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予謙總算發現陳悅有一點不對勁。

她每天晚上吃飯的時候，心情顯得特彆好。夏予謙問陳悅，白天在家做了什麼，陳悅說和往常一樣，侍弄花草，練琴，看書。她答應給夏予謙做的桃酥餅乾，夏予謙等了好幾天，也沒有吃到。

“我的桃酥餅乾在哪裡？”夏予謙忍不住問陳悅。

“哎呀，太忙了，忘記了。”陳悅下意識地回答道。

“所以，你最近在忙什麼？”夏予謙再次問陳悅。

“就是和平時一樣。”陳悅發現自己說漏了嘴，硬著頭皮把話圓下去。

“實話實說，你已經露餡了。”夏予謙並非刻意打探陳悅的隱私，他好奇陳悅做了什麼讓自己如此高興的事情，“我看你心情不錯，肯定有好事發生，好事卻不想告訴我，什麼事情？”

“我能保密嗎？”陳悅小心翼翼地問夏予謙。

夏予謙想不出陳悅有什麼需要對自己保密的事情，他見陳悅不想告訴他，隻得作罷：“當然可以，想告訴我了再說，隨時恭候。”

“哇，你怎麼那麼好說話。”陳悅開始恭維夏予謙，試圖轉移話題，“我明天就給你做桃酥餅乾。”

夜晚，陳悅躺在床上，羅列了一遍自己想做的事情，還剩最後一件事情，去Leo的酒吧，唱一次歌。那是她夢想開始的地方。

她拉了一個小群，裡麵有Leo，阿虎和磊哥：“Leo哥，我想去酒吧唱一晚歌可以嗎，不收錢，時間看你們方便。我現在沒法彈琴，太虛了，可能要麻煩阿虎和磊哥幫我伴奏。”

Leo很快回複了陳悅的消息：“當然可以。你身體好了嗎?隻唱一場嗎？”

“最近一次檢查，說是情況暫時穩定了，我很久不唱歌了，有點喉嚨癢。”陳悅儘量把自己的情況說的好一些，她不想彆人平白無故地替她擔心，也害怕Leo拒絕她的請求。

“我們明晚空一場，9點到10點場，有個兼職歌手突然有事來不了，本來讓阿虎和磊哥替補，這個時間行不行？”他們三人剛好都在酒吧，湊在一起看了一下最近的時間表，力求儘快讓陳悅演出。陳悅不會無緣無故想唱歌，他們有一個不好的猜想，陳悅病情惡化，想最後表演一場。

“沒問題的，太感謝了！我到時候會用Moon的名字，我還有一些歌迷，微博上時不時會有人給我留言。你們可以小範圍地宣傳一下，大範圍也可以，我怕酒吧地方不夠。”這或許是陳悅的最後一次演出，她悲觀地想，她希望自己可以有一場完美的謝幕。

“放心，一定大力宣傳！唱什麼歌想好了嗎？”磊哥搶過Leo的手機，回複了一條信息。時間倉促，他們要抓緊時間準備。

陳悅早已準備好了歌單，都是她與阿虎和磊哥合作過的歌曲，她在家裡練習了很多次。她把歌單發到了群裡。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久久難以入睡。她很久沒有體驗到這種激動又興奮的情緒。

次日一早，陳悅看到群裡Leo發給她的截圖，他們在各種搖滾群以及酒吧的官方微博和小紅書上發表了Moon的演出信息。他們對外的宣傳詞是，沉寂已久的Moon將故地重遊，在故事酒館登台獻唱。

Leo在幫她造勢，陳悅配合地轉發了宣傳微博，並且發給了花伶，秦嘉銘，周若水，和曹旭，希望他們抽空前往。

花伶最近剛好回江城探親，問過陳悅有沒有空見一麵，陳悅那個時候在計劃著自己的謝幕表演。花伶收到信息，很給麵子地表示自己一定會到場。

秦嘉銘以為陳悅要複出。陳悅沒有想過這件事情，她覺得她的一生或許快到頭了，當然，如果身體允許，她一定會複出。陳悅沒有與秦嘉銘細說，稱是自己許久不唱歌，有歌癮，身體還在慢慢恢複中。

周若水和曹旭探討了一會陳悅為什麼突然去唱歌，他們認為陳悅在提前慶祝自己的新生。

陳悅親自給弟弟孫友睿打了一個電話：“你能賞臉來聽我唱歌嗎？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音樂，但是我希望你能來。高鐵票我給你查過了，時間能行，你要是想明天早上走，就在我家住一晚。”

“姐，你這也太臨時了吧！既然你誠心誠意地邀請了，我就坐6點40的高鐵過來，再坐12點10分的回去吧。我5點最後一節課，第二天上午9點第一節課。”孫友睿很想在陳悅家住一晚，可惜他必須趕回學校。

陳悅對孫友睿的回答很滿意：“票買好了和我說一聲，車錢我轉給你，不準拒絕。還有，為什麼你現在上大二？”

“我小學的時候就意識到自己不能再在家裡待下去，會瘋。好好的一對夫妻，莫名其妙開始吵架，賭博，後來賣了店，又賣了房子。我小學跳了兩級，想快一點讀大學，離開家。”孫友睿無奈地回答了陳悅的問題。

陳悅聽出了孫友睿對這些事情的抗拒，催促他趕緊買票。

夏予謙是最後一個被通知的。他一直關注著Leo酒吧的官方微博和小紅書賬戶，那是和陳悅有關的地方。他看到Moon的演出消息，猜測這是陳悅口中忙著的事情，她在籌備這場演出。他很好奇陳悅打算什麼時候告訴他。

下班回家，陳悅聽到對門的動靜，打開了門：“給你做了桃酥餅。收拾好了就過來。”

陳悅給夏予謙倒了一杯鮮榨西瓜汁，將擺在漂亮碟子中的桃酥端到夏予謙麵前：“你今晚應該空的哦，吃好飯，準備一下，我晚上要去酒吧唱歌。

“為什麼我是最後一個被通知的?小周同學和曹旭一大早就知道了。“夏予謙吃了一口桃酥餅，佯裝生氣地問陳悅。

“可是隻有你是我當麵通知的。你去不去？”陳悅仰著頭，做出很拽的樣子，反問道。

“必須的。我們早點吃飯？然後還得打扮一下。”夏予謙笑眯眯地看著陳悅，他喜歡活潑調皮的她。

陳悅沒有打扮，她將素顏演出，白色T恤，牛仔褲，白色球鞋，這就是她的演出服。周若水給她灌輸了不少男女平等的思想，其中包括為什麼女性需要化妝，而男性不需要，從來沒有人教過她這些。

她覺得自己對周若水有一些盲目崇拜，夏予謙說這些都是小事情，她開心就好。

連續唱一個小時的歌對陳悅來說是非常消耗體力的一件事情，她堅持了下來，她不能讓歌迷失望。小小的一間酒吧裡麵擠滿了她的歌迷，那麼久過去了，他們還記得她。甚至有一對情侶買了當天的機票，從京城飛江城，看她的演出。

她收到了很多鮮花和禮物。

她再一次確認了自己對舞台的想念和熱愛。

一曲畢，她哽咽道：“非常感謝你們來聽我唱歌。如果未來有機會，我會爭取繼續唱歌。我會努力。”

若是夏予謙知道陳悅從未對活著有那麼大的渴望，直到她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刻，他或許會生氣。陳悅從來沒有奢望過自己會和夏予謙有未來，夏予謙沒有和她提過，她更不會主動幻想這些不切實際的事情。

她真切地希望可以繼續自己的歌唱事業。

這件事還是被夏予謙知道了。演出結束，周若水和曹旭一同去了陳悅家裡，陳悅給他們打包了桃酥餅，出門的時候太匆忙，隻帶了給Leo、阿虎和磊哥的那份。

周若水問陳悅對本次演出有什麼感想。

陳悅脫口而出：“活著的希望。”

夏予謙晚上悄悄給周若水打了一個語音：“她今天說的那句，活著的希望，她以前並沒有希望活著嗎？我那麼一個大活人在她身邊，我覺得很難過。”

“夏老師，我事先聲明我不是什麼感情專家，你不要太相信我。不過根據我的觀察呢，你是有點用的，至少她不再想著主動結束自己的生命。我不渡人的原因是，一個人隻能自己救自己。她今晚突然想開了，你應該替她高興。你們的關係得是平等的才能持續發展是吧？”周若水對夏予謙，幾乎是有什麼說什麼，她知道夏予謙是個豁達、寬容的人，就算她說錯了話，也不會計較。

夏予謙清楚周若水對他一向實話實說，不知不覺把她當做了感情顧問，一個和他喜歡的對象關係篤定的感情顧問。

和周若水通完話，夏予謙覺得豁然開朗。

夏予謙臨睡前，給陳悅發了一條微信：“很高興你找到了活著的希望，未來會越來越好！”

“謝謝你。”陳悅也希望如此。

她和馮俊遠約了下周一見麵。明天晚上，周五，曹旭會和她進行一次模擬談判，周若水在現場觀摩。

夏予謙提前通知過陳悅，那天他家裡有重要的客人到訪，他需要回家執行招待任務。陳悅暗自竊喜，表示自己和周若水一起吃晚飯，讓夏予謙不用擔心。

陳悅現在首要的任務是順利和馮俊遠離婚。如果她成功離婚，她一定會努力活下去。

人活著，總要有一點指望和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