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黑暗中,陳悅坐在床邊。
全國亞軍,她沒有想象中的快樂。
她應付了很多人,聽到了很多聲“恭喜“,回複了很多句“謝謝”。她拒絕了所有的邀約。她感到很累,如同一塊能量耗儘的電池,無法再讓機器運轉。
最後一場比賽,節目組問她有沒有特彆想邀請的人,她想了許久,給花伶和Leo發了兩條信息。前者剛好在巴黎度假,後者回老家處理一些事情。阿虎和磊哥會和她一起演出。
夏予謙,陳悅看著兩人的對話框,算了吧,說好了往前看。
她是四位選手中唯一一個沒有邀請任何人來看比賽的。她為此感到窘迫,卻無能為力。
馮俊遠提前跟她說過自己一定會到場,會和她的粉絲團坐在一起。唯一來的一個人,她並不那麼在乎。她一直覺得他們之間是一場交易,她貪圖他的付出,她也會認真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如果交易失敗,她會儘量不難過。
全國亞軍,前途無限的她,好像還是一無所有啊。
為什麼人生這條路,總是那麼艱難呢?
夏予謙第一時間給她發了一條信息:“恭喜你!我一直在關注你的比賽,你真的很棒!節目組找到我的時候,我感到很意外,你沒有和我說過,我想應該不是你,我問了聯係我的人,對方說是秦嘉銘提議的。我對你的所有評價都是好話!如果有機會,來香港找我玩?”
陳悅遲遲沒有回複這條信息。
她輸入了無數種回複,發出去的隻有兩個字“謝謝”。
陳悅睡了很長的一個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陽光透過窗簾灑在陳悅的身上,陳悅長久以來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一點。
她去樓下的早餐店買小餛飩,被收銀員拉住:“你是不是陳悅啊,唱歌的那個,你給我簽個名行不行?”
陳悅在收銀員遞給她的餐巾紙上簽上了“Moon”。她參賽的時候詢問過能不能用藝名參賽,工作人員說按照規定不可以,最多在她的真實姓名後麵打一個括號,標注藝名。
決賽期間,根據節目組的要求,她每次出家門要麼打車,要麼馮俊遠接送,她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是公眾人物了。她買好早飯,一路小跑回到了家裡。
她把小餛飩倒進了碗裡,給自己倒了一杯橙汁,慢悠悠地吃起了早餐。
經過這一次讓她心力交瘁的選秀比賽,她意識到一個歌手在拿到資源的同時,必須要不斷地提供自己的商業價值,包括迎合市場和消費者的審美和曝光自己的生活。
她的手機從她醒來就響個不停,她任性而叛逆地選擇了無視。
她已經證明了自己,她想過回到以前的生活,用Moon的名義繼續唱歌。
她在沙發上休息了很久,深深歎了一口氣,開始查看手機裡的信息。大部分是很久或者說從來沒有聯係的同學給她發的微信。她沒有什麼朋友,基本都是在學校和工作的地方認識的人,除了同學就是花店和酒吧的客戶以及同事和同行。
初中和高中的班級分彆組織過兩次聚會,她去參加的原因很簡單,經費是學校出的,場地選在對她來說很高級的餐廳,她是去蹭飯的。蹭飯期間,她不得不和一些同學寒暄幾句,互相交換了微信號。
她在這些人裡麵,選了一些平時比較照顧她生意的老客戶和對她比較關照的同事,出於真心的感激,回複了他們。剩下的人,她不想回。
她耐心地閱讀了每一條手機短信,回複了每一個未接來電。
給她打電話的多是通過節目組邀請她參加活動的公司和品牌。節目組的負責人給她打了五個電話。
按照參賽選手和節目組的約定,所有進入總決賽的的選手,都可能獲得節目組的邀請,和星娛簽約。陳悅作為亞軍,毫無疑問地獲得簽約資格。她可以選擇不簽約,但是她不可以和其它任何公司簽約。
在她進入決賽時,所有選手和星娛簽署過一份經紀合約,根據合約,在比賽結束之後三年內參賽者接受的所有商業活動必須和星娛分成,星娛會分派一名經紀人負責這些商業活動的統籌安排。
陳悅給節目組的負責人回了一個電話,拿到了分配給她的經紀人的聯係方式。她不想主動去聯係對方。她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等待電話鈴再次響起。她想拒絕所有的商業活動,她更加不想簽約,她不記得根據條款,她有沒有權利拒絕商業活動。
她的電話響了,不是經紀人,是馮俊遠的,他在陳悅家門口。陳悅給他開了門。
馮俊遠給陳悅買了一束紅玫瑰和一碗小餛飩。
他開口第一句話是:“我猜你最近一定特彆累,今天肯定在家裡補覺,給你帶了一點吃的,餓了就吃一點。”他在很用心地了解陳悅,如同每一個對他有價值的人。
陳悅被他摟在懷裡,手機再次響起。
這次是經紀人的電話,對方名為喬宏,陳悅可以稱呼她喬姐。喬宏手底下有不少的藝人,她的業績完全以量取勝。她跟陳悅核對了一遍她目前收到的各類活動邀請。那些直接給她電話的合作方是為了和她打一個招呼,最終的接洽會全部通過喬宏。這些活動的質量和規格比陳悅是網紅的時候收到的邀請高出許多。
喬宏給陳悅選了幾個她覺得比較值得去的活動和演出。
陳悅在電話一頭,除了“嗯”就是“嗯”。她沒有想好。
馮俊遠瞧見陳悅的反應,提醒她說自己要考慮一下,考慮好了再聯係喬宏。陳悅照做了。她掛掉電話了,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陳悅幾乎不會和馮俊遠討論任何自己的想法。他們是各個方麵的搭檔和合作夥伴,不是感情上的。至少陳悅是這麼認為的。
馮俊遠坐在陳悅旁邊,輕輕摟著她的肩膀:“獲得亞軍了是好事,你為什麼看上去很不開心呢?”
“沒什麼,就是太累了。”陳悅輕聲回答。
馮俊遠將陳悅摟的更緊了一點:“你和我結婚的話,可以在家休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用應付這些事情。你想出去唱歌也可以出去唱歌,合約的事情我來幫你解決。”
陳悅懷疑自己聽錯了。她沒有想過和馮俊遠結婚,她甚至不確定兩個人算不算正式的戀愛關係。她躲在馮俊遠的懷裡,假裝自己沒有聽到。
“現在說結婚似乎是有點早,我們在一起好像也沒多久。我的意思是說,你不要有那麼大的壓力,你想怎麼樣都沒有問題。”馮俊遠沒想到自己一時嘴快提到了結婚,他怕嚇到陳悅。陳悅是很不錯的結婚人選,漂亮、聽話、現在又小有名氣。
陳悅坐了起來:“我得考慮一下這些事情,還是要回複喬宏的。”
馮俊遠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我下午還有一點事情,過來看看你,晚上聯係你,一起吃晚飯?”馮俊遠猜測陳悅被自己突如其來的表白弄得有一點不知所措,乾脆假裝自己很忙,給她一點考慮的空間,馮俊遠稱之為欲擒故縱。
陳悅不排斥和馮俊遠結婚。
娛樂圈這趟渾水,她自覺內心不夠強大,蹚不起。
有一個家也不錯,她長久以來渴望的波瀾不驚的穩定的生活,似乎在不遠處朝她招手。馮俊遠目前看來溫柔、體貼、對她也大方。再不濟,她就當是用自己的年輕漂亮換錢。
另一方麵,星娛讚助的選秀節目成就了她的音樂夢,她決定暫時不簽約,便不好意思拒絕所有活動邀約。她接受了喬宏推薦的幾個演出邀請,包括三個音樂節,一個中秋晚會和一個國慶晚會。光是這些邀請已經占據了她未來將近一年的時間。
她和馮俊遠的關係趨於穩定。馮俊遠帶著她見了不少自己的朋友,陳悅以他的女朋友出席過一些圈子內的聚會。馮俊遠打算和她結婚這件事,似乎不是隨口一說。
在陳悅二十五歲生日這天,馮俊遠正式和她求婚了。
他把她帶到一艘遊艇上,遊艇裡麵全是粉色的鮮花和氣球,最中間擺著一圈愛心形的蠟燭。
馮俊遠單膝下跪,拿出了Cartier的兩克拉鑽戒。
自從馮俊遠無意中提起“結婚”兩個字,陳悅一直在思考自己的答案。
她擔心馮俊遠是一個不靠譜的合作對象,所以在和馮俊遠交往的過程中,非常小心地觀察他的一言一行。她已經意識到了馮俊遠自己並沒有什麼本事,隻是有錢,這樣挺好,跟她更配。
她一點點地被馮俊遠說服,他是真心想和她在一起。陳悅不相信愛情可以天長地久。她想有一個家,溫暖而平靜地過完自己的一生。
她會偶爾想起夏予謙。
她愛慕虛榮的選擇,早就把她和夏予謙隔開了十萬八千裡。她和馮俊遠這樣的富二代結婚,彆人隻會覺得各得其所。如果她和夏予謙在一起,大概會有不少人認為她高攀了。
她答應了馮俊遠的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