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悅和馮俊遠約在曹旭律所附近的一家咖啡店見麵,曹旭替陳悅定了一間包房。
周若水和曹旭在咖啡店對麵的星巴克線上辦公。周若水問曹旭為什麼不留在辦公室,曹旭貌似隨意地答道:”陪你唄。”
“我是沒辦法,我公司離這裡有點遠。你回辦公室吧,沒事的,反正到時候我們收到信號,一起去包房。你在這我沒辦專心乾活。”周若水勸曹旭回辦公室辦公。
曹旭看著周若水,一聲不吭,宕機了一般,周若水以為他在收拾東西回辦公室。
片刻後,曹旭突然開口:“為什麼我在這你沒辦法專心乾活?”
周若水難以置信地看著曹旭:“我們的語言係統可能不一樣,這種問題你竟然會問出來?”
“那,那,那我回辦公室了。”曹旭摸著自己的腦袋,想了半天沒有想出更好的回答。對於不確定的問題,他習慣問清楚、說明白。
“算了算了,一旦發生意料之外的情況,我們一起趕去咖啡店,比較方便。如果你不介意在這辦公,就一起吧。”周若水起初單純地覺得曹旭會影響她辦公,待曹旭問出那個問題,她後知後覺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無論如何,周若水更適應委婉的試探,比如問她要不要單獨出去看個電影之類的。
曹旭去給自己買咖啡的時候,替周若水買了一杯拿鐵和一塊黑森林蛋糕:“不能白坐著不買東西是吧,給你的。”
“謝謝。你如果態度好一點就更好了。”周若水仍然不適應曹旭說話的模式,幽默的時候非常幽默,有時候又過於直接,懟人損人第一名。她仔細回憶了一下北方人說話的樣子,勉強說服自己,曹旭私底下習慣了說話直來直去,人是個好人。
“請周小姐……”兩人的談話被陳悅的電話打斷。按照計劃,陳悅到達包廂,會打電話給曹旭,全程保持通話狀態。
“我到包廂了,茶水點好了,都準備好了。你們聽得清楚嗎?”陳悅的聲音在電話一頭響起。
曹旭和周若水擔心送陳悅去咖啡店時遇到馮俊遠,節外生枝,把陳悅送到了曹旭辦公樓的停車場,陳悅自己走到咖啡店。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襯衫和一條灰色西服長褲,外麵搭配了一件米色的西裝外套,鞋子是一雙黑色小貓跟。全是周若水替她選的,周若水告訴陳悅,這樣有一些休閒又有一些正式的搭配,可以讓她該強硬的時候有氣勢,該柔弱的時候顯得楚楚可人。
陳悅點了一杯綠茶,方便談判的時候,戰略性喝水。她隨後打通了曹旭的電話,把手機放在外套的口袋裡。另外一個口袋裡,是一支錄音筆。得到曹旭的確認,陳悅關閉了揚聲器模式。
她有一些緊張。茶水端上來後,她先喝了好幾口,緩解自己的焦慮。她演練了無數遍,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話的語氣,都經過曹旭和周若水的指導。她不斷地安慰自己:“你現在是奧斯卡影後。你可以的。”
馮俊遠遲到了十五分鐘。在這十五分鐘內,陳悅焦躁不安,懷疑馮俊遠臨時放她鴿子。她和曹旭約定,如果超過半小時馮俊遠不出現,她就離開。她不想這樣的事情發生,她不想浪費任何時間處理這件事情。
“不好意思,遲到了。我要先送文文,路上有點堵車。”馮俊遠看上去仍舊風度翩翩,一如他們初識的模樣,陳悅很難想象,他會變成那樣。
陳悅愣神了一秒鐘,馬上反應過來自己需要表現出暗自傷神,一旦馮俊遠提到錢文文,她要做出失落的樣子。她假裝自己在儘量保持著體麵,擠出一個蒼白的笑容:“沒關係。好久不見啊。”
“是啊,你喝什麼,我幫你點。”馮俊遠把陳悅的表情看在眼裡,得意洋洋地想著陳悅果然還是對自己舊情難忘。他看了一眼菜單,招呼在一旁等候的服務員點單。
“我已經點好了。謝謝。”陳悅很想直接問他為什麼不同意離婚,她忍住了。她裝作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抿抿嘴唇,將視線移到下方。
“如果我不同意離婚,你能跟我回去嗎?”馮俊遠這個問題,周若水早有預料。她告訴陳悅,馮俊遠可能很享受被人崇拜的感覺,如果陳悅對他餘情未了,他反而會有一點同情陳悅,因為他明顯更加喜歡錢文文,他對於身體虛弱的陳悅,早不耐煩了。
“可以嗎?那錢文文怎麼辦呢?”陳悅用哀傷的眼神看了一眼馮俊遠,迅速將目光撇向遠方,失落地問道。
馮俊遠沒有回答。他不忍心告訴陳悅,他現在更喜歡錢文文,有一點小作,有一點嬌滴滴的錢文文更對他的口味,何況陳悅生不出孩子。
陳悅在心裡數著五秒,這是用來製造氛圍的沉默,她接著繼續說道:“我們可能回不去了,我也不想走到這一步。當初決定和你在一起,放棄自己的歌唱事業,真心覺得和你在一起可以有一個溫暖的家。”陳悅說著說著,眼淚流了出來。淚水是真的,她想起以前不諳世事的自己,替自己感到難過。
五秒鐘後,陳悅繼續聲情並茂地背誦她提前準備好的草稿,她仰起頭,閉上眼,抑製住要落未落的淚水:“其實離婚,對我們來說,都是好事不是嗎。我真心祝你和錢文文幸福。”
“那你怎麼辦?”在馮俊遠心中,陳悅是一個依附於馮家的女人。他覺得,沒有馮家的支持,陳悅很快會撐不下去。他對陳悅的關心,帶著一點大男子主義的真情實感。
這是一個沒有演練過的問題。陳悅低下頭,深吸一口氣,用略有一些虛弱的語氣說道:“我會過得很好的。我還有一家花店呢。”
此時的馮俊遠,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覺得馮家對陳悅非常上道,給了她一家花店,自己沒有對不起一往情深的陳悅。除了一個關鍵的問題,馮俊遠一想起來胸口就覺得悶悶的:“那個曹旭,還有和我打架的夏什麼什麼,他們和你什麼關係?”
馮俊遠是聽過夏予謙名字的,他是唯一一個出席陳悅婚禮的女方朋友。馮俊遠根本不記得這麼一號人,對於陳悅來說,算是一件好事。她按照事先準備好的說辭:“曹律師是我請的律師,我不懂離婚的手續,所以找了他,我們以前也不認識。另外一位是我的鄰居,住在我對麵,看我生病了,對我比較照顧。”
馮俊遠一聽是原本不認識的律師和鄰居,不再繼續糾纏這個問題。他那套公寓的鄰居,他統共見過兩次麵,說的話不超過三句,夏予謙和陳悅一定不怎麼熟悉,純粹屬於多管閒事,見義勇為。
“既然你有律師,你讓他把離婚協議給我吧。我們畢竟夫妻一場,好聚好散,弄那麼難看沒意思。”馮俊遠鬆了口,他早就想離婚,和錢文文結婚,一開始是他爸媽不同意,後來是覺得自己咽不下一口氣。他見陳悅一副舊情難忘的樣子,心裡堵得一口氣順了下來。
陳悅從包裡拿出來一份離婚協議書,略微遲疑地遞給馮俊遠:“我的律師給我準備了一份。我不太懂,你看一下行不行。”
曹旭擔心陳悅當場拿出來,會讓馮俊遠覺得一切都是提前設計的。周若水覺得,如果馮俊遠鬆了口,最好是當場把字簽了。協商下來,他們給陳悅準備了一份協議書,讓陳悅見機行事。陳悅覺得現在時機很成熟,她同時不敢掉以輕心,繼續扮演者她的苦情人設。
馮俊遠粗略地看了一眼,他看明白了一點,名下財產各歸各的,房子歸他。他對馮家給了陳悅多少錢一點概念沒有,每次陳悅給他錢時,都一副馬上要沒錢的樣子,他懶得計較陳悅手上有多少現金。花店,當馮家給她的分手費。
他問服務員能不能借給他一支筆和紅印泥。這兩樣東西,曹旭提早放在了咖啡店。馮俊遠不提,陳悅也會假裝自己沒想到這茬,問服務員借。
馮俊遠爽快地在上麵簽字畫押:“我看過了,沒什麼問題。”
“嗯,如果你覺得沒問題,那我就簽了。”陳悅故意緩慢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還剩最後一步沒有完成,她需要和馮俊遠一起去民政局登記離婚,等待三十日後再正式離婚。
“我們還得去民政局領離婚證吧?”馮俊遠想起錢文文之前催他離婚的時候,提到過現在離婚複雜了許多,新增了一個三十天冷靜期。
“嗯,看你什麼時候方便,我可以根據你的時間來安排。”陳悅收好屬於她的那一份協議書,強顏歡笑地說道。
“我看一下我的日程安排,到時候發短信告訴你。”馮俊遠說完,招呼服務員買單,春風滿麵地離開了包房。
陳悅屏住呼吸,目送馮俊遠離開包房,她害怕他反悔。
確信馮俊遠離開了咖啡店,她拿出手機:“曹律師,你在聽嗎,他簽字了。”
“在呢,我們現在過來。”周若水迫不及待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