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伯翊出了呂府,上了馬車,由著呂府的人帶著他們去兵場。
退奴一臉興奮地坐在旁邊。
關伯翊若有所思道:“退奴,你有沒有覺得,呂太守對於賑糧被劫的事……並不太意外?”
退奴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遲疑道:“可能是他身體虛弱,有意關心但力不足?”
“哎呀公子,你就彆想這些沒用的了,呂太守把兵符給了你,咱們再也不用看誰的臉色了,可以直接去救二小姐了。而且……公子你不是從小就想領兵打仗嗎?這下正好可以借此過過癮!”
關伯翊聞言也忍不住笑起來。
魏羅北給關笙脈送豬蹄湯後的第二天,常無名回來了。
魏羅北把寨裡發生的事告訴了他。
常無名沉思了半刻鐘,問道:“裘仁現在在何處?”
“還關著呢,死不死活不活的,沒人管他。”
常無名看向他:“大當家,你得向鎮上的百姓解釋清楚。”
魏羅北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
“解釋?那我以後每下山一次都得給他們解釋一次啊?”
常無名有些無奈:“這件事不是你做的,所以要解釋。”
“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乾嘛要解釋?”他忍不住嗤笑,“搞得像是做賊心虛。是我乾的我也不解釋。”
常無名無奈扶額。
“對了,你當初為何要帶那主仆三人上來?”常無名又問。
魏羅北知道他說的是關笙脈,支支吾吾了一會兒,說:
“我懷疑她們是裘仁的同夥。”
“是嗎?”
“當然!”魏羅北毫不猶豫地說,隨即立馬反應過來常無名的意思:“不是不是,她們不是裘仁的同夥。”
“那你為何還不放了她們?”
“我……”魏羅北仿佛惱羞成怒,“我自有我的打算,你管這麼多乾什麼。”
常無名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大概又過了三四天,關笙脈的腳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她那天本來就是故意的,自然不會讓自己受重傷。
下午時分,關笙脈自己一個人慢慢地走去了魏羅北的住處。
進門時胡三正無聊地坐在門檻上,見關笙脈來了他頓時一愣,隨即連忙站起來。
“莫姑娘,你怎麼出來了?你腿傷好了嗎?”
關笙脈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來找你們大當家。”
“噢。”胡三點頭,“老大在和軍師商量事。”
“軍師?”關笙脈疑惑。
“對,他幾天前剛回來。”
關笙脈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他們,過幾天再來吧。”
但屋子裡的兩人早已聽到了外麵的動靜。
魏羅北沉聲:“不用,你進來。”
關笙脈一頓,隨即向胡三點點頭,走了進去。
進了堂屋,她又拐了個彎,進到右邊的屋子。
屋裡的木桌兩邊分彆坐著魏羅北和另一個白衣男子。
常無名本來垂著頭把玩手裡的紙扇,聽到聲音後抬起頭來,使得關笙脈看清了他的臉。
生得一副俊逸模樣。
他和魏羅北是不一樣的風格。魏羅北像大漠荒戈裡走出來的狼,渾身充滿壓迫感;而他就像是江南水鄉中溫和清冷的竹。
關笙脈自小接觸的大都是像他這樣的男子,因此關笙脈敢肯定這個人的身份絕不是所謂的山寨軍師這樣簡單。
關笙脈走到兩人麵前,常無名對她輕點頭示意,關笙脈笑問:
“大當家,這位是……”
魏羅北大大咧咧地坐在木椅上,說:“他叫常無名。”
常無名站起來抬手向關笙脈輕行禮:“在下常無名。”
關笙脈也回禮:“我姓莫。”
常無名問:“莫姑娘是哪裡的人氏?”
關笙脈:“京城。”
“莫姑娘舉止氣度非凡,莫非是當今禮部侍郎莫讚禹大人之女?”
關笙脈頭皮一緊,忙笑道:“常公子高看我了,我隻是京城普通家的姑娘,不過是少時多讀了幾本書,怎會是莫大人家的。”
常無名:“原來如此。”
“倒是常公子……”關笙脈目光有些探究之色,“怎麼取名為無名?這倒是少見。”
常無名失笑:“這名字是我自己取的。我無父無母,所以取了個這樣的名字。”
關笙脈臉上浮現驚訝之色:“我瞧著常公子像是富貴人家養出來的公子,竟是如此……實在抱歉。”
常無名不在意地搖搖頭。
魏羅北在一旁看他倆囉裡囉唆,自己又不懂,煩死了:
“你找我什麼事?我不是讓你彆隨便走動嗎?傷加重了怎麼辦?”
關笙脈這才轉頭看魏羅北:“我的傷已經好了,專門來告訴你的。你以後不用再讓人專門給我送補湯了。”
魏羅北一臉不讚同,正要說話,常無名突然開口詢問:
“莫姑娘受傷了。”
關笙脈把事情簡單說了。
“原來如此。”常無名點點頭,“傷筋動骨一百天,莫姑娘還是小心為妙,多休息一段時間比較好。”
關笙脈轉念一笑:“也好。”
她又看向魏羅北:“我也沒什麼大事,你們繼續聊,我先走了。”
說完對常無名笑了一下,轉身就要走
魏羅北正要開口,關笙脈突然又看他一眼,他就不知不覺地噤了聲。
常無名似乎沒注意到,他也笑著目送關笙脈。
關笙脈走到門口時,不經意間回頭看了一眼常無名。
他已經收回了目光。
關笙脈覺得這人倒是難纏得多。
待關笙脈走遠,常無名才繼續開口道:“我說的法子,你覺得如何?”
魏羅北皺著眉頭思索。
常無名歎了口氣:“不管你是不是無辜的,你都得給百姓們一個交代,之前他們已經忍不住攻了一次寨了,你難道還想再嘗試遍這個滋味嗎?”
魏羅北想了一會兒,可又找不出反駁他的理由,隻好不耐煩地妥協:“好了好了,就按你說的辦!”
常無名的神色終於輕鬆了一點。
魏羅北卻狐疑地看他:“你和她是不是認識?”
“誰?”常無名一時沒反應過來,可見魏羅北的臉色,明白了。
他奇怪問道:“怎麼了?”
“為什麼你一說話她就聽?”魏羅北有些咬牙切齒。
常無名:……
他有些正色道:“我看你還是少和她接觸為妙,這個莫姑娘看起來倒不像普通人家那樣簡單。”
魏羅北回了他一個嗤笑。
晚上,關笙脈找了個借口支開了王叔,鑫月識趣地早早去睡了,她則獨自坐在院子裡的秋千上。
月涼如水。
關笙脈好久晚上沒出來,竟覺得夜裡有些冷。
已經十月末了,京城應該早就穿上襖子了。
這裡也在悄悄地轉涼,說不定等更冷一點就會下雨了,關笙脈怔怔地想。
她一直靜悄悄地坐著,直到院子的門突然發出輕微的響聲,像是外麵有人。
關笙脈轉了轉眼珠,看向院子門上的鎖,沒出聲。
外麵的聲音也消失了,好像人已經走了。
過了大概半刻鐘,院牆上突然翻進來一道黑影,落到地麵上。
關笙脈看向那道黑影。
魏羅北撐在牆上悄無聲息的翻了進來,他輕呼一口氣,正準備轉頭往前走,就看到關笙脈坐在秋千上靜靜地看著他。
剛剛呼出的那口氣立馬又被吸了進來。
頭一次,他感到有些無地自容。
魏羅北輕咳一聲,走過去,問:
“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
關笙脈似笑非笑地看他:“大當家,這就是你進彆人院子的方式麼?”
魏羅北的臉在月光下悄悄地紅了。
“門鎖了,我才……”
關笙脈平靜地說:“鎖門的意思你不懂嗎?”
魏羅北沉默了一會兒:“對不起。”
說完轉身就要回到方才的院牆邊。
“回來。”關笙脈輕聲道。
魏羅北身形一頓,轉過身來,見她隻是靜靜地看他,走到她麵前。
“第幾次了?”關笙脈仰著頭問他。
“第一次。”
關笙脈嗤笑一聲。
“真的。”魏羅北認真地看她:“我沒騙你。”
關笙脈也看著他:“那你今晚為什麼要這麼做?”
魏羅北垂下了眼眸:“我覺得你有話要對我說,所以才來。”
“什麼話?”關笙脈問他。
魏羅北搖搖頭。
“我問你。”關笙脈抬手示意他蹲下來一點。
“你那天為什麼要親我?”
魏羅北蹲了下來,卻身形一僵。
關笙脈平視著他,等他回答。
可是魏羅北過了很久都沒有開口。
“我……”
“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呼吸猛地一滯。
關笙脈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不肯放過任何一絲的變化。
她伸手繞到魏羅北的頸後,抬起他的後腦勺,強迫他也看著她,同時自己的上半身微微前傾。
“是不是,回答我呀。”
魏羅北望著關笙脈黝黑的瞳,她的眼睛仿佛漩渦般,將他越吸越深。
他自己也情不自禁地陷入進去。
魏羅北在她的注視下,緩緩點頭。
“是。”
關笙脈撲哧一笑,聲音輕輕柔柔的。
“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他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在客棧發現你是女人的時候,我就想帶走你。”
關笙脈動作一頓,心裡忍不住冷笑一聲。
她之前猜來猜去,就是想不通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是裘仁的兒子為什麼還是把她劫持走,原因竟然如此的……簡單啊。
“原來你那麼早就喜歡我了呀。”關笙脈歪著頭笑,像惡作劇得逞的壞小孩,又像得意洋洋地炫耀糖果的小女孩。
魏羅北眼睛一瞬不眨地看著她,眼前少女笑靨如花的樣子不知道像什麼輕輕掃過他的心尖,癢癢的。
他越靠越近,忍不住閉上眼睛,唇落在她的臉頰上。
可是關笙脈很快地偏過頭,最終他隻輕吻住了她耳側的頭發上。
魏羅北睜開眼睛,回身看她。
“我是正經人家的人。”關笙脈冷靜地看他。
“你不會和我在一起,對嗎?”
“你要我和一個山匪在一起嗎?”關笙脈認真問他。“我爹會打死我的。”
魏羅北垂下眼眸,什麼話都沒說。
最終,他起身,走到院牆邊。
“夜裡冷,你早點回屋休息。”
魏羅北頭也不回地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