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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兩邊同時乘負數,不等號方向沒有改變?為什麼沒有想起等腰三角形的性質?為什麼零點分段法一到考試的時候就捋不清了?……
隨君直到夜郎西的“郎”寫成“朗”了;“欲揚先抑”的手法?有點想到了的,早知道就加上去了;魯智深在野豬林倒拔垂楊柳,在相國寺救林衝,當時直覺告訴我這就是錯的,乾嘛不選啊……
hiking這個單詞都沒學過,怎麼聽得出來?早知道有時間,作文就抄慢一點了,又塗改了一下;I have come in China for two years要把“come”改為“been”啊……
經緯度算不出啊,鼠婦實驗的變量是光照嗎,甲骨文發現的意義沒寫全,政治大題沒寫滿……
“小亞?”
“小亞?”
“嗯?”我恍恍然,看著劉梓晗的笑臉依舊恍恍然。
“我們去小賣部囉。”她垛齊幾張沒有多少紅筆圈畫的試卷,神情輕鬆坦然。
“好。”什麼也不想做,但吃零食可以。
“太變態了這題。”安奕拍響大腿大罵一聲,出了走廊。
但也隻是罵一句,便依舊吹著愜意的晚風說說笑笑,並沒有慘淡愁雲圍繞著他。
我挽著劉梓晗的手,就著情緒便想脫口吐槽一句,可還是憋了回去。
她好像不喜歡唉聲歎氣和連天叫苦。無論誰扯著她抱怨考試作業,她都隻是淡淡笑笑。這些聲音在她耳旁,她不會理睬,不會應聲附和。
沒有考完試後的坦然麵對,也沒有罵一句後不多在意的闊達,那就學會隱忍,忍著忍著,慢慢消化。
捶胸頓足,忐忑不安,暗暗祈禱,心存僥幸。
還好,有驚無險的,東拆西補的,排名沒有掉出個位數;還好,語文穩住了。
世界,好像又舒意敞亮了許多。
又可以安心地看書了。
“裴亞。”收發室的王大爺慣常來到第一個窗口。
安奕夠了夠,把書接進來,隨眼瞅著封麵。
“要不你先看吧。”這本雜誌他連著前幾期借了去看。
“嗯?”
我覺得我的聲音並不是很低,但他確實是沒聽清的樣子。
“我說,要不你先看吧。”
“好。”他一口回應,捉起筆翻開第一頁,一氣嗬成兩個字——裴亞。
“謝了,課代表。”他說著起身,帶著笑意的眼神轉向走廊。
風來,書頁翩飛起,又下落,停留在第一頁,未乾的筆墨,讓“裴亞”兩字閃著微微的光澤。
忽然想起,這兩周都沒有怎麼練字。
依舊僵硬,依舊無力,寫久了手依舊很累。
真不知道學前班學寫字的時候,我乾嘛去了。
“筆杆,”鈴聲中夾著一聲提醒,“落於食指指端。”
“好,”我把筆杆擺正,鼓起勇氣決定向大神取取經,“安奕,為什麼我覺得字寫久了手就很累啊?”
“發力問題。”他脫口而出,頗有一望即知的神奕。
“橫畫腕發力,豎畫指發力。”他繼續解釋。
“嗯——”我似懂非懂地點頭,指腕虛動兩下。
“你試試,寫寫。”
心裡咯噔一下,我拖過手邊的字帖,笑笑答應下來先:“好,等我把這一頁描完先。”
“不能隻描不寫,要有勇氣寫。”他說得並不嚴肅,但語氣很認真。
被戳穿的羞愧和即將暴露自我的窘迫交雜湧現。
硬著頭皮,在安奕的注視下,我硬著頭皮寫了幾個字。
轉頭看他。
他竟是笑著,笑得那麼讓人安心:“這不寫得……”
“講什麼話?怎麼那麼吵?”
安奕的臉毫無征兆地抽了下,不像是被嚇到了,像是被這句話的聲波給震到了。
我心尖一顫,低頭,大氣不敢出。
“這節什麼課?老師呢?”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偷眼望。
班主任正鐵黑著臉看黑板上的課表。
不詳的預感更確鑿。
“裴亞。”
我起立:“老師,這節課語文老師說給我們練字的。”
剛剛被班主任嚇得半死,現在說這句話我又覺得挺有理由和底氣的。
他聽我說完,半響不作聲,隻目露凶光地掃視一周,轉眼又掃視一周。
“練字就練字。”他惡狠狠地盯著左邊。
“要用嘴巴說的啊?”又惡狠狠地盯著右邊。
害——探討一下練字技巧也是可以的吧。
“害——”班主任前腳剛走,安奕無奈地歎了口氣。
“這不寫得挺好的嘛。”他朝著我剛剛寫的字揚揚下巴。
“就是你擺腕的時候……”
我緊張兮兮地瞅了眼窗外,打斷了他。
那隻不過是路過的一位同學,我這心有餘悸,反而讓安奕緊張了一下。
“算了,”我壓低聲音,“太嚇人了,我課間再問你吧。”
他很善解人意,笑笑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