乾澀,如果是新開的紅酒塞,肯定表麵是濕潤的。一定是有人故意換了它,應該正是那位在我拿起酒塞時身體緊繃的查理先生了。”

他的推論聽上去棒極了,伊芙琳覺得自己今天做了一個十分正確的決定,如果在場的人不是歇洛克·福爾摩斯,她都不敢想該如何挽回貝莉的清白。

福爾摩斯總結道:“現在就等他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