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奴打點好行李後,這才上了馬車。
自家公子正坐在馬車裡,一言不發的看著手裡的地圖。
他知道公子心情不好,沒敢打擾他。
馬車徐徐地出了城,往郊外出發。
不知道過了多久,關伯翊突然出聲:“退奴,你去吩咐三隊人馬分彆去聊城、茅縣、向雲鎮暗中查找二小姐的下落,不可讓彆人知曉這事。”
退奴這些天早就習慣了這種安排,應了聲,又出了馬車。
等退奴安排好回來時,看到關伯翊半躺著,似乎睡著了。
他立馬放緩了呼吸。公子這些天一直急於尋找二小姐,夜裡也在奔波,沒好好睡過一個好覺。
當他剛坐下來時,沒想到關伯翊突然開口:“安排妥了嗎?”
退奴稍一驚,立馬說:“公子,都安排好了,他們都已經出發了,你放心吧。”
關伯翊點點頭:“到渡水鎮還有多久?”
“公子,大概一天時間。”
關伯翊歎了口氣:“讓車夫快點吧。”
“是。”
大概黃昏時刻,關伯翊一行人終於在天黑前趕到了渡水鎮。
退奴提前安排好住宿的客棧,這才去叫醒關伯翊。
到了客棧,店小二已經準備好了飯菜,關伯翊在桌旁坐下來,拿起筷子開始吃。
期間店小二過來服侍時,關伯翊照舊拿出一副畫像,問:
“小二,可曾見過這個人?”
在客棧打聽人的情況時有發生,店小二早已見怪不怪。他探身去看畫像,隻見是一個容貌出塵的年輕女子。
店小二仔細端詳了許久,最終搖搖頭:“客官,小的確實沒見過。”
關伯翊聞言眼中還是閃過一絲失望。他點點頭:“如此,麻煩你了。”
店小二便下去了。
隻是走到門口的那一刹那,突然想起十幾天前,夜裡突然闖進來了幾個山匪,劫走了一位書生打扮的人,倒是與這畫像上的女子頗有幾分神似。
店小二想到這兒,趕緊折回來,猶豫道:
“公子,這位女子小的沒見過,但是十幾天前,有一位與這位女子容貌相似的男子曾在這兒住宿……“
關伯翊聞言猛地一僵,不敢置信的看他。
……
戌時,關伯翊帶著退奴匆匆地出了客棧。
關伯翊牽了一匹馬就絕塵而去,隻丟下一句:“退奴,快跟上!”
退奴手忙腳亂地也騎上馬跟在他後頭。
一直到了鎮上某處府宅前,關伯翊才匆匆下了馬,上前敲響了門,一直到退奴慌忙地趕上來了,大門才被打開。
“你是?”
關伯翊笑道:“後輩是關矩昭之子關伯翊,特意代替我爹前來拜訪李主簿。”
說著,把手裡的文書遞了過去。
下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接過文書,說了句:“我去稟告老爺,你先在這兒等著吧。”
“好。”
大門又被關上。退奴一臉怒氣地看著關伯翊:“公子,他們這也太……”
關伯翊抬手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
兩人一直等了許久,門才又重新打開。
還是方才那個人。
“請進。”
關伯翊領著退奴進了李家大門。
李宅算不得有多奢華,至少在關伯翊看來。
但在渡水鎮也是非富即貴的水平。
那人領著他倆經過前院的假山水,到了一處屋前。
下人上前一步稟告道:“老爺,人來了。”
“裡麵傳來一聲:“進來吧。”
退奴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那人對關伯翊行了一禮就走了。
關伯翊進了門,施禮道:“晚輩關伯翊拜見李主簿。”
李樸笑道:“關公子遠道而來,有失遠迎啊。”
關伯翊:“晚輩突然深夜來訪,打擾了主簿,還望您莫怪罪。”
“哪裡哪裡,快請坐。”
關伯翊坐下後,李撲摸了摸胡子,樂嗬嗬笑道:“李某一介鄉野小官,承蒙關學士的厚愛,李某受寵若驚啊。隻是……不知關學士遣大公子來蔽舍有何要事?”
關伯翊:“不瞞李主簿,上月家父姑母,晚輩的姑祖母在揚州西去,因事發突然,我隨家父匆忙前去守喪。後讓家中下人把祭奠姑祖母之物護送到揚州,隻是……沒想到途經渡水鎮時,竟被山匪不分青紅皂白搶了去……所以我……”
李撲眼珠轉了轉,佯裝怒道:“竟有這事?豈有此理!”
關伯翊見他反應,垂下眼眸,隨後又皺緊眉頭道:
“李主簿,我今日方到渡水鎮,聽聞鎮上百姓說那山匪竟是把朝廷發下來的賑糧都給劫了,我道他們一派胡言,渡水鎮山清水秀,風景秀麗,那區區十幾個山匪怎會如此猖獗,做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
李撲聽到關伯翊這樣說,卻是猛地一僵,接著就站起來給關伯翊鞠了個深躬,叫苦道:
“關公子,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百姓口中說的確為實事,那山匪在山上造了個渡水寨,專收殺人放火的亡命之徒,搶劫過路人的錢財。特彆是那山寨的山匪頭子魏羅北,仗著武藝高強,無人製服,帶著山匪們殺燒搶劫,無惡不作。朝廷體恤我們南方今年大旱,百姓顆粒無收,特意派發了賑糧下來,可沒想到,那魏羅北膽大得無法無天,連這賑糧都搶了去。”
“不僅如此,還……還跑到縣令家裡去耀武揚威,把我們鎮的縣令給嚇跑了!”
李樸聲淚俱下,說得老淚縱橫,人也穩不住地直往地下倒。
關伯翊趕緊扶住他,震驚道:“竟是如此,那山匪竟如此猖獗。”
待把李樸重新扶到木椅上坐好,他又問:“李主簿,那為何不派官兵抓住山匪,奪回百姓們的救命之糧,除了這顆毒瘤,以絕後患呢?”
李樸歎道:“縣令早前就多次出動官兵剿匪,可都……”
李樸說著,又要拿起袖口擦眼淚,眼角瞧見對麵坐著的人似笑非笑的樣子,心裡突突的跳,還是硬著頭皮繼續擦著。
關伯翊不緊不慢地喝著茶,沒有言語。
這倒讓李樸尷尬住了,上不上下不下的。
愣了一會兒,李樸很快就調整了姿態,誠懇說道:“大公子,不是李某不願相助,眼下縣令不知在何處,我也沒有調用軍權的權力,還望公子理解。”
關伯翊放下了茶杯,站起來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李主簿了,告辭。”
李樸陪著他出去。
關伯翊出了門,臉色立即冷了下來。
“退奴,立即回客棧收拾東西,再去一趟雲澤郡。”
退奴趕緊答應。
“對了,讓去另外三個城鎮的人趕回來,找到二小姐了。”
“是!”
渡水寨。
“胡三哥,辛苦你了。”
鑫月接過食盒,感激道。
胡三笑眯眯地搖搖頭:“莫姑娘腿傷好點了嗎?”
鑫月:“已經好很多了,謝胡三哥關心。”
“胡三哥,我家小姐說明天想吃茼蒿,請問下方便嗎?”
胡三一愣,卻並沒有答應,隻說:“我回去問問老大。”
鑫月點點頭,道:“麻煩你了,若是沒有,不必特意去找,眼下我們也已經很滿足了。”
“茼蒿也不是什麼稀奇玩意兒,應該是有的。”
鑫月先把王叔的那份給他,隨後回到了屋,把食盒打開,臘肉炒土豆片,清炒小白菜,還有一個蛋花湯。
“胡三怎麼說?”關笙脈問。
“他說先稟告魏羅北。”鑫月回道。
關笙脈點點頭。
這幾日的飯食相較之前,不管是菜式、品相都提升了不少。
大當家的果然就是不一樣。關笙脈拿起筷子,心想。
胡三那邊。
胡三回去後,就把這事告訴了魏羅北。
魏羅北不以為意:“給她做一份。”
胡三應是。
“對了,”魏羅北又說:“你去吩咐廚子,把我今上午獵回來的野豬處理了,豬蹄全都砍下來給她做成豬蹄湯送過去。剩下的送到夥食房去,給弟兄們添點油水。”
“好嘞!”胡三喜滋滋地答應。
魏羅北:“今晚就送過去。”
胡三一愣,他猜老大說的不是夥食房。
於是晚上關笙脈就收到了胡三送過來的一盤茼蒿和一碗豬蹄湯。
關笙脈看著眼前的晚飯,若有所思。
鑫月也有些驚訝:“小姐……這也太快了吧,不是沒有晚飯的嘛?”
關笙脈笑了:“他願送就送,我又沒強迫他。”
關笙脈招呼鑫月過來吃。
“鑫月,明天你告訴胡三,說我想吃拉麵。”
第二日早上送來了香菇肉沫拉麵。
晚上還是一碗豬蹄湯。
關笙脈又吩咐想吃雞肉。
第三日中午加了一道宮保雞丁,晚上仍然是豬蹄湯。
關笙脈又說晚上把豬蹄湯換成魚湯。
第四日晚上魏羅北拎著食盒過來了。
關笙脈驚訝地看著他。
鑫月站在門口無奈地看向小姐,她在門口本來要接過食盒,可魏羅北一側身,自己走進來了。
關笙脈垂頭思忖了一會兒,隨即笑道:“鑫月,你先下去吧。”
待鑫月走後,關笙脈才說:“大當家,你怎麼親自來了?”
“我來看看你傷好了沒有。”
關笙脈笑:“已經好很多了,隻是輕微扭傷,這幾日能下地走幾步了。”
魏羅北皺了皺眉:“沒好徹底不要隨意走動。”
關笙脈當他不相信,直接抬起腳給他看:
“真的,已經不腫了,不信你看!”
一截白皙纖細的小腿映入眼簾,五個腳趾頭粉粉嫩嫩的,在他麵前晃動。
魏羅北本能地一轉頭。
關笙脈這才覺得不妥,她不好意思地收回去。心裡卻覺得奇怪,怎麼這呆子今日竟知道避嫌了?
一時之間有些沉默。魏羅北默默地把食盒放在桌上,打開時關笙脈的目光也隨之吸引過來。
豬蹄湯。
關笙脈一挑眉,看向魏羅北。
魏羅北毫不避諱地回看她。
“這裡找不到魚。”
關笙脈撇撇嘴:“好吧。隻是一連幾日都喝豬蹄湯,有些膩了。”
“明日給你換彆的。”
魏羅北擺好了碗筷,但是桌子和床有些距離。
關笙脈看著他,認真地問:“我現在要下地嗎?”
魏羅北沉默了一會兒,一言不吭地走過來,一把抱住她,幾步就走到了桌邊,把她放到了椅子上。
“你吃晚飯了嗎?”關笙脈問。
“你吃,我不要。”
她也沒再堅持,拿起碗,低著頭慢條斯理地吃。
魏羅北本來沒在看她,可目光不知不覺的就被她吸引住了。
真好看,他想。她是他見到過吃飯最好看的人。
也是他見過最好看的人。
關笙脈裝作沒注意到頭頂上方熾熱的注視,不緊不慢地喝完了一整碗湯,邊用帕子擦嘴邊問:
“這豬蹄都是新鮮的,剛獵的嗎?”
“我前幾天去獵的。”
她擦嘴的動作一頓,隨即笑著說:“是專門給我獵的嗎?”
魏羅北竟然生出幾分慌亂,他搖搖頭:“兄弟們這些天嘴裡沒味,我想著給他們添些油水。”
關笙脈隻彎唇一笑。
兩人又閒聊了一會兒,關笙脈捂著嘴打了個哈欠,說:“我有些困了,你抱我去床上吧。”
魏羅北起身過來抱起她,往床邊走。
快到床邊時,關笙脈眼角突然瞧見自己白日裡換下來放在枕邊的肚兜,瞳孔一縮,下意識地就要撲去藏起來。
可魏羅北哪料到她會突然這樣動作,一時沒抓穩,他以為關笙脈就要摔下去,急忙伸手去抓,可結果自己也跟著她一齊摔進床。
“啊!”關笙脈被他大山似的身體壓得驟呼一聲,下一瞬淚花也忍不住在眼裡打轉。
她沒好氣地扭頭看他:“你乾什麼啊?”
魏羅北慌張地抬起頭,卻發現兩人近得隻有鼻息間的距離,彼此之間的呼吸都落在對方臉上。
兩人都頓住了。
窗外寂靜無聲,房內更是靜得連針掉的聲音都可以聽到。
在關笙脈眼裡,男人眉毛濃密,卻在左眉末梢有一處細小的疤痕,自然而然的形成了斷眉;往下是深邃的眼眶,眼神幽深不見底;再往下就是高挺的鼻梁、淺色的薄唇、微翹的下巴,有些許的胡渣。
第一次見麵時,魏羅北一臉的胡子,看不清他整個樣貌,而此刻她仔細端詳著眼前這張古銅色的臉,發現他竟然出乎意料的好看。
而魏羅北發現,她的皮膚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細膩白皙,看不到一絲毛孔。精致的細眉,翹且長的睫毛,一雙杏眸水光盈盈,仿佛會說話般靈動;挺巧的小鼻子、紅潤的嘴唇。
她的嘴巴怎麼會這麼紅?看起來又紅又軟。魏羅北呆呆地心想。
男人緊盯著她的雙唇,目光越來越暗啞,忍不住緩緩低下頭,離她越來越近……