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飄在三生河水麵上,恢複了意識,記憶不再是一片空白,我當了八年的宋昭昭,然後做為徐麗麗存活於世。
我捏了捏手中的銅錢,銅錢發出淺淺的白光形成一個泡沫,而我在泡沫中,泡沬外是各種各樣的惡鬼,他們好像在大聲的衝我咆哮,鬼手使勁抓撓著泡沫,泡沫在惡鬼的擠壓中揺搖晃晃卻穩穩當當地護住了我。
林大哥給我的這枚銅錢絕不是凡物。
腦海裡有聲音在崔促我,來自河底深處的召喚,也許那裡有我一直想找的答案。
順著感應我帶著銅錢向河底深處移動,惡鬼們追逐著,一張張鬼臉貼著擠著在泡沫上,被擠得變形的五官扭曲著張大嘴嚎叫著,一層又一層的河水衝刷過來,衝得惡鬼們飄飄蕩蕩若影若現,被河水推開又衝上來追著擠著貼上來。
水中的壓力越來越大,惡鬼們越來越瘋狂,周圍是密密麻麻的鬼臉。哢擦聲開始響起,泡沫壁在慢慢變薄。
到河底了,有惡鬼被水草纏住手腳從泡沫上跌落下去,又有新的惡鬼們撲上來,一張張臉上是痛苦扭曲的表情,卻又契而不舍地追著泡沫抓撓著。甚至從鬼爪的抓撓中能聽到呲呲的聲音。
快點,再快點,必須在泡沫破滅前找到我想找到的。泡沫越滾越快,我忽略掉手中銅錢發出的破裂聲音,不管周圍伸出來的各種鬼爪,奮力向前麵的山洞衝去。
先是腿上傳來劇痛的感覺,好像大腿被撕裂一大塊,緊接著是腰是背是手,渾身火辣辣的,一塊又一塊的魂魄被撕裂下去放進各種各樣的嘴裡被咀嚼著,劇烈的疼痛一波一波地向靈魂深處傳去,眼皮開始發沉,精神混沌,意識迷糊,一雙雙鋒利的鬼爪撕扯著我的身軀,一張張大嘴啃咬著我的靈魂。
大學畢業後,我收拾了行李,登上了南下的火車,因為從我們畢業那年起國家對於大學生不再包分配工作。我沒有更多的渠道獲取就業的信息,但我又必須儘快為自己找到生存的機會。
我媽在我畢業後停了生意,這些年她一個人背著重重的貨物一個小鎮一個小鎮的各處擺攤,生活已經壓得她腰彎背塌,白發早生。
外麵的生存是艱難的,一紙大學文憑並不能幫我多少。我一個敏感、脆弱、麵皮很薄的人,找工作碰壁碰得頭破血流很正常,而我當初離家時隻帶了一千塊的路費,在已經物價飛漲的時代根本支撐不了多久,所以我投奔了一個同鄉,請他幫我安排了第一份工作,後來他成了我男朋友。
我慢慢習慣了和男朋友相互依偎的生活,他帶我去見了他家人,在相處中我生出一點點家的感覺。
接到姨娘的電話,我媽的婚姻又出問題了,這次繼父找的是個混江湖的女子,我媽和繼父再次展開撕逼大戰。
繼父在和我媽打架時動了刀,一刀砍在我媽腰上,直接砍得白肉翻開,繼父以為要出人命了嚇得丟了刀。我媽被送到醫院救治,結果還好,沒致殘。
妹妹哭著勸我媽離婚,她娘家人都勸她離了算了,對於繼父這種家暴行為交給法院處理,繼父找了熟人勸了她,讓她大事化小家和萬事興,我媽出院後把已提交的訴訟撒了回來。
姨娘在電話裡跟我不停訴苦,一再申明以後不管我媽的死活。
我媽和繼父吵吵鬨鬨中把在縣城的房子賣了,我媽收回了買房的本金,剩下的被繼父扶助了大兒子大女兒。我讓她留點積蓄給妹妹用,她和繼父拉扯著把自己的本金存了下來不再動用。
混江湖的女子後來搬離了我們居住的小鎮和我繼父自然分手,我媽有幾次遇到了衝上去要打她,因為對方家兄弟眾多而敗下來。
一年後,我媽他們以前賣的房子被拆遷,當年買我們房子的人加上自己的房子拆遷賠了六套房,血賺,姨娘氣恨地說我媽和繼父沒有發財的命。
我結婚生子,沒得到娘家人的祝福,丈夫隻是普通人,我們乾著最普通的工作,艱難的積攢著錢財。
我媽在我幾次肯求下南下來照顧我的月子,朝夕相處中對我的婚姻多有不滿,丈夫初為人父對人生毫無規劃,我們生活頗為困頓。
在一次矛盾衝突中,丈夫大聲喝斥我媽滾蛋,我媽收拾行李絕決的要回老家,我帶著孩子和我媽一起回了家鄉。
繼父看著長得粉嫩可愛的兒子很喜歡,我媽一力擔保會全心全意幫我帶孩子,讓我們夫妻安心賺錢。
我承諾會每個月把生活費寄回給他們,請求繼父和我媽幫我帶好孩子。
我回到了南方,和丈夫認真談了一次,規劃了未來的生活,開始齊心協力的過日子。
每天下班後我打通家裡的電話,我媽會告訴我一些我兒子的趣事,讓我所聽兒子的聲音。
幾年辛苦的日子後,我和丈夫在老家縣城給自己買了一個家。彼時,兒子活潑可愛,生活充滿了希望。
我睜開眼,躺在三生河底的一個山洞裡,周周是漫延開來豔如紅霞一樣的彼岸花。伸出手來隻剩臂骨,骨頭上牙印清晰可見,被惡鬼們一頓狂撕亂咬,三生河水硫酸一樣的腐蝕,我的靈魂破破爛爛,像被機關槍掃射過後的破布。
做鬼就是好,靈魂破成漁網都飄得起來,我歪歪扭扭的飄向山洞深處。
被鎖在石柱上的老鬼,全身上下一簇簇五顏六色的鬼火跳躍,一條粗大的鏈子貫穿他的兩邊肋骨後繞過石柱回來纏住身子勒住脖子,四肢被粗大的釘子釘在柱子上。兩隻沒有眼球的眼眶裡是鬼火金燦燦的,全身上下隻剩骨頭,在如霞似錦的彼岸花中彆樣驚悚。
被我這樣端詳著,轉過隻剩骨頭的腦袋對著我赫赫笑著,咧開滿嘴的牙齒,眼眶裡的鬼火一跳一跳的。
‘來了啊,形象有點慘’,骷髏嘖嘖嘖出聲。
‘形象雖慘,靈魂自由’,我淡淡回應。
‘死丫頭,知道我是誰嗎,敢這樣跟我說話’。
‘不知道,你是誰?’
‘死丫頭,怎麼走了一趟人間忘了自己什麼身份了?’
‘哦,我是什麼身份?’,我有點好奇地問。
‘一個小小的奴隸,現在長膽子了敢跟主子嗆了’。
‘大清朝早亡了啊,新中國成立之初把僅存在西藏的奴隸製都廢除了啊,你是那個朝代的鬼?’
‘你……’
‘老鬼,是你有事求我,所以要好好說話。’
‘嗬嗬,你一族人,都是本王手下的狗,現在居然敢囂張起來了。’
我轉身要離開,一個被鎮壓的罪魂,還真以為真以為是在大清呢。
一股強大的威壓朝向我來,窒息的感覺一陣陣襲來,腿腳顫顫巍巍,整個身軀向前撲跪下去。我用僅剩的手骨支撐著身軀,用儘全身的力量要重新站起來,在我一點一點地立起身軀時,又一股更強的威壓襲來,我一個踉蹌,幾乎跪倒在地。
該死的老鬼,想讓我這樣屈服,不可能。
我拚命的集中注意力,壓榨身體內的魂力,要站起來,老鬼再加大了威壓,威壓像一個罩子緊緊束縛著我的魂體,我顫抖著身軀,本來破爛的魂體像漏了氣的氣球開始有潰散的趨勢。
威壓一收,我以四肢撲地的姿勢趴在地上。
‘滋味如何?’,老鬼陰沉沉的問。
‘不如何?’,我回了一句。
老鬼沒吭聲,如果不是隻剩個骷髏頭,臉色一定很難看。
‘其實我本來是掌管冥府十獄中的第七獄王,無意中得罪了一個大人物,被陷害才落入這個地方。’
‘我被陷害後出事後,忠於我的手下冒著危險終於找到能證明我清白的證物。你一族人也是我的追隨者,結果你族族長趁著我被陷害,假裝要替我伸冤,騙走了我其他手下的信任,盜取了為我伸冤的關健證物,背判了我。’
‘你族族長盜取了證物後,立即被忠於我的手下發現了,追殺了上去,你族族長來不及把證物交出去就死了,死前把證物藏起來了。’
‘我族族長,為啥背判你?這麼多年來你的手下都沒乾活?沒去找東西,至使你現在還困在這裡?’
‘哼,奴隸想翻身做主人,也得看主人允許不允許,你族族長怕是忘了當初投靠本王時,本王可是給你族種了奴印的,奴印代代相傳,我想要你族滅亡一個念頭的事。’
‘所以你把我的族人都殺完了嗎?為啥不殺我?’
‘我的手下已找到了證物所在地,但取不出來,推算隻有你族之魂才能取出來。’,老鬼咬牙切齒的說。
‘哦,是不是你之前一怒之下把我的族人快殺完了,才發現這個事情。’
‘哼,要不是你還有這點用處,你以為你還能在這大言不慚?’
‘不對呀,當時,你手下就該押著我去取東西,為啥還讓我去投胎?’
‘半路上你跑了’,老鬼氣急敗壞的說。
‘咦,能從你的手下逃跑,看起來我挺聰明的,當時我幾歲?’
‘十歲’
‘十歲的孩子那麼厲害?不會是你手下又出了背判者放我走的吧?’
這次老鬼不說話了,看來被我說中了。
‘一個兩個的都背判你,看起來你做鬼很失敗呀。’
‘死丫頭,要不要我試試崔動你體內的奴印試試?’,老鬼陰測測的說。
我看了看自己破爛的靈魂,果斷閉嘴。
‘這是我的信物,你帶上它,我的手下看見它會知道該怎麼做的。’,一塊鐵牌丟在地上,我撿起來看了看,正麵是一條怒目圓睜的蛇,背麵是一片祥雲圖案,中間是一個我不認識的學,大概是小篆之類的。
‘讓我幫你取東西,可以,但你不會一點好處都不給我吧?’
‘事成後,我解除你的奴印’,老鬼淡淡的說。
‘那不行,以我的能力不能安全從這裡離開,你得給我兩三件保命的東西。’
‘還有,取到東西後,你怎麼解除我的奴印?’
一枚銅錢扔到我腳邊,正是我之前的那枚,不過裂隙已經不見了,是老鬼修複的,看來這老鬼被鎮壓這麼多年後剩下法力仍然不是我們普通鬼能抵禦的。
‘隻要確定拿到的東西是真實的,你的奴印我安排的鬼會給你解。’
‘一個不夠,這個銅錢之前就不能完全保護我,在我沒到達這裡之前就已經破了。’
我指了指自己到處是洞的魂體。
老鬼了想,又丟出一個圓珠,上麵刻畫著各種各樣的紋理。我沒撿。
我指了指老鬼的眼眶的鬼火,我要那個,老鬼勃然大怒,眼看他要發火。我連忙說,隻要一絲絲。
‘一絲也不行,這是我的本命鬼火’。
‘那,你現在幫我解除奴印’
‘不行’
‘那,我也不行,誰知道你會不會事後反悔,反正你也說了你一個念頭我就得死’
‘信不信我現在就催動奴印讓你死’
‘信呀,反正你被鎮壓在這裡最後也得不了好死,有你陪著’,我光棍地說
‘本命鬼火不行,其他鬼火可以選一種,記住隻有一種,彆念心不足。’
我上下打量了一遍,在老鬼腳底找到一朵跟金色鬼火很相近的鬼火,順手把挨著鬼火那朵碩大的彼岸花掐了下來。
鬼火和彼岸花我都融進自己的靈魂中以後慢慢煉化,另外找老鬼要了一個貯物容器。
老鬼給了我一個破破爛爛的貯物袋,教了我用法。我把銅錢和圓珠子都裝了進去貼身帶著。然後被一股力量推出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