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端倪 良好運轉了兩千年的封魔……(1 / 1)

寧州位於整片大陸的最北方,這裡一年幾乎有一半的時間處於冬季,氣候比之同為北方的朔州還要寒冷,寧州的北境則更是極寒,這裡的夜晚常常如死一般安寧。

一位白袍的老者佇立在砭骨的寒風中,凝望著高而遠的星空,在他身後,一個個紅衣修士正在聚集。

他將目光收回,掃視過這一副副神色各異的麵孔。

他已經太老了,老到沒有必要去維持年輕的容顏。他並非天賦卓絕之人,兩千多年的時光讓他堪堪熬過元嬰,如今已有油儘燈枯之勢,再不能精進。

“門主,眾弟子已儘全力,大陣內外都沒有那孽畜的蹤跡,門內築基以上弟子除正在閉關的,其餘都派出去了,還沒傳來消息。”一個沉穩的聲音說道。

老者將和藹的目光投向這個最倚重的徒弟,他的修為已然超過師父。化神在即,本該閉關突破,但在這節骨眼上,封印大陣裡的魔族忽然破陣而出,兩相權衡之下,他決定放棄閉關,先處理魔族事宜。

“弟子與眾同門緊急探查了各個陣眼,部分陣眼裡的鎮物確實出現了靈力衰微的現象,不過這些鎮物千年來不斷耗損,出現這種情況也不意外。隻是有一處關鍵陣眼,鎮物是一把劍,弟子去查看的時候,此劍已經斷成兩半,弟子便將自己的佩劍留下,將它替換了下來。”一位修士將斷成兩截的劍呈給老人。

他細細地觀察著劍的端口,周圍的弟子也不禁走近了些。兩千年過去,劍刃依然吹發可斷,實乃神兵。

“弟子來時已經查看過,此劍劍身上有些不正常的劃痕,是不同時間形成的,劍身插在法陣中,斷口處與地麵平齊。”

“是有人故意破壞法陣?”有人懷疑道。

“也未必。近幾年來到北境的散修越來越多,前些日子,弟子前往金蒙穀拜訪舊友,聽得一些坊間傳聞,似乎散修之間流傳著一些小道消息,說我們北境藏著無數法寶,得之可使實力大增。”

“難道他們指的是封魔大陣的鎮物嗎?”眾人竊竊私語起來。

封魔大陣的鎮物都是以天材地寶為原料,由頂尖器修們鍛造而成,對於普通修士來說,確實算得上是不錯的法寶。可之所以用這麼多鎮物,也正是為了封鎖住那條為禍世間的魔蛟。為了一己之私而盜取鎮物,簡直是不可理喻。

老者抬手製止了爭論:“也不奇怪,畢竟兩千年了,一個金丹修士如果不使用續命之法,他的修為也才一千年左右,更何況是這些低階修士。天下承平日久,總有年輕人忘記當年生靈塗炭的殘酷。你們不也是一樣嗎?這麼多人看著,竟然沒有一個人說得清楚它究竟是何時破陣而出的。”

弟子們麵麵相覷,心裡多少有些愧疚。此前從未發生意外,他們的確都有些不把封印當回事,座下弟子接巡查任務時常常懈怠,他們也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誰知一捅就捅了個大簍子。

有個格外年輕的聲音抱怨:“師尊,這也不能怨我們,北境本就苦寒,這大陣的鎮物大大小小有六千之多,其中重要的陣眼也有數百個。巡查鎮物耗時耗力耽誤修行,弟子們自然都不願意。”

“我知道。”老者歎了口氣。當年鎮壓魔蛟是眾仙門共同的決定,大家商量好了由他組建眾隱門,守護這封魔大陣,而其他仙門則負責向北境派遣弟子、輸送物資。兩千年來,各仙門派來的人手越來越少。從共守大陣,到派遣年輕修士曆練幾年,到零星送來一點東西,再到如今幾乎無人問津。

這麼多年,他將變化看在眼裡,五百年前的仙盟大會,他曾經提出要重視封魔大陣,當時大會上零零星星幾個人,隻有棲雲宗等幾個宗門一如既往地支持他,其他人都打著哈哈過去了。後來,那就成了最後一次仙盟大會。

“北境荒原幾乎無人居住,宗門弟子大多是背井離鄉而來。這麼多年,辛苦大家了。”老者誠懇地向弟子們行了一禮,弟子們紛紛低頭回禮。

這時,一陣撲簌簌的聲音由遠及近,幾位白衣修士飛進高台,從劍上躍下來,朝著諸位修士行平輩之禮。

“第一輪排查已經結束,北境沒有火獸的蹤跡,想來他們已經越過鬆林往寧州南邊去了。”

“現在該怎麼辦呢?”另一道有些空靈的女聲說道,“火獸剛從封印中逃出不久,實力應該還沒有恢複,原本我們打算將他捕獲,如果它逃出寧州,事態就不是我們可以控製的了。此事關係重大,是否應該通知各大門派早做準備?”

“這……”幾位白衣修士麵麵相覷,“意思是需要我們回稟宗門嗎?”

老者抬手,示意各位弟子安靜。“老朽找來你們,正是為了此事。”

“藏無宗與我們是兄弟宗門,你們先派人將消息傳給他們,陳明利害,他們會有所動作的。火獸功力大損,必然要尋去處修煉,西方離州生烈絨花,正是它愛待的地方,分彆派人去知會千奇穀和百巧樓,讓他們早做應對。永州是大陸樞紐之地,有凡人皇帝坐鎮掌管黎民生息,拜訪他們的時候記得帶上信物,以免被不明就裡的小輩拒之門外。至於其他人,就交給老朽吧。”

“隻是老朽這一去,恐怕就不會再回來了……”

“師父……”弟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最穩重的大師兄開口:“師父!這是何意?眾隱門乃您一手創建,為何此去便不歸?”

老者撥開簇擁著他的徒弟們,走向高塔的邊緣,冰雪反射月光,四周熒熒一白。遠處密林叢生,在天邊勾出一個個黑色的影子。密林的背後是整片大陸,在那裡無數凡人正沉入夢鄉。

他的思緒悠悠飄遠,回轉到兩千年以前。那時仙魔大戰,諸方大能紛紛隕落,修士們百不存一。後來魔蛟被劍尊重傷後落入封印。群魔雖無首,但仍各據一方作惡,餘下的仙門誌士便又投入到清掃魔道的大業當中,這份守護封印的輕鬆事便落到了他的頭上。

初到此地時,他遙望著殘損的故土,決心將整個後半生交付於此。

“我能感覺到我大限將至,恐怕你們中的許多人也有所察覺。”他說,“上一次衝擊化神失敗,我的經脈越來越遲滯阻塞,靈力也一天天地衰竭,現如今的修為隻到元嬰中期了。”

“師尊……”弟子們心中哀傷,但他們確實也都有心理準備,隻是沒想到分彆如此突然。

“老朽雖在此地千年,終究不是寧州人士,也該落葉歸根。我離開以後,掌門一職交給你們的大師兄,其他人也不可懈怠,當齊心協力共同守護門派,保護好這一方生靈。

“當然,若是有一天,你們認為這裡不再適合修行,也可以解散門派,自行離開,或者加入藏無宗,不必覺得對不起我。”

“弟子謹遵師尊教誨!”幾十人的聲音彙聚在一起,在白塔的石壁間回蕩。

縮在角落裡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幾位棲雲宗弟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種正在參與什麼曆史大事的無措感。他們不過是一些築基中期修士,來這裡巡視大陣也隻是領了宗門的長期任務,哪裡能料到會碰上魔族出逃。

老者一揮手,眾隱門弟子紛紛散去,隻剩下他們幾個還留在這裡。

“你們是想留在這裡,還是回到宗門呢?”老者走到他們麵前,親切地問道。

“呃……”其中一位猶豫,“我還有一年才能回去,提前回去拿不到積分的。”

其他幾位也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我還有五個月呢。”

“我還有兩年!”

“我朋友上個月才來,還是我勸來的……”

“沒關係的,”為首那位說道,“等真的出事了我們趕緊跑就是。”

“對對,我們就留在這裡,以前怎麼樣現在還怎麼樣,出事了再跑。”

老者笑著點了點頭,不知是笑這群年輕人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笑他們對宗門任務如此上心,或者兼而有之。總之——

“都是好孩子啊。”

“阿嚏——”林臻走出浴池,被寒冷的空氣一激,立馬打了個噴嚏。他本來想在浴池裡把衣服也洗一洗的,摁進水裡才想起來自己隻有這麼一套能出門的衣服,好在它具有極強的疏水性,不但完全沒有濕,抖一抖還跟新的似的,估計衣服上有某種法術。

白天睡得太多,到了晚上反而完全不困了。他穿好衣服,打開客廳的窗戶,被風吹了一下,又把大氅也披上身。

明月彎彎,和故鄉的月亮一樣。林臻杵著下巴看天上的星星,找不到一個他熟悉的星座。其實他在心裡喊了好多聲係統了,但無事發生。

到底是為什麼呢?他不怎麼相信巧合這種東西,難道世界上存在這樣的自然現象,唯一的效果就是把一個大活人從這個地方搬到那個地方嗎?可如果這是人為的,能不能告訴他該怎麼做才能放他回去……

很顯然,窗外隻有冷月的輝光和海浪拍岸的聲音,並沒有他想要的答案。

“呼——”他長籲了一口氣,認命般關上窗戶,吱呀聲中,他並沒有注意到窗外掠過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